包間內氤氳彌漫, 溫煦坐在陳理對面,眼睛發直。
陳理終於覺得沒那麽渴了,同時有著後悔, 他是不是把話說的太重了。
不過很快他又打消安慰溫煦這個念頭,拒絕這件事,就要做的乾淨利落脆,別拖拖拉拉,別心軟, 拒絕不徹底,對自己和對方都不是好事。
“陳理。”過了許久,溫煦開了口, “我想問問我給你造成什麽困擾了?”
“......”
“我也沒追求你,我也沒上趕著要你跟我在一起,我覺得我也沒有事事打擾你,這段喜歡, 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的事,我到底對你造成什麽困擾了?”
“你喜歡我。”陳理語氣緩緩,“就是對我最大的困擾。”
他看向溫煦, “不一定非要做什麽才會給人帶來麻煩。”
溫煦臉一白, 猛的站起來。
陳理抬頭看他, 兩個人目光對視,溫煦喉結上下滾動, 聲音發顫,“那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喜歡你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把門關的震天響。
等他走後,陳理保持原位置不動, 面前鍋裡的湯逐漸變少,陳理靠在椅子上看了一會,拿起桌子上呼叫鈴摁了下去。
很快包間門被敲響,一個服務員拿著壺走進來,“先生,是需要加水嗎?”
陳理拿出錢包,抽出一張紅色現金,“您能幫我去買兩包煙嗎?”
顯然經常有客人提這種要求,服務員接過錢,問他要什麽牌子的。
陳理說了一個牌子,又讓他把電源開關關了。沸騰的火鍋終於停下來,那股熱氣也慢慢消散。
服務員離開不到十分鍾時間,門被人推開,一個人拿著兩盒煙放到桌子上,輕聲說了一句,“你的煙。”
陳理聞言抬頭,對上溫煦的臉。
跟剛才不一樣,溫煦眼圈發紅,看起來像是哭了。
陳理突然有點無奈。這個溫煦,不知道該說他是愛哭呢,還是該說他感性。
陳理:“你又哭了?”
“沒有。”溫煦睜眼說瞎話,他故作深沉,“我回來就是想告訴你,你和沈卓合夥開的那個公司惹上麻煩了,而且還很嚴重,你最好小心一點,如果有什麽問題早日自首比較好。”
陳理有點想笑。
這個人剛被自己用那麽狠的話拒絕,出門哭到一半又返回來,就是為了提醒他以前的公司惹上官司了。說的倒是強硬,但眼睛裡寫滿了擔心兩個字。
想著想著又有點心軟。
他告訴溫煦:“你放心,我在那個公司沒有過任何違法行為。”
“那就...”溫煦松了一口氣,又板起臉,“還差不多,我走了再見。”
“嗯再見。”
溫煦走到門那裡又轉過頭,“對了,你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陳理拿起那兩包煙晃了晃,然後直接扔進旁邊垃圾桶裡,對溫煦彎了彎嘴角。
溫煦開門而出。
關上門以後,溫煦靠在門上,心撲通亂跳。
陳理怎麽能笑的這麽好看。
陳理到小區時候給自己母親打了個電話,那邊人一聽他的聲音愣了一下,然後驚訝地說:“你回來了?在哪?”
“在小區門口。”陳理回答。
“怎麽不上來?”
正值寒假,程素梅自然是在家。
“我爸在嗎?”
陳理到了門口才開始猶豫,他回家完全是因為節日,可是他該怎麽回去跟家裡人解釋和沈卓那些事。
他曾經信誓旦旦的跟父母兩個人說他愛沈卓這輩子都不會跟人分開,卻這麽快就被打了臉。
程素梅:“你爸和小方去外地了,不在。”
“那我上去了。”
到了家門口,還沒等陳理掏鑰匙,門就被打開。
程素梅跟他打了個照面,陳理喊了一句“媽。”
程素梅看到他懷裡的可樂,驚奇了一聲,“你什麽時候養狗了?”
然後就動手揉了揉可樂的頭,“還挺可愛。”
陳理說:“撿的。”
光是揉還不夠,程素梅動手把可樂挪到自己懷裡,可樂倒是不怕生,在她手心裡蹭了蹭。
“快進來吧,外面冷。”
陳理把箱子搬進來,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家裡少了很多東西。
陳曉東有收藏瓷器的愛好,從小時候起,他家客廳就擺了不少古董級別的工藝品,家裡裝修也偏古典風,頗有書香門第的味道。
可此時客廳裡的清代大花瓶沒了,架子上也少了很多小玩意兒,陳理扭頭問程素梅那些東西呢。
“你爸藏起來了。”
“嗯?”
“最近咱們小區出現小偷了,你爸害怕咱家被偷,就把值錢的藏起來了。”程素梅把可樂放在地上。
“哦。”
原來是這樣。
回家之前還在路上的時候,陳理仔細想了想回家以後怎麽跟自己父母坦白他和沈卓分手以及這段時間他為什麽失蹤這件事,因為以他對自己父母的了解,就算他不主動聊起來,父母也會主動問。
等他回了家想要提起這件事,發現自己還是沒有那份勇氣。
然而陳理不提,程素梅也沒有問,似乎她已經忘了陳理擁有一個男朋友這件事。再等陳曉東從外地回來,當陳理以為自己媽媽不主動提,自己爸爸也會問兩句或者罵兩句的時候,陳曉東那邊也沒有給出任何信號。
甚至陳曉東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問過陳理為什麽換手機號,今年為什麽會這麽早回家。
仿佛這件事已經翻篇了。
他們一家三口的相處模式變成了陳理上大學之前,每天話不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不過陳理還是發現了一點異樣。臨近春節,竟然一個來他家拜年的都沒有。
陳曉東和程素梅雖然也不愛熱鬧,但是他們兩個人,一個是大學教授,一個在社會上誰見了都得尊稱一句陳老師的人,兩個人也算得上桃李滿天下,所以每年到了春節前後,來拜訪的學生絡繹不絕,那些禮品多的都沒地方放。
但是今年這些人像是失蹤了一樣,連個影子都沒見。
“安靜些不好嗎?”程素梅回答他,“我和你爸都覺得這些年來的人太多了,都嚴重打擾到咱家生活了,所以告訴他們誰都不能來拜年。”
話雖然這麽說,陳理還是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些奇怪,尤其是前幾天他在小區裡碰到幾個以前認識的鄰居,他跟人打招呼。那幾個人很奇怪,回應了一句就匆匆離開,像是碰到了什麽瘟神一樣。
為了找到自己父母異常的緣由,陳理在小年那天約了方懿在家附近的一個茶館見了面。
方懿剛開始支支吾吾不想說,一會兒說他想多了一會兒說師父師娘是遇到別的事了,最後小姑娘還是沒扛住陳理的死亡凝視,一下子慫了。
“師兄你能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麽。”方懿祈求道:“你這目光巨嚇人,真的,以前我寫不好字的時候你爸我老師就用這種表情看我,我感覺自己犯了什麽滔天大罪一樣,你在看下去,我保準今天晚上得做噩夢不可。”
陳理抿了一口眼前的茶,“這段時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方懿越是這樣陳理就越是確定這段時間一定發生過什麽,否則他的爸媽不會變得這麽奇怪。
鄰居也是。
方懿又猶豫了一會,看起來內心很是掙扎,最後她放棄抵抗,語出驚人,“師兄我問你,你是不是...嗯...喜歡男人?”
陳理心一沉,“是。”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麽知道的。”方懿看起來比陳理還要忌諱提這件事,她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其實不光我知道,好多人都知道了,不對,應該說這件事已經傳開了。”
陳理擰眉。
方懿道出事情經過,“大概兩個月前,你那個男朋友喝醉了去你家鬧過一次,說你跑了他找不到你了逼老師他們把你交出來,還砸了老師好多心愛的花瓶。”
隨著方懿說完整個事情經過,陳理臉色愈加變沉,他冷著一張臉,周圍的空氣都要凝結成冰一樣。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段時間自己父母都沒提起過沈卓。
這件事不是在他們那裡翻篇了,而是因為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和沈卓分手了,這段時間不問恐怕是害怕戳到他心裡那道傷口吧。
陳理眼圈有點發酸。
他的父母給他留了完整的尊嚴和體面,選擇自己默默承受那些流言蜚語。
“當天晚上鬧得挺大,好多人都知道這件事了,有人還報了警,記者都來了。”方懿說:“總之這件事對老師師娘的影響挺大,師兄你跟你那個男朋友還有來往嗎?”
陳理搖頭,“沒有了。”
“那就好。”方懿舒了一口氣,“師兄其實你喜歡男的也沒啥,老師他們不說是害怕你亂想。”
“嗯,我知道。”
出了茶館,冷風打過來,方懿打了個寒顫,陳理問要不要送她回去。
方懿搖頭,“不,我男朋友一會來接我。”
陳理便跟她告辭轉身往家的方向走,結果剛到小區門口,陳理就被兩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黑衣人攔住。
“你好。”黑衣人普通話很標準,“陳理先生嗎?我家小姐想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