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調酒師略帶威脅性地開口,“如果你在造謠我們客人,那我就只能去找店長了。”
這句威脅很有效果,小胡子臉色微變,他從椅子上下來,輕瞥一眼調酒師,“呸,走狗。”
罵完以後小胡子徑直離開。
“你們不用理他,自從他被人甩後,這裡就有些不正常了。”調酒師用手指了指自己頭。
“被甩了?”陸南問他:“被誰甩了?沈卓嗎?”
調酒師聳聳肩,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輕飄飄轉移話題,“你們來的不是時候,沈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過這裡了。”
陸南:“為什麽?”
此時有人過來點酒,調酒師沒回答去給那兩個人調酒。
好巧不巧,那兩個人談論的對象也是沈卓。
“好久沒在這裡見到沈卓他們了,怎麽?這幾個家夥從良了嗎?”
“從良。”另一個人嗤笑一聲,“拉倒吧,你見過黃鼠狼不愛吃雞的嘛,聽說沈卓這段時間一直陪他家那位遊長江呢。”
“哪位啊?”
“就那位,畫畫的那個。”
陳理身體一僵。
“哦…說起來那人也真是心大,竟然能放任自己伴侶這麽玩。”
“他那不是心大,他就是傻逼,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沈卓那位想管他管的了嗎,要是把沈卓惹生氣了,他不就什麽都沒了。”
“嘖嘖,這件事要是放我身上我可受不了。”
“拉倒吧,人沈卓也得看得上你。”
談話間,調酒師把兩個人要的酒端上來,他們拿起來往另一邊挪了挪,又繼續開始聊別人的八卦。
調酒師又回到陸南他們這邊,“因為…”
對方的話剛開了個頭,陳理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沉重的椅子被他動作弄得“咣當”一聲,然後他面無表情地往外走。
陸南見此急了,把錢放在桌子上追了上去。
陳理腳步很快,像是被什麽猛獸追趕,悶頭只顧往前走,接連撞了幾個人,撞完連看都不看繼續往外走,隻留下幾個人罵聲。
出了酒吧門,那些喧囂消失的無影無蹤,陳理大口大口呼吸空氣,卻依舊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他踉蹌了幾步,扶住旁邊柱子才勉強站穩。
“沒事吧?”陸南想要上前又忍住,他站在距離陳理不遠的地方。
眼神心疼又同情。
沒想到的是酒吧裡的調酒師也跟了出來,他找到陸南他們兩個以後,沒有發現陳理異樣,反而給伸過去一張名片。
他笑道:“兩位先生,你們還要認識沈少嗎?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們真的有這個意願,可以給我打電話。”
說完他眨了一下眼睛,“據我所知,沈少對你們這種類型的都比較偏愛,也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沈少雖說有個固定戀人,但那個人就是個擺設,什麽都不會管,沈少對情人絕對是想象不到的大方,要不要考慮一下?”
聽完這些話陸南一心想趕人走,現在對陳理說這些,不是在傷口上撒鹽嗎。
結果一隻手伸過來,陳理接下調酒師的名片,他臉色蒼白,卻依舊保持著禮貌,“好,我會考慮,謝謝。”
調酒師滿意的離開。
陸南面色難看,喊了他一聲,“陳理,你為什麽要…”
“今天謝謝你。”緩了幾秒,陳理站直。
陸南:“不,這件事我應該早告訴你。”
“我先走了,你也回家吧。”
“你…”
“不用跟著我。”陳理看出他的意圖,“我沒事,我想一個人靜靜。”
說完陳理轉身搖搖晃晃地走了。
陸南想了想,最後也沒跟上去。
陳理沿著馬路不知道走了多遠,整個人跟丟了魂兒一樣,後來他進入到一個公園,隨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來。
時間進入深夜,周邊環境格外的寂靜,只有一些蟲鳴聲。
陳理開始一點點消化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這些都是真的嗎?
有沒有可能是陸南策劃的一場戲,那些人都是陸南請的演員?
也許是陸南一直愛慕沈卓,一直愛而不得,所以策劃了這麽一場戲。
可是,那曹疆也是跟陸南一夥的嗎?
想到這裡,陳理往後一仰,用手蓋住眼睛。
是真的吧。
不管陳理再怎麽想否認,想找出這件事的破綻,但他心裡還是肯定了這件事。
之前他一直以為他和沈卓關系保密,周邊人很少知道,他和沈卓天生一對,是真心相愛。
原來是個笑話。
他和沈卓的關系全天下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沈卓在外面有人只有他自己不知道,甚至沈卓還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出軌。
原來他的愛人是個花心大蘿卜,來者不拒,是最好爬的床。
在那些人眼裡,他陳理就是傻逼是廢物。
哦不對,按照沈卓這架勢,他到底是不是人家固定戀人都不一定,也許他也只是那些情人裡的一個呢。
呵。
可笑啊。
真可笑啊。
這就是他愛了七年的人。
他還以為全天下他是最了解沈卓的人,原來他是最不了解的那一個。
還有比他更傻的人存在嗎。
陳理一直坐到了清晨。
即將進入十月的清晨已經有了一絲寒意,公園裡有來鍛煉身體的老人,周邊的大爺大媽不斷發出歡笑聲。陳理坐在冰冷的石椅上,隻感覺寒氣席卷全身。
有幾個人從他身邊經過,齊齊停下來往他這邊看,仿佛看到了什麽稀罕事一樣。
也確實新鮮。
大家都有些奇怪,一個如此俊朗的年輕人,看起來怎麽死氣沉沉,像是生活在絕望裡。
怎麽掙扎都掙扎不出來。
陳理行屍走肉一樣在外面晃蕩了一天,他也不知道該做點什麽,見路就走,紅燈就停。
周邊車和人來來往往,他宛如這世間過客一樣。
臨近晚上的時候,陳理竟然回到了自己所在公寓,在樓下仰頭看自己所在的高層,他眼眶有點發酸。
至今陳理還記得剛搬進來這裡的時候,那天他和沈卓像一對新婚夫婦一樣去商場買了很多東西,他喜歡簡約的黑白,而沈卓喜歡花裡胡哨的家具,買了一堆沒有用的碗,信誓旦旦說以後每頓飯都要自己親自動手做,卻一次廚房都沒進過。
那天買完東西回去,陳理給他煮了面,兩個人吃完打掃衛生,頭靠著頭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播的是一個科幻片,場景震撼,他和沈卓因為其中一個穿幫鏡頭吵起來,然後互相看著對方哈哈大笑。
再然後,在片子放完,沈卓突然站起來,單膝下跪,拿出盒子,說:“嫁給我吧。”
陳理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起這件事,也許是因為看到公寓回憶起來,也許是因為他一直因為當時沈卓眼睛而感動。
他記得當時沈卓的眼睛。
裡面黑的發亮,乾淨的純粹,隻容下了他一人。
可是如今、現如今,怎麽就變了呢。
也許不是沈卓變了,是他一直沒有發現沈卓的本來面目。
慢慢地,陳理蹲下來,遠處的風吹進陳理眼睛裡,他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
陳理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他下定決心,準備把這件事問清楚。
當陳理拿出手機,沈卓的電話正好打了過來,看到這個名字,陳理再次心痛了一下,然後接聽。
陳理嗓音有些沙啞,“喂。”
“喂,你怎麽了?”沈卓關心的聲音傳過來。
陳理強壓下心裡那份不適,“什麽?”
“你是不是生病了?”沈卓著急的問:“公司的人說你今天一天沒有去公司,也沒有打通你的電話,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我給你打了好幾通電話,你急死我了知道嗎,我現在在機場,馬上訂機票回去。”
陳理想問你不是在家嗎為什麽還要訂機票回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不用了,就是有點感冒,睡著了沒聽到你電話。”陳理用手擦了一下眼淚,“你在哪?”
“我啊…”沈卓似乎在想理由,很久才回答,“忘了告訴你,我跟我姐夫來外地了,他有一樁生意,我覺得挺賺錢就跟著一起來看看,順便也學一點東西。”
陳理“哦”了一聲,反應不大。
沈卓小心翼翼地問:“那還用我回去嗎?”
“不用了,是小病。”陳理語氣冷淡。
他聽出沈卓話裡的不願意。
但他感覺自己現在還沒有辦法面對沈卓,也不知道怎麽去戳穿這件事。
“嗯,正好這邊還有事。”沈卓沒有發現陳理異常,“哦對了,公司財務那邊好像出了點問題,你身體好些了處理一下。”
“好。”陳理啞著聲音,“我一會看看。”
“嗯,好好休息。”沈卓撒嬌,“我還有幾天就回來了,記得想我。”
“嗯。”
“你說想我。”沈卓說。
陳理沒說話,沉默了好久,才說:“掛了吧。”
沈卓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你今天怎麽了?感覺有點不對,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了?”
陳理再次沉默。
他猶豫了許久,才開口,“沈卓。”
“嗯?”
“你有…”
陳理話剛起了個頭,突然電話裡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老公,洗澡水放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