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滅。
手術室的門被推出小小一條縫,安靜的走廊終於有了些動靜。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摘了口罩,看向一邊的顧硯,“病人家屬是吧,怎麽就你一個人?”
靜默片刻,顧硯點頭。
“病人之前應該有過相關搶險經歷,送過來的時候心搏停止,呼吸已經非常困難了,還好這次送的及時,暫時脫險,ICU觀察幾天吧。”
“再遲幾分鍾,”醫生頓了頓,“別的地方我不敢保證,至少在這裡,我們只能盡力。”
‘只能盡力’,這四個字聽的人心頭一怔。
顧硯道謝,低垂的眸子越發陰晴不定。
隔著小小的探視玻璃,模模糊糊地,顧硯能看見床上縮成一團的周恙,身上插滿了儀器,臉色蒼白到極點。
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從身後蹦出的小孩,一臉怯懦地把那些人攔在跟前,一口一個‘不許欺負顧硯’。
後來那小孩也確確實實把他放在了心上,分不清喜歡和愛的乖小孩,一直把他當朋友。
但那雙清明的杏眼,又怎麽騙的了人。
和周恙在一起,狼的天性總會被童真泯滅。
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敲在輪椅上,昏暗的走廊回響著沉重的‘嗒嗒’聲,與這黑夜格外相謐。
顧硯仰頭,眉眼輕闔,擋不住的厭倦。
該結束的,都得結束。
禦景苑的半山別墅裡。
昏暗的房間裡,男人指尖燃著一絲猩紅,神色淡淡的,看著面前的屏幕上。
小孩背著斜挎包,乖巧地站在櫃台跟前,一筆一劃地給粉絲簽名,嘴角沾著害羞又軟糯的笑,眉眼都在使勁的認真。
輕歎一口氣,周恙真的太招人愛。
顧硯丟了手上的煙,微微歪頭,眸色晦暗地盯著對面坐立不安的宋染,像是瞄準獵物的野狼。
宋染心裡沉沉壓著一塊石頭,盡管看不到他的屏幕,卻還是被男人看得呼吸有些急促,忍不住問道:“…顧,顧總找我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嗎?”
顧硯神色乖戾,松了松頸間暗紅色的領帶。
“昨天,你在哪?”指尖掛著小孩送他的玩偶,顧硯像是不經意地問起。
宋染似乎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麽,原先那些害怕在此時只剩下了殊死一搏和莽撞。
他不相信,顧硯除了他,還能找出更好的棋子。
近乎癡迷地看著男人優越的側臉,宋染想不通男人為什麽看也不看他一眼,“我在上課。”
“上課?”男人輕抿一口紅酒,唇角余下一抹紅,像是伊甸園誘人的蘋果。
琢磨似的,顧硯起身,繞到宋染跟前,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修長的指尖扶了把眼鏡,“上課?”
“上課上到周恙進icu?”
看著顧硯行動自如的雙腿,宋染瞳孔微縮,抬頭對上男人幾分森冷的眸子,那些消失不見的害怕又一次的翻湧了上來,“你,你不是殘廢?”
顧硯雙手交合,抵在眉心揉了揉,下一刻狠戾的掌風直直衝著宋染過去。
轉瞬之間,宋染甚至來不及反應,疼的在地上爬不起來。
抹掉嘴角的鮮血,宋染掙扎起身,狼狽地扶著牆,堪堪站立,“我不知道,他,他過敏這麽嚴重。”
顧硯擦乾淨手上的血,嘴角挑著漫不經心地笑意,“不知道?”
“不知道?”長長地一聲歎,顧硯像是在懲治不乖的小孩,一步一步的,朝著牆角走過去,“不然,你也試試?”
“我…”宋染呼吸分外地沉重,看著眼前這麽陌生的男人,死神一樣,逼得他毫無退路。
顧硯任何時候,都是溫雅的,情急之下,宋染隻覺得,他不是顧硯。
“你不能這麽對我!”宋染扶著牆緩緩蹲下,把自己縮成一團,顧硯躁鬱的氣息幾乎充斥著書房的每個角落,“我對你,有用!”
“你不是想用我對付宋顧兩家嗎?你要我作什麽,我都做,好不好?”
商量的口氣在顧硯這裡絲毫沒有余地,男人倚在書櫃上,似笑非笑,“不好。”
上前一步,攆上宋染慘白的手指,不顧身下人的痛呼,顧硯一字一句凌遲一樣,“宋染,你是棋子,但可有可無。我不想玩,你就沒用。”
“供你吃,供你穿,”顧硯頓了頓,腦海裡一閃而過周恙脆弱的樣子,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你說說,把我的寶貝送弄到哪兒了?”
“我把你送給宋希,好不好?”
宋染呼吸一滯,片刻,又緩緩撐開嘴角,篤定似的,“你不會。因為我會告訴周恙,你在裝病,從頭到尾,你都在博取同情。”
“顧硯!”
周恙猛地睜眼,他又夢到顧硯被人欺負了。
鼻尖湊著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懵懂的目光環視一圈,周恙想起來自己那天突然暈倒了。
吃芒果會重度過敏,他在原來的世界也是這樣。
文東剛推開門,看見床上滿頭冷汗的周恙,腳步一頓,疲憊的臉上總算有了幾分喜色,喊醫生過來檢查一番,確定周恙沒事,才放心給周家爺孫打電話報平安。
“文東哥,”周恙還是不能大幅度的動彈,“顧硯呢?”
“就知道顧硯?”文東恨不得戳壞這小孩的腦子,“睡了三天,你大哥和爺爺天天兩頭跑,也沒見你多心疼。”
“…”周恙癟癟嘴,一把抱住文東的腰,軟塌塌地吸了吸鼻子,“我還以為,我不能見到你們了。”
“不能呼吸的時候,渾身都疼,我難受的哭不出來。”
夢裡光怪陸離的世界裡,沒有大哥,沒有爺爺,沒有文東哥,周恙的手越抱越緊,“我好想你們呀。”
垂眸對上小孩泛紅的眼睛,文東還是心軟了,揉揉周恙的腦袋。
以前文東總覺得,周家好比是把鋒利銳猛的刀,周恙對周家來說,可有可無。直到剛才小孩毫無顧忌地抱著自己,那種被強烈需要的感覺猛然襲上心頭,誰能不喜歡呢?
文東任由他抱著,不可查地歎了口氣,“不會…我們都不會讓你有事。”
見文東不打算告訴自己顧硯的行蹤,周恙還是默默打開手機,給顧硯發了消息。
【周飯王:粥粥俠睡醒啦![揣手手][兔兔神氣]】等了好一會兒,顧硯還是沒有回消息。
周恙泄氣,他好想見到顧硯呀。
無奈又翻開微博,周恙‘哇’一聲,三天沒有看,粉絲已經一千七百多萬了,於是截圖又發給了顧硯。
【周飯王:我真的是很厲害哦![截圖]】
他受傷的消息在微博上不脛而走,幾乎每條微博下面都有粉絲留言問情況。
周恙扯了扯文東的衣角,“哥哥,我要不要發條微博,給甜粥們解釋呀?”
“不需要。”文東給他盛了碗粥,“過兩天正好是爺爺生日,你也回臨城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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