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對你很失望。」

翡翠王宮內，巨大的黑龍橫陳著身體，猩紅豎眼盯著面前朦朧模糊的泡影，聲音低沉，半巫妖雷恩正站在他身側，低頭垂目、提供魔力支撐法術。

「抱歉，父親。」

在泡影的另一側，屍骸龍低著頭，眼窩中靈魂之火涌動頻率減少、並潰縮為點點瑩光，這代表她如今心情低落：「是我太過孱弱。」

她的身上遍布刀劍傷痕、還有灼燒的黑印，在屍骸龍軀骨上留下細密的紋路，這段時間，它幾乎每天都會親自下場，對磐石要塞發動攻擊，舊傷未愈馬上就會添上新痕。

可惜收效甚微。

愷撒並不為此憤怒，亡靈軍團無法攻下磐石堡壘，本就在他預料之中，黑龍領主並未對此感到失望，真正讓愷撒無法滿意的是：安格拉莫，她連情報工作都做不到盡善盡美。

磐石要塞有多少兵力？大約多少施法者？最高武力是怎樣？

一問三不知。

她能反饋給愷撒的，只是磐石要塞正面有四座元素高塔、超過十具戰爭傀儡之類、顯而易見的東西而已。

以至於到現在為止，愷撒調動亡靈軍團先一步進攻的真正目的，都未能完成。

「這樣吧。」

黑龍領主想了想，作出決定下達命令：「我會派雷恩前往協助你，好好準備，再發動最後一次攻勢。」

愷撒叮囑雷恩，這一戰中務必仔細，半巫妖還肩負將北地諸國所表現出的戰鬥力，記錄下來的任務。

他所說的攻勢，絕不是普通的那種進攻，這亡靈軍團無時無刻不在進行，他要的是孤注一擲的那種攻擊，全力以赴拚死一搏，把亡靈軍團的中高層力量全都堆上去。

打不動，就乾脆去死。

這時候，北地諸國的大部分武力都已到位，愷撒想要依靠亡靈軍團搏命，把對方真正力量壓榨出來，看一看對方的高端武力究竟有多少、達到了哪一個等級，到底能不能打。

說實話，這傢伙這次謹慎得有些過頭，將黑翼氏族與亡靈軍團合流進攻北地諸國，明顯是現今狀況下的最佳選擇。

然而一朝被蛇咬，他當初在羅伊手裡吃的虧不小，至今仍記憶猶新，導致這頭黑龍始終堅持小心無大錯的基本原則，生怕北地諸國又掏出一個類似「綠都」的東西來。

事到如今，亡靈軍團已經差不多已被放棄，它們的作用到此為止，這一仗結束只要愷撒判斷能打，無論勝負黑翼氏族都將接管全局。

「我明白了，父親。」安格拉莫眼窩裡的藍火閃了閃，點頭。

「哦，但是你得回來，之後還有事要你辦。」

愷撒多提了一句：「我可沒法再復活你一次。」

「——我明白。」

……

艾拉迪亞第三紀1637年，北地的旱季還在繼續，烈陽一如既往地炙烤生靈，但這一天，註定會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不僅僅是安格拉莫與萊恩大公，還有其他很多生靈都會被捲入其中，這隻蝴蝶剛剛開始扇動翅膀，到底會掀起一道空渺的氣流、還是一陣咆哮的颶風？

沒有人知道。

戰爭的機器一旦開始運轉就很難停下，最終結局必定是將其中一股力量被徹底吞噬，而現在，是該選擇吞噬與被吞噬的時候了。

夜幕籠罩中，不死者軍團突兀停下了前進的步伐，終日無休的進攻得以終止，讓防守方獲得些許喘息之機。

分散在各部各區域的中、高等亡靈被召集，在軍團中央匯聚，而大量普通的骷髏士兵、強化骷髏士兵、骷髏弓箭手則在向兩側轉移，為用來的將領們留出足夠空檔。

磷火幽幽，場內光線一明一暗，偶爾映照出骷髏的面龐與詭異的魂火，令人毛骨悚然，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森然的氣息。

「我們等待許久，終於重回地面。這是亡靈軍團的第一場戰爭，卻至今仍未有所成效，你們這些渣滓，讓我在皇帝面前非常丟臉。」

屍骸龍高大的身軀佔據著核心位置，靈魂波動發出的聲音在場內回蕩：「天亮之前，我們必須奪下這座要塞，殺死所有反抗者。」

她話音剛落，場內馬上就傳出了議論的聲音，上前發言的是一個高大骷髏，它全身籠罩在一件陳舊甲胄內，小心翼翼地提醒：「可是，安格拉莫大人，人類的抵抗力量非常強，我們……」

它張了張口，但漏風的頜骨里忽然不再發出聲音，因為它發現屍骸龍正用那雙幽藍的眼窩盯著它看，那種目光讓骷髏督軍察覺到了危險，下意識住嘴。

再說下去，自己可能會被安格拉莫當場捏爆撕裂，這種事在之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聽清楚。」

安格拉莫瞄了一眼不遠處趴著的兩頭黑龍，轉回頭顱，沉聲說：「陛下只給了亡靈軍團一天的時間，一天之後，如果還拿不下磐石堡壘，我們就得滾回幽暗地域去，會有一股新的力量取代我們。」

「誰想回去？」她的目光掃視所有亡靈。

一眾中高等亡靈盡皆搖頭。

其實亡靈也是有慾望的，它們渴望殺戮，渴望戰爭，渴望留在這個繽紛多彩的世界飲血，這也是慾望。

「我知道，你們都在乏味死寂的幽暗地域困鎖了無數年，誰都不想回去，所以我們必須撕開人類的防線、粉碎他們的護甲、征服這片土地，以換來我們自己的機會。」

安格拉莫昂起頭，微微張開翅膀：「為了坦格里安，亡靈軍團必勝——」

諸多亡靈都舉起武器，沉聲回應：「亡靈軍團必勝——」

「進攻！」

一道靈魂波紋擴散，整個骷髏骨海頃刻暴動，安格拉莫第一個咆哮著從黑暗中升起，掠過天際，沖向彼端猶如巍然巨獸的人類要塞。

「不勝利，毋寧死。」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另一側，原本閉目養神的大公爵貝里席·萊恩忽然睜開眼睛，不止是他，周圍的親衛和更遠處的老兵們也齊刷刷握緊了武器，搭弩上弦。

萊恩上前幾步，扶著朝外布滿棘刺的憑欄向下俯瞰，黑夜中猙獰怪影幢幢而涌，大地為之動蕩不休，無數魂火，在暗幕中晃動飛舞。

早在亡靈停止行動時，他就說過要小心，敵人在醞釀更大更兇猛的進攻。

現在，它們來了。

「敵襲！敵襲！」

監察者高亢的聲音響徹夜空，這時候必須要大喊大叫才行，士兵們長時間緊繃的神經，在亡靈停止攻擊那一刻鬆弛下來，這讓很多人立即陷入沉睡，倚著護壁和屍體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