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佩格夫婦

　　從村落前往貝爾小鎮有一條被人簡單修建的道路，沿著道路走，完全不用擔心會迷路。

　　吉米告訴兩個孩子：“這條路還是村裏去找了貝爾小鎮鎮長好多次，才修建出來。因為靠著魔獸森林邊沿，許多進出森林的傭兵和獵人們大多都會選擇在我們村借宿，每個月月底還有交易市場，這也是我們村比大多數地方生活要好的原因，但貝爾小鎮的鎮長對此很不高興，他們覺得我們村在搶生意。後來前代村長帶著村裏的獵人們去找那位鎮長，跟他說如果他不同意修建道路，以後村裏就全部搬去小鎮。那位鎮長才勉強答應了。”

　　西蒙不懂，“為什麼你們村說要搬去貝爾小鎮，鎮長就答應給你們修路？”

　　吉米笑，“你們知道我們村的來歷嗎？其實最一開始，我們村只是幾個守林人，也就是貝爾小鎮警惕魔獸的前哨站，在很久以前，聽說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一次獸潮，當時各國位於森林邊界出口都會派遣哨兵觀測。後來獸潮少了，前來魔獸森林各式各樣的人越來越多，人多，就會有交易，有交易就能讓人活下去，慢慢的哨站就發展成了小村子。現在像我們村這樣的村落雖然不在明面上擔任哨兵的責任，但有我們總比沒有好。再說進出森林的人也需要有個就近的休息點。”

　　西蒙懂了。

　　加三坐在馬背上一邊聽吉米解說，一邊觀察周圍。

　　野生風景非常好，路邊都能看到兔子跳躍，伸到路面上空的樹枝上還掛著毒蛇。

　　說是被簡單修建過的道路，其實就是石塊鋪地，在石塊與石塊的縫隙間，野草堅強地拔縫而出，地上蟲蟻悉悉索索。

　　花斑馬一腳踏下去，踩死一條不開眼的毒蛇，低頭張嘴舌頭一卷，捲進了馬嘴裏。

　　唉，他真可憐，從不吃素食的他竟然要被逼迫著吃草。吃你人類祖宗的草！就算不給他靈魂吃，好歹也供應他一點血肉啊。

　　用馬嘴捕食真的太痛苦！

　　而且吃草的牙齒連蛇皮都嚼不開，更不要說把骨頭咬得哢嘣脆。

　　花斑馬哼哼唧唧，走得卻非常穩當。

　　加三親眼看它吞了一條蛇，眼皮抽了抽，只當沒看見。

　　背著弓箭、手持長刀的吉米走在花斑馬身邊，他貌似沒有看腳下，可雙腳卻非常靈活，絕不會踩到某些不該踩的東西，手中帶鞘長刀不時挑開樹枝草葉，一看就是慣于在林間行走的人。

　　花斑馬只有一匹，馱著兩個孩子。

　　當時花斑馬只肯馱加三，西蒙還沒上來它就開始作勢要踹人。

　　加三許諾再給它加一頓好吃的，又威脅花斑馬不聽話就不要它，花斑馬才勉為其難地讓西蒙也上了它的背。

　　麥克大叔也想要給兒子弄一匹馬，被吉米拒絕了。吉米的理由是兩個孩子都不能騎馬，馬匹馱著他們只能慢慢走，他完全跟得上，再弄一匹馬也只是用來馱行禮。

　　但大家都知道，吉米不要馬匹的原因不過是馬匹太貴，他們村算是生活比較好的了，可村中也沒有誰特地養馬，唯兩匹馬也是村中共養，作為拉車馬來往於小鎮和村落。

　　麥克說給兒子弄匹馬，也是想跟村人借錢，讓吉米帶上到貝爾小鎮再買。

　　加三知道這件事後打算由自己出這筆錢。

　　吉米卻搖頭說：“不要在貝爾小鎮買，那裏的馬匹價格比別的地方都貴，我們這裏是山林區，在這裏買馬不划算，等出了貝爾小鎮到了平原地帶，那裏的馬匹會便宜許多。”

　　加三又提議要麼弄個車廂，讓花斑馬拉著走。

　　但車廂好做，車輪難做，村中沒有這方面的能工巧匠，而馬匹拉車用的韁繩和套索也需要特製，否則對馬匹損傷會很大，這些都需要到貝爾小鎮找相關鋪面。

　　“貝爾小鎮距離我們村不算遠，以我們現在的速度，大概中午過後就能到，如果是快馬的話來回只要……”

　　“噠噠噠”快速的馬蹄奔跑聲響起。

　　吉米臉色一變，迅速拉起韁繩把花斑馬牽到路邊。

　　他們這邊剛讓開，對面就奔來數匹駿馬。

　　那些駿馬在經過三人時突然拉住韁繩。

　　“唏律律——”駿馬前蹄高高揚起，重重落地。

　　馬上騎士打量三人。

　　兩個小孩，一個像是隨從的年輕人。

　　兩小孩長得不太像，小的發色偏深紅，五官像是異域人，大的偏淺紅，長相很俊秀。雖然相貌不同，但兩孩子看起來感情很好，也許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之類？

　　西蒙從後面抱著加三，神情緊張。

　　加三對為首的騎士笑了笑。

　　騎士面色緩和，開口：“日安，朋友。你們是從魔獸森林過來嗎？那麼你們可經過森林邊上的林前村？”

　　吉米代替回答：“是的，我們剛經過那個村子。”

　　“你們三個膽子可真大，你們家大人呢？”另一名騎士甕聲甕氣地問道。

　　加三挺起胸膛，大聲道：“我們才不要大人，看，我們不是好好地從魔獸森林裏出來了嗎？”

　　吉米在心中讚賞，配合地道：“是的，少爺您非常厲害，森林裏的魔獸看到您和您的朋友就跑遠了，我們甚至在森林裏住了一晚，卻沒有一隻魔獸敢傷害您，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加三洋洋得意。

　　幾名騎士看看小孩，都悟了，有人低笑出來。敢情這就是一個來練膽的小孩，說什麼在森林裏住了一個晚上，大概是他的隨從哄他，森林邊上也說是森林裏面，看到幾隻野兔灰鼠就說是魔獸。

　　騎士不再注意兩個孩子，而是看向吉米，“你們經過那個村子時有沒有遇到什麼事情？”

　　吉米搖搖頭，“沒有，我們只是去拿馬匹，我們把馬匹寄養在村裏。不過我們昨天去的時候，好像聽說有誰跑了，村人似乎有些慌張，他們還勸我們不要深入森林，只是我沒來得及仔細詢問。”

　　騎士表示瞭解，帶著兩個小孩跑來魔獸森林，這個年輕的侍從根本無心也無力去關心周圍的事情。

　　“路上小心，如果沒有必要，這段時間就不要來往魔獸森林了。祝你們一路平安。”

　　“謝謝，也祝各位平安。”

　　吉米的祝福還沒有說完，幾名騎士已經跑遠。

　　三人重新回到路中間。

　　加三問吉米：“剛才那些騎士都來自貝爾小鎮？”

　　吉米搖頭：“下次你們可以注意騎士的徽章，在我們東靈大陸，騎士屬於貴族階層，而武者想要成為騎士必須宣誓效忠某個人或某個組織，一般來說騎士第一效忠的對象都是他們的國王，第二效忠對象是封賞他們的領主。剛才我們看到的那幾個騎士，除了帶頭的是正式騎士，後面的都是預備騎士。他們不屬於貝爾小鎮，但他們長期駐守在貝爾小鎮，作為小鎮的武力配合鎮長管理整個小鎮。這些騎士效忠的是珈藍大公。”

　　西蒙也問：“他們是來查驗那件事的嗎？”

　　吉米沉重點頭：“應該沒錯了。不過鎮裏肯先派騎士過來，而不是立刻發佈傭兵任務，村裏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加三若有所思：“看來辛克萊家的騎士在貝爾小鎮的信譽度不高。”

　　吉米不習慣說貴族的是非，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辛克萊是老牌家族，只是近些年沒落了。”

　　作為老牌家族的辛克萊二少爺，見在家裏對他耀武揚威，每天都把辛克萊家榮耀和輝煌掛在嘴邊的跋扈僕役和騎士們卻在一個小鎮碰壁，連說的話都不能讓人全信，西蒙心裏也難說是什麼滋味。

　　辛克萊家的城堡距離貝爾小鎮並不遙遠，按照他們現在的速度，只要五六天左右就能走到。

　　加三答應要幫西蒙救助他的母親，但不能就這麼直直地闖進去。

　　到達貝爾小鎮後，吉米帶兩小住進他們村經常落腳的鎮民家，這個鎮民也是村人後代，他的父母都還在村裏。

　　“佩格！”

　　“吉米，好久不見！”

　　兩個青年擁抱在一起，彼此重重地拍打對方的背，又很快分開。

　　“這兩個孩子是？”佩格好奇地問。

　　吉米先指向加三：“這位加少爺是我的效忠物件，我已經宣誓跟隨他。這位是少爺的友人。”

　　佩格目光掃過西蒙，似沒怎麼在意，看向加三時對他略微彎腰行禮：“您好，尊貴的少爺。”

　　加三對這種西方禮儀還沒有習慣，也點頭回禮：“你好，願眾神保佑你。”

　　“兩位少爺的房間在樓上，等會兒我妻子會帶你們上去。吉米，我們聊聊。”佩格把妻子叫過來，推著友人走出院子。

　　佩格的妻子是個很溫柔的女人，說話也細聲細氣。

　　房間很乾淨也很明亮，裏面的東西很齊全，顯然這裏經常有人來住。加三和西蒙都表示很滿意。

　　吉米不久後帶著滿臉笑容回來，跟加三拿了銀幣去找車鋪做車廂，佩格跟他一起去了。

　　佩格走之前還特意叮囑妻子，讓她好好照顧兩個男孩。

　　“用上我們家特製的熏肉，不要捨不得。”

　　佩格妻子頓了下，輕輕點頭：“好的，我知道了，你早點回來。”

　　騎了大半天的馬，哪怕走得慢，兩孩子下馬時仍舊感覺疲累不堪。

　　花斑馬不喜歡別人靠近它，被加三安撫，才肯留在院子裏沒有執意進入房間。

　　加三告訴佩格的妻子，說馬不用拴，它不會跑。

　　佩格妻子就沒再管那匹馬，去廚房為兩人做了美味的蔬菜湯，還準備了黑麵包。

　　在她做飯時，一隻大馬頭伸進廚房門，把女人嚇了一跳。

　　女人端著瓦罐和碗盤去餐廳時，總感覺後面有一雙眼睛看著她。

　　餐廳裏。兩個餓壞的孩子不住讚賞女人的好手藝。

　　“好喝嗎？好喝就多喝一些，我煮了很多。”溫柔的女人微笑。

　　“謝謝，這次給你們添麻煩了。”西蒙向女人表達感謝。

　　女人給他加了一勺湯，“你們慢慢吃。”

　　女人離開，加三放慢進食速度，更加仔細地詢問起西蒙家中情況，還有他逃跑的原因。

　　“你說你父親要把你送給一個騎士做侍童？那個騎士叫巴魯克？而這個騎士效忠的是珈藍大公？”

　　“是。”西蒙揉揉眼睛，吃飽了就想睡覺。

　　加三想不通，“你不是貴族子弟嗎？就算你不受寵，好歹也是男爵之子，怎麼會讓你去做一個騎士的侍童？”

　　“正常來說確實不會這樣。貴族子弟哪怕為了面子也不會去做別人的侍童，頂多從騎士侍從做起，對方還必須身份高貴。只有對一國大公或者一國之王，貴族子弟才會去做他們或他們子女的侍童，而等這批貴族子弟成年就肯定會受封為騎士，以後根據功勳再慢慢升階。”

　　“那這個巴魯克騎士是珈藍大公什麼人？兒子？”

　　“不，他是珈藍大公麾下號稱最勇猛也最殘暴的戰士。”提到這個巴魯克，西蒙身體竟然顫抖起來，“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麼可怕，他的雙眼看起來就像是亡靈，黝黑的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一張嘴，滿口黃黑腐爛的牙齒，嘴裏的臭味可以熏死河裏的魚，他的笑聲就像傳說中的巫婆。”

　　“你見過他？”加三意外。

　　西蒙顫抖著點頭，“在我小時候，有一次他來我們家，那是我父親第一次讓我出來見客。那個人看到我就發出怪笑，他捏住我的手腕，用鋒利的指甲劃開我的臉，還伸出深綠色的舌頭把我臉上的血給舔了。嘔！”

　　加三：童年陰影啊，這是！

　　“我怎麼覺得他不像是騎士，倒更像是巫師？”

　　“他、他是魔武戰士，我父親也很害怕他，他第一次看到我就跟父親說讓我做他的侍童，承諾會給父親提供精血。”

　　精血？加三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那你父親當時答應了嗎？”

　　西蒙迷茫：“我不記得了，之後我生病了好長一段時間，以至於……”

　　“以至於你只要聽到巴魯克這個名字就恐懼得不得了，當你聽到你那個渣爸說要把你送給巴魯克當侍童，你就嚇得逃跑了。對嗎？”

　　西蒙哭兮兮地點頭。

　　加三按住額頭，“你父親應該很想要一個覺醒神狼血脈的孩子，但是你沒有覺醒，你母親還因為某種原因被魔氣感染。你大哥……等等，有點怪啊。”

　　加三問西蒙：“你父親對你大哥怎麼樣？”

　　西蒙毫不猶豫地回答：“很好。”

　　“對你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妹呢？”

　　“也很好。”

　　“比較起來？”

　　西蒙想了半天，發現無從比較，他那個父親對他不好，但對他其他子女都非常好。

　　加三又問：“你那個後媽，你稱為夫人的那個女人對你大哥怎麼樣？”

　　西蒙回憶：“應該很好吧，夫人對她自己的孩子特別好，但對大哥也不差，對我……也從不打罵，就是不理睬而已。”

　　“好吧，甜心，那你大哥是什麼時候覺醒的鬥氣？”

　　“去年底。”

　　“你第一次見到巴魯克是幾年前？”

　　“是我九歲的時候，五年前吧。”西蒙打了個哈欠，雙眼朦朧地說：“你問這些幹什麼？”

　　“我有個猜測，不過……算了，你是不是很困？那你先去睡覺吧，具體等你醒了，我再跟你說。”

　　西蒙迷糊點頭，推開碗盤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回了房間。

　　加三不放心，跟著他，看他回房睡下了才帶上房門離開。

　　他的精神還行，正好需要獨處時間——他有些事想要問問那匹花斑馬，總覺得那花斑馬不像是普通馬匹。

　　下樓碰到進餐廳收拾的佩格妻子。

　　女人看到他似乎有點吃驚，“你沒去睡覺？”

　　“我不困。”加三咧嘴，回以一個大大的笑臉。

　　女人也露出溫柔笑臉，“你們趕路大半天怎麼可能不累？小孩子不要硬撐著，對身體不好。”

　　“謝謝，我怕等會兒睡得太沉，晚上就睡不著了，要我幫忙嗎？”加三說著就要上前。

　　女人忙攔住他：“不用了，你要去哪里？你一個人最好不要跑太遠。”

　　“我去貝爾酒館看看，等會兒吉米回來問起，你就這樣告訴他。我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