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獎
凌晨一點,電影節閉幕。
方煜坐在回酒店的車子上,把鄢慈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他隨手刷了刷朋友圈,發現鄢慈兩個小時前更新了一條動態,她罕見地沒有用表情包做底圖,而是放上了一張雙人合照。
——她和一個奶帥奶帥的外國小鮮肉。
大醋缸全身青筋瞬間凸起,隱隱有控制不住要爆發的衝動。
再仔細看看鄢慈配的文字,他一下子透心冰涼,覺得不用再控制,可以直接回酒店把鄢慈裹在床單裡丟進塞納河沉塘。
——【紋身師說我皮膚嫩,希望明天不要蟹足腫,也不要過敏。】
鄢慈正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房間的燈亮了,緊接著她的被子被人撩走,有個人爬到床上拉扯她的睡裙。
鄢慈被嚇醒了,看到身上的人是方煜以後倏然送了口氣,瞌睡沒醒,軟著聲音:“你回來了。”
方煜面色沉沉:“你紋哪兒了?”
鄢慈撓撓臉,明白過來他的反常,狡猾地笑笑:“你不是拉黑我了嗎?”
方煜在她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你他媽紋哪兒了?”
演員職業特殊,這就限定了鄢慈不可能把紋身紋在拍戲可能露出來的地方,而拍戲不會露出來的地方……
方煜稍稍一想,覺得要噴火了。
就算全世界所有活火山一起爆發,都未必夠得上他下一秒想要噴發出的憤怒能量。
鄢慈雙腿雙手攤開,在床上擺出大字型,破罐子破摔衝他挑眉:“你自己找呀。”
方煜不用刻意找,鄢慈的睡衣向下一拉,在她左邊的胸脯斜上方一點的心口,剛剛好能被內衣遮住的位置多出三個小小的黑色英文字母——“QWQ”。
她皮膚本來就像雪花一樣白,襯得那點黑更顯眼了。
方煜:“……”
“你他媽……”方煜氣昏頭了,身體不受控制先於意志,掄起巴掌沖鄢慈臉上砸。
“啊————”
巴掌沒落下,鄢慈開始沒命地尖叫。
方煜手停在半空,眼神森森得像要吃人:“你想氣死我?”
鄢慈梗著脖子:“憑什麼你能紋我不能紋?”
“這他媽是紋身的問題嗎?”
鄢慈一腳把他從身上蹬下去:“那是什麼問題?”
“你找男人給你紋身?”方煜話裡帶著冰渣,快把她凍成冰雕。
鄢慈不滿道:“那你還找女人給你紋身呢!”
“我和你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你別雙標!”鄢慈嘟著嘴,“你在別的女人面前袒胸露乳,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方煜咬著牙提醒她:“我紋你的名字,你紋什麼?”
QWQ?去他媽的QWQ!
方煜快被她氣出腦溢血了:“你把顏表情紋身上?紋胸上?還找男人紋?老子今天晚上不打死你……”
“QWQ怎麼了?我最近太喪了,我不能給自己點好心情嗎?每天看著QWQ我很開心呀!”鄢慈狡辯。
方煜臉色青白,點了點頭:“鄢慈,你知道這種情況下,作為你男朋友,我有權利把你按進浴缸裡用馬桶刷刷乾淨吧?”
“馬……馬桶刷?”鄢慈愣了,隨即反應過來,急忙道,“不,你沒有這個權利!”
方煜拽著她的胳膊拖向浴室。
鄢慈又開始尖叫:“方老師————”
方煜充耳不聞,鄢慈狂亂地扒住浴室的門板:“我開玩笑的!你聽我說,啊——!”
方煜轉過頭,眼珠子通紅,真被她氣著了。
現在已經凌晨兩點多,他參加完電影節匆匆趕回來還沒來得及休息,現下又發了這麼一陣脾氣,,整個人暴躁得像只硬毛刺蝟。
鄢慈縮著肩膀,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觀察方煜的表情,猶豫著伸出食指,順著方煜好看的唇邊伸進他嘴裡。
方煜毫不猶豫,合上牙齒咬下去。
鄢慈吃痛抽回手指:“咬我幹什麼?”
“我他媽咬死你!”
鄢慈苦著眉,就著濕潤的手指,在胸口QWQ處搓了搓。
片刻後,QWQ變成了WQ。
方煜:“………………”
鄢慈支吾道:“那男孩是外賣員,我訂了一盒馬卡龍,甜品店送我幾張紋身貼紙。你莫名其妙拉黑我,我就不能有點小脾氣嗎?”
“你紋我名字怎麼了?紋我名字就是可以讓別的女人摸你胸肌的理由?你別說沒有,下午我看見她好幾次都碰到你的奶.頭了。”
“我要讓你有點危機感,下次你再敢讓其他女人碰你,我就去找個男人……”
方煜咬牙切齒:“你他媽敢!”
鄢慈蔫頭耷腦:“好吧,我不敢。”
方煜眼眸裡各種交融的情緒滾動,盯著鄢慈。
鄢慈眼神左右四顧,半晌後,主動轉移話題:“方老師,我們拿獎了嗎?”
方煜深深呼出一口氣:“鄢慈,你如果是個男的,你試試今晚老子能不能先干死你再揍死你。”
鄢慈後脖頸一涼,整個人嚇成一團粘球。
☆☆☆
已經過了三點,方煜還在露台抽菸。
他回來時穿的西裝和襯衫還沒有換下,透過合身得體的衣服,鄢慈能感覺出來他身體肌肉崩得緊緊的。
塞納河沿岸燈火寂滅,整座城市猶如黑暗中浮潛的巨獸,方煜英俊的側臉在黑夜裡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鄢慈在床上躺了很久,忍不住起身出去。
“方老師。”
她戳戳方煜的胳膊,看見他捏著煙蒂的指尖僵硬顫抖。
他還在生氣?又或者是剛才生氣的餘韻還未平息?
“我和你開個小玩笑而已。”鄢慈委屈地說,“你就對我生這麼大的氣?我都還沒說什麼呢。”
方煜把剛點上的菸頭扔到地上,用腳踩滅。
他剛才幹的事一半沒走腦子,如果鄢慈真的紋了身,他能做出什麼事情真不好說。
冷靜下來想想,鄢慈那麼懶又那麼怕疼的一個人,吃飽了撐得大半夜跑出去紋身?可事情發生時,他就是所有的智商都被吞掉,不會用理智思考。
他忽然想起晚上馬原的話,也就鄢慈這性子能受得了他,換成別的女孩,被他因為這種事莫名其妙罵一頓還差點挨打,肯定會對他發脾氣。
他轉頭看著一臉忐忑站在身邊的鄢慈,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生氣,怎麼欺負她也不生氣,比起來,她卻更害怕自己這個“施暴者”生氣。
她像只初生柔軟的小動物,眼神怯怯的:“我下次不這樣了。”
方煜聽得心頭一酸:“我是不是對你不好?”
鄢慈連忙搖頭:“沒有。”
“我對你發脾氣。”方煜沉著眼,“我還會打你,你不生氣?”
鄢慈靜了靜,小聲說:“生氣啊,但就生一下下,你的脾氣本來就差,我要是也生氣,那我們不用做其他事情,只剩吵架了。”
鄢慈不是沒有脾氣,只是忍著不發而已。
她是只小白兔,遇到脾氣上來,就把它們揉一揉捲一捲,塞進胡蘿蔔裡一口一口啃進肚子。吃飽喝足後,脾氣沒了,她還是那隻綿綿的小兔子。
方煜心裡猛地難受:“你生我氣吧。”
鄢慈一臉疑惑:“什麼?”
方煜認真道:“今晚無緣無故拉黑你,還衝你吼,對不起。”
方煜抓著她的手在自己胸口狠狠砸了兩下:“你生氣。”
“生……生什麼?”
“隨便生什麼氣,打我罵我,方老師不回嘴也不還手。”
鄢慈為難:“我現在不生氣啊。”
“不行,你必須生氣。以後我再對你不好,你也要生氣,我吼你你吼回來,我打你你打回來,我想用馬桶刷刷你,你就把馬桶刷塞進方老師嘴裡。”
鄢慈:“……”
方煜又捏著她的手腕,在自己身上亂打:“生。”
鄢慈怕打到今天下午的紋身弄傷他,連忙抽回手:“不生不生,我們回去睡覺……”
“我讓你生!”方煜霸道地說。
鄢慈絞盡腦汁,不知道怎麼個生氣法,她探著眼睛悄悄打量方煜,半晌,瑟瑟地伸出手,在方煜臉頰上輕輕扇了一巴掌。
方煜瞬間皺起眉,鄢慈本能往後退,方煜卻按著她,握著她的手在自己臉上狠狠掄了一下。
鄢慈:“……”
“疼死了!”她大喊,“你幹什麼呀?”
“不疼。”方煜淡淡地說,“你繼續打。”
“不打。”鄢慈看著他臉頰瞬間紅起來的皮膚,心疼,“你有病嗎?你是受虐狂喜歡我打你?”
方煜不說話。
鄢慈眼睛紅紅的,哽著聲音:“你跟我計較這些干什麼?你罵我我就非要罵回去嗎?”
方煜煙抽多了,嗓音沙啞:“你不對我生氣,我不長記性。”
鄢慈喃喃道:“你不用長記性,兩個人在一起誰包容誰不一樣?架吵多了感情就變質了,我們不是說好一輩子的嗎?”
“而且是我先不對的,我不該用這種事和你開玩笑。”鄢慈仰頭,“你這個大醋缸。”
方煜想起剛才她那一番不樂意他在別人面前袒胸露乳的話,不禁笑道:“我是大醋缸,你是什麼?”
鄢慈看他恢復正常,撲哧一笑,臉頰貼在他胸口溫柔地蹭:“我是小醋包。”
方煜摟著她的肩膀,嗅她頭髮上芬芳的味道:“脾氣我慢慢改,但醋要吃,吃醋說明方老師愛你,而且這個我控制不了。”
鄢慈手指在他鎖骨上輕輕點了點:“我也去紋個吧,紋一個Fcc,方醋醋。”
方煜說:“不准去。”
鄢慈連忙說:“我找女紋身師。”
“不是紋身師的原因。”方煜低頭親她,“說不疼是騙你的,你受不了,方老師一個人紋就夠了。”
鄢慈笑笑,在他鎖骨親了親。
方煜也笑了。
他冷靜下來,脾氣平復,想起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
“巴黎電影節的獎項含金量很高,不是國內所謂的大獎能比的,就算沒有拿獎,被提名也很厲害,今年國產片子除了《迷影》,就只有張導的新片入圍。”
“一進電影圈就受到國際青睞,我老婆真厲害。”
鄢慈聽他話裡的意思是沒有獲獎,這也沒什麼,她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她的實力的確還略微稚嫩,如果國際大獎這麼好拿,那和野雞獎項也差不多。
“你不問我《迷影》有沒有獲獎?”
鄢慈搖頭:“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方煜眼裡閃著光。
“我們回去睡覺吧。”鄢慈偏著頭,雖然做好了準備,但心裡還是稍許沮喪,略帶遺憾。
方煜掏出手機,點開一則錄製的視頻。
電影節是英法雙語主持,鄢慈基本一個字都聽不懂。但她看見,正中央的台上,慢慢走上去一個紅毛綠西裝的男人。
——馬原表情很淡,對著話筒脫口而出是一長串她來不及翻譯的英語,她只聽懂一句“thank you”。
鄢慈表情呆呆的,衝著方煜眨眨眼。
方煜也衝她眨眨眼:“最佳外語劇情片。”
鄢慈呆愣了足足一分鐘,一分鐘後跳到方煜身上放聲尖叫:“啊————————”
方煜抱著她原地抓了十幾圈,轉到頭暈眼花才停下:“我老婆最棒。”
鄢慈被他夾在胳膊上舉著,低頭在他臉上“啵啵啵”亂親:“方老師最棒!明明是方老師最厲害,沒有方老師就沒有這部片子!”
方煜謙虛接受了她的說法,又道:“最棒的方老師以後會給最棒的寶寶寫很多最棒的本子,金天鵝、金斑馬、奧斯卡金像……這個有難度,不過我會努力,總有一天,你想要的影后我都給你。”
“老公負責賺錢養家,老婆負責在家玩獎盃,可以用它敲釘子砸核桃,砸壞了老公給拿你新的。”
方煜嘴裡吐出的是放眼整個娛樂圈都沒人敢說的猖狂到天邊的話,可鄢慈一點也不覺得他囂張。
就算是囂張,他也有可以囂張的資本。
“方老師養你一輩子。”
“方老師愛你一輩子。”
月色如水輕盈投進塞納河。
四周黑夜靜悄悄,晚風蕩漾著涼意,涼意溶解著蜂蜜。
巴黎城市的浪漫後知後覺從空氣因子裡掙脫,四面八方聚湧而來。在她頭頂的穹頂和腳下的河水間融成一張鋪張的柔軟大網,倏然包住,將她緊緊罩在方煜那翻滾洶湧,愛意無邊的浪潮。
一輩子是個很甜很美的童話。
一輩子是個很長很遠的夢想。
可如果對象是他,童話不止存在書裡,夢想也不會太過遙遠。
鄢慈姣美的眼睛波光流轉,她踮起腳尖,吻住眼前人的嘴唇,閉上眼睛,甜聲道:“我也愛方老師一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