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扭
“我不想演這個。”鄢慈哭喪著臉,“外面現在都那麼罵我了你還讓我演坐台小姐!方老師想玩死我直接說啊!”
“看你慫的,你怕什麼?”
“我當然怕啊!”鄢慈抓狂道,“這種角色萬一深入人心了,以後我演別的,他們想起鄢慈就說,哦!是那個小姐啊!我怎麼辦?”
方煜上下打量她幾眼:“我說你是不是想多了?能被觀眾記住的都是經典,就你那演誰都像傻白甜的演技還企圖讓觀眾記住你的角色?你做夢。”
“先看看劇本吧。”方煜坐久了腰酸背痛,活動了一下腰椎,“看完再發表意見。”
鄢慈在地毯上打滾耍賴:“不演不演我不演!我就不演!我要退圈我不當演員了!”
方煜掏出一根菸在指間捏來捏去,提醒她:“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欠著兩個億呢?到期這兩個億你填不上,當心陳越之真的把你賣去紅燈區。”
鄢慈趴在地上不動了,幽幽地說:“方老師不是說幫我還嗎?他要賣也是賣你吧?”
方煜一挑眉:“你不是說要還我錢?還不上你以為方老師不捨得賣你?”
鄢慈像個大肉蟲一樣在地毯上蠕動,可憐兮兮地看他:“你捨得嗎?你不捨得。”
方煜手裡的煙一扔,蹲在地上將人一把抱起來扔在柔軟的雙人床上:“我不捨得賣你,我還不捨得操.你嗎?你再給我橫一個!再橫看方老師不辦了你!”
鄢慈:“…………”
方煜太無恥了,無恥就算了,還是帶著粗糙的無恥。
別人家男朋友說這種話不應該都是甜甜蜜蜜哄著騙著一口一個小寶貝的嗎?怎麼到方煜這裡全都變了味道?
鄢慈連忙翻身,手腳並用順著床的另一邊“跐溜”滑下去。
方煜沒想現在就怎麼著,不過看她那著急跑開的樣子,心裡有點火:“你還敢跑?你再跑一個試試!”
鄢慈被他嚇成習慣了,動作僵硬在地毯上不敢動了。
她哆哆嗦嗦回頭,看到方煜一臉凶意,沒骨氣地妥協了:“劇本拿來我看看吧。”
方煜沒好氣地把劇本扔給她,板著臉出去客廳抽菸。
鄢慈拿過劇本,趴在地毯上晃悠著腿。
《迷影》的女主陸瑩是個山裡的姑娘,她有個叫靳北的青梅竹馬,兩人從小一塊長大。
有一天山裡來了一個大腹便便的老闆,說要在這裡招幾個紡織女工。靳北是縣城裡成績最好的學生,而陸瑩初中畢業以後就沒上過學。於是二人商量好,陸瑩去廣東打工,而靳北高考後填報廣東的志願。
惡俗的開頭。
鄢慈心裡想,原來方煜也能寫出這麼惡俗的開頭。
接下來的梗概該不會是是痴情妹不甚落風塵,狀元郎高中負恩義了吧?最後再上演一場靳北得了絕症,陸瑩接客攢手術費,今年份的狗血就齊全了。
也難怪鄢慈這麼想,本身女主的定位就不夠正,肯定要在角色身上挖掘出些正能量來,不然塑造出一個婊氣衝天的女主人公,不說片子能不能過審,光鄢慈就會被觀眾的吐沫星子噴死。
可方煜偏偏反其道而行。
一出村子,就把陸瑩身上那股勢利和虛榮勁刻畫得栩栩如生。
大腹便便的老闆一句話形容她:“老子來這裡招工就是看山裡人淳樸能幹,你這個樣子哪裡像個山裡人嘛?”
陸瑩是個貨真價實的山裡人,但也是個從小嚮往外界的山裡人,她沒出過遠門,卻從家裡的電視機上看過外面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
蒼茫的群山不應該束縛住她。
她長得漂亮、身材又好、頭發黑亮,即使素著顏也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她覺得應該像電視機裡那些女人一樣,穿著時尚的A字裙,坐在二十多層大廈的辦公室裡,累了就手捧著一杯咖啡,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繁華。
陸瑩是個很會利用自己資本的女人,在紡織廠織毛巾時,車間主任是個中年男人,家室在外地,一年回一次家。
陸瑩便趁著這個機會每天用宿舍的小鍋燉一盅排骨湯,拿到車間給他喝,是個男人都拒絕不了這種姿色的女人的誘惑。
但陸瑩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吊著他,時不時給點甜頭,又不讓人吃個夠,哄著男人一路把她轉成車間的小組長小班長,月薪由原來的兩千五一路漲到四千。
陸瑩賺了錢一半留著給自己買漂亮的包包和首飾,另一半全部打給靳北。他家裡有爺爺奶奶,還有一個癱瘓在床的爸爸。
這也是陸瑩這個人物最矛盾的地方。
她虛榮、愛錢、可以為錢出賣自己,但同時,面對靳北時,卻保留著那所剩不多的一點點赤子誠心。
說她愛著靳北,不像。
說她不愛靳北,也不像。
她會在靳北大學同社團女生纏著他時借“老闆”的凱迪拉克開到校門口去羞辱對方。
也會在靳北和同學聚會碰巧在會所撞見她時裝成不認識的樣子。
她會滿臉不耐煩地嫌棄靳北穿著和生活方式太土。
也會用自己幾個晚上的工資為他買上一雙讓寢室裡所有男生都羨慕不已的球鞋。
她遊走在金錢與愛情之間。
對金錢死命咬緊、對愛情若即若離。
至少在劇情的前百分之八十上,鄢慈都是這樣認為的。
陸瑩這個角色如果真的能演好,那絕對會深入人心,但鄢慈不明白方煜所謂的“東山再起”從何而來。
用這樣一個負能量滿滿角色讓她再起?她怕起到一半被東山拍回地上直接壓死。
與其寄望於這個本子,還不如寄望於《浮萍》。
然而鄢慈這些想法在看完剩下的部分後全都消失無蹤,滿腦子都是方煜還能這麼玩?這種劇情他是怎麼想出來的?這太非人類了!還沒開始拍她已經覺得自己離金天鵝只有一步之遙。
她赤著腳跑到客廳,一屋子煙味,方煜蓋著條薄毯在沙發上發呆,狠狠瞪她一眼。
鄢慈莫名其妙:“方老師?”
方煜又瞪了她一眼。
“方老師你的劇本寫得太棒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拍?一定要明天開春嗎?我覺得我現在已經準備好了!”
“方老師你想什麼呢?我在讚美你!你真的好棒!”
“我覺得下次鄢鄢出現在大屏幕上就是以金天鵝影后的身份了!”
方煜依舊不吭聲。
鄢慈過去捏了捏他的臉,被他一巴掌拍開。
她揉著有點痛的手背,小心地問:“怎麼了?”
“哼——”方煜把毯子蒙在頭上,躺倒在沙發上。
哼?????
方煜這是傻了?
鄢慈摸了摸他的頭,也不燒啊。
方煜趁機抓著手臂把人拖到沙發上,翻身壓住。
鄢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滿臉驚恐:“方……方老師?”
方煜一口咬在她脖子上:“你怕什麼?”
鄢慈捂著眼睛,肩膀縮著:“沒……沒怕……”
方煜見狀,故意用半勃.起的部位在她腿根頂了頂。
鄢慈當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鬼叫:“啊————!”
方煜:“……”
他爬起來,滿臉陰鶩:“我長得醜?我身材不好?我不夠大?”
鄢慈心想你不醜你很帥你身材超級棒,但是你大不大我真不知道!她也爬起來,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啊。”
“還是說你不愛我?”
鄢慈連忙舉起手對天發誓:“絕對沒有!”
“那你怕什麼?”方煜蹲在沙發上,扭著頭髮絲凌亂,像個受了氣的小孩,“咱倆一張床睡多少天了?我夠正人君子了吧?”
鄢慈心裡想:是是是,方老師說什麼就是什麼!
方煜嘟著嘴,滿臉不高興:“你就一點都不……”
鄢慈試探地問:“都不什麼?”
方煜癟上嘴,過了好一會冷著臉說:“我生氣了。”
“那……”鄢慈撓撓耳朵,明亮的眸子小心翼翼看著方煜。
只見方煜也轉過頭盯著她,似乎期待她說些什麼。
鄢慈“嘿嘿”一笑,欠揍道:“那你生吧。”
☆☆☆
鄢慈宅在家這些日子走過最遠的路就是陽台到廁所這幾十米,經歷一番全網黑後,她像是變成了黑暗裡怕光的蟲子,家門都不敢踏出一步。
方煜曾經在夜間百般哄騙她一起去樓下百米遠的小超市逛逛,都被她拒絕了。
那天幾個女孩在家門口行兇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本來膽子就不大,這下徹底被嚇成了一隻縮殼的蝸牛。
鄢慈本來打算一宅到底,宅到開春再出去工作。可是這個計畫在方煜的脾氣裡化為了泡影。
因為她那天一句“那你生吧”,方煜氣得整整三天沒理她,甚至晚上把被子抱回自己房間不和她睡一個屋子。
最近有方煜陪著,每晚睡覺前都要刷刷微博,吐槽一波黑子,她心情變好了很多,也比前些日子開朗了,蝸牛悄悄探出了殼。
可是方煜一走,她就開始不知所措了。
往日看起來那麼好笑的黑子評論此刻顯得那麼毒辣,往日隨手都敢點開的鏈接今天又怕蹦出女鬼,往日程允舒的遺照P起來那麼順手,現在底下卻少了一首詩。
鄢慈冥思苦想半天,也填不上去。
她低聲下氣去和方煜道了幾次歉,方煜終於心軟地原諒了她,不過作為補償,他要鄢慈陪他去逛街。
離除夕夜還有兩天,正是採買年貨最熱鬧的時候。
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鄢慈覺得方煜可能是想要她的命。
方煜斜著眼,淡淡哼道:“不去算了。”
鄢慈沒辦法,硬著頭皮也得去。
最近天氣乾燥,嘴唇起了一層干皮,鄢慈塗了一圈柚子味的唇膏在嘴上,她看方煜嘴上也干,想給他涂點。
方煜傲嬌地捏住她白皙的手腕:“方老師不用女人的東西。”
“可你嘴巴干呀。”
方煜看著她粉嘟嘟的嘴唇,哼哼唧唧:“是嗎?你的嘴巴好像不干。”
鄢慈傻乎乎舉著唇膏:“我塗過了呀。”
方煜的暗示得不到正確的理解,也懶得解釋,把人按在牆上,嘴唇貼上去狠狠蹭了兩下,惡狠狠地說:“這樣就行了,懂?”
過年是個親戚扎堆的日子,七大姑八大婆嘴裡永遠沒個休息的時候,鄢慈今年出了那麼大的事,免不了被追著問東問西,於是提前和父母打過招呼不回家了。
方煜倒是要回家,他是北京戶口,離家就幾步之遙,沒有過年不回去待在外面的道理。
他怕鄢慈一個人待在家無聊,給她買了一堆小零食。
“除夕那天你先看看春晚,我在家吃完晚飯找機會回來陪你。這個吃不吃?”方煜提著一袋糖瓜問。
冬天霧霾太重,街上的人大多口罩帽子包的嚴實,因此鄢慈全身上下只露個眼睛在外面也不顯得奇怪,她嘴巴悶在口罩和圍巾的雙重保護之下,聲音小小的:“太甜了,不要。你不用回來陪我,陪陪你媽吧。”
方煜怕她悶著,解了她的圍巾。
鄢慈抓著不讓:“不行!”
“沒人看你。”
“不行不行!”
方煜一把扯下她的圍巾。
鄢慈拽著方煜的袖子:“快給我!我要被打了!”
“你又不是過街老鼠,打你幹什麼?”
鄢慈囁嚅道:“也差不多了呀。”
“差不多個屁。”
方煜穩穩地抓住她的手,他掌心溫暖,灼熱的體溫順著十指相扣的肌膚傳導過來:“你沒做錯什麼,別害怕。”
鄢慈不安地東張西望,發現真的沒什麼人注意她。
不遠處有個賣烤紅薯的小攤,方煜低聲問她:“想吃嗎?”
鄢慈點點頭。
方煜買了一個,隨手剝開皮,遞給鄢慈。
鄢慈接過,看了看四週三三兩兩的行人:“回去再吃吧。”
方煜拉開自己羽絨服拉鏈,把她上半身整個包進懷裡。他衣服寬大,胸膛溫暖,鄢慈趴在他胸口聽著他心跳的“咚咚”聲,忽然覺得一陣難言的安全感緊緊包裹住四周。
方煜的懷抱像一個安穩的小天地。
隔絕了外界對她的不友好和惡意。
鄢慈笑了笑,解下口罩,在那個黃心大紅薯上狠狠咬了一口。
“好吃嗎?”方煜問。
鄢慈在他懷裡點頭,探出眼睛,趁四周沒人注意,飛快伸著腦袋,沾滿紅薯的嘴在方煜嘴角蹭了蹭,片刻後又縮回去。
她聲音柔柔的,像小貓咪的舌頭舔人一樣,舔得方煜的心癢癢的,她摟住方煜的腰,小聲說:“方老師買的都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