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
鄢慈站起來,剛要端酒杯。
只見方煜點了根菸,吐出幾口眼圈,漫不經心道:“PM2.5。”
——化成灰都別想來老子戲裡客串PM2.5。
“母貓。”
——找只母貓當女主,這劇也得照樣拍。
方煜是在威脅她。
他撞似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眼裡全是凜冽的警告。
鄢慈的手和笑容一起僵在半空,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敬個酒還要被嫌東嫌西,她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她難道想跟賀禹演對手戲嗎?
她難道能無視陳越之的要求嗎?
她難道……
陳越之聽不懂方煜的話,皺眉問:“什麼亂七八糟的?鄢鄢,你愣著幹什麼?”
鄢慈心想:
敬酒你要弄死我,不敬酒陳少也會弄死我,既然都是死,那就早死早超生吧!
她咬了咬瑩潤的嘴唇,端起酒杯,走到方煜座位前面。
微微躬著身子,在方煜面前的高腳杯裡倒上一點紅酒。
“方老師,我敬您。”
鄢慈今晚穿著一條黑色的吊帶裙,襯得身上的皮膚陽光下的新雪一樣,白裡透亮。因為方煜坐著,她只得彎下了一點腰,V字領口微微張開,露出了胸前大片嫩白的肌膚。
她沒有越過不該的範圍,和他保持著半米的距離。
可方煜還是清晰地聞到了她衣服上散發出淡香的藍風鈴尾調。
那味道在方煜鼻子裡不安分地縈繞著,帶著股淳淳木木的甜。
就像是面前這個緊張的小女人。
明明長了一張明豔動人的臉蛋,卻包了一攤傻裡傻氣的餡。
飯桌上坐了一圈男人,目光全都聚集在二人身上。
鄢慈略顯侷促,尷尬地一隻手捂在胸前,不讓自己走光。
方煜本來想就著手裡正在抽的這支菸,慢慢考慮怎麼拒絕。
此刻心裡卻騰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煩躁。
包廂的燈光調得太亮、空調溫度開得太低、指間夾著的他最喜歡的小熊貓今晚味道也說不出的怪異,烙的他嗓子一陣泛疼。
看什麼都不順眼。
方煜淡淡抬起手,把煙按滅在賀禹舉著的紅酒裡,英挺的眉翹了翹,轉頭看著陳越之。
“你什麼意思?”
陳越之溫溫一笑,眼裡流出來的卻是冷光:“賀禹怎麼說也是我爸的人,給個面子。”
方煜側過臉,瞥了鄢慈一眼。
他不碰酒杯,陳越之毫無讓她回去的打算。
陳越之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吩咐道:“給方少說幾句好聽的。”
鄢慈垂著濃密睫毛,盈著水光的眼睛眨了眨,正要開口。
方煜拿起酒杯在她杯子上重重碰了一下,冷聲道:“不必。”
他與鄢慈碰杯後,隨手碰了碰賀禹架在半空的杯子,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我給陳總一個面子,但你記著,只此一次。”
賀禹臉色鍋底灰一樣暗沉,他手裡端的是溶著菸灰的酒,動作踟躇。
“不喝?”方煜把紅酒一飲而盡,衝他亮了亮杯底。
“賀禹。”陳越之叫他一聲,警告之意再明顯不過。
“我喝,謝謝方少。”賀禹勉強一笑,咬著牙,把酒灌進了嘴裡。
☆☆☆
酒過三巡。
桌上眾人都是微醺,薛凡提議去酒吧下半場,陳越之欣然同意,轉身徵求方煜的意見。
方煜不想和這群人鬼混,隨口推掉。
他剛起身走到門口,忽然聽見陳越之在身後說了一句:“鄢鄢,你扶著薛少。”
鄢慈今晚被灌了很多酒,更是為陳越之擋下了不少,此刻腳步有點浮,臉頰紅通通的一片。
薛凡很自覺地走過來把手搭在鄢慈肩膀上,手不安分地摸了摸她的脖子。
鄢慈臉色一變,向旁邊挪了幾步。
方煜“砰砰砰”敲了三下包廂的大門,表情陰鶩:“明早有戲喝個屁,過來,跟我回去。”
“方煜,你掃興了啊。”陳越之眼睛眯著,呼吸間都是酒氣。
方煜不理會他,望著鄢慈,聲音發冷,問道:“你他媽走不走?不走明早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鄢慈趁機擺開薛凡,站在中間,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方煜心裡一股子氣,寒著臉問陳越之:“剛把男主救回來,你就想換女主?”
☆☆☆
鄢慈還是醉了。
她出酒樓的時候忘記帶口罩和墨鏡,一路跌跌撞撞跟著方煜來到停車場。
方煜臉上陰雲密佈。
他步子很大,根本不管後面跟了一個喝醉酒踉蹌的女人,徑直去取車。
鄢慈被台階絆了一下,愣愣地摔在地上,她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的景物和天上的月亮,一灘稀泥似的趴在地上不動了。
方煜停住腳,不耐煩地回身拉她。
鄢慈喝醉後很乖巧,不吵也不鬧,像只軟綿的小貓。
她突然抓住方煜的領子,把他一起拖到地上,聲音細細地說:“你喝酒了,不能開車。”
方煜頭痛,鄢慈身板看著瘦削,卻十足像個口香糖,黏在地上,他拉不動,只好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今晚月色很美,月光一張薄紗似的籠在她身上,手腳修長,肌膚瑩潤,顯得更嬌俏動人。
方煜手觸碰著的是她裙子下豆腐一樣軟白的小腿。
那觸感又膩又滑,他嗓子眼一陣淡淡的干。
“不能開車。”鄢慈又強調了一遍,“被交警逮到,我會上熱搜,會挨罵。”
“誰罵你?”
她表情楚楚可憐,眼眸濕潤:“經紀人、黑子,路人和粉絲也會罵。”
方煜毫不走心地騙她:“不開……”
然後下一秒動作迅速把她丟到副駕駛,自己鑽進駕駛室。
“不開你個頭,管得著嗎你?”
鄢慈:“……”
她把頭扭過去,臉貼著玻璃像小孩賭氣,不理方煜:“壞人。”
“慫逼。”方煜順口回了一句。
鄢慈聞言轉身,正好方煜在側身給她寄安全帶,她柔軟的嘴唇輕輕擦著方煜的額角過去,最終停在他溫熱的眉心。
方煜指尖一顫,片刻後穩住,他將安全帶系好,若無其事地坐直身體。
醉酒的人是不會尷尬的,鄢慈眼神迷離,仔細思想了想方煜剛才的話,輕聲抱怨:“你罵我。”
“罵的就是你。”
方煜發動車子,一路沿著空曠的高速公路駛回橫店。
鄢慈錯怪方煜了,他不只是想罵她,他其實更想打她。
想把她的頭按在地上、按到土裡、按到糞坑裡。
可面對一個喝醉的人,他有多少暴力都得收一收。
如果不是陳越之讓鄢慈給他敬酒,他今晚壓根就不打算接受賀禹的道歉。
鄢慈的性子說硬不算硬,說軟是真軟,她往那一杵,像只受人欺負了的小包子,白淨鬆軟的面皮,奶油一樣甜膩的餡。
他也想晾著賀禹一樣晾著她。
可真這麼做了不到一會,心裡就說不出的堵塞。
他暫且把這種心情歸結於自己品性太過善良,內心太過柔軟。
我如果生在古代,一定是個懲惡揚善、扶危助困的大俠。
方煜挺不要臉地想。
夜晚寂靜無聲,只有路邊灌木叢裡揚出隱隱約約的蟲鳴。
鄢慈偏頭看著方煜開車,眼睛睜得大大的。
“陳越之你男朋友?”方煜敲了敲方向盤,明知故問。
鄢慈果斷地搖頭,她離方煜有點近,張口時吐出甜甜的葡萄味:“男朋友不會讓我陪酒。”
方煜嘲道:“你不想陪,他敢勉強你?”
以鄢慈現在的咖位,只有資源上門找她,沒有她需要去陪酒求資源的道理,更別說是陳越之私交的朋友。
公司把她捧在嘴裡含著都怕化,陪酒這種事如果她不同意,他們怎麼敢讓她去?
惹怒了鄢慈,約滿不續又或是賠錢解約,那耀星可是人財兩失。
她紅得發紫,願意簽她並為她支付解約金的新東家還不是比比皆是?
鄢慈雖然醉了,可還是能聽出方煜話裡諷刺的語氣。
喝醉酒的人情緒容易波動,鄢慈此刻心裡冒了一棵憋悶委屈的小芽,在方煜冷漠臉色的陽光雨露下瘋狂生長起來。
那可能是一株爬山虎,用張狂的藤蔓把她的心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方煜覺得她是自願的,她有點難過。
“我……”鄢慈閉了閉眼,聲音低低的,“我和耀星簽了二十年。”
“我也想過解約啊,可二十年的解約金,誰來付?誰付得起?”
方煜的目光穿過車前玻璃,落在遠處月光下黛色連片的山影上,今晚的月色有多明亮,那片影子就有多黢黑。
“入圈前也想著,我得乾乾淨淨的,好好演戲,努力工作。可真進來以後才發現,這種事,誰說了算呢?”
鄢慈眼神微微朦著,縹緲地落到一個位置上,便不再移動了。
“他現在能讓你陪酒,以後就能讓你陪.睡。”
方煜啞著嗓子,轉頭看她:“到時候呢?你也睡?”
鄢慈聽到這話眼神一下子變了。
那種茫然無措的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小小的清明。
酒醒了?
方煜看了看冷氣,明明開得也不大。
他還在恍神,鄢慈突然從座位上直起身子,“咣”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
方煜:“……”
敢打他,看來是沒醒了。
“說什麼呢你!”
鄢慈看起來有點生氣,她拍了一巴掌還不解氣,又接連著“咣咣咣”在方煜頭上打了四五下。
“我底線雖然不高,但還是有的。”
她挺著胸脯,撅著嘴唇,一臉你怎麼能這麼想我的表情。
方煜被她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了,還沒來的及還嘴還手,就又聽她聲調高揚道:“不過都像你這麼帥的話,睡睡也沒關係。”
說著,鄢慈從副駕駛爬起來,按著駕駛的座椅,頭一橫,擋住方煜的視線。
“坐著,你擋我……操!”
鄢慈小嘴一張,白瓷似的門牙“嗷嗚”一下咬在方煜右臉上。
“我到時候第一個睡你!你等著吧!”
方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