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
當天下午,方煜在劇場發飆了。
那是一場裹挾著漫天殺氣撲面而來的狂風驟雨。
讓鄢慈在以後的歲月裡每每想起都會不寒而慄。
賀禹沒和劇組打招呼,悄聲帶著助理離開,下午拍攝時找不到男主。
導演打電話給他,收到的回覆卻是:
“我在《劍嘯九天》這邊。”
“反正我下午也沒幾個鏡頭,讓替身站位吧,有需要明天我來補個臉。”
方煜知道賀禹一聲不吭地軋戲以後,不管劇組多少人在,當場把他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詞彙之豐富、造句之連貫,聽得鄢慈目瞪口呆。
其中她印象最深的一句是——
“屎拴在腦神經,腦漿粘在大腸壁的玩意兒,本來就他媽的稀,倒點男士潤滑油幾把進去攪一攪還剩個屁,老子不整死他都對不起他屁.眼上那朵被日草夜草日夜顛倒草出八個瓣的潰爛老菊花。”
方煜罵完以後,給廢品回收站打電話,讓他們派車過來把賀禹的遮陽棚、化妝桌和行李通通拉走,又和導演埋頭在一起商量些什麼。
一個長相酷似賀禹的替身演員不安地站在一旁。
林晴晴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幸災樂禍:“這個賀禹真是一朝飛上枝頭內心極度膨脹。不過方老師也是狠,賀禹那箱子可是愛馬仕的呢,他就直接讓人拖去垃圾站了,給我多好呀!”
方煜和導演說完話,隨手拍了拍替身的肩膀,說了句什麼。
那替身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今天休工嗎?”鄢慈上前問,“賀禹不在怎麼拍?”
方煜把替身往前一推,鄭重道:“以後你的對手戲和他演。”
“不不不,我真的不行,方老師您放了我吧。”替身趕忙道,“禹哥知道不得弄死我?”
鄢慈驚了:“開什麼玩笑!賀禹是投資商塞進來的,你能說換就換啊!”
方煜嗤道:“投資商算個屁,我就算把你換了找只母貓當女主,這劇也得照樣拍。”
鄢慈看了眼替身演員,他臉上的害怕和擔憂不似裝出來的。
賀禹背靠大樹好乘涼,他卻只是一個普通的替身演員。
搶賀禹的角色?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麼幹。
鄢慈偷偷用手機發了一條消息出去。
一轉眼,方煜放大的臉正在背後偷窺她。
“你給誰通風報信?”
方煜眼眸黑而深邃,表情陰慘慘的,盯著她的手機。
“嘻嘻嘻。”鄢慈裝傻。
方煜伸手:“給我。”
“嘻嘻嘻。”
“嘻……”
方煜極其沒有風度地把鄢慈的手機搶了過來。
微信的頁面是打開的。
頭像依舊是那張眼熟的表情包大臉。
【陳少,野雞編劇的雞毛被賀禹炸了。】
後面還配了一張猥瑣賤極的蘑菇頭捂胸表情包:好怕怕!
野雞編劇:“……”
消息過了撤回時限,方煜臉黑黑的,持手機而立。
對面很快回了消息:
【今晚陪我吃飯,叫方煜也來。】
方煜按開語音,嗓音清冷,淡淡道:“鄢慈過不去,因為她馬上就要被我先姦後殺了。”
鄢慈:“……”
☆☆☆
夜,八點。
全副武裝的鄢慈和不修邊幅的方煜準時到達陳越之定的酒樓。
包廂裡飯菜還沒上,幾個男人圍在桌子邊抽菸,賀禹赫然在其中。
看到有人進來,一個男人隨手把煙掐了,向他們招手。
“這兒。”
有個男人在旁邊起鬨:“喲,陳少還叫了女人?不會還是上次那個網紅吧?”
陳越之長相俊美,眼睛狹長,五官不似正常人的端正,看上去帶著點邪。
“都是我朋友,口罩摘了。”
他用命令的語氣對鄢慈說道,同時手臂摟上了鄢慈纖細的腰。
方煜不咸不淡盯著他的手看了幾秒,又漫不經心收回了目光。
鄢慈摘掉口罩、墨鏡和帽子。
包廂裡頓時響出此起彼伏的驚訝聲。
“我操,鄢慈?陳少,你女人?真可以呀。”
“鄢鄢,我弟弟可是你骨灰級腦殘粉,一會幫我簽個名。”
幾個男人都很年輕,穿著不凡,看樣子也是些家境優越的富二代。
他們看著陳越之的目光帶著羨慕。
人這種東西,誰沒點攀比心?他們這種人也不例外,只不過成本比普通人更高。
比如說,家裡的資產、限量的跑車和有名的女人。
鄢慈可不是他們平日裡眉來眼去,幾件奢侈品就能哄得團團轉的小網紅。
她可是圈裡最紅的女藝人,多少宅男的夢中情人。
看這細腰長腿,別說壓在床上一定很爽,帶去飯局也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
陳越之指著幾個男人:“這是薛少,叫人。”
鄢慈笑了笑:“薛少好,我是鄢慈,叫我鄢鄢就行。”
一圈叫下來,陳越之又指了指方煜:“這個你認識了。方煜,我同學,最好的哥們,叫方少。”
方少……
鄢慈看著方煜那張臉,突然一陣惡寒,兩個字咽在嘴裡翻來滾去叫不出口。
方煜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別叫,噁心。”
陳越之拍他的肩膀,笑罵道:“臭脾氣。”
陳越之讓服務生上菜,和幾個朋友調笑了一陣,又把目光落到方煜身上。
“我聽說賀禹惹你生氣了?”
賀禹坐在方煜對面,不知道陳越之和他說了什麼,他從方煜進門起就一直蒼白著臉,驚疑不定,沒了白天那副囂張的樣子。
方煜喝了一口紅酒,不作回應。
陳越之又道:“這頓飯沒別的意思,我把他叫過來,給你道個歉。都是朋友,大事化小。”
賀禹極有眼色地站起來,倒了一杯紅酒敬方煜。
“方少,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錯,您別和我一般見識。”
方煜把酒杯放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茨菇放進嘴裡。
賀禹臉色難看起來。
“認識這些年,我是什麼人你不知道?”
“演技差沒什麼,但作為一個演員,他連最基本的職業道德都沒有。”
“遲到、早退、替身、軋戲。”
“我最恨這種演員,我爸也是。你如果想他繼續參演《浮萍》,可以,但我也明確告訴你,只要他在裡面露一個臉,這部劇就永遠別想過審。”
方煜出人意料地沒有發揮毒舌神功,但他態度反而更強硬,言辭語氣中都是滿滿毫無商量的餘地。
飯桌上鴉雀無聲,賀禹還尷尬站著,兩手握著高腳杯的杯梗,懸在半空。
陳越之沉默了幾秒,忽然笑了笑,他把手搭在鄢慈肩膀上。
“鄢鄢,你看方少生氣了。”
“你這個做師姐的也敬方少一杯酒,讓他消消氣,別跟賀禹一般見識。”
包廂燈光暖融融的,鄢慈聞言抬頭,茫然的目光一下子撞進方煜的眼睛裡。
方煜的面孔在光線的映射下顯得溫和而柔軟。
可鄢慈知道這都是假象。
她分明在方煜看似平靜實則凌厲的目光裡讀出了這樣一道訊息:
你他媽敢動那杯酒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