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消散的光
“路易士， 史蒂夫需要你把手臂舉起來。”
“……”
“路易士， 聳肩、打開你肩胛骨附近的肌肉，讓史蒂夫測量出更符合你運動時的背展。”
“……”
“路易士，史蒂夫讓我問你， 你對新賽季服裝的腰腹部位有沒有什麼特殊要求。沒有？太好了， 我猜這個回答是全世界裁縫， 服裝設計師最滿意的答案。”
“……”
北京時間２００５年１０月２４號中午十二點，兩天前才從加拿大蒙特利爾返回國內的安易， 剛剛調整好身體狀態，就迎來一支來自法國的裁縫團隊， 在擔當翻譯的朱利安•派特指點下， 不斷按照對方負責人提出的要求擺出一個個姿勢， 留下了一組組除了身高體重三圍外，涵蓋了他幾乎所有核心肌群的身體資料。
期間，雖然整個過程瑣碎耗時， 但他一直努力配合， 態度令這隊遠道而來的客人非常滿意。當天下午送走他們時據朱利安•派特回饋， 負責人曾不止一次的私下打聽跟他有關的更多消息。
對此他並沒有太過在意，也沒有細想朱利安•派特喜悅反應的緣由，把更多的精力和注意力， 放到了下午的冰上訓練， 晚上十一點半、莫斯科當地時間六點半進行的， ＩＳＵ國際滑聯大獎賽第一站比賽自由滑決賽上。
腦子裏面一次次的預想著， 短節目賽後暫列第一名的伊利亞•伊萬諾夫， 自由滑中能把去年擱置的《聖母頌》滑到什麼地步。
參考他賽季準備期的表現，昨天上午短節目中的表現，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會很驚人。
而一旦那樣，明天網路上、報紙、體育新聞的焦點，百分之百會再次聚集到他們兩人，同名、不同內涵的自由滑對決上。
思考、訓練，四點、五點、六點，合樂演練節目，同時回答著國家隊新隊友的問題，忙忙碌碌，一天過去。
從冰場下來，換完衣服回到家，沖澡吃過晚飯上網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個人空間，安易轉到客廳打開電視機，將畫面定格在他爸找專人裝鍋定位，接收信號並不算太穩定的俄羅斯國家電視臺體育頻道上。
時間推移，男單比賽開始，一個又一個俄羅斯新秀上場比賽，他邊看邊等順便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這都十一點四十五分了，家裏那兩位丟下兒子，跑出去慶祝結婚紀念日的肉麻夫妻還不知道回來，怕不是跟以前一樣要浪到淩晨三四點。
也不想想自己的年紀，音樂會、燭光晚餐、迪廳當眾撒狗糧也不嫌累。慶祝活動力求每一年都不重樣就算了，最近幾年想不出有創意的新點子，竟然還要勞動他這個，空有想法沒有任何實踐經驗的可憐兒子出馬，也是沒誰了。
想到此處搖頭失笑，安易注視著電視機螢幕思維發散，直到客廳角落的座鐘發出當當當的報時聲將他喚醒，他才收攏了思緒再一次將注意力放到了自由滑直播上。
時機正巧，就在他視線集中，男單決賽第三位上場比賽的尤吉涅夫•葉維申科，剛好滑完比賽坐進了等分席。
只聽一陣嘰裏呱啦，他蒙都蒙不到意思的俄語過後分數出現２１１．３５分，成功帶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與歡呼。
直播鏡頭切換轉向賽場，身著上下兩件套，灰藍配色表演服裝的伊利亞•伊萬諾夫出現在畫面中，現場宣告員通報出聲，他沖不知道對他說著什麼的老教練阿裏克謝•維爾金點了點頭，乘著掌聲喝彩滑到了冰場中央做出啟滑姿勢正對攝像機鏡頭。
三十秒倒計時結束，簡單的前奏滑過，厚重深沉的大提琴拉出一段思戀的旋律，他腳下冰刀一蹬向前滑行開始表演，鉑金色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飄飛舒展，擦過他的臉頰頸側，如同一雙撫觸此時觀看他表演觀眾心靈的手。
音樂綿延，推進情緒，無盡的溫柔通過他的肢體動作、眼神傳達，細膩動人到讓人過目難忘。
特別是他那雙深綠色的眼。
渴望著、祈求、憧憬著什麼的感覺幾乎如有實質。
就算他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絲毫未變，也依舊打動人心。
“……對母愛的歌頌嗎？不，沒那麼簡單，滑行中他目光經常落到冰面上，九成九會把退役產生的不舍融合進節目裏。”
“現在就看節目編排方面變沒變，看他會不會因為這是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年，全力將動作難度提上去。最關鍵的四周跳雖然出現失誤ＧＯＥ扣分比以前嚴重，可以他這個賽季驚人的狀態，幾乎……嗯！？來了、來了、來了！！”
思緒翻湧，無聲自語，直播畫面中伊利亞•伊萬諾夫第一個跳躍來臨。
開始方式是他用習慣的，左腳後外刃轉前內刃，換足接右腳前內刃轉後外刃，浮足的左腳刀齒點下，後外點冰四周跳。
動作細節方面，一如既往地好，既高又飄，整整轉夠四周後落下滑出接後外點冰三周跳，整串跳躍又流暢又遠，腳下冰刀帶出一道流暢的大弧線，看得人心情愉悅，視覺感觀上非常過癮。
嘩嘩嘩。
聽聽這些充斥在耳旁，來自現場猛然暴起的掌聲吧，經常觀看國內花樣滑冰比賽的俄羅斯觀眾可是非常識貨的。
不用懷疑，伊利亞•伊萬諾夫剛才那個四周接三周聯合跳躍，絕對達到甚至是超出了教科書般的等級。
整個進入滑出的品質堪稱標杆，動作執行分方面決對能夠加滿。
“……”
安易凝神觀看，自由滑直播繼續，一分鐘、兩分鐘、俄羅斯老將一個技術動作接著一個技術動作執行，不但沒有出現一點失誤，整體表現還越來越好。
兩分十五秒，節目進入後半程，一段承上啟下的編排接續步後又一組跳躍降臨。
就看他以一個左腳前內刃正滑順時針圓弧支撐身體，右腳右腿浮足上舉，右手勾住右腳冰刀刀背的提刀燕式步滑入動作，左腳冰刀踩著一聲提琴顫音驟然轉向，換左腳後外刃滑出一道‘３’字狀的弧線，過程中同時將右手鬆開、右腳放下、身體重心傾斜到軀體左側，腳腕壓向外刃，右腳刀齒點在冰上跳上半空，隨樂旋轉。
但是。
這個進入方式極難，執行過程讓無數現場觀眾發出驚呼的跳躍動作一出，此前一直將身體斜斜靠在沙發上觀看直播的安易瞬間將身體直起，兩條英挺的眉毛微皺，湛藍色神光清亮的雙眼，閃過一絲擔憂。
憑藉直覺，憑藉經驗，他已經得出結論，不管畫面中的俄羅斯老將，整個動作開始時有多驚豔，降下滑出時一定會出現失誤。
而且，出現失誤都只是輕的，他如果沒有判斷錯，這個起跳階段過於複雜，以至於他浮足放下後，點冰發力不夠的勾手四周跳，還會在他右腳冰刀接觸到冰面的一刹那，因為身體旋轉的慣性，落冰滑出的角度卡在冰上，扭到——
撲通！
‘哦！！！！’
一聲悶響，一陣驚呼，冰花飛濺，跳躍高度稍有欠缺的伊利亞•伊萬諾夫，在執行勾手四周跳，旋轉到第三周半時，收緊交疊的右腳冰刀碰到了冰面，動作姿態立刻失去控制，身體右側臀部靠近後腰的部位砸到了冰上。
直播依然繼續，音樂依然播放，驚呼聲飛起落下，摔倒在冰場上，理應很快站起繼續比賽的他卻久久沒有站起。
十五秒、二十五秒、四面看臺上的觀眾開始議論，自由滑音樂接著中斷，一道黑影從冰場西北角入口極速沖進場中，仔細一看是穿著皮鞋一身正裝的老人阿裏克謝•維爾金。
此情此景一出，遠在北京紫竹院社區家裏看直播的安易幽幽的歎了口氣，與此同時電視畫面中的老人，首先熟練無比的檢查了一下弟子的情況，接著對隨後趕到他們身邊的賽場醫生交代著什麼，最後在醫生檢查完冰上伊利亞•伊萬諾夫的身體情況後，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低落、越來越心痛。
看的不在現場，無法立刻知道他傷勢情況的安易心頭一緊，下意識的開始猜測難道這人的傷情很嚴重？
千萬不要啊。
不管是出於好心，還是出於對一位敬業運動員的尊重，或者是對少數幾位關鍵對手的期待，他都不希望這人的身體出現大問題。
考慮到時間，這人要是沒有辦法參加二月份的都靈冬季奧運會，不光是他自己的遺憾，也是他跟強尼的遺憾。
新世紀花樣滑冰男單三大ＢＯＳＳ巔峰之戰的盛況，少了一個ＢＯＳＳ怎麼行？
所以無論如何，伊利亞•弗拉基米爾耶維奇•伊萬諾夫，你都一定要振作起來堅持住。為了你自己，為了全世界支持你的冰迷，也為了我們這些等待著你的對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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