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婚禮
看著雨穗那得意的小模樣， 良平教授推了下眼鏡，遮掩住微微上揚的嘴角。
對於自己的「犯罪事實」，良平供認不諱。雨穗很滿意地看到了從來沒有被父母罵過的良平教授， 乖乖地跪坐在那裡被父親狠狠地罵了一頓， 直到對方說出那句「我知道了，我會跟她結婚的」後， 她才猛然意識到雖然成功讓良平教授被罵了，但好像一不小心也把自己給坑到了。
「不， 那個， 我……」雨穗連忙出聲， 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不是想收回就收回的。
「雨穗是吧？真是抱歉，我這愚蠢的兒子犯下了這樣的錯誤， 安心吧，我一定會讓他擔負起他應該擔負的責任的，婚禮就定在年後怎麼樣？」
「不是……」
「還是你覺得要更快一點？」
「更快一點好更快一點好。」良平媽媽興奮地搭腔。
都年後了還能更快？！
根本不給雨穗說話的時間，這一家三口就擅自敲定了婚禮日期。
雨穗：「……」
直到幾天時間後， 雨穗才會發現，除了良平媽媽是單純無辜的外，這一家的全部男人都是一夥兒的。戀愛讓人智商下降， 很顯然是真理。
大約敲定婚禮日期後，良平媽媽還以對待准兒媳婦的熱情親昵的態度邀請她留下來吃午餐，盛情難卻，她的壞脾氣也是要看對誰耍的， 所以只好先逃到良平教授的臥室了。
和良平的現代化的公寓相比，老人家住的這個房子的裝修風格相對要傳統一點，房間也不大，但東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條，樸實得讓這個房間看起來實在是非常有家的感覺，讓人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
雨穗爬到床上去坐下，伸手按住湊過來想親她的男人的臉，溫和地微笑著說：「我說啊，良平叔叔這幾天自己玩得很開心嘛。」
拿開雨穗的手握在手中，良平教授又湊過去親了一下，「我是為了什麼你不清楚嗎？」
雨穗歎了一口氣，看著他說：「事到如今，告訴你好了。」
良平一愣，隨即有些緊張了起來，終於要告訴他她的事情了嗎？
「我，來自未來。」
「……」
看著良平教授面無表情的樣子，雨穗不像之前說的時候那樣仿佛確實是在開玩笑，而是接著說：「之前那個男人，如果我不跟他說那句話，他在第二天晚上就會跳軌自殺。我有一個朋友，叫沙沙，她曾經到過距離現在的70年後，受到了一個老婆婆的關照，為了回報她，她問她是否有想要完成的心願。老婆婆說如果當初能早一點對他說出那句話就好了。
「原來那個男人雖然看起來陰鬱不像個好人，其實是個心地非常善良柔軟的男人，一直在資助幾位孤兒上學，其中一位孤兒的姐姐，就是那個老婆婆。年輕的老婆婆因為這個對他心存感激和愛意，跟他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一次爭吵離開了，並且在外面得到了一個工作的機會。因為還在氣頭上，她沒有跟他說，一直等著他先道歉。
「但是她不知道其實他患有抑鬱症，她的離開讓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絲溫暖也沒有了，所以很快他就自殺了。這件事成為了老婆婆一直後悔的一件事，一直以來只顧著享受他的幫助，卻連他生病了都沒有注意到，最後還將他推進了死亡的路口。」
「所以，只要在這個時候對他說上這樣一句話，就能改變他自殺的結局。」
良平看著雨穗那認真的樣子，遲疑地問：「然後他們就能在一起了？」
「嗯……兩人和好幾年後，老婆婆的業務能力越來越強，在工作上遇到了合拍的搭檔，而患有抑鬱症的光先生讓她漸漸覺得跟他在一起生活很辛苦，最終和他分手，和搭檔在一起結婚生子了。他沒有自殺，但在她結婚當天車禍身亡。」
「……」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這就是人和人生吧。」
這樣的發展確實是現實中最正常的發展了，在還愛著的時候對方的死亡會成為心頭一道抹不去的傷，認為對方是自己一生最愛的沒有人可以替代的人，可一旦中途被改變，一切都順風順水起來，感情隨著時間的流逝、生活的變化就會開始變質。人本質上就是自私和善變的。老婆婆會一直惦記著他，也只是因為心頭那抹不去的虧欠感吧。
但良平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這樣的結局……」
「可不是我編的哦，改變他的自殺後計算出來的結果就是這樣的。」
「計算？」
「嗯，通常我們要進行一項改變的時候，在改變之前都需要進行計算，確保不會擾亂歷史的正常發展。」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能計算一個人的未來？」
「對，有人在專門從事這項工作，比如我。」雨穗朝良平伸出手，「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來自未來的時軌計算師，名字用你們的語言翻譯過來就是『雨穗』，已經過了法定結婚年齡，不過還未婚。啊，至今已經改變未來人類結局3次了，是目前為止最優秀的計算師哦。」
良平看著那隻手，在看著雨穗，心情很複雜，他站起身，「我下去喝杯茶。」
雨穗一把拉住他，「你可別以為我是個傻子啊。」
良平教授下樓去喝茶，喝完茶還去院子裡抽了兩根煙，雨穗趴在窗臺上看，覺得從良平教授那筆挺頎長的背影都看出了懷疑人生的氣息。一般人聽到這種話會產生什麼想法？
大概最先懷疑的是她的腦子有病，科幻片和漫畫看多了吧，尤其是他這種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
那麼，良平先生會相信她的話嗎？
下面良平爸爸和媽媽都快懷疑良平和雨穗吵架了，良平才從院子裡回到樓上來。
「申請書是怎麼回事？」一進來他就直奔主題。
雨穗托著下巴，說：「就是你猜想的那樣啊，你和我是不同時空的人，當然不能隨隨便便說要在一起就在一起。」
雨穗這樣輕鬆的態度讓良平十分不高興，不管雨穗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她是未來來的也好，是地獄來的也罷，對他來說雨穗會和他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別生氣嘛，安心吧，我不是說過嗎？一般是會通過的，只要走下流程，確定你是局外人D以下的人就可以了。」雨穗立刻就笑了，真是太可愛了，這幅永遠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的樣子。
「局外人D是什麼？」
「嘛……直接影響歷史發展的關鍵性人物，比如歷史上那些偉人啊，都被我們稱為『當事人A』，間接影響歷史發展的人物從影響的大小還分為『當事人B』到『當事人D』以及『局外人A』到『局外人D』，簡單的理解就是從主角到配角再到炮灰的關係。我們不會去碰當事人A到局外人D的這些人的人生，所有的改變都是以不影響到他們的命運的前提下進行的，一旦觸碰到他們的命運，那麼可能會直接導致未來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是每隻蝴蝶都能掀起颶風的，這個世界上每年都有成百萬上千萬的人失蹤，但這個世界還是照樣轉，就光從這個年代目前為止的人口數目來看，這70億的人口中，可能僅有不到一萬人能夠頭頂當事人A到局外人D的標籤，想要在路上隨便遇到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對歷史發展有意義的人的可能性低到近乎為0，雖然很殘酷，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對於人類發展和進步都是無關緊要的，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就像地球繞著太陽轉這件事不是一顆原子-彈能阻止的了一樣。
因此這些人的結局被不被改變，是死是活，也無關緊要，更不用說擁有奇遇，和一個來自未來的人在一起這種事了。
原本不管怎麼樣還是應該走完程式再告訴良平這些的，但誰知道他居然一再追問還離家出走以示憤怒呢？這幾天她一邊生氣一邊又忍不住想告訴良平會怎麼樣？反正申請也是會通過的，雖然還沒有計算，但她已經確定他不是任何一個當事人了，所以提前告訴他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就是不太符合規矩而已……規矩……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而且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如果他能接受的話，那她的丈夫就是他了。
「你和我在一起唯一的問題是，我們是不能有孩子的。這樣你能接受嗎？」雨穗很認真地問他，這個時代仿佛還很重視子嗣，而且還有那種重男輕女的觀念存在，而她和良平在一起的話，是不能有孩子的，她也絕對不允許他和別人有孩子，這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問題。
良平眉頭皺起來，他之前還夢到過有了個和雨穗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兒呢。
「理論上來講，你是過去的人，我是未來的人，兩個人的基因居然能夠跨時空結合，不是很奇怪嗎？那他到時候算是過去的人還是未來的人？搞不好會生下很奇怪的孩子。而且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講，雖然我長得跟這個時代的人沒有兩樣，但是其實基因已經是人類幾千個世紀時間裡進化後的基因了。所以結合在一起也會出現問題的。嚴重的話也許會產生時間悖論呢。」
良平沒有說話。
雨穗沉默了一會兒，問他：「你不能接受嗎？沒有孩子這件事。……你媽媽確實是很期待抱孫子的樣子呢。」果然，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沒有孩子這件事是非常嚴重的吧？
直到好一會兒，良平才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了。」
「嗯？」
「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有孩子就沒有吧，我會連同給我們的孩子的那份愛也一起給你。雖然可能本來給他們的就比給你的少很多。」
「也不能和別的女人生孩子哦。」
良平皺起眉頭，「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雨穗開心得一下子把良平撲倒了，坐在他的肚子上親他一臉的口水，「結婚結婚結婚結婚~！」
「哎呀！」剛剛把門打開的良平媽媽一下子又退了出去。
「……」
良平媽媽對雨穗非常滿意，一是因為良平很明顯非常喜歡她，二是因為她一直覺得小兒子從小到大都太成熟穩重，很多事情都不太主動，就應該找個比較主動有活力的女孩子才能愉快地過日子。為了日後婆媳關係的和諧，她要求良平週末帶雨穗回家住，她們一起去購物，走在前面買買買，良平教授在後面提著一袋袋的物品，週末晚上的晚餐變成了家庭聚餐，桐平也會回來一起吃飯。
還沒有結婚，雨穗就已經融入了這個家庭裡，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普通人的家庭氛圍，溫暖可愛得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和感動，她也很喜歡跟良平媽媽待在一起，她跟她學泡茶和插花，她給她講良平小時候的事，還把桐平殺馬特中二時期的糗事說給她聽，被桐平一再抗議，「雨穗可是良平的女朋友，說良平的事就好了嘛！」
「良平可沒有什麼糗事能說給雨穗聽，你這些事情當初做得可是非常自豪的樣子呢，現在才知道羞恥了嗎？」
「我不會嘲笑你的，哥哥^_^」
「你明明就在笑啊！」
桐平可以說是非常辛苦的，一邊要做搞笑擔當，一邊還要找他在相關部門的朋友幫雨穗辦理一張身份證、錄入他家的戶口名簿，任勞任怨的樣子讓雨穗不禁感歎真是個好哥哥，然後繼續嘲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是被她家良平教授和婆婆帶歪的。
婚禮日期就在年後，請帖都已經發出，新年的鐘聲敲響的時候，雨穗才驚詫她在這個時代已經停留近半年了，而很快她就要在這裡跟一個男人結婚了，真是不可思議呢。在半年以前，她可不會想像到這種事情。
「雨穗，好了嗎？去參拜咯。」門外傳來良平媽媽溫柔的聲音。
「好的。」
她走出房間，樓下三個男人正在等待，她走過去被良平牽住手，在凜冽的寒冬裡一起熱熱鬧鬧地出門，去神社排那長長的隊伍，扔上一枚銅錢，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然後體內的晶片給她發來了隧道已經修好的資訊。
雨穗愣了下。
「怎麼了？」良平問道。
雨穗搖搖頭，「沒什麼，回去跟你說。」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互相道了晚安，雨穗和良平回到房間，雨穗跟良平說時空隧道已經修好，她必須立刻回去一趟的事。
儘管相信雨穗說的來自未來的話，但現在聽她說要回去一趟這種話，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和慌亂，她要去的不是哪個坐車坐飛機就能抵達的城市，而是他觸不可及的未來世界。
「婚禮後再回去不行嗎？」
「對不起，不會很久的，我肯定會在婚禮前趕回來的。」
「因為……你說過的時空戰？」
雨穗曾經跟他說過她的故鄉永恆城的起源。她說一開始時空穿梭技術是被明令嚴禁研究的技術，因為當時的領導層認為這種技術一旦出現就很容易導致世界失去秩序，因為一旦有人因為私心想要回到過去改變什麼，那麼很有可能導致難以挽回的後果。但後來人類在宇宙中遭遇強敵，迎來滅頂之災，存亡之際不得不使用這項技術，將一位軍人送回到遭遇強敵之前，將敵人的弱點告知當時的領導層，及早地做了準備，從而改變了人類原本的命運。
因為這個，時空穿梭技術才得以重新被擺放到明面上，並且受到重視，在政府的嚴格把控下，隨著日轉星移，這項技術越來越完善，時軌計算列陣和計算師也開始出現，永恆城的雛形便漸漸初現。
黑曜曆2740年的時候，這項技術被洩露了出去，人類的勁敵得到了這項技術，並且知曉了當初人類通過這項技術改變了原本的敗局的事，它們企圖借用這項技術再次改變當初的結局，人類這邊當然也立刻阻止了，於是時空戰的雛形也出現了。
時空戰，便是那些發生在大部分人類看不到的地方的戰爭，他們不但看不到，甚至也感覺不到，當被改變了過去而導致未來發生戰爭傷亡無數的時候，他們也不會知道那是因為歷史被改變了。計算師們便是為了這種戰爭而產生的。他們監控和計算被改動的歷史節點，找到最直截了當的修正方法，然後讓人去重新糾正，或者可能會直接在某個時空中和敵人對上，那時候就會出現碟中諜一樣的場面，誰的智慧更勝一籌，誰就能取得勝利。
雨穗點了點頭，「所以我必須現在回去一趟。」
本來以她的身份，消失了那麼久，隧道修好後一定有人來接她的，可是沒有，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性，就是時空戰正在激烈地進行中，沒有多餘的人員能夠過來接她。
她是計算師，時空戰是她的責任和義務所在，故鄉需要她的時候，她是義不容辭的。
「而且也需要提交申請啊，申請通過後，我就可以帶你去未來世界看看了，你難道不好奇嗎？未來的人類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我一直以來生活的環境是什麼樣子的？」雨穗見他握著她的手絲毫不放鬆的樣子，即便心裡牽掛那邊的戰況，也不捨得強硬地對他，彎下腰柔聲地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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