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如果

　　——雨穗喜歡我……嗎？

　　良平難以形容自己聽到清乃這樣說的時候自己的感受，在清乃說雨穗喜歡上別人的時候，他的整個世界就好像受到了要導致末日一樣的衝擊，一切都在崩潰，那是他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事，在他看來，沒有人配得上雨穗，包括自己他也覺得因為那種難以控制的跟蹤尾隨的變態行為而非常掉價，被雨穗知道一定會被厭惡和遠離，更別說喜歡他了。但是他卻忘了，雨穗有可能會喜歡上某個人。

　　——就是你哦，良平學弟。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他搖搖欲墜的世界停止了崩潰，待了片刻後瞬間從山腳到山頭到每個角落哪怕是臭水溝裡，瞬間都「咻咻咻」的冒出無數的花苞，然後「嘭嘭嘭」的小爆炸一樣地迸開了花瓣來，漫山遍野，七彩斑斕，鳥語花香，全世界都找不到比這更美好的景色了。

　　雨穗喜歡良平……

　　光是聽別人這樣說，他就喜悅到幾乎要保持不住面上的冷靜而打心底裡笑出來了，如果被桐平那個傢伙看到，大概會很嫌棄地「咦」一聲，然後說「你在想什麼啊笑成這樣好噁心」吧。如果雨穗真的會喜歡他的話，他其實也不介意被桐平這樣說的。

　　緊接著狂喜過後，心臟突然又產生了一絲疼痛，有一種夾在歡喜裡的悲傷，因為他知道，即便他的內心因為這樣的一句話而掀起海嘯，但他知道的，因為他一直注視著她，所以他知道。雨穗不可能是給清乃寫恐嚇信的人，所以也無從談起雨穗喜歡他，一直以來那樣瘋狂的迷戀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

　　可之前他已經覺得每天能在後面偷偷地送雨穗回家，盡可能的保護她在任何地方都不受傷害，他就已經感到滿足了，因為清乃說了那樣的話，先是讓他的世界出現了無數的崩裂縫隙，然後又往裡面撒下了無數的種子，並且它們立刻就生根發芽了，於是他就多了一些奢求，於是也立刻產生了求而不得的痛苦……

　　雨穗能不能喜歡良平？不像良平那麼喜歡她也沒有關係，一點點就好？

　　他的靈魂因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而顫抖。

　　被良平的味道包圍著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雨穗把臉往他的胸口位置貼了貼，聽著他劇烈的心跳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良平乾淨溫暖的氣息和緊貼著她肌膚的冰冷對比鮮明，通過她的呼吸道，進入了肺部，讓她從內到外地溫暖了起來。

　　即便是清乃的拳腳落在身上時的疼痛都未能讓她感到有一絲悲傷，可此時此刻，感受著他的溫度，她突然抿緊了唇瓣，熱淚盈眶。她的手揪緊了他的衣襟，將臉埋了進去。良平……良平……良平良平良平良平良平……

　　良平腳步微頓，那微微顫動的肩膀和滲透了他的襯衫的溫熱讓他瘋狂，戾氣四溢，平靜的表面下高度活躍的內心活動也漸漸冷卻了下來，心臟的酸酸的痛痛的感覺比歡喜更多了一些。

　　校醫還沒有來上班，好在為了以防萬一，校醫室的門是不上鎖的。

　　趕走了躲在這裡睡覺得學生，良平將雨穗放在病床上，也不看她的臉，轉身走到藥櫃前從櫃子裡拿下了一些藥，走到雨穗面前蹲下，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對待一個易碎的瓷娃娃，表情冷靜得就像只是在幫一個普通同學。

　　「安心吧，」他平靜地說：「清乃學姐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信。」當然包括你喜歡我的那句話，所以你不必感到不自在。

　　雨穗愣了一下，嘴巴張了張，正想要說話，校醫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雨穗！」美芝抱著雨穗的運動服進來了。

　　良平起身出去，雨穗換下了濕衣服，她的皮膚白皙細嫩，此時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看起來觸目驚心，只是看到了一條胳膊上的傷，美芝就氣得又罵了起來，「真是太過分了，沒想到她們是這樣的人，我以為關於她們的傳言誇大了，結果根本就是她們從骨子裡就壞了了！」昨天還是朋友，相處得好好的，今天居然就用莫名其妙的理由把人打一頓，這叫什麼朋友？

　　「都只是皮外傷而已。抱歉，美芝。」雨穗說，美芝是因為她才認識清乃她們的。

　　美芝搖了搖頭，「總之以後遠離她們吧，但是清乃不是就住在你家附近嗎？這可怎麼辦才好？」

　　「別擔心，沒事的。」雨穗說。清乃她們是什麼樣的人她心裡清楚，跟這種人就算只是單純的做朋友搞不好也是會被牽連的。只是要長時間地關注一個人，比起偷偷摸摸地尾隨跟蹤和暗中進行，很顯然直接跟對方做朋友最簡單。只是有時候計畫趕不上變化，她料到知佳會從清乃入手，項鍊的秘密會被發現卻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運動服和校服書包一樣，都是學校裡的統一發配的，一般來說上體育課和運動會的時候學生們才會換上，也就是說每個學生在學校裡都有一套備用服裝。現在天氣還有點兒涼，他們穿的還是春季的運動服，長袖長褲，遮住了雨穗身上的青紫，但是臉上的一些傷痕卻是遮不住的。

　　良平正靠在校醫室外面，聽到開門聲便抬頭看了過去，那一瞬間雨穗飛快地低下頭，讓頭髮遮住了她臉上的痕跡，但良平還是看到了，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他又進校醫室去拿了一個口罩遞給雨穗，「已經幫你請假了，今天你可以先回家休息。」

　　雨穗接過口罩戴上，「謝謝班長。」

　　「雨穗你一個人可以嗎？」美芝一臉擔心。

　　「沒……」

　　「你家裡只有你一個人，所以老師讓我送你一趟。我是班長，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良平說，轉身就走，不容拒絕，「走吧。」

　　「……那我先走了。」雨穗跟美芝道別，因為左腳踝被清乃給踢傷了，只好一瘸一拐小弧度的蹦蹦跳跳地跟上。

　　美芝站在原地，看著前方身姿頎長挺拔的良平，和雨穗一點一點地趕上去的背影，緊接著又看到良平遲疑了一小會兒伸出手，跨過了兩人中間的距離，握住了雨穗的胳膊扶住了她。她歪了歪腦袋，眼中有了一絲困惑。

　　因為早上的這次事件，學校裡的流言已經滿天飛，雨穗和良平所過之處都有各色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尾隨。

　　知佳看到良平扶著雨穗走過來的時候，不甘心地咬住了唇，難道說良平是被雨穗施了魔法了嗎？明明已經是鐵打的事實，證據確鑿，可是他還是選擇視而不見，一心地認為雨穗就是他心目中的完美樣子嗎？是因為對他來說，沒有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所以打擊力度太小了嗎？

　　知佳咬著指甲，看著雨穗那副需要人保護的樣子，只覺得無恥至極。如果……如果能讓良平親耳聽到雨穗昨天早上對她說的那些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