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爆戰爭的消息很快在人群中不脛而走，各類似假還真的細節在大街小巷口口相傳，互聯網上也鋪天蓋地地轉著相關信息。
葉枝躺在病床上看著熱搜首頁各種有關戰爭的詞條，“保家衛國、舍其誰”、“戰爭必勝”、“鳳凰”……裡面的評論也都鬥志昂揚，葉枝看的也熱血沸騰，不愧是戰鬥力強悍、戰鬥意識更強烈的獸人種族。
葉枝對戰爭沒有什麽概念，他在前個世界活在和平年代，國家富足昌盛，長治久安，來到這個世界後，戰爭的陰影也沒有籠罩在這個國家之上，獸人都安居樂業，活平靜，只有這些天來戰爭的苗頭露出來，網上才顯露出激烈的氣氛來，但現實中各自還是該上班的上班、該學習的學習。
以至於葉枝還有些不真實感，對鳳凰說的要離開五六個月也沒有什麽概念。這兩天鳳凰肉眼可見的更加忙了，眼睛下能看到烏青之色，但還是每天會抽出時間來陪葉枝吃午飯或晚飯。
有次吃完晚飯，鳳凰已經連續一個黑夜個白天沒有閉眼休息過了，葉枝看著他困倦的神色，強硬要求他躺下來休息。
鳳凰為難地看了他眼，葉枝毫不退讓，到最後還是鳳凰的氣勢先泄掉，他聯系了身邊的副官，讓對方把接下來的軍隊會議推遲半小時。
“才半小時？”葉枝皺眉，雖然覺得時間短，但也知道這是極限了，他撐著手臂要下床，“……那你快休息吧，好好睡一會，不打擾你。”
鳳凰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你陪著，”他抿了抿唇，又道，“你兩次連著榨乾精神力，現在恢復的不好，就好好待在床上哪也別去。”
鳳凰把葉枝按到床頭，“在你身邊擠擠就好。”
葉枝看了下身下這隻窄小的鐵質病床，雖然這裡是醫院的高級單間，但為了手術方便，病床也不會設置的特別寬，要躺兩個成年男性實在是有些為難它了。
“你不覺得這是它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重量嗎？”葉枝默默看著半條腿已經跪在床上的鳳凰。
鳳凰：“……”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葉枝掀身上蓋著的被子，“出去走走，你個人睡，也能睡的安穩舒服些，快別鬧了。”
葉枝倒也想和鳳凰一起睡，畢竟自己現在喜歡對方，起睡算是自己佔便宜了，但是看著鳳凰面帶倦色的容光黯淡的臉龐，就不忍心讓他委屈地擠在一張小床上，睡也睡不好，說不定醒來後還會因為姿勢原因腰酸背痛。
“起睡。”鳳凰執著道。
葉枝抬眼，就見下秒，鳳凰在他面前變回了原形，隻流光璀璨的紅色大鳥，長長的尾翼搭在地上。
大鳥昂頭向葉枝“啾”了聲，然後縮起兩隻鳳爪，鑽進了葉枝的懷裡，那裡還有剛蓋著被子暖起來的溫度，溫暖舒適。
鳳凰擠進葉枝的懷裡，不客氣的找了個自己舒適的位置，然後左螺旋地盤著脖子尾羽睡成了圈，頭枕在最中間，頭頂的冠羽亮而奪目。
葉枝呆呆地看了片刻，才從那種恍惚出神的狀態中醒神過來，他靜靜望著鳳凰胸脯的起伏，然後冷漠口道：“五分鍾過去了，你怎麽還不睡？”
正在裝睡的鳳凰：“……”
鳳凰睜隻眼，望著葉枝，聲音低低地，“睡不著。”精神直維持著高度緊張興奮的狀態，現在躺下來了，反倒是睡不著，大腦裡堆事情跑出來晃，就是空不下來。
這種狀態葉枝也理解，他曾經學習的時候也有過這種亢奮的時候，通宵學習試圖女媧補天，考完試了精神還放松不下來，跟著同學出去慶祝了番才釋放完精力。
葉枝摸摸鳳凰的尾羽，但對方現在需要睡眠，想了想，他釋放出自己的精神束，柔聲道：“睡吧，陪著你。”
然後一邊用精神束安撫鳳凰的精神海，邊用手撫摸鳳凰的羽毛。
鳳凰安靜地蜷縮在葉枝懷裡，感受著身體上和精神上的雙重觸感，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盤在媽媽的窩裡面，被對方溫柔地擁著，也是這樣輕柔的撫摸，耐心地幫自己順毛，陽光照在身體上，帶來愜意的暖融融感受，樹上枝葉被風吹拂輕輕拂動，樹下蟲鳴在歌唱，時間安靜而又美好，仿佛能無限延展下去，就這樣過完輩子。
葉枝精神束的安撫不停，手下的動作卻是慢慢減輕了力度，但也沒有停止，而是保持著之的頻率，下又下地撫摸，他知道這樣穩定的節奏會讓陷入睡眠的鳳凰感到安定。
時光在安靜的病房內緩緩流淌，下午的天黑的格外迅疾，黃昏可能很長，但太陽落山收回全部的光線又是一眨眼的事情。
病房裡慢慢陷入黑暗，葉枝想起以前的事。
小時候他會追著田野上黃昏時太陽投下的光影奔跑，始還能跟上，但很快，太陽光跑的越來越快，群山的影子在葉枝身後很快追上他，小小年紀的葉枝跑不動撐著膝蓋站在田埂上喘氣，看著太陽光最後逃離，整個世界在那一眼間迅速落入黑暗。
四周鴉雀無聲，沒有人來接他。
葉枝慢慢在黑暗中站直身體，呼吸平複，剛才追著太陽光跑的疲憊和熱烈同褪去，不言地一步一步往回去走。
孤兒院的院長已經年老，他坐在院門口的木椅上，手裡撐著根拐杖，在等那些調皮的晚歸的孩子，盞燈掛在院門口的高處，出昏黃黯淡的光，沒有太陽光亮眼，好像隨時油盡燈枯的樣子。
葉枝揉揉酸的鼻子，然後揚起臉向院長走去，甜甜地叫道：“院長爺爺。”
成年後，葉枝就很少在下午午睡。有次不小心睡過去後，睜眼還沒感受到睡眠充沛後的通身舒適感，就被滿屋子的黑暗包裹，那一刻的孤獨就像被全世界拋下，葉枝呆呆地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良久，才慢慢坐起身出去吃飯。
其實那個時候如果身邊有人陪著會好很多。但葉枝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
黑暗中，葉枝慢慢撫摸著鳳凰溫熱的羽毛，覺得此時景色靜謐，也並沒有之想的那樣難捱，他懷裡抱著鳳凰，像彩霞像烈火一眼耀眼的紅色大鳥，周邊的黑暗也被襯得不值一提。
葉枝勾起唇角，看著懷裡的鳳凰眼睛彎起的安靜。
“醒醒，半小時時間到了。”葉枝輕輕喊醒還在沉睡的鳳凰。
懷裡的鳥翻了個身換了個姿勢盤著，不願意醒來。葉枝看了眼不遠處床頭一直震動個不停的通訊設備，無奈地拎起鳳頭，“真的不要再睡了，你的下屬找你呢！”
鳳凰勉為其難地睜隻眼，模糊的視線好不容易聚焦，看清是葉枝後複又閉上了，“啾。”困到只會說鳥語。
葉枝：“……”沒救了，之為了工作直不肯歇息的人是誰。
他探身把鳳凰的通訊設備拿過來，然後三兩下接通，直接懟在鳳凰的腦袋邊，後者聽到傳過來的帶著電流的聲音後，瞬間清醒了。
葉枝事不關己地笑了聲，獲得鳳凰一個白眼和聲生氣的“啾”，但後者現在顯然趕時間，匆匆撲棱了兩下翅膀就權算做整理羽毛。
葉枝下地走到窗，打了大窗，外面清冷的夜風撲來，帶來新鮮的泥土和青草氣息。
鳳凰直接穿過窗戶飛了出去，暗藍夜幕下，隻火紅的大鳥流星般滑過，葉枝久久地站在窗觀望，直到最後看不見了，才關上窗回到床上。
已經快到深秋了，天氣始涼了起來，葉枝躺在被子裡，感覺冰冷的腳心慢慢回暖，眼皮逐漸合上，在滿室的黑暗與寂靜中沉沉睡去，這次卻再沒有之害怕醒來也是獨身人黑暗的顧慮了。
葉枝快修養好要出院時小林來看了他次，當時小林抱著葉枝哭的昏天黑地，連連葉枝保證他當時是真的不知情，以及道歉把葉枝陷入那樣的險境。
葉枝拍著他的胳膊安撫他，“嗯，不會介意，還感謝你當時在閻宿的槍下救下的行為呢，”葉枝他比了個大拇指，“推他的人去擋他的槍l子，很機智！”
“那是，”聽葉枝誇獎，小林就忍不住膨脹接上，接完了想起自己剛才還在哭訴，又耷拉著張臉，“那你不介意，你讓鳳凰給放開限制，憑什麽來看你還要向他申請，你住院前幾天還不讓來，整個住院期間還總共只能來一次……”
小林在那邊喋喋不休地細數鳳凰的作孽行為，葉枝在旁邊聽著忍不住不停摸鼻子來掩飾自己的心虛，他聽著好像這鳳凰的佔有欲比較強啊，想到這葉枝臉有點燒，又想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總之戀愛期間的心思總是多愁善感，想東想西。
小林和葉枝說完鳳凰，又說起最近的戰爭。
“最近有人都躊躇滿志，官方已經放出消息了，這將是傾力戰，徹底解決這些年來困擾著們國家的痼疾。”小林握著拳頭，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神采，兩隻眼睛也放光，仿佛已經預見了把敵人撕碎贏得勝利的那一天。
葉枝想了想，“會有很多人應征嗎？到時候參加戰爭的獸人多嗎？”
“那是肯定的啊！”小林激動地接話，“那可是幾百年的戰爭啊，而且是鳳凰帶領，想到這些誰不會熱血沸騰？自己也是要去參加戰爭的……”
葉枝原本還安靜聽著，聽到小林也要去參加戰爭，不由得有些震驚，就仿佛之以為離自己很遠的事情，突然發生在親近的人身上，你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件事情很近。
是鳳凰的地位高上帶給葉枝太多錯覺，直到小林也說他要去參加戰爭，他才感覺到湧動在平常民眾中的那股戰爭的迫切感。
“你也會上戰場嗎？”葉枝想了想，委婉地問，“你原形不是鴿子嗎？”
“嗯，怎麽了？”小林奇怪地看著葉枝，思維不知道轉到了哪個奇怪的角落，忙解釋道，“可不是和平鴿，也沒有鴿的意思啊，你不要亂想。”
葉枝：“……”沒有你亂想好吧。
葉枝：“的意思是，你的原形是鴿子，比起那些老虎獅子，在戰場上不是很吃虧嗎？”
“你不要小瞧鴿子啊，”小林不服，“們辨識方位能力很強的，可以在戰爭期間傳遞消息，簡直是不二之選。而且是醫生，到時候肯定後勤部的。”
聽到小林後勤部葉枝就放心了，又重新靠回床頭，“沒有小瞧你的意思，只是擔心你打不過受傷。”
“打不打得過還不定呢，又不是貼身肉搏，有槍有炮呢。”小林撇撇嘴不屑道。
葉枝：“……”還真的是他自己思路鑽牛角尖了，隻想著獸人們變成原形戰鬥力增強，就想著他們打架也是變成原形打，忽略了這個獸人世界的科技展水平比自己原來的世界還好上那麽點了。
小林：“對了，戰爭始後，你去不去前線啊？”
突然被小林問到這個問題，葉枝還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麽這樣問？征兵入伍是有什麽強製要求嗎？”不然怎麽會來問他這個和獸人比起來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退化人類，根本不是合適人選呐。
“你不是有治愈動物精神創傷的能力嗎？”小林不解地看向葉枝，“雖然你只有個，但到時候在前線幫忙，也能在關鍵時刻出來拯救下局面，”小林在腦海中暢想著那個局面，“嘿嘿，如果真是那樣，那我們這次就是無往不勝了，有個鳳凰，還有個你。”
葉枝以為小林是在說戰場上可能遇到有作戰兵獸化失敗精神暴動引起小范圍衝突造成損傷的事情，便沒有多留心注意，則獸人獸化失敗率並不高，最近這事也是有孔雀他們在從中作梗，二則軍隊裡的長官應該會對這種突情況有應對準備。
便對小林道：“不準備去參加戰爭。”
“啊？你不去啊？”小林有些失望又好像是有些氣地看著葉枝，“你能力這麽特殊，如果能去幫忙的話，們肯定會勝利的啊……”小林語無倫次地喃喃自語，葉枝就沉默地望著他。
好半晌，小林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擦了擦眼睛，裡面都有了因情緒激動爬上來的紅血絲，“對不起，只是太想贏了……不是逼著你去做選擇。”
小林低垂著頭，像一株蔫噠噠的草，葉枝這次卻不想去安慰他，只是溫聲說了句“沒事”。
然後相對無言，小林又在旁邊枯坐了會，葉枝削了個蘋果，葉枝接過，小林衝他後便告辭離開了。
葉枝望著小林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醫院的輕質木門閉上，房間裡便重新回歸了安靜。
良久，葉枝收回視線，落在手裡的那顆削好的蘋果上，雪白的果肉因為長時間暴露在空氣裡，已經微微有些氧化鏽。
葉枝拿住轉動了下，然後咬了口，很甜。他邊咀嚼，邊望向窗外。
雖然在這個世界他被賦予了特殊的能力，珍貴稀有，僅此一份，但他內心還是個普通人，想要安穩的活，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放不在他身上，以在小林問他會不會上戰場那一刻，他是抗拒的。
厭惡戰爭，害怕死亡……
葉枝緩緩閉上眼睛，不知道他的選擇是對是錯，是自私還是正常心理……
兩日後，葉枝出院。這次還是鳳凰來接他，後者在經過幾天沒日沒夜的忙碌後，事情終於也梳理地差不多，剩下的工作只需要下面按部就班地去做，鳳凰本人難得地有了不少空閑。
在車上，鳳凰和葉枝提起過幾天會有個慈善晚宴的事情。
“戰爭邀請各界名流參加個晚宴，方面是鼓舞人心，方面就是募資了。”鳳凰邊車邊說道。
“唔，可以理解，但為什麽要邀請我？”葉枝不解地問，“沒那麽大筆錢去參加這個捐款活動啊……”葉枝不是哭窮，而是他工資卡裡的余額真的拿不出手，雖然以平均標準看來，還算是小康水平。
但要知道能去這種晚宴的人士，捐款怎麽也不會小氣，到時候自己夾在那裡面，葉枝想了想那個場面，就尷尬地腳趾抓地。
“可以線上捐款，就那種普通人捐款的渠道，這種比較適合。”葉枝連忙道。
鳳凰余光瞥一眼葉枝，“不貪你的錢，你去參加晚宴，你錢，拿我的錢捐出去。”
葉枝：“……”有錢人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葉枝兩眼含淚，真想跪下來叫爸爸。他忍住了，在未來男朋友面前，還是要有風骨在。
“不必如此吧……”你是錢多的沒處捐了嗎。
不過後半句葉枝沒有說出來。
“這個晚宴是一個很好的社交場合，到時候你可以去認識下朋友。”鳳凰的關注點根本沒落在錢上，葉枝不由佩服，這就是有錢人和窮人的思維差別嗎。
鳳凰又道：“而且……”
葉枝等了會，沒等到下文，奇怪地看向鳳凰，很少見對方這樣話說一半留半的，便主動問道：“而且怎麽了？”
“而且爸爸想見你。”鳳凰語速飛快地說完。
葉枝：“哦，那想見就見唄——等等你剛說什麽？”葉枝不敢置信地看向鳳凰，要不是安全帶勒著他，他能直接撲到鳳凰那邊去，“誰想要見？要去見誰？”
鳳凰：“爸爸……”
葉枝：“……”
車裡出現了刻沉默，鳳凰看了眼葉枝，見對方一動不動，心想這反應不在他預料范圍內，難不成是沒聽清？
“咳，那個是我爸爸想見你，他聽說你有精神治愈的能力，這次又在戰爭夕，便想親自看看你。”鳳凰詳細解釋道。
聽完詳細解釋的葉枝：“……”萎了。
他本以為自己拿的是見家長的劇本，通真情實感、忐忑難安後，結果告訴他這就是個普通劇情本？
葉枝：“？？？”還有沒有心了？
葉枝冷漠無情地靠回車靠背，淡淡問道：“你爸爸是誰啊？”
鳳凰：“是這個國家的皇帝。”
葉枝：“……”
葉枝像條缺水的魚猛地打挺向撲，又被安全帶勾住原勒回座位，他魚目望向車前窗，快，他要吸氧。
口水嗆住了喉嚨，葉枝咳了好幾口，才恢復了平靜，然後第件事就是去問鳳凰，“……看不出來啊？”
鳳凰：“嗯？這有什麽看不看出來的，你也沒看過啊，這不是剛告訴你。”
葉枝默默口，“這不是說你看不出來是皇帝的兒子麽，畢竟幾次見面不是被電流困住，就是被電網困住。”
鳳凰：“……”
鳳凰面皮薄，被葉枝這說臉上就稍有些紅意，氣哼哼地解釋：“因為他們擔心精神暴動後會傷害到其他人，才會禁錮我。”
鳳凰擰眉，握著方向盤的手攥緊，“是自願被束縛的，當時保留著意識，但也不能保證精神暴動的時候能控制的住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精神暴動……”
葉枝看著鳳凰著急解釋的樣子，有些心疼，其實這些他以前自己都猜測過，但此刻親耳從鳳凰嘴裡聽到這些還是不樣的感觸。
當初鳳凰能掙脫出電網的束縛，會專門過來找他，他還保留著人類時的意識，能感知到周圍的切，那他在那段時間裡，該有多麽孤獨和痛苦。
葉枝覺得心像是被鳳凰的那些話攥緊了，他把手放在鳳凰的胳膊上，輕輕道：“嗯，都知道，剛才玩笑的，知道你很厲害，”葉枝起來，“你也很溫柔，擁有力量卻會去克制它。”
鳳凰聽著葉枝的這些話，臉上卻是更紅了，慢慢說了句，“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