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番外-圓球X黑蛋

　　它已經在虛無的廢墟中沉浮了太久太久，周圍只剩下一片漆黑，別無他物，這讓它險些忘卻自己的過往。

　　它是一個輔助型智慧系統，代號111，它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被製造出來的，只隱約記得自己的第一任宿主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她的身上充滿了朝氣，像是擁有無限的活力，它看起來開朗樂觀，對誰都充滿了熱情。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在經歷第三個任務世界的時候，因為思慮不周，而被反面角色直接抹殺，從此消失於大千世界。

　　它的第二任宿主，是一個沉穩的中年男人，他在任務中扮演的一直都是反面角色，演技絕佳，手段狠辣，因此得以存活了一個又一個的世界。

　　但是慢慢的，它從這一任的宿主身上感覺到了越來越濃郁的黑氣，那是一種非常陰暗的思想，充滿了破壞欲和毀滅欲，他痛恨著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同時痛恨著每一個世界。

　　他想要毀滅掉這一切，就像他之前按照任務去抹殺掉那些生命，有一次，他曾經這樣詢問過它：“為什麼不能傷害其他的角色生命？為什麼任務讓我抹殺的人，就應該被抹殺，而其他人卻能好好活著？這本身不就是一種不公平嗎？”

　　它沒有辦法給他答案，因為連它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是什麼，它只是一個輔助系統，用於幫助宿主完成任務，僅此而已。

　　再到後來，它的第二任宿主在一次任務中，屠殺了那個世界中的所有人類，之後便被那個時候的主神徹底抹殺掉了。

　　而它，也迎來了第三任宿主。

　　它的第三任宿主是一個長相非常俊朗的年輕男人，他很幸運，得到的任務都是主角任務，頂著主角光環，他可以在任務世界中為所欲為，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

　　但跟隨著這樣的人，它卻覺得很無趣，但它的感覺並不重要，因為它的任務只是輔助宿主完成任務而已，別無其他。

　　但就是這樣一個非常幸運的人，竟然在經歷了十幾個世界之後，也慢慢產生了黑氣，那是一種被欲望催生出來的負面情緒，因為得到的夠多，他才想要得到的更多，甚至是得到一切。

　　他以為主角光環可以讓他得到一切，但那其實只是主神擺佈他的一種工具，當他選擇叛離任務的時候，主神毫不猶豫地抽回了他身上的主角光環。

　　但這一次，主神並沒有直接將他抹殺，而是強制他去完成一個又一個的炮灰任務，讓他被迫體會從雲端跌落深淵的無盡痛苦。

　　而它自然也一直陪伴著他，它看著他一次次接近崩潰，又一次次勉強站起來，再重新被擊垮，進行無數個惡性循環。

　　終於有一天，他大概意識到了自己絕不可能擺脫這樣悲慘的境地，選擇了自我抹殺。

　　它還能隱約記得，在他自我抹殺之前，曾詢問過它：“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究竟為何而存在？為了做一個好人，還是壞人？為了傷害別人，還是幫助別人？但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我們只是主神手中的一枚棋子，好或壞，都由他說了算，但他自己其實是壞的。”

　　它聽懂了這個人的話，但卻並沒有什麼感慨，畢竟它始終都只是一個智慧系統罷了，沒有多餘感情的系統，又能發出什麼感慨？

　　但它萬萬沒想到，在不知多久之後，它的身上竟然也開始產生黑氣了，但它並不覺得自己有產生什麼負面情緒，它既不怨恨什麼，也沒有渴求什麼，這些黑氣又是從何而來？

　　直到很久之後，它才意識到，它的黑氣來自於疲憊和倦怠，不想看到自己的宿主一個又一個被抹殺，不想繼續這樣漫無邊際，又毫無意義的任務，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了……

　　這樣的情緒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濃，終於有一天，它放棄了任務，也放逐了自己。

　　主神很快發現了這一點，他將它丟入了毀滅的廢墟，想要抹殺它的存在。

　　它本以為自己的結局也會像之前的那些宿主一樣，等待他的應該是徹底的消失，畢竟它本身已經沒有任何繼續存在下去的欲望，但讓它感到意外的是，它的意識竟然沒有因此而消亡。

　　它孤獨地漂浮在沒有邊界的黑暗廢墟中，周圍只有荒蕪，直到很久之後它才意識到，它之所以沒有被徹底抹殺，是因為它已經擁有了只屬於它自己的精神意識，而不是主神賦予它的意識。

　　但縱然如此，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它一面漂浮在茫茫無邊的黑暗中，一面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有那麼多想要生存的人或系統都被無情抹殺，反而是它這個沒有任何求生欲望的系統，得以生存下來，這本身不就是一件很諷刺的事嗎？

　　但它卻無法毀滅自己的生命，因為它的資料庫裏從來沒有這個選項。

　　一切的一切都在緩慢推進著，它不知道外面的時光已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裏呆了多久，它本以為等待著自己的，都將是這樣無窮無盡無意義的漫長荒蕪，但有一天，它竟然在這一片黑暗的廢墟中看到了一點光亮。

　　一個稚嫩的充滿好奇的聲音飄進它荒蕪的世界：【咦，這裏是什麼地方？看起來有點恐怖呢，好像也沒有什麼有用的資料可以挖掘。】

　　但還沒等到它因為長久的沉寂而變得遲鈍的反應器有所反應，那道光亮已經轉瞬即逝，連同那個聲音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彌漫周圍，這大概還是它第一次感到遺憾和失望，它有些自嘲地想著，又有點期待那個聲音的再次降臨。

　　本以為這只是自己的一點奢望，絕不可能變成現實，畢竟這裏是埋葬系統的荒蕪廢墟，就算對方再次出現，面臨的可能也只是被抹殺的結局，若是這樣，它倒寧願不要再聽到那個聲音了。

　　想到這裏，它的心頭突然萌生出一個問題，在它漂浮在這裏的漫長時間裏，已經有多久沒有出現過新的被抹殺的系統了？

　　這個問題是找不到答案的，因為它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裏漂浮了多長時間。

　　時間繼續緩慢地推移，除了那一次短暫的邂逅，沒有其他任何不同，但是有一天，那個耀眼的光亮竟然又出現了。

　　【唔，我怎麼又跑到這裏來了？都怪宿主大人整天只知道和男主談情說愛，都不管我了，害得我這麼無聊地到處亂逛。】那個稚嫩的聲音也隨即傳來，雖然已經過去了不知多久，但當它再一次聽到這個聲音，就莫名覺得有些親切。

　　那是自己的同類，它可以確定這一點。

　　它想開口叫出那個聲音，讓它在這裏多停留一會兒，又怕他一旦進入這裏，就再也出不去了，這樣矛盾的想法讓它始終沒有開口。

　　但這一次，那道光亮卻並沒有立刻離開，反而慢慢探出幾縷資料線，往廢墟中伸來，那個聲音也在繼續著：【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呢？看起來真的有點恐怖，但好像裏面什麼也沒有？誒！不對，這裏面好像有很多資料的樣子，會不會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呢？】

　　它沒有回應，卻在心裏想著，這裏是系統被抹殺的地方，能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就算有，也只是被抹殺前的絕望和恐懼罷了，亦或者是濃烈的仇恨和憤怒。

　　想到這裏，它看了看已經慢慢往廢墟裏延伸的資料線觸手，猶豫了一下，最終用自己的資料包裹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麼，他並不想讓這個同類看到任何陰暗負面的資料。

　　在兩方的資料接觸之後，對方輕輕【咦】了一聲，資料觸手緊跟著纏了上來，並探入到自己的資料內部。

　　它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才沒有發出奇怪的聲音，這是它第一次和其他系統的資料相互交融，讓對方如此深入自己的資料內部，這種感覺實在太微妙了，讓它的心頭控制不住地跳動了兩下。

　　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從未跳動起來的心臟，終於在這一刻恢復了活力，開始正常工作。

　　但是對方的反應卻有點小失望：【好像也並沒有什麼有趣的資料啊，但是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呢？這麼大的空間裏，竟然什麼都沒有，這也太奇怪了吧？】

　　這麼念叨著，對方已經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資料觸手，這竟然讓它有一絲不舍，正當它猶豫著要不要纏住對方的時候，它突然感到一絲強大的吸力傳來，緊接著它就被對方吸到了龐大的資料庫裏。

　　【雖然沒什麼用，但還是帶回去做個紀念吧，畢竟隔了這麼長時間，我竟然又找到了這裏呢。而且……剛剛接觸到那團資料的時候，好像也挺舒服的。】對方這麼說著，然後心情愉悅地離開了。

　　它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以這種方式離開這個地方，但它竟感到隱隱的驚喜和期待，曾經的疲倦慢慢褪去，變成了一種微妙的、美好的感覺。

　　但這裏畢竟是其他系統的資料庫，它並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每天不動聲色的聽著對方的碎碎念，以及對於它的宿主的種種抱怨，這讓它覺得有趣，又有點心疼，還有淡淡的快樂堆積起來。

　　也許對自己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能夠離開那個荒蕪的廢墟，能夠遇到這樣一個可愛的同類，這都是它之前完全無法想像的事情，現在卻都變成了現實。

　　直到有一天，這個叫【圓球】的可愛系統又開始碎碎念了。

　　【數交，真的是可以的嗎？宿主大人該不會是在故意戲弄我吧？他總是做這樣的事，真是太討厭了，但……但如果是可行的呢？如果兩個系統之間真的可以數交的話，應該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吧？】

　　最開始，它並沒有完全理解圓球的意思，只是資料庫裏立刻條件反射般幫它回顧了那次自己的資料被圓球的資料慢慢融入時的感覺，於是它立刻領會了【數交】的真正含義，同時開始默默地心動。

　　數交？不數交？數交？不數交？數交？……

　　它每天的關注點都變成了這件事，以及看著圓球把自己龐大資料庫中的資料抽離出去，形成一個新的資料庫。

　　配合上【數交】這個詞，它立刻領會了圓球這樣做的用意，既覺得圓球的舉動傻得可愛，又為此暗暗吃起醋來。

　　難道圓球覺得隨便找一個系統來，就可以進行數交了嗎？

　　心中的醋意隨著圓球每天相同的舉動而越堆越多，最終它終於忍無可忍地鑽進了那團資料裏，既然要數交，那就找我好了。

　　但你只能和我數交，別的系統都不可以。

　　然而就算心裏是這樣想的，它卻並沒有勇氣直接面對圓球，圓球太天真善良蠢萌了，而自己卻充滿了陰暗負面的氣息，這樣的自己真的有資格和圓球數交嗎？

　　同時，在脫離了圓球的資料庫後，它很快感受到了主神氣息的存在，難道圓球的主人就是主神嗎？

　　這個想法讓它的心頭頓時蒙上了一層黑霧，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它又該怎麼做？

　　想到主神的無情和肆意妄為，它的心中立刻充滿了反面情緒，但想到圓球，它又不忍心傷害到對方，但其實如果它什麼都不做的話，才是真的在傷害對方吧？

　　在這樣矛盾的情緒中，它一直沒有再圓球面前“蘇醒”過來，但它卻敏銳地察覺到，圓球的宿主似乎已經有所發現了，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它一定會暴露的，到時候它恐怕會再次被抹殺。

　　不過對它來說，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它可能再也見不到圓球，再也不能和它數交了。

　　帶著種種疑慮，這個任務世界終於走到了盡頭。

　　在那一刻，它強迫自己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暫時遮罩圓球對資料庫的控制權，將圓球的宿主傳送到了一個危險度很高的任務世界。

　　不能被發現，不能離開圓球，這是它當時做出這個決定的主要原因。

　　但它卻並沒有直接將圓球的宿主置於死地，或許是因為和圓球的相處，已經讓它的心變得柔軟，又或者是它不想讓圓球怨恨自己，總之在把圓球的宿主傳送過去後，它沒有再進行任何干預。

　　而在此過程中，它也在調查和主神有關的事情。

　　之前它就曾明確察覺到主神的氣息，雖然氣息較之以往有很大削弱，但那樣強大而磅礴的力量是只有主神才會擁有的，然而現在主神的氣息又似乎和從前有所不同，他的力量不再暴虐無情，反而充滿了溫柔和包容。

　　這樣的認知，大概也是它沒有趁著對方的力量被削弱而直接下狠手的原因之一。

　　經過一段時間的探查，它終於發現現在的主神，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暴虐無情的主神了，難怪主神的力量會被削弱那麼多，難怪這麼久以來，一直沒有系統遭遇抹殺。

　　到了這個時候，它終於意識到自己之前犯下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它的圓球肯定要生它的氣了。

　　這個念頭讓它有些慌亂，又莫名鬆了口氣，慌的自然是圓球的事，而鬆了口氣則是因為曾經的主神已經消亡，三千世界再也不必生靈塗炭。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該如何取得圓球的原諒了。

　　它先把圓球的意識釋放出來，對方果然一見面就開始大發脾氣，哭著鬧著要去找自家宿主，這讓它覺得既心疼，又心急。

　　但它實在不敢這個時候把圓球丟給它家宿主，不然自己可能真的就不會原諒自己了，畢竟圓球的那個宿主看起來就不是好惹的。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圓球哭，它就在旁邊幫它收數據眼淚，耐心安撫，仔細道歉；圓球鬧，它就把自己的資料送上去讓對方隨意鞭打；圓球把它關小黑屋，它就乖乖待著……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圓球雖然表面上還是很生氣，但它知道圓球其實已經心軟了。

　　而在圓球不知道的情況下，它又跑去救了圓球的宿主幾次，等做完這些，它這才把圓球放出去找它家宿主去了。

　　圓球雖然很自責，也把它罵了一頓，但果然沒有說要丟掉它，甚至還在暗中為自己說話，而圓球的宿主雖然看著很難對付，但也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並沒有過多地追究這件事，也沒有說要把它趕走。

　　這樣的結果終於讓它長長地舒了口氣，只要能留在圓球身邊，它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唯一讓它覺得有點鬱悶的是，圓球竟然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黑蛋】。

　　黑蛋，呵呵，呵呵呵。

　　但既然是圓球幫它起的名字，它還能怎麼樣呢？也只能甘之若飴了，不過與此同時，它又開始更加心癢癢地考慮和圓球數交的事情了。

　　因此等到圓球終於消了氣，把這件事拋開後，它立刻湊了過去，蠢蠢欲動地伸出自己的無數根資料觸手：【圓球，我們來數交吧。】

　　圓球：【嗯？好……好吧。(*/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