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陽明媚，溫煦的光線如水波上的銀紋上下起伏，滋潤著所有人的心房。
薑譲站在路邊馬車旁，焦慮放在臉上，他早早通知過小隊裡的人出發時間，結果還是有人遲到。
其實還說不上遲到，距離遲到還差有一小段時間。不過除了那個人以外全部人都提前到齊，他顯得就像遲到一般。
“那貨該不是還在睡覺吧?”薑譲歎了一口氣道，“悄悄你去喊他一下。”
薑譲是個時間觀念特別強的人，他的性格和倚雪比較對頭，一樣對自己嚴苛對別人也嚴苛，看不慣藐視紀律的人。
“我剛才去過了，他不在房間。”柳悄悄俏聲應道。
一上午沒找到眉千笑的人，她心情也有些不好，她更喜歡那種別人都搞不定笑哥，想搞定笑哥就只能麻煩她的感覺。但現在明顯連她都成為了找不到笑哥的疏遠的人，不高興。
“今天我在整個拱衛司裡頭都沒見著他影子。”聽風思索了一下說道。
她今天上午可是在拱衛司跑了好幾個地方。
“所以他又跑哪裡去了?又要耽誤大家的時間嗎?上次指揮使大人對他遲到只是小懲大誡，這次我可不會心軟，我要扣他的糧餉！”
薑譲抬頭看了看太陽，離集合時間一點一滴靠近，讓他這個規矩強迫症者感到越來越焦慮，有種又要遲到出發的不祥預感。
“扣糧餉對他確實是最嚴厲的懲罰啊……”柳悄悄笑道，“我去附近找找好了，或許我猜到他在哪。”
“嗯，找不到請趕緊回來，我們自個出發，不要耽誤了時間。”
“好的。”
……
平凡的上午，城西的街頭已經吵吵嚷嚷，菜肉販子的吆喝聲此起彼落，一片繁華景象。
柳悄悄在熱鬧的街市中穿梭而過，她昨天已經和眉千笑出來逛過南京熱鬧的街頭，對於這番景色和這條街市已經熟絡。
她堅定地朝一個三層高的建築物跑去，腦子裡不斷責怪自己。
怎麽忘了這茬，昨天和笑哥從這裡經過的時候，她明明聽到笑哥喃喃自語了一句:這裡的竹葉青挺香……
“喲，客官你幾位！”
一大早看到有客人進來，店小二停下擦桌子的活，笑臉迎來。
“我找人。”
“哦，你朋友在三樓！”
柳悄悄飛快跑上三樓，定眼一看，難怪店小二十分篤定她要找的人在三樓……整個酒家就只有一位客人呢。
也對，誰一大清早就上酒家喝酒啊，再貪杯的酒鬼，這個時候都應該還在酩酊大醉沒起床呢！
那個獨坐屋中央，一頭長發扎成馬尾，身形修長，長著一雙大大的丹鳳眼的家夥，不是眉千笑還能是誰！
“笑哥，你怎麽一大早一個人跑來這裡喝酒啊！”
柳悄悄跑到眉千笑面前坐下，氣鼓鼓地鼓起臉頰，表示自己的不滿。
她不是討厭眉千笑一大清早來喝酒，也不是討厭眉千笑喝酒誤了出發的時間，她是討厭眉千笑跑來喝酒不叫上她。有個人幫忙斟酒不比獨飲來得暢快?
“喝酒哪有分大清早還是大晚上的啊，什麽時候都能喝。開心的時候要喝竹葉青，香甜回甘更讓人盡興;不開心的時候更要喝竹葉青，酒苦味長能使千愁停。”
眉千笑捧起酒碗，放在鼻前輕輕吸入酒香，隨後一飲而盡，清澈的清流沿著嘴角滑落，流落修長的脖子，流入滾燙的胸懷。
一碗飲盡，正準備去伸手去抓酒壇，柳悄悄卻已經更早一步拿起酒壇，幫眉千笑滿上。一拿才知道，那壇酒就剩最後這麽一碗了，眉千笑一大早喝完了一壇聞著就要酒精過敏勁頭十足的竹葉青，真不知道怎麽說他好。
“那麽，笑哥現在是因為開心才喝，還是不開心才喝?”
“我已經分不清了……”眉千笑端起酒碗，這次沒有牛飲，輕輕抿了一口，“果然，悄悄倒的酒，特別馨甜！”
“你還真是特別愛喝竹葉青呢，笑哥。”柳悄悄捧著小腦袋撐在桌子上，會說話的大眼睛帶著笑意看著眉千笑，她最喜歡聽眉千笑說諸如她倒的酒特別好喝這樣的話，即使只是一句玩笑話。
“我愛喝竹葉青嗎……”
眉千笑雙眼迷茫地看著碗中酒……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喝竹葉青……他沒有酒癮。
只不過，每當喝到竹葉青的時候，就感覺好像回到那個時候，他正在和她對酒當歌……他愛的不是酒，而是……
眉千笑抬起雙眼，眼中那托著下巴的身影，逐漸模糊，變成一位全身白衣的女子。她的眉毛猶如絕勝煙柳，輕巧丘鼻之下嬌唇紅嫩，面白如霜膚滑如脂，佳人獨麗一笑傾國……
每當喝竹葉青的時候，就好似和你正在對酒當歌啊，你可知否?
眉千笑伸出了自己的手，慢慢朝那張美得觸目驚心的臉蛋撫去……
“笑哥，要走了，我們遲到了。”
柳悄悄突然一把抓住眉千笑的大手，那軟綿綿的小手接觸到他的那一刻，眉千笑眼中的身影重新變回天使般微笑的柳悄悄，像在拔河一把要把他拉起身。
柳悄悄不介意眉千笑輕撫她的臉頰，但是她看到了，她看到了剛才那一刻，眉千笑眼中印出的人，壓根不是她。下意識地，柳悄悄阻止了眉千笑的輕撫，親眼看著眉千笑眼中的依戀破碎了，煙消雲散……那一刻，她心底也有一些刺痛，為何，他眼中那抹依戀會那麽深沉，深沉得連她都敬畏……
“還真是要遲到了！”眉千笑瞄了一眼窗外，嚇了一跳，他似乎喝得太入迷，忘了時間的流逝。
他喝酒喝得不是解癮，而是入迷，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我們快走吧！他們全在馬車那裡等著了！”
“臥槽， 全都等著了?！不行不行，這個時候趕回去肯定要被罵，要出遠門要提前時間集合這是常識，就算準時到也得挨罵！”
“那怎麽辦?”
眉千笑牽著柳悄悄快速跑到樓下，向店小二要五斤牛肉五個大肉包子，結帳後將東西塞給柳悄悄，又跑上了三樓。
“笑哥你哪來的銀子?”
“和薑譲預借的，那個薑譲雖然一板一眼，但挺大方。好了，跳上來，哥帶你玩‘飛高高’！”眉千笑跑到窗邊，張開了雙手，示意柳悄悄跳上來。
但是柳悄悄站在那愣了一會，眉千笑連忙問:“怎麽了?哪裡不舒服?”
“笑哥，以後來喝酒要帶上悄悄，好嗎?”
眉千笑沒想到柳悄悄突然會這麽說，一怔後才說:“好，笑哥盡量……”
“拉鉤鉤。”
柳悄悄抱著五斤牛肉和五個大肉包，騰不出手來，但忙著抱東西的一隻手翹起了一隻小拇指，像隻毛毛蟲一樣孤獨地在那擺來擺去，看起來又可愛又可笑。
“行，拉鉤鉤，一百年不許變……笑哥答應你，只要你在笑哥身邊，笑哥就拉上你幫忙倒酒，行了吧！”
眉千笑伸出小拇指過去和那隻毛毛蟲勾在一塊，柳悄悄立刻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笑顏，讓窗外的太陽都失去了原本該有的光華。
她用力蹦起身子，落在眉千笑的懷中:“快走吧！”
“好嘞……笑哥帶悄悄‘飛高高’！”
眉千笑嘴上也掛著一抹淡笑，飛身衝出了窗口，好似一縷藍煙消散在藍天白雲之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