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單純

　　通過華書儀的連夜調查， 陳之敬等人才知道， 原來俞淼會上《方虹的紅茶》真的是有意為之。她雖然和方虹並不熟識， 卻認識方虹的朋友，著名音樂人何啓泰，通過他的介紹才搭上了方虹的線。

　　作為老牌影後， 方虹雖然年事已高， 但影響力在成年人群體中依然不減， 甚至強於層出不窮的小花鮮肉。加之其從童星開始幾十年積攢下來的人脈，即便是華書儀也要禮讓三分。

　　對自己的節目有絕對掌控力的她， 定下嘉賓人選不用通知任何人。雖然俞淼離婚案已是舊聞，但這畢竟是當事人在離婚後首次出鏡，光是這麼個噱頭就已足夠吸睛，況且她還在預告里自爆婚前戀情， 這無意是個大爆點。

　　果不其然， 《方虹的紅茶》預告出來的當天晚上，網絡便炸開了鍋。雖然俞淼已離開華語圈六年， 但因其獻唱過迪柯尼動畫， 還在美國發行過專輯， 再算上轟動兩岸的天價離婚案，大多數人對她都有個大致的印象。而且就算以前不知道， 現在也被科普得明明白白。

　　什麼音樂玉女、才情橫溢、高音女神之類的稱號頻繁出現於各大通告標題之上。也因為這一番造勢， 幾乎全國人民都知道了一件事——

　　俞淼在結婚前雖然傳過幾段緋聞， 但沒有承認任何一段戀情。

　　如今，她卻在方虹的節目預告里爆料， 她曾經傷害過一個對她非常好的人，還想借著節目跟他道歉！

　　於是不可避免的，斯年等和俞淼傳出過緋聞的男明星，都被拉出來溜了一圈。

　　華書儀叉著盤子里食物，沈聲道「俞淼的訪談已經錄制完畢，如今預告也放了出去，想阻止播出已經不可能了。不過從方姐那邊透出的消息來看，俞淼並沒有洩露任何具體信息，只是單方面道歉，也沒有提及當年的真相，把責任都擔在了自己身上。」

　　「本來就都是她的責任，這個時候跳出來裝什麼相！」袁江惡狠狠地戳著動來動去的小番茄，把它當成了俞淼的腦袋戳了個稀巴爛。

　　華書儀沒有理會袁江，用十分經紀人的口吻繼續道「昨天晚上我看了俞淼的訪談，她確實沒有提到斯年，甚至刻意回絕了這個話題，說不想打擾對方，給對方造成困擾，感覺是真的只想單純道個歉……」

　　袁江冷哼了一聲，插起一顆小番茄塞進了嘴裡。

　　陳之敬看看袁江，用胳膊肘捅了捅拉著他手的斯年，低聲道「怎麼感覺他比我這個正牌男友還氣啊？」

　　斯年笑了，抬手擦過陳之敬沾上調料的嘴角，一邊舔著手指，一邊含糊道「我那個時候狀態很不好，讓他和華姐擔驚受怕了好一陣子，他們自然對俞淼沒有好感。」

　　陳之敬點點頭，也沒追問斯年「狀態很不好」是怎麼個不好法，只是繼續邊吃早餐邊聽華書儀分析現狀。

　　「既然是這樣，咱們就沒必要有任何反應，該吃吃該喝喝，也不需要回避這個話題。問到面前來就統一口徑，咬死兩人只是朋友，」說到這，華書儀也嗤笑了一聲，「當年不是她不願意公開，對外宣稱只是朋友嗎？那我們也可以利用這一點，正好斯年之前也上過方虹的節目，對於公開戀情的態度清清楚楚的擺在那，我也會引導輿論，將斯年排除在外。」

　　「不過暫時先忍耐一周，等她的訪談播出後，才能引導媒體開始排除人選。這樣即便她想說出斯年的名字，節目就擺在那裡，她真要洩露出去，就是打自己的臉！我倒要看看她是真的想道歉，還是別有所圖。要是別有用心，就別怪我捅破當年的事，看看最後是誰爛大街！」華書儀一叉子捅破了特意留在最後吃的水波蛋，眼看雞蛋腸穿肚爛，蛋黃淒慘地流了一盤子，她快意地笑了起來。

　　……華姐好可怕！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三個男人，腦電波在此時此刻完美的同步了。

　　送走來蹭早飯的兩人，斯年在廚房收拾殘局，陳之敬靠著冰箱昏昏欲睡，計劃著等收拾完再拉著人睡個回籠覺那真是太棒了。

　　或者來場晨間運動也不錯。早上嘛，男人最容易衝動的時候……陳之敬正想入非非，收拾好廚房的斯年拉著他走到沙發坐下。

　　看到斯年認真的表情，陳之敬隱約猜到了他想做什麼，乖順地坐在了沙發上。

　　斯年吸了口氣，坐在陳之敬對面的茶几上，垂頭看著自己的手，好一會才開口道「……我和俞淼曾經訂過婚。」

　　「……」饒是陳之敬早有心理準備，也被這句話兜頭打了一棒。雖然明知道斯年和俞淼沒成，但自己的男人曾經愛一個女人愛到求婚的地步，還是讓他很不爽，不知不覺就擺出了防禦姿態，雙手環胸，後牙槽緊咬。

　　回憶不愉快的往事對於斯年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他還要注意讓自己別滑入回憶的深淵，牽扯到更多往事。因此這時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在自己身上，並沒注意到陳之敬的反應。

　　「她答應我的求婚後，我便和華姐談過退圈的事，最後你也知道，我得到了華姐的祝福，呵呵……」斯年冷冰冰地笑了兩聲，「當時我身上還有一部片約，幾個正在談的工作，華姐幫我推掉了那些邀約，只等電影拍完我就能退圈結婚了。」

　　「那部電影就是《江湖行》。」

　　斯年回憶著六年前的事，神情有些恍惚「林昌全導演要求嚴格，電影開拍之前有長達三個月的封閉訓練，之後則是長達半年的封閉拍攝，期間我只能通過網絡和俞淼聯繫。」

　　「剛開始一切正常，俞淼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甚至開始策劃婚禮，草擬邀請賓客的名單……」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失蹤了。」說到這，斯年的手明顯開始發抖。

　　陳之敬眉頭一抖，松開雙手俯身握住斯年的手，沈聲問道「怎麼回事？」

　　斯年淒然一笑，反手緊緊抓著陳之敬的手「我不知道，她就這麼消失了。電話打不通，微信被拉黑，她的朋友不知道她的去向，經紀人和助理的電話也撥不通，連她的家人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後來，華姐特地幫我跑了一趟，說家裡她的東西都不見了。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又被人拋下了……」斯年的牙齒咯咯作響，整個人抖得像赤身裸體站在冰天雪地當中，甚至連體溫都開始下降。

　　陳之敬被斯年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抱住他，連扶帶抱地把人拖上了沙發，然後緊緊地抱住他。

　　「沒事，沒事，都過去了。現在在你身邊的是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不告而別，相信我，嗯？」陳之敬把斯年摟在懷裡，一遍又一遍在他耳邊低喃著。

　　在陳之敬的撫慰下，斯年漸漸恢復了平靜，只是抓著陳之敬的手依然十分用力，力道大得十根手指都陷入了陳之敬的背部肌肉中。

　　之後的幾個小時，兩人就這麼躺在沙發上，什麼事都沒做。陳之敬感受著背部隱隱傳來的疼痛感，眉頭緊皺，卻沒有吭一聲，時不時摸摸懷裡人的頭髮，後脖頸，一點點地幫他放鬆著。

　　戀人不告而別，突然人間蒸發，算得上是最惡劣的分手方式。因為被扔下的那一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的甚至會陷入恐慌，以為戀人遭遇了不測。等得知真相後，又會遭到二次傷害，對於人的自信心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可斯年的狀態似乎比那個還嚴重。陳之敬見過戀人突然消失，沒日沒夜找人甚至報警，最後體力不支暈倒的事。但斯年根本沒有經歷這個恐慌的階段，直接便跳到了最嚴重的自我懷疑，甚至嚴重到影響自身身體調節的地步。

　　難道斯年當年深深愛著俞淼，所以才如此受打擊？

　　陳之敬心裡五味雜陳，嘴裡微微泛起了一絲苦味。他一直活得瀟灑恣意，從小到大唯一摔過的跟頭也就是家裡那點扯不清理還亂的事。至於感情經歷，雖然也不能說是順風順水，但也甚少遇到挫折，被人甩的次數屈指可數。

　　由此推己及人，陳之敬從來不覺得戀人有白月光是件什麼糟心的事。他雖然沒有，但總有那麼幾段戀情值得回味珍藏，只要不聯繫，別一直掛嘴邊玩什麼替身梗，他都能包容。誰沒個青蔥歲月，美麗初戀呢？

　　可今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前任的威力，被梗在戀人心裡的這個人，弄得滿肚子酸水，一嘴蓮子芯味。

　　兩人在沙發上一直躺倒中午，陳之敬見斯年滿臉疲色，便打消了他想去廚房做飯的念頭，直接打電話叫了食天下的外賣。

　　待二人圍坐桌旁，吃著美味的食物時，陳之敬終於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你要現在告訴我這些？」在他明明沒有準備好的現在，在自己明明說了會等的這個時候。

　　斯年疲憊地笑了笑，溫柔地看著陳之敬「我怕你從別的途徑知道這件事，造成不必要的誤會。我不知道俞淼究竟想做什麼，但如果這件事注定會曝光，那麼我希望你是從我這得知事情的真相，而不是外人的只言片語所特意營造的假象。」

　　「因為我愛的人是你，此時此刻，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