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奪目的白色光芒不周逍遙宮的院中亮起。將整座不周山照耀得宛如白晝， 白色光華的正中央處，強大的氣息一層層蕩開——
這是來自契約的力量。
宗門內所的弟子頓時驚喜不已。
“九尾狐前輩尋到她中意的人！”
“太好了。”
而天音閣內，原本打坐修行的弟子也同時睜開了眼睛， 追逐打鬥的弟子當即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紛紛看向隔壁宗門的方向。
一時間， 豔羨， 嫉妒……等各種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
而當初嘲諷過不周逍遙宮的修士，更是無比臉疼——說他們沒底蘊，宗門遭難的時候，他們的靈髓靈草靈丹妙藥像是不要錢似的往外拿；說他們給眾弟子允諾的靈寵資源是假的，是噱頭， 現這麽大的契約陣仗……非渡劫期妖獸無法引起。
與此同時，天音閣高層密議閣內， 幾位長老遙望不周逍遙宮方向， 眼神中的震驚無以言表。
他們究竟還有多少底牌沒有拿出來？
思及此， 眾人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若是玄羽大陸的外患無法解決， 宗門發展得再強盛，也是仙族嘴邊的一塊肉。飛升先輩們用血淋淋教訓給予我們足夠的警示，現在有了這樣一個契機， 這樣一個反抗的宗門，我們都應該試著去相信， 去抗爭，畢竟如今，修士們的處境已經不可能變得更壞了。”
潛淵莫未說完的話再度在大殿內響起， 將幾位長老的注意力從遠方拉回來。
望著上方神色凝重，不悲不喜的掌門，這一刻， 持反對意見的幾位長老臉上的表情都沉寂下來。
回想著方才不周逍遙宮傳來的動靜，他們原本的堅持宛如即將坍圮的城牆，出現了裂縫，而後風一吹，陡然坍塌——
一直以來，他們所有的堅持與支撐就是重建天音閣。將天音閣發展壯大，再現當初全盛時期的輝煌。
因為有過曾經的輝煌，所以看待不周逍遙宮時，理所當然地站在了高它一等的位置，哪怕它救了天音閣，哪怕它已經用實力來證明它的實力不亞於天音閣，但他們依舊不願意相信。
畢竟，他們可是天音閣啊——
那麽驕傲的天音閣……怎麽可以……送優秀弟子給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宗門……
空氣沉寂。
過了許久許久。
寂靜的大殿內，似乎有人輕歎了一聲。
然後有長老輕輕地開口：“我同意，閣主的提議。”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師兄的提議。”
……
渡劫期九尾狐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
以顏芯的修為，根本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力量。
隨著契約的一點點加深，她的七竅開始流血。不過這對九尾狐來說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
她既然說過不看重境界與資質，便有處理的資本。
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抵上顏芯的額頭，掌心相接處，一股柔和的淡色光芒驟然亮起。
血不再繼續流淌。
而與此同時，顏芯的境界開始節節攀升。
這是將自身的修為渡給契約者，若非九尾狐已經是渡劫期修為，亦承受不住這樣大的消耗。
但饒是如此，九尾狐的臉色也逐漸蒼白下來。
梟王在一旁為二人護法，隨著顏芯境界的提高，九尾狐的氣勢變得逐漸虛弱，他的面上不由得生出分焦急之色：雖然知道她一定會無恙，但看她原本瑩白的臉龐變得慘白，心裡依舊忐忑焦灼。
一夜煎熬。
待到破曉時分，東方升起魚肚白，九尾狐才將自己的手抽離。
顏芯昏睡在床上。
她的烏發似乎泛著淡淡的銀輝，臉龐發生了些許變化，一眼看去，便讓人驚豔無比，但仔細看，卻猛地發現，其實哪裡都未改變——
“夫人。”梟王趕緊上前，扶住九尾狐，心疼地問道：“你沒事吧。”
九尾狐搖搖頭，“無礙。”
扭頭看了一眼靜靜沉睡的顏芯，九尾狐的臉上露出滿意之色，勾唇露出一個風華絕代的笑，勾魂奪魄的雙眸似乎透過了她的肉軀勘透她的靈魂——
“我喜歡好看的人，這才是她，我所看見的她。”
堅韌，強大，不屈。
並且足夠美豔動人。
門外。
褚澤明靜靜地站門口。
在他身旁，跟著姬霜和越蓮。
很早很早以前，他們就趕了過來。原本準備推門進去，但是當契約的華光陡然升起時，都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
所有人都沒想過，九尾狐前輩會選擇顏芯。但當此刻，聽見門內九尾狐前輩的這句話時，褚澤明一下子便恍然了。
九尾狐族是極愛美的妖族。
不僅僅是皮相上的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顏芯，確實是整個宗門最好看的人。
而門口站著的，皮囊好看的三人……都是黑心冷心之徒。
三人抬頭，面面相覷。
沉默一會兒。
越蓮率先打破了寧靜，他摸摸鼻子咳嗽一聲，道：“其實我的靈魂也挺美，只是美得不夠明顯，她沒能看出來。”
褚澤明：“實是很遺憾。”
越蓮：“師兄也是，品行高潔，為人和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罩紗燈。”
褚澤明：“言重了，都是我應當做的。”
越蓮：“師兄所言甚是。”
姬霜：“……”
冷若冰霜的漂亮臉蛋龜裂了一瞬，姬霜一言不發地跟二人身後，聽褚澤明與越蓮互相恭維離開院。
剛離開院子沒久，便有弟子來報，天音閣求見。
褚澤明聞言，腳步停住，顏芯的事情還沒解決，他沒有去找他們的麻煩，他們倒先找門了。
褚澤明冷笑一聲，抬眸吩咐：“帶他們去逍遙殿先候著，就說我隨後就到。”
說完，甩袖離開。
至於隨後是什麽時候？
看心情。
***
日正當午。
那抹亮眼的紅衣與絕塵的白衣才姍姍來遲，走上主座，褚澤明坐下，望下方天音閣眾人，抱歉地道：“宗門事務繁忙，讓諸位貴客久等了。”
從拂曉等到日中。
確實是久等。
然而潛淵莫與八位長老望著上方那眉眼張揚，歉道得並不誠懇的紅衣青年，卻並沒露出任何不滿之色——
顏芯的是情，他們有錯在先，不周逍遙宮向來是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的主，對方只是冷他們個時辰，已經是格外的恩慈。
眾人相視看了一眼，點點頭，便全部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致跪倒在了殿中央。
褚澤明眼角抽抽，正欲開口，卻聽見下方幾人齊齊開口——
“潛淵莫，廖長生，徐珩，魏旭，子車黎……天音閣長老掌門，自願帶天音閣眾弟子加入不周逍遙宮，希望褚宮主接納！”
褚澤明望著跪倒一地的眾人，低沉道：“帶眾弟子加入我不周逍遙宮？可是，我們宗門，並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弟子都招收的，尤是某些品行不端，強迫於人的渣滓。”
他的聲音冷淡無比。
任誰都能聽出他話中的意思。
潛淵莫抬眸，望向上方褚澤明，愧欠地開口道：“是我們對不起你們。”
褚澤明聞言，只是輕笑一聲，然後便低垂下頭喝剛斟上來的熱茶。
不說話。
過了許久，褚澤明的聲音才又響起——
“這有的時候道歉有用，而有的時候道歉是沒用的。傷害已經造成，任何語言都不足以抵消它所帶來的後果，想必潛閣主應該知道這個道理，畢竟釘子釘入木板，哪怕拔·出·來也依舊留下了釘孔，無論如何也無法複原的。”
“是，我們知道。”潛淵莫深呼吸一口氣，低頭道：“所以，我已經將那弟子逐出宗門。除了道歉，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麽來彌補。只要褚宮主提，我們願意去做。”
褚澤明放下茶杯，他抬起頭，望向潛淵莫，問道：“只要我提？”
潛淵莫點頭，“是。”
“那好。”褚澤明定定的望著潛淵莫，眸子一片漆黑，他惡意地道：“我不滿意潛閣主的處理方式，你僅僅只是將他趕出了天音閣。我本想自己動手，他哪隻手摸過顏芯，抱過顏芯，便砍他那條手臂下來。既然人已經走，潛閣主替他還債如何？”
此言一出。
大殿內跪地的眾長老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猛地抬頭望著上方黑發紅衣的青年，他的眼眸宛如黑洞，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就連表情都沒有波動，宛如一個暴虐嗜血的惡魔，看不出一丁點玩笑作假的意思。
潛淵莫的手顫抖一瞬，而後平靜下來，他望向上方褚澤明，道：“好。”
“不行！”
徐珩第一個不同意，他站起身道：“是我將那人驅逐出宗門的，和師兄無關，既然要砍手，那就砍我的吧！”
潛淵莫甩袖，一道迥勁的氣息將擋他身前的徐珩扇倒地，潛淵莫低沉道：“莫要胡鬧。”
伸出手，潛淵莫閉目道：“雙手都可拿去。只要不周逍遙宮原諒我們，並摒棄對我們的成見……”
然而下一瞬，他的身旁卻多出了七道氣息。
“我們對不住救命恩人，若是要贖罪，理應由我們一同贖。”
“還有我。”
“失去了手也沒什麽的，修士無手亦無礙。哈哈哈……”
每個人的臉都掛看似豁達的笑。
潛淵莫的內心忍不住動容了一瞬——手，對於別的修士而言或許沒什麽，但是對修煉天音閣秘法的修士來說，手是最重要的東西。
若是沒了手，還怎麽驅動他們的法器。
不論是琴簫鼓瑟……都是需要手的啊。
褚澤明氤氳濃墨般黑色的眸子望下方和諧友愛的眾人，勾唇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很好，既然們都有責任，那就所有人都把手臂留下來吧。”
強烈的殺意從上首位置襲來。
銳利的長劍自紅衣宮主的身後淡淡浮出，逐漸凝實，隨後化作煞人的紅色流光，朝下方九人急速刺去——
眾人的臉色陡然一陣煞白，這種程度的攻擊，他們自然是能躲開的。但是情緒起伏波動之後，所人卻都沒有退避，閉著雙目，等著手臂被長劍削下。
整個大殿靜悄悄。
潛淵莫閉目等待利刃降臨，然而過了許久，預想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傳來。
只能聽見周圍人重重地呼吸聲。
過了許久，潛淵莫奇怪地睜開了眼睛……
手臂完好。
身旁各位師弟師妹的額頭甚至滲出細密的汗珠，唇色慘白，還在等著酷刑。
上首處，年輕的紅衣宮主靠在座位上，手支撐著下巴，望著他們笑意盈盈，在他的身後，一襲出塵白衣，風華絕代的越蓮正非常體貼的替他捏肩膀。
潛淵莫：“……這？”
褚澤明勾唇，懶洋洋道：“我要們這麽多手做什麽，做泡椒人爪麽？我又不是什麽變態。”
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但是和之前的不近人情的冷淡卻不一樣了。
方才，只是試探罷了。
眾人這時候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雖然個別詞語聽不大懂，但大概意思是表示接受他們了？
抬眸望向褚澤明，他們的面色一陣欣喜。
褚澤明瞥了他們一眼，打斷他們的開心，“不過，希望你們以後不要這麽自甘委屈。日後，若是換旁人這麽逼你們，我希望你們的做法是，想盡辦法把他們要追究的人抓來扔給他們，愛砍手還是砍腳隨他們……而不是由你們來承擔後果。”
潛淵莫：“……”
身為一宗之主，宗門的管理者，被旁人問責的時候，不承擔責任是不是說不過去。畢竟約束宗門弟子的言行是每個宗門管理層的職責……
褚澤明一眼就看穿潛淵莫的猶豫。他坐直身子，認真地望向下方，一字一句道：“潛閣主，不論是做事，還是為人，從來就不應該由人來督促矯正以及約束。自己對自己負責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自我約束不了，那日後的苦頭，也就由他自己去吃！反正挨打多了也就學乖了。”
聽完褚澤明的話，潛淵莫長久不變的思路一下子就開闊了。
他猛地抬頭，望向褚澤明，眼神明亮得嚇人：“是，謹遵宮主指示。”
罅隙消除，玄墨與姬霜月前輩尹榕也全部來到逍遙殿。
兩個宗門開始正式商議合並事宜。
最後商量的結果是：天音閣願意自降身份，作為不周逍遙宮的附屬宗門繼續存在，替不周逍遙宮培養資質優良的弟子，輸送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只要考驗合格，弟子便能從從天音閣離開，選擇進入不周逍遙宮與否。
也是因為今天潛淵莫與一眾長老的這個決定，才有了後來天音閣凌駕於無數小位面各大宗門的超然地位。
當然，這是後話。
商議直到半夜，潛淵莫與眾長老才離開不周逍遙宮。
臨走之前，潛淵莫突然停住腳步，扭頭問道：“宮主越長老，若是日後我們逮不到人要追究的人，該怎麽辦？”
褚澤明一怔，然後表情凝肅道：“逮不到回來跟我們說。”
越蓮磨牙道：“我和我娘親自去逮。”
褚澤明陰沉地補充：“再把越餅也放出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