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迪奧斯先去了夏佐的院系，戰略指揮系——迪奧斯這輩子都沒來過這地方，議會曾經有議員一本正經地提議過，這個系應該開設點操持家業或者化妝的相關課程，反正畢業生又不會真的去作戰，大部分都很快聯姻被養在家裏了，其中最不廢柴的，或許能在經商上稍微有點用處。
戰略指揮系正在一板一眼地上理論課，教授和學生都酷似被強行安在那兒的齒輪，機械地轉動著，毫無熱情。迪奧斯就站在門外，等他們下課。
未來的將星在軍校還是很有知名度的，再加上被海頓和雅各聯手演了一回，迪奧斯這張臉的知名度與日俱增，每個路過的都能認出他。
不過旁人的指點從不會讓迪奧斯動搖，他驕傲挺胸——他可是近距離直面主母、並且生還下來的人！
“咦？”一名少女抱著一摞書路過軍姿筆挺的迪奧斯，“你不是那個……那個……”少女一臉糾結，半晌憋出一個名字：“多斯？”
迪奧斯冷著臉看過去，那是一個非常美豔的少女，哪怕見多識廣的貴族也得多看她兩眼，少女的五官並不多麼突出，發色是平常的黑色，但整體組合在一起就是有一種近乎妖異的美麗，讓人聯想到浸泡毒液的紅蘋果。她畫著得體並稍顯華麗的彩妝，皮膚在陽光下隱約反射著磷光。
少女開朗的性格好像不太符合冷豔的外表，她說：“你不是來找我老師的吧？”
迪奧斯動了動眼神：“你老師是誰？”
“夏佐•施萊格爾。”少女回答，“他現在不在學校。”
迪奧斯挑起眉毛，叫夏佐“老師”？學什麼，學寫詩？
他認真看了看面前的女性，心裏的疑惑更加強烈，這名少女身材勻稱修長，初步判斷柔韌與靈巧都非常優秀，穿在身上的機甲作戰服也很好地突顯出她流暢的肌肉線條，從衣服上的徽章來看，她不是在校生，而是陪讀的保鏢，種種跡象都顯示，這名少女能徒手吊打十個夏佐。說她給夏佐當學生？
“現在的保鏢還兼任心理安慰員？”迪奧斯忍不住說道，“你是施萊格爾元帥的部下？”
米婭回憶了一下假身份上的資訊，更正：“不，我是海頓元帥的部下。”
迪奧斯的危機感瞬間到達巔峰，年輕的少校眯起眼睛，努力壓下身上湧起的怪異緊張感——殊不知，蟲族主母這時才收回她不懷好意的精神力，而迪奧斯根本不會知道，他現在已經是個兩次直面主母並順利倖存的幸運兒了。
迪奧斯想起今天的目的，深吸一口氣，溫文有禮地說：“請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米婭審視了他半天，說：“一會兒吧，我剛幫他抄好筆記，他走之前跟我說下午回來檢查的。”
抄筆記？迪奧斯挑眉，還真是夏佐的愛好。
和迪奧斯的腦補相去萬里，米婭抄的是法師的筆記。法師的法術筆記和他們本人一樣有名，那是記錄一名法師必生魔法知識的寶庫，他們只會分享給至關重要的人。路德維希複刻了自己的筆記中適合初學者的那一部分，好給米婭入門。他還發現蟲族生物外甲上的某種粘液很容易成為魔力的優良導體，可以用來製作抄寫筆記的墨水，所以他去海頓提供的實驗室裏幫學徒做墨水了。法師的筆記必須手寫，而且需要使用具有魔力傳導性的材質，才能完美記錄每一個法術的施法狀態與效果。
但路德維希並不排斥米婭用光腦這種現代科學產物錄下法術的生效過程，用來檢查自己的法術效果是不是正確。所以米婭愉快地摸著手腕上的光腦終端——當然，刷的是海頓的卡買的。
“知識是與時俱進的。”路德維希隔著視頻通訊教導米婭，“知識的掌握者也要緊跟時代，沒有任何東西是你不需要研究的。話說回來，你還能弄到更多生物外甲上的粘液嗎？我覺得我能用它替換掉白夜霜星的電池液，我懂一點魔導科技原理的，白夜霜星可以變得更適合增幅寒冰魔法。”
沒有魔導科技的配合，機甲不會對駕駛員的法術有任何反應，但如果能加幾個魔紋陣上去——路德維希心癢難耐——這台機甲就可以增幅駕駛員的法術，讓原本龍屬性微薄到施展寒冰箭卻只能搓出一根寒冰針的海頓，擁有成年巨龍般的冰霜吐息。
——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路德維希正在搖晃蟲族外甲上拆下來的包囊，白夜霜星嚇到瀕臨死機，而天河流浪者第一次無比慶倖，自己已經失去了本體。
迪奧斯不再理會米婭，米婭轉過走廊，使了個隱身術又轉回來了，她藏在角落，正大光明盯著迪奧斯看，精神力強的戰士能夠感受到他人對自己的注意力，但他看不穿、也不知道這世界上有種神奇力量叫做法師的隱身術，所以迪奧斯左右轉圈，試圖找出誰在滿懷惡意死盯著自己，一會兒工夫誤會了好幾個，惡狠狠地瞪回去，瞪得路人莫名其妙。
“精英少校迪奧斯不懷好意出現在戰略指揮系門口，疑似愛而不得準備報復！”
——星網刷出這樣的即時評論。
路德維希已經回到聖約蘭了，海頓派人送他回來的，所有屬於海頓元帥的飛行器上都有海頓的標誌——一個金色的星系俯瞰圖，標誌著他“星河流浪者”的身份，所以非常好認。
但是法師一下飛行器就被一名學院導師攔住了。
路德維希眯著眼睛，勉強認出了這個導師——考核之前嘲諷戰略指揮系的學生，然後被他忍無可忍用法術嚇尿褲子那個大鬍子芬里爾。路德維希之所以能記住他，實在是因為他的鬍子質地太好，路德維希覺得拔下來做成刷子，一定能很均勻地給不死生物的骨骼上油保養。
不過路德維希難過地想到，自己沒有不死生物——在現代社會搞一隻高階不死生物真是太難了啊！
“你有事？”路德維希因此心情不佳。
芬里爾對他怒目而視，一臉怒其不爭的表情，把一堆資料塞到路德維希手裏：“你沒做的作業！課都不上，你準備回家做古代那種啥也不幹的貴婦嗎？海頓元帥是不是被蟲族打壞了頭，居然看上了你？”
大鬍子導師毫無危機意識，繼續念叨：“不要以為傍上海頓這條大腿，就可以高枕無憂，你繼續一無是處的話，等海頓元帥玩膩了，你也不像現在這麼年輕水靈，他還會繼續喜歡你？做夢！你會給帝國第一元帥的形象拖後腿！你心裏還有沒有一丁點榮譽感？精神力沒辦法，體能至少可以訓練提高，給我按照計畫增加訓練，這樣結婚的時候你他媽至少能爬進機甲跟著海頓元帥檢閱部隊，然後再囫圇個爬出來！”
路德維希站在原地沒動，這個時間是上課時間，來往人不多，好半天也不會路過一個人，所以芬里爾揪著路德維希，開始不停訓話，期間路德維希一動都沒動，只是眼神經常往校園裏飄。
芬里爾大怒：“我在訓話，士兵！給我立正站好，你在看什麼！”
路德維希平靜回答：“來了。”
芬里爾：“？”
只見氣喘吁吁的米婭飛奔而來，路德維希在精神鏈結裏喊她，所以米婭拿出了百米競賽的速度，三分鐘從校園裏狂奔而來。
“下次我教你傳送和瞬間移動，就不用跑了。”路德維希憐愛地說，“我們法師不需要做這種繁重體力活。”事實上，古代法師手握危險法術，自身肉體多半得被稱為“珍貴易碎品”，跑十米就夠大部分古代法師氣喘如牛癱瘓在地了，路德維希一點也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妥，誰不服，先打敗人家再說呀。
“好的老師，您找我什麼事兒？”米婭露出招牌笑臉。
路德維希指了指芬里爾：“這個段位太低了，所以你來處理吧。我懷疑他發育有問題，肌肉過度發達以至於太小的腦子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好的老師！”米婭興奮地挽起袖子，還不算太熟練地凹了兩個造型，嘴裏嘰裏咕嚕念了一長串咒語。
芬里爾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都沒反應過來剛才路德維希在罵他：“你們在幹什麼？”
路德維希耐心十足：“別急，她第一次，可能得念兩三遍才能成功。”
米婭精神力高度集中，格外認真，手指飛快動作，咒語也念得十分熟練，終於——
噗，變形術特有的音效過後，芬里爾的衣服紛紛落地。
米婭懊惱：“噢，不太成功，居然沒把衣服也帶上，您講過的，變形術的要領是完整、迅速。”
路德維希：“沒事，畢竟是第一次，不要氣餒，你把他變成了什麼？”
衣服一陣陣蠕動，不大一會兒，領口鑽出一樣東西，半透明的，黏糊糊的，還長著觸角。
米婭開心地說：“鼻涕蟲，老師，我昨天上網看電影，一個老電影裏，笨蛋巫師給自己施了魔法，然後開始吐鼻涕蟲，我覺得那個超噁心！”
路德維希的心情再次無比愉悅：“真是個學以致用的好孩子。”
師生愉快的法師交流被半路打斷。
“夏佐？”
路德維希回應這個名字，但轉身一瞬間，一個空氣盾扔了出去：“別踩爆了芬……鼻涕蟲！”
知道夏佐還沒回來，迪奧斯決定到門口來等，他遠遠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夏佐和那名女保鏢，沒有跟著海頓元帥，心中總算長出一口氣，急忙張開雙臂跑過來，以為夏佐會像從前一樣開心地跳過來擁抱他，結果夏佐以超大力氣推了他一把，緊張兮兮地看著地面的……
鼻涕蟲？？？
迪奧斯目瞪口呆，只見夏佐和那名女保鏢半蹲在地上，嘰嘰咕咕講著他聽不懂的奇怪話。
“……變形術只改變外在形態，不改變本質內核，所以鼻涕蟲形態的大鬍子依然是大鬍子本人的智商和思維，被一腳踩爆那可真是極其恐怖的死法了，所以大部分法師不建議把非生死相搏的敵人變成這麼脆弱的物種，我推薦綿羊，綿羊是最棒的的變形客體，咩咩叫，手感還好……”
“哇，可是老師，變成綿羊你還摸的話，不等於你在摸大鬍子？想像一下你摸的其實是個肌肉壯漢那比頭還大的肱二頭肌……”
“……所以咱們法師不建議隨便摸被變形術變形的物件……”路德維希極其嚴肅，“行了，一會兒等變形術效果結束，你給他施個遺忘咒。”
“哦。”米婭乖巧點頭，小心地撿起兩根木棍，夾著鼻涕蟲導師跑掉了。
“夏……夏佐？”
迪奧斯呆滯地喊道，路德維希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迪奧斯：“你找我？”
迪奧斯的表情徹底死機。
……夏佐，什麼時候這麼高啦？
作者有話要說：露露：你有那麼多時間跑，卻偏要衝過來，那就別怪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