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在食堂吃過晚飯後， 負責人把傅衡光一行人領到一棟單元樓前，接下來一週的時間他們都要住在這裡。

　一路舟車勞頓，大家都累了， 各自找到自己房間，門一關，再衝個熱水澡，捲著被子三秒不到就夢周公去了。

　傅衡光隔壁就是周星辰的房間，只隔了一堵牆。

　他把她的行李提進來：「困了？」

　周星辰正掩口打呵欠，眸底蒙了一層水光， 「嗯。」

　寒假在家裡那會，生物鐘被爸媽監督得太好， 一到點就想睡覺了。

　房間不算大， 而且是開放性設計，傅衡光一眼就把裡外都看了個遍，他在她身前蹲下：「晚上一個人睡會不會害怕？」

　周星辰啞然失笑。

　他還當她是個小孩子呢？

　「不會。」

　他唇邊抿起一絲笑意：「那就好。」

　周星辰已是睏倦到了極點，連眼皮都差點耷拉成三層了，只覺得他的聲音時遠時近， 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先洗個澡再睡。」

　她咕噥一聲，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應他，頭一歪，在沙發上尋了個舒服位置， 很快就睡了過去。

　前一秒還和他說話呢， 這會兒就睡著了， 看來是真的累壞了。

　傅衡光把她的短靴脫下， 放在一旁，又進浴室拿了條熱毛巾出來，先擦臉再擦手……她睡姿悠然，呼吸均勻平緩，整個人看起來乖得不像話。

　或許是夢見了什麼，她微蹙眉心，紅唇輕啟，低聲夢囈。

　他只零零星星聽到自己的名字：「嗯，怎麼了？」

　「傅衡光，你……不要……出去……」

　他順著她的夢境，輕握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口：「好，我不出去。」

　「外面有蛇。」她又說。

　原來真的是在做夢。

　傅衡光撩開她頰邊碎髮，想安慰她幾句，還未出聲，又聽到她有些慌張的聲音：「……會把……你吃……掉。」

　他忍不住抵額輕笑，心底的某個角落卻軟軟地塌了一角，捧著她雙頰，貼著那柔軟的唇親了又親，把聲音渡進她唇裡去：「不怕，我在。」

　周星辰終於重新安靜下來。

　沙發終究比不上床舒服，傅衡光看她這樣子，估計是要睡很久的了，尋思著要不要把人抱到床上去，澡可以等睡醒再洗，床單被套也有備用的，這些都不是問題。

　淺藍色風衣外套輕搭在沙發邊緣，傅衡光彎下腰，長手穿過去，正準備把她抱起來時，忽然察覺指尖觸感有些異樣，太軟了……他低頭一看，一陣熱血翻湧，完全不受控制。

　手一鬆，像被什麼定在原地。

　就在他心猿意馬這會兒，周星辰醒了過來，揉揉雙眼，看清是他：「你怎麼還在這兒？」

　她按亮手機看了看時間，快十二點了。

　頭頂上懸著一團橘色光亮，傅衡光眼角的情愫還沒有退去，又帶上一絲心不在焉的笑意：「外面有蛇。」

　蛇？

　周星辰驚訝極了，睡意頓時去了七八分，盯著他，上下看了又看，聲調壓得緊繃極了，「那你沒事吧？」

　「沒事，」見她擔心的模樣，他有些後悔了，「逗你玩呢。」

　她隨手拿起抱枕丟過去，被他穩穩接住。

　「好了不鬧，」傅衡光在沙發上坐下，扶住她肩膀，「你先去洗澡，我準備回房間了。」

　「嗯。」

　周星辰垂眸看到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羊絨衫，再看看一旁的外套，印象中不是自己脫下來的，那麼就應該是……

　她輕咳一聲，「你不是說……」要回房間？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他目光那樣灼熱，完全不加掩飾，她故意裝作聽不懂：「忘了什麼？」

　他繼續追問：「真想不起來了？」

　溫熱的氣息已先一步逼近過來。

　「好像……想起來了。」

　不得不說，男人在那方面似乎真的有無師自通的天賦，不過親了幾次他的技巧就突飛猛進，幾乎讓她各種各樣的……而她自己呢，至今還是不得章法，上次還咬到了他舌尖……

　於是，一時頭腦發熱就答應他勤加練習了，至於練習的對象，除了他還能有誰？

　周星辰慢鏡頭似的湊過去，輕貼上他下唇，習慣性先抿一下，等做完心理準備適應後才嘗試著前進，腦中暈乎乎地回憶著細節，接下來要頂開牙齒……

　舌尖從他唇心探進去，沒有碰到想像中的阻礙，反而是一股軟熱濕滑裹了上來，完全沒有一點防備，她嚇得立刻退回來。

　來不及了。

　他靈活地將她的舌又勾了回去……

　結束後。

　周星辰的臉密佈紅雲，埋在雙臂間輕輕喘息，傅衡光的呼吸也亂了，嗓音帶著未消的繾綣：「比上次有進步。」

　撥開她頭髮，在耳朵上落下一吻，「晚安。」

　時間真的太晚，他也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再待下去只怕無法收場，起身關好門出去了。

　回到自己房間，沒開燈，傅衡光鬆開襯衫最上面兩粒扣子，松著松著，自己先笑了，他隨意把襯衫丟一旁，光著上身只穿一條黑色長褲進了浴室，準備沖個涼水澡……

　***

　次日，幾人在食堂吃早餐。

　張會寧應該是沒睡好，眼底下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簡直和國寶大熊貓有得一拼了，他一隻筷子夾了塊餌糕，顧不上吃，正偏頭和趙暉說話：「昨晚我睡到一半起來喝水，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趙暉也呵欠連天地往嘴裡塞面條，回得有些漫不經心：「什麼？」

　「蛇啊！」張會寧努力控制好自己的音調，「像我胳膊那麼粗的一條蛇，看著又不是蟒蛇，全身泛著青綠色的光澤，眼睛是紅色的，一閃一閃，看人時好像在笑……」

　趙暉白他一眼：「你是沒睡醒在發夢吧？」

　「真的！」張會寧就差指天立誓了，「千真萬確，要說謊了，就讓我……讓我打一輩子光棍。」

　「老張，你也看見蛇了？」周星辰端著早餐在對面坐下。

　張會寧簡直像遇見了闊別重逢的親人，餌糕往碗裡一丟：「星辰你也看見了？」

　她搖搖頭：「傅衡……助教看見的。」

　「是吧是吧！我就說真的有。」

　趙暉點頭：「這裡山多，集天地靈氣，有你說的那種蛇也不奇怪。」

　隔壁一個研究員模樣的男人笑著看過來：「那是本地有名的『美女蛇』，喀斯特地貌獨有的元素使其基因突變的產物，不過不用擔心，它不會主動傷人，也沒有毒，就算被咬了，頂多就比被蚊子叮要疼點罷了，而且經過檢測，它分泌的唾液有多種利於人體的微量元素……」

　張會寧樂了：「這麼說被它咬一口倒是好處多多？」

　研究員：「理論上是。」

　他說完，端著盤子走了。

　趙暉環視一圈：「傅哥呢，怎麼沒見他來吃早餐？」

　周星辰想也沒想就說：「他被負責人叫去了。」

　張會寧嘿嘿一笑，用開玩笑的語氣問：「怎麼傅哥的事，你知道得這麼清楚？」

　怎麼能不清楚？

　他早上還親自過來告訴她，順便討走了一個早安吻。

　「我不是住他隔壁嗎？早上出門剛好碰見了。」

　要是現在被張會寧這只八卦精知道他們談戀愛的事，估計這一週耳根是別想清靜的了……

　吃完早餐，九點整要去聽個講座，三人提前來到會議中心，找了中間的位子坐下，周星辰察覺兜裡手機震動了兩下，掏出來一看，兩條來自徐心的信息。

　「我險些把腿跑斷了，嘴皮子也磨破了，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哪！《香蕉小姐與月亮先生3》要在鳥語花香的三月份『噹噹噹』上、市、了！」

　「[喜大普奔][奔走相告][淚流滿面]」

　要在春天上市啊。

　這個消息真是令人愉悅。

　周星辰滿心感觸，敲了長長的一段話，還沒發出去呢，徐心的信息又轟炸過來了，這次是語音——

　然而，講座已經開始了。

　她只好收起手機。

　講座的第一環節是傅衡光作為學校代表上台致辭。

　他穿著白襯衫黑西褲，還打了條領帶，人往台上一站，彷彿整個會議室的燈光都明亮了起來，在場的除了南大幾個實習生之外，其他都是天文學領域內的前輩，可他在他們面前沒有露怯，言辭舉止自然中又帶著一份敬意，不卑不亢，是所有人視線的焦點。

　他的講話也是如行雲流水般乾淨利落，卻又引人深思。

　周星辰聽得入了迷，又為他感到很是驕傲。

　傅衡光用十分鐘時間將講座開了個好頭，接下來上台的是一位老教授，他和大家分享了過去四十多年自己的心路歷程，末了，對著幾位年輕人說了一番懇切的激勵後，蒼老的眸底隱隱泛起淚光……

　大家用力鼓掌，似乎在宣告某種誓言。

　周星辰的手都拍紅了，放在手邊的手機又亮了一下，屏幕上出現徐心的信息，她匆匆掃過，隱約只看到一些關鍵詞：

　「微博、粉絲、一夜漲……十多萬。」

　這時，前面的幾個老研究員湊成一團，神色激動地討論著什麼，幾分鐘後，一個頭髮全白的老研究員走到台上，沒有去接主持人遞過來的麥克風，他目視全場：「同學們，我們剛剛收到一個消息……」

　所有人屏息以待。

　一道渾厚又有力的聲音穿透空氣：「就在半個小時前，我們的『天眼』檢測到銀河系RT063恆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