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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谷漫遊指南 - 第278章 諸神黃昏(五十)字體大小: A+
     
    尼德霍格發出尖利的嘶吼,諸天的火雨裡, 它感到了死亡降臨的冰冷, 岡格尼爾的矛尖洞穿了它的骨翼, 又從翅根下斜插向心臟。天馬還在加速, 永無止境地加速, 它拖拽著神域, 朝地獄深處發起衝鋒, 同時也帶著它的主人,將永恆的死亡更深地送向尼德霍格體內。

     黑龍終於產生了恐懼,它是萬物絕望的凝結,是生來啃噬世界樹,帶來諸神黃昏的審判者,可它現在害怕了,面對這始終緘默的神王,它引以為傲的蠱惑人心的能力失效了, 勸誘同樣是蒼白無力的,魔鬼或許可以教唆一個心存貪念的普通人,可魔鬼未必能教唆一個瘋子。

     它拚命揮動雙翼, 沉重的雙爪踩在斯萊普尼爾身上, 極力想要同奧丁拉開距離,但它的龍尾與鎧甲糾纏太密, 神王的鎧甲宛如活物般起伏呼吸, 牢牢將嶙峋纏繞的龍尾卡在了鎧甲的縫隙中間。

     一切都來不及了——尼德霍格有這樣不祥的預感, 它是絕望黑龍, 任何負面的預言都會成真,它只是不甘心,強烈的不甘心。

     “為什麽,說話!說話!”它發出狂嘯,噴出的龍涎像一場劇毒的暴雪,“回答我,你究竟為何而來?!這樣的結尾是你想看見的嗎!這本該是一場何等偉大壯美的開端,你卻要妄圖延續苟延殘喘的舊日,這是你想看見的嗎?!回答我,回答我為什麽!”

     它的怒吼驚天動地,回答它的卻只有愈穿愈深的傷口,和漫天風雷的轟鳴。

     「一切的回答,無非只是三個字。」祂輕聲開口,即便祂的聲音能夠被外物聽見,這樣的音量也會被淹沒在世界毀滅的巨響中,「——我愛你。」

     「不過,」祂露出了一個有些頑皮的笑容,「你聽不到,這三個字也不是對你說的。」

     萬世明光一閃!

     祂發出怒吼,斯萊普尼爾也發出怒吼,這一神一騎以無可匹敵的巨力向前推進,將永恆之槍釘穿了黑龍龐大的鋼鐵之軀,釘在了那恢宏的王座之上!

     神域同地獄相撞,混沌中有人在嘶吼,也有人在狂笑,那一點金光刺破了黑暗,刺進了地獄亙古不變的血腥與黑暗,神的國和魔鬼的國宛如兩顆發誓毀滅彼此的行星,爆開了宇宙初生般蔚然壯麗的光海。

     有一瞬間,世界是無聲的,時間也靜止了。

     無限延長的慢鏡頭中,所有人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凝望著天上,只有一線輝煌的光,在那一刻仿佛流星緩緩劃過天空,繼而如繁花盛放,炸開了無以倫比的風暴。

     那是神王奧丁騎著天馬在雲端疾馳,流星光芒最盛的地方,是岡格尼爾的矛尖。

     黑龍張開業已腐朽的雙翼,龍尾抽動,猶如一具張開的尖銳骸骨,它身後則是一團破碎的地獄。在它上方的神王奧丁一槍洞穿絕望黑龍的胸膛,頂著它墜向虛空中的廢墟!

     這一定是世上最宏偉壯闊的焰火,大地黑暗沉寂,天上卻流淌著一條燃燒的星河,繼而星河也化作神王身後張開蔓延的綬帶,簇擁祂義無反顧地向著終結的末路衝鋒,一去不再回頭。

     萬萬年前的奧丁未能阻攔諸神黃昏的降臨,在舊神的屍體上,新的神得以誕生,新生的人們也喝酒,跳舞,圍繞篝火徹夜狂歡,沒有人記得過去的戰爭和死去的眾生。

     現在祂來了,祂對著槍尖許下必然會實現的誓言,同時帶著無人知曉的秘密、過往,以及愛,決然墮進遍布硫磺火的死人之國。

     暴雨沒有停歇,聞折柳站在雨中,流在臉上的水像淚。

     ……為什麽要哭?

     他茫然地望著終末之戰的方向,他們還真是強運啊,也許放在小說電影裡這就叫主角的待遇了,千鈞一發之際總有外援出手相助。雖然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來的人到底是誰——是玩家,或者是被諸神黃昏引來的真正的神,但他為什麽在哭呢?

     目睹了這場傾世的戰爭,這隻配由史詩記載,由流浪的遊吟詩人世代傳唱的戰爭,聞折柳卻隻感到難過,心碎般的難過。他站在模糊了天地的雨裡,覺得自己心中的悲哀若是能化作雨水,也必定是這樣不分晝夜的傾盆大雨。

     “別走……”他怔怔地凝視那條星河,喉嚨中擠出無意識的微弱懇求,“別……走……”

     雨還在下,落在地上的聲音淹沒了旁的聲響,極光絢麗,星空燦爛如倒懸在頭頂的海。地獄的大門已經關閉了,準確來說,地獄已經隨著絕望黑龍和神王奧丁的死戰而消失了,唯有星與極光,漫天遍野的星與極光,還帶著滅世之戰的瑰麗和壯闊,殘留於他們頭頂的夜空。

     沒有人說話,聞折柳恍惚地往前踉蹌了幾步,像是要去追趕什麽東西,始終沉默的賀欽輕輕拉住了他的手,於是他最終停下了,他心裡也是迷茫的。

     杜子君站在雨中,打濕的黑發順著他的臉頰蜿蜒,他像石雕一樣站了好久,才啞聲說:“……好大的雨。”

     賀欽聲線低沉,忽然說:“還沒結束。”

     “……什麽?”

     他松開了聞折柳的手,獨自往前走:“他還沒死,這件事情……還不算結束。”

     聞折柳回過神,震驚地看著前方,平原早就被砸下來的火焰碎石燒成一片火海,此刻還未被雨水完全澆熄,仍然有影影綽綽的火苗在焦土廢墟中燃燒。他依稀望見,在神王奧丁與尼德霍格消失的正下方,有一個漆黑的人影,正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

     這一刻聞折柳心頭猛然竄起百丈高的無名火,他還沒死?他憑什麽還不死?!

     他向前一步,需要咬緊牙關,才能不把那怨毒的詛咒吐出來:“他不該活著!”

     “神王奧丁……殺死的是他作為絕望黑龍尼德霍格的部分,”賀欽示意他留在這裡,“而他作為人的部分,還沒有被殺死。”

     “留下吧,檸檸,我一個人去。”他低聲說,“這一戰無法躲避,只有迎接。”

     此時,大多數玩家的身體和精神都處於麻痹的狀態中,親眼觀看了神和魔之間的戰役,人類的精神是無法容納如此宏大的信息量的。玩家們確實沒有受到攻擊,但若是系統還在,就可以看到他們的精神值在旁觀的同時不斷下降,直至跌破危險的臨界點。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抽出了刀。

     賀叡趔趔趄趄地爬起來,黑龍尼德霍格的身份被奧丁一槍貫穿進了地獄,現在他不過是個人類,然而他身上那股狂妄的戾氣分毫不減。他不住大笑,笑得喉嚨裡嗬嗬作響:“……你來了!你來了!兄弟啊,你還是來了!”

     賀欽笑了笑,倒真的回答了他:“是啊,我來了。”

     賀叡眯著猩紅的眼睛:“怎麽,這時候倒是擺出一副有問必答的態度,要是想做一個合格的弟弟那也來的太晚了!”

     “不是想做一個合格的弟弟,”賀欽歎了口氣,“試問誰家的弟弟會把哥哥的四肢打斷,再流放他十年呢?不過是面對將死之人時應有的禮貌態度而已,不用驚訝。”

     如此針鋒相對,如果不是他們的樣貌如此相似,名字也如此相近,任誰也不會相信,他們竟是一對血親兄弟。

     面對這樣的惡意,賀叡也只是愣了一下,旋即放聲狂笑。

     “說起來,你為什麽這麽恨我呢?”他突然不笑了,那笑容收斂得太快,像薄雪化在火中,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賀欽,歪歪斜斜地站著,“你和我本該是最親的兄弟,我們一起長大,一起生活,我們從同一個女人的肚皮裡落地成人……為什麽呢?我們本該相互扶持,共同平分這個世界的啊!”

     他的眼神困惑極了,假如他的瞳仁不是如血的顏色,他此刻的目光應當清澈如孩童的。

     “世上的親生兄弟就該互幫互助——這是什麽自然規律嗎,不遵守就會違法?賀欽露出了譏諷的笑意,“別了吧!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在你眼裡是怪胎,你在我眼裡同樣,我們注定是陌路人。血緣,血緣又是多堅固的繩索,能把兩個陌路人連在一起?”

     他的神情漠然:“權力是劇毒,而你生下來就是蛇蠍一樣的東西,熱愛與劇毒為伴。親人在你眼裡重要麽?這點你比我清楚多了,還是自己去回答自己吧。”

     賀叡靜默了一瞬,笑得更厲害了,他笑得竭盡全力,笑得歇斯底裡,笑得整個平原隻回蕩他的聲響。

     “不錯,不錯!”他高興地看著賀欽,“我們果真是親兄弟啊!”

     刀光滴落進焦土中間,賀欽聽見他深吸一口氣,再徐徐吐出去:“……所以,你是不是很遺憾,我沒有死?”

     “確實,那麽大的陣仗都沒能結果你的命,還真是叫人惋惜。”

     “你是不是很困惑,剛才的神王奧丁是由誰扮演的?”

     賀欽臉色沒有變化,也沒有回應,但賀叡已經指著他笑道:“你想知道!你想知道的不得了,是不是!”

     他又不笑了,姿態宛如對另一個王發出挑釁的皇帝,柔聲說:“那就來試試看吧,當我撕開你喉嚨的時候,說不定會大發慈悲告訴你……我的兄弟。”

     電光火石間,兩個人同時躍起,朝對方的要害處襲去!

     ·

     無邊無際的虛空,謝源源感到自己正在漫無目的地漂浮。

     ……這是在哪呢?

     ……自己又要到哪去呢?

     算了,不想了,反正也不是很重要吧。

     方才的諸天之戰依然銘刻在他的記憶裡,想想還真是誇張,自己居然能搞出那麽大的排場……所以世界是安全了?大家都得救了?

     他又想起在第六世界的時候,王淑芬對他說過的話——我輸了,可日後,你一定會為你的身份而喪命。

     當時他還很懵懂,遇到的最嚴重的危機無非是自己脫開了和世界的聯系,大家都沒辦法想起他了,所以對這句像預言也像詛咒的話理解不能。

     現在他總算明白了,死亡女神看見的是一切的終結,她自然也看見了他的終結,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便是未來會發生的事實。

     “虛空之子。”

     耳畔傳來朦朦朧朧的呼喚聲,謝源源一怔,都到這會兒了,還有誰在叫他?

     馬蹄噠噠,金光宛如日升,斯萊普尼爾從一片虛無中緩步走出,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斯萊普尼爾!”謝源源十分驚喜,“我……我贏了對不對!尼德霍格已經死了對不對!”

     斯萊普尼爾目光柔和,低聲說:“是的,你贏了,公義的冠冕永遠為你留存。”

     謝源源歎了口氣,心滿意足地感慨道:“真好啊,我救了所有人……”

     他說到一半,又狐疑地四顧起來:“不對啊,要是這麽說的話,我也應該死了啊?可我現在怎麽還有意識,還能和你說話呢?”

     “看看此地。”斯萊普尼爾低聲說,“這裡便是虛空,是誕生你的地方,亦是終結你的地方。”

     謝源源驚詫四顧,周圍白雪皚皚,沒有一個人影,正是他之前長途跋涉,被困得找不到出路的詭異世界。

     “這就是裡世界?”他震驚,“我之前……一直在裡世界裡走來走去?”

     “用你們的話來說,沒錯。”斯萊普尼爾回答,“黑龍死去,你也失去了虛空之子的身份,現在的你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亡者而已,所以才會回到這裡。”

     謝源源訥訥地問:“所以,我再也回不去了……嗎?”

     “是啊,”斯萊普尼爾歎息,“按道理來講,確實應該這樣的。”

     謝源源心說什麽叫按道理來講啊,難道還有不按道理來講的嗎?

     “不過,我也該離開了。”斯萊普尼爾望著他,“接下來的苦難,還得你自己經歷。再見,虛空之子,此世的神王奧丁。你是萬萬人和神中的英雄。”

     雖然這裡確實太過寂寞,但謝源源想不出挽留它的話,沉默了一會,隻得輕聲說:“那……再見,也謝謝你。”

     斯萊普尼爾對著他一點頭,轉身消失在白雪和濃霧中。

     隨著八足天馬的離去,籠罩在他身上的神的光環似乎也跟著消逝了。謝源源逐漸感到徹骨的寒冷侵蝕進五髒六腑,同時伴隨著無名的虛弱——死亡正在緩慢而不可抗拒地降臨在他身上,即便是曾經暗殺過死亡之神的,天下最強的刺客,最終也不能避免這一刻。

     他張開麻木的口舌,從雲端墜落下去,一直墜到地面,墜進沉厚的雪堆裡。直到淹沒在刺骨冰寒的大雪中,謝源源才恍然發現,原來雪下並不是空無一物,數不盡的,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的屍首就在這裡,傷痕累累,容顏如生。

     他沒有力氣再動了,也爬不出這漫長的雪了。從前他行走在雪上,像飛鳥盤旋天空,現在他骨骼腐朽,肌肉冷硬,身體的重量更甚山石,他唯有下沉,不住地下沉。

     “……看啊,我發現了什麽?”

     耳畔傳來模糊的聲音,謝源源盡力睜開腫脹的眼皮,他反抗不得,被一股力量猛地拉出裡世界的雪堆。

     女人的聲音沙啞尖銳,猶如夜中呼嚎的黑鴉,謝源源努力聚焦瞳孔,終於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神王奧丁,裡世界逸散的數據核心,我們偉大的、可敬的救世主,殺死死亡的刺客……”海拉拽住他的頭髮,笑容怨毒獰厲,“好多頭銜和尊貴的稱號啊!這些就是你嗎,我親愛的?”

     謝源源早已衰弱動彈的心臟在此刻猛地一顫。

     他看見八個眼熟的男女站在自己面前,各自裹著象征亡者的黑袍,俯瞰他的目光猶如無聊的孩子聚會中間突然闖進了一只會飛的獨角仙。

     ……他們為什麽還沒死?不,說死也不準確,被岡格尼爾的槍尖穿透,他們應該灰飛煙滅才對的!

     謝源源想不通,也無法想通,他竭力伸出手臂,想掰住海拉揪住自己頭髮的手,然而他已經太孱弱了,海拉帶著大仇得報的笑容扭住他的兩根手指,而後生生折斷了它們。

     謝源源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嘴唇裡像塞滿了冰,連大叫都成了無法達成的事。

     伊米爾有些詫異地盯著謝源源,在這些人中她是與無人入眠接觸最少的一個。她萬萬想不到,眼前這個面色青紫,長相平凡如路人的少年,居然就是擊沉了整個諸神黃昏的奧丁。

     “就是他。”法夫尼爾站在斜後方,陰惻惻地開口,“海拉,你為什麽不放松一點,讓他有點反抗的能力呢?他已經被裡世界侵蝕得快死了,欺負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麽意思?”

     “他毀了首領的大計,我們不如趁此機會。”加姆站在海拉身後建議,“首領在地上,我們需要隨時等候他的召見,如果能讓這小鬼的同伴看見他的死狀,那不是更方便行事麽?”

     芬裡爾咧嘴,暴戾地大笑,他的人形也擁有一口鋒利的犬齒:“很好!很好!不如就把這裡變成我們的狩獵場好了!你的同伴和你殺了我三次,我要你在這裡生不如死!”

     哈提秀氣地抿著嘴:“那麽,要誰來錄像啊?”

     真像一群暴虐的猛獸,隨時等待分屍包圍圈裡毫無還手之力的羔羊。聽見同伴你一言我一語的探討,海拉也低低地笑了起來,她稍微放松了對謝源源的鉗製,卻聽見少年用微如蚊蚋的聲音說:“……王淑芬……你……得意什麽……”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被激怒的瘋狂。海拉一掌將謝源源劈飛出去,旋即又如奪食的母狼,追逐著少年無力翻滾的身體,把他狠狠按進了雪地。

     冰冷的雪淹進謝源源的口鼻,海拉滿意地觀賞他脫力痙攣的樣子,同時壓低了聲音:“怎麽樣,你看見我們的時候是不是很不解,很害怕?你覺得被岡格尼爾穿透的人怎麽還能出現在你眼前,對麽?”

     謝源源幾近窒息,聽見她抑製不住的笑聲:“因為我們的數據不在裡世界,也不在表世界,而是被放在翠玉錄裡!只要穆斯貝爾海姆還有一個成員活著,只要聖修女沒有垮台,我們就永遠不受遊戲規則的管束!岡格尼爾高的過翠玉錄麽?不過是個冠以神器之名的廢物!只有廢物才會相信廢物!”

     “……最後……一個問題……”謝源源在掙扎的間隙拚命喘息,“你們……為什麽……沒有忘了、忘了我……”

     海拉豁然松開了手,笑聲尖如刀刮:“不要心急,等到你的同伴都死了,他們也會記起你的!”

     “你就用盡全力掙扎吧,”耶夢加得俯視他狼狽翻滾的模樣,輕聲說,“為我們的閑暇時光……增添一點余興。”

     謝源源感覺到了危險,他極力向右翻動虛軟的身體,一支鋒利的冰槍霎時穿透了他的腰側,劇痛同樣貫穿了他早已麻痹的大腦,令他噴出一口寒涼的血沫。

     如果他沒有向右滾,那麽這一槍必將摧毀他的脊椎,把他像標本那樣釘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雪原上。

     這一刻,謝源源聽不見他們瘋狂的大笑,他只是往前爬,不顧一切地往前拖行瀕臨死亡的軀殼,如果還有一線希望那他就不能死在這裡,不能死在這群人手下!

     致命的攻擊不停落在他身上,身後的雪地畫著一道醒目的,斷斷續續的赤紅,金狼斯庫爾說:“還妄想逃出裡世界,愚蠢啊。”

     “這裡我們才是真正的主宰,沒有什麽東西的權限高於我們,”銀狼哈提的右眼化作閃爍的晶片,將這場虐殺的遊戲忠實記錄,“曾經的神王奧丁,也不過是任人宰割的螻蟻罷了。”

     不遠處艱難爬行的人終於停了下來。

     他的背上插著數隻斷裂的刀和槍,血將衣料染的通紅,將雪地也染的通紅,他沒有力氣了,甚至無法再向前一絲一毫。

     少年半睜著混濁的眼睛,他的懷裡輕輕落下一隻蝴蝶。

     那本該是一隻草編的蝴蝶,然而它跟著它的主人蹉跎太久,此刻滾在血泊中,完全看不出作為蝴蝶的原貌,反而像是一團糾纏在一起的草團,一枚凌亂的繭。

     聖修女注視著那場手足相殘的死鬥,忽然抬起了頭。

     有一滴淚水浸濕了雪白的紗幕,順著她的左臉流淌而下。

     她按住跳動的心臟,怔怔地說:“不要死……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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