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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谷漫遊指南 - 第258章 諸神黃昏(三十一) (2)字體大小: A+
     
    傷害不了我!”聖子焦急地說,“我是天照,讓我去——”

     “讓你去戰鬥?”杜子君反問,“月讀馬上就會來了,三十年一次的機會,是救人要緊,還是赴約重要?”

     “支援謝源源!”聞折柳在塌陷的火場中奔跑,“在聖子經過的路上設置防線,務必拖住涉江薙刀騎,盡量削減他們的數量!”

     “知道了!”

     “行。”

     “已經來啦!”

     天上地下,到處都是震耳欲聾的聲響,足以燒乾海水的高溫,聞折柳接著問:“還有,之前離開的振袖新造和天神,你們有沒有……”

     急促的問話斷在唇齒間,聞折柳慢慢停下了腳步,屏住呼吸。

     四處都是滔天的大火,他面前卻有冰冷刺骨的氣息蔓延而來,仿佛極地和赤道的交界,被極端的溫度對比激出了大量白霧。在這裡,火焰也沒有熄滅,而是以凍結的妖嬈姿態包裹於冰霜之中。

     一道纖細的影子就立在霧中,影影綽綽,身形曼妙。

     “不用問了。”杜子君拉著聖子站定,一片楓葉擦著他的臉頰飛過,留下一道溢血的痕,“早就在路上等著了。”

     十二個閉目養神的姽嫿將軍睜開雙眼,甲一直起身體,望著火中走出的天神軍團,為首的紅天神和紫天神瞳孔純黑,眨也不眨地望著她們。

     “啊……全都失去神智了啊……”丙三活動著手腕,“這就是城主的底牌?一群失了智的天神?”

     “刺青!是刺青在起效果啦!”丁四嘻嘻笑道,“不過,這樣就看不見她們平常那種羨慕又嫉妒的眼神了,還是有點遺憾的說!”

     “上吧,”聞折柳抽出手杖,“速戰速決,不用留手了。”

     260 諸神黃昏(三十三)

     “啊……真是的,”醜十二松開了自己的衣領, 即便來到了決勝生死的戰場, 她們依舊穿著迤邐拖尾的華衣,在挽起的黑發上簪滿櫻花和孔雀的尾羽, 渾身搖曳著誘惑的芬芳, “每次打架的時候都會好痛好痛啊。”

     “說了速戰速決啦,”子十一抽掉腰帶, 雖說還是少女的年齡,然而她們的發髻都是婦人的成熟樣式,露出的脖頸光潔無一絲碎發, “早早完成任務, 就能早早回去, 難道不好嗎?”

     醜十二咕噥了幾句, 少女的衣擺宛如隨風舞動的花, 花朵綻開了, 包裹在裡面的美妙身軀也隨之顯露出來,絕世的盛景,可惜並沒有人來欣賞這妖嬈美豔的一幕, 只有劈裡啪啦的火焰,和上百個強大的傀儡天神包圍著她們。

     姽嫿將軍垂下頭顱,姿態羞澀如花照水,但她們光裸的肌膚下紛紛湧動著刺目的金光,甲一清叱道:“第一劍,起!”

     十二柄巨大的利劍破體而出, 仿佛女孩們的身軀就是包裹劍刃的絕色劍鞘!刹那的光影,劍光甚至超越了滿城燃燒的火焰,如蓮花綻放在天幕下,金色的血不住從姽嫿將軍破碎的脊梁中汩汩噴出,濡濕了衣物,在高溫中騰起血腥的蒸汽,她們也恍若未覺。她們拿著長劍,像是拿住了天罰的權能。

     ——誅仙劍陣,刀劍如夢的王牌絕殺。和廖冰露一樣,姽嫿將軍也是將高階武器和自身數據融為一體的玩家,只要還有命在,就能無視所在世界的規則製約,無拘無束地召喚出體內埋藏的底牌。

     劍氣肆無忌憚,像狂風猛吹,把方圓百米內燃燒的廢墟都掃出了一片真空地帶。姽嫿將軍的腰肢旋轉,裙擺飛揚,恍若在烈火中翩翩起舞。這支舞蹈傾城又致命,火星紛揚如熾熱的雨雪,於是她們盛大的舞姿也透出頹豔迷離的淒涼,一點都不像它凜冽清正的名字,反倒像被男子辜負的遊女,在燒死自己,也燒死愛人的大火中婉轉起舞,吟唱定情的哀歌,直至火舌舔舐上滿面的淚光。

     紅天神和紫天神沒有後退,她們背後的低階天神卻齊齊退避了這懾人的鋒芒,這無關操縱她們的刺青,只是最本能的趨利避害。

     如此美,同時如此致命的劍陣,足以令任何一個詩人或是畫家創作出傳世的名篇,但這裡沒有懂得鑒賞美的藝術家,這裡只有數百失去神智的天神,她們後背的刺青在烈火裡彌漫出種種奇幻的異象,猛虎撲著牡丹,夜叉與佛陀在流雲中交戰,看上去就像攜帶了千軍萬馬。

     “借助他人力量的人,最終都會被不屬於自己的力量吞噬啊。”己六歎息。

     “那我們呢?”庚七問,“我們算不算借助了遊戲的力量?”

     “誰知道呢。”壬九輕輕地笑,“這種問題——還是等打敗了敵人再閑下來思考吧!”

     劍光與恢宏的幻象對撞,女孩們同時發出淒厲的狂笑!那哀豔的假象已經被徹底撕裂了,和身為鬼女的天神比起來,現在的姽嫿將軍更像是瘋狂的厲鬼,她們的笑聲像是黑夜中撕裂屍首的群鴉,亦或者是吞吐硫磺的魔龍,倘若天神還有一線神智殘存,就會明白她們躲錯了,她們該避讓的不是誅仙劍,而是手持誅仙劍的姽嫿將軍。劍鋒如同某種封印,此刻封印拔除,留在原地的便不再是姣花軟玉般的傾城美人,而是終於脫困的天下至惡!

     血與火的輝光中,天神混沌的雙目倒映著死亡。

     不斷墜落的火團紛落如雨,聞折柳站在原地,手杖折射鑽石的流光。

     他的武器還被封鎖著,珍妮也無法召喚,可他的神情沒有絲毫躊躇的慌亂,仍舊平靜如昔。

     他面前站著兩個女孩,左邊的女孩容光如雪,鳳眼清冽,右邊的女孩面若桃花,朱唇似櫻,她們全部穿著層疊繁複的十二單衣,花色樣式與揚屋中遊女所穿的都不一樣。為了吸引客人的駐足,揚屋裡的衣著每天都在推陳出新,幾乎隻保留了和服大致的形製,然而聞折柳面前的兩位振袖新造,所穿皆為正統,那古雅的花紋和矜貴的儀態,仿佛她們不是以色侍人的遊女,而是身份高貴的王室成員。

     “你們……”聞折柳眉頭微皺,眼前的兩名少女目光透亮,不像是被城主操縱的樣子,他決定先用言語嘗試溝通,“是來攔住我的?”

     “我是彌生。”面若桃花的女孩說。

     “我是風花。”容光如雪的女孩說。

     聞折柳警惕地看著她們,彌生是春天的季語,風花是冬天的季語,四位振袖新造,同樣是以季節為名字的。

     “若葉和穗波已經去面見太夫了,”彌生輕聲說,“所以,我們來攔住你。”

     聞折柳沉吟,他並不覺得眼前兩位強大的振袖新造是不能交流的,他只是對她們的動機感到費解:“為什麽?聖子想要離開阿波岐原,脫離城主的控制,如果你們尊敬她,那應該理解她的意圖和願望,就算不在行動上支持,也不用聽從城主的命令,趕著去阻止她吧?”

     彌生望著他,她的瞳色帶著隱隱的綠,如果不是在此時此地,在大火紛飛的戰場,她的美應當如生機勃勃的春天那般照亮黑夜才對,她沒有回答聞折柳的問題,而是另起話題,說:“你知道嗎,外來者,所有值得疑惑的問題,都因為你站得不夠高,等你站到了俯瞰人間的高度,一切盡收眼底的時候,你就不會再有困惑迷茫了。”

     聞折柳皺起眉頭,她說:“於是我們站在高處,看見以你為中心的蛛網,連結了整座不夜城,你是反叛計劃的中心,是叛軍的頭腦,是大火的始作俑者。”

     “你是智者,而那個皇帝一樣的男人,是你的後盾。”風花接著道,“他現在正在和城主交手吧?城主害怕他,你們說不定真的可以贏。”

     聞折柳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直覺振袖新造在給他傳遞某種訊息,但她們的意圖太模糊了,他分辨不出來。

     “振袖新造,是為太夫而活的臣屬。”

     她們在大火中飛上了夜空,披帶如天女在身後飄飛。

     “在成為天照之前,她先是黃泉萬鬼的統領之主、心愛之人,如母如神,如父如天。”

     她們張開雙臂,從身上滑落的十二單衣仿佛生長的活物,在蒼穹中無限地蔓延出去,像一面逶迤的綺麗霞光。

     聞折柳緊緊盯著彌生和風花的一舉一動,她們到底想幹什麽?

     他忽然聽見了一陣奇異而熟悉的響聲,像是某種有節奏的拍擊,穿破了火焰和爆炸的屏障,響起在他的耳邊。

     “是……是響板?”他一怔,旋即猛地想了起來,這種樂器通常用於能劇的開場,在第三世界,在瓏姬的宮殿,她便披上演員的戲服,為玩家親自演繹了一場《海女情死》的能劇,當響板響起,人類男子與人魚公主的情孽糾纏從此穿越了千年的時光,重新回魂於每一個愛恨難言的深夜。

     現在,彌生和風花脫去了外罩的繁複華衣,其下全都穿著素白的長裙,她們沒有戴能面,只有輝煌的命冕戴在頭頂。黑夜是舞台的幕布,熱烈的火光是照亮幕布的明燈,不知是法術,還是似夢還真的幻覺,聞折柳看見黃金的大地在黑夜中升起,碧藍的大海緊隨其後,繁盛的桃樹生長,男男女女於天中撒網,捕獵美麗的魚龍……

     他反應過來了,這是阿波岐原中浮世繪所描述的場景!只是那天行走匆忙,他和賀欽沒有看完浮世繪上的內容。

     所以她們……是要親手上演浮世繪的情節和內容嗎?

     彌生抱著風花,後者依偎在前者懷中,那姿態像是情侶,卻比情侶貼得更近;像是血親,卻比血親更加密不可分。她們的身影從幕布上浮現出來,宛如頂天立地的神明,風花從彌生的懷中脫落出去,鮮豔的黑發披在白裙上,眉心點著不諳世事的朱紅。

     彌生於是摘下頭上的日月命冕,將月的一半戴在風花頭上。

     “這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聞折柳好像看懂了,只是不了解這些代表了什麽,當天地初開時,世間唯有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兩人,他們便繞著天之玉柱締結了神婚,誕下漫天神明……可眼下的扮演者明明是兩個女子啊?

     彌生——伊邪那岐開口清唱:“縱使此世無常,命軌難尋,我依然與你共同享有暮暮朝朝,直到天柱陷落,時光也化作掌中再難挽回的沙。”

     風花——伊邪那美也回應道:“雖世虛幻,但情不虛幻,那河中水便如我和你的情誼,抽刀不斷,濤濤奔流。”

     樂聲恢宏,上古的神明對彼此許下永不分離,永不背叛的誓言,於夜空中且歌且行。這一幕真是詭異到了極點,她們背後就是咆哮作戰的涉江薙刀騎,到處是奔逃的鬼靈,滿城陷落在火海之中,而有一個角落,居然還在演繹著晦澀的古老傳說。

     在神話本作中,伊邪那美在誕生火神的過程中因燒傷而死,死後去到了黃泉之國,伊邪那岐痛不欲生,拔出十拳劍殺了尚是嬰孩的火神,隨後苦苦追趕到黃泉之國,要求妻子與他回到地面。伊邪那美答應了他,但是她要與黃泉的神明商議,再行梳妝,才能見伊邪那岐。等待妻子梳洗打扮的時候,伊邪那岐抑製不住對伊邪那美的思念之情,於是從發髻上取下多齒木梳,折下一枚梳齒點燃,燃燒的火光中,他驚恐地看見,往昔和自己一同統治天空、大地、海洋的女神,此時已是一具渾身腐壞,爬滿蛆蟲的屍體。

     伊邪那岐無法忍受自己所見的一切,於是逃出黃泉,跨越黃泉比良阪,將妻子和自己隔絕在兩個世界,伊邪那美絕望憤怒於他的背信棄義,發誓每天殺死一千人,伊邪那岐便在人間每天建立一千五百個產房,他們從此沒有再見過面。

     所以,這究竟是……

     聞折柳尚在費解之中,天空中的場景出現了變化,一名渾身如火焰燃燒般溫暖,但是面目模糊不清的男子出現在了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面前,伊邪那美的唇邊泛出歡喜的微笑,她圍著那男子,白裙如花盤旋,歌聲和舞姿都是那麽美,仿佛被男子的溫暖吸引,從而心悅於他。

     伊邪那岐望著她,憂慮地唱道:“啊也,身陷幽情亂,難掩心不堪,為何身為神明,還是逃不了此番情海輾轉,難分難斷?”

     伊邪那美笑著回答:“啊也,你看他英武堂堂,周身燃放火光,便知是無雙良人,絕世情郎,又怎能躲得過此番情海輾轉,難分難斷?”

     伊邪那岐說:“神明又如何身陷私情,不能自拔?我與你自有天下的大事要做決判。”

     伊邪那美說:“神明如何不能身陷私情,嘗遍愛果?天下的大事與心頭之歡愉,莫非是只能取其一的難題?”

     真是奇怪,在這裡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不像夫妻了,更像是一個人心中來回猶豫的矛盾,伊邪那岐要天下,伊邪那美要愛戀……聞折柳看到這裡,心底已經浮現出了一個答案。

     伊邪那岐似乎被說服了,男子身上如火焰般的明光溫暖著她們,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選擇與他日夜歡暢,大地卻緊接著乾涸開裂,桃樹枯死,魚龍化作白骨,舉目所見,全是生靈塗炭的景象。

     伊邪那岐站在風中,她似乎才從短暫的快樂中驚醒,遙望遍地焦土的人間,她對伊邪那美低低地唱:“悲哉,人心情戀不掩,相思按抑更難,塵寰淒慘,我心怎安——”

     “——我已將他當做此世的愛侶,難舍的心肝,”伊邪那美雙目垂淚,“要我就此回頭,無異身首分離,骨肉灼斷!”

     “那你的眼便不能看他,你的手不能碰他,你的唇齒不能念他,”伊邪那岐下定決心,毫不留情,“你若看他,他身消散;你若碰他,他血流乾;你若念他,他神魂潰爛,永受苦痛磨難!”

     伊邪那美大聲悲哭:“悲哉!何以至此!”

     伊邪那岐揮袖,大地頓時開裂,她和她下降到永恆的黑暗裡,那裡只有一條滔滔不絕的大河,圍繞著這片充斥死亡的領土。

     “只因你我共有朝朝暮暮,永世不斷的情誼。”伊邪那岐回答,“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們雙目相接,我也受了喜悅的煎熬;你們雙手相握,我也看見眩暈的明光;你們的唇齒相互念著彼此的姓名,我也感到幸福的淚水,順著臉頰流淌。因此你們絕不能再見!”

     黃泉的大河分開,伊邪那岐從中走過去,上升到大地和天空,大河複又合攏,徒留伊邪那美伏在地上。白裙被河水浸染,她的淚晝夜不息,滴落進黃泉的土壤。

     聞折柳震驚地看著天空,這悲傷的、淒豔的、匪夷所思的戲劇。他終於明白了,彌生和風花為他揭露了所有的一切——聖子不是什麽天照,她就是伊邪那美,就是掌管黃泉的神明本身!

     聖修女在偷盜瓏姬的心臟之後歷經磨難,她於極端的痛苦之後遇到了極端的救贖,然而那救贖隨後也被命運以極端的方式碾碎。成神的野心,絕望的煎熬,使她終於放棄了愛人的心靈,她將自己對亞伯的愛完全劈開了,黃泉就是她創造出來,用以放逐這顆愛著人的,同時也渴望被愛的心靈的監牢。歲月漫長,這顆心又化作名為聖子的少女,一直孤寂地照耀著黃泉的萬鬼。

     所以聖子能夠控制阿波岐原,從幾百米的高空落到地上也不會受傷,鬼們虔誠地愛戴她,無法傷害她……因為她是伊邪那美,死國之神,是聖修女瑟蕾莎千方百計要擺脫的那顆愛人之心!

     也正是這樣,她才忘記了亞伯的相貌,遲遲無法與他相見,亞伯也不能和她有任何直接或者間接的接觸……可是為什麽呢?倘若再一次讓愛人的心靈與他相見相戀,聖修女也會心軟,會為他的愛流淚嗎?

     而且,亞伯又是怎麽知道這個規則的?他還活著,怎麽能未卜先知地知道自己不能和聖子接觸,否則就要粉身碎骨?

     聞折柳的腦子裡亂糟糟的,思緒高速運轉,甚至令他出現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終曲散場,他看見彌生和風花佇立在半空中,身穿白裙,頭頂日和月的冕。

     “這就是……”彌生說。

     “……所有的真相了。”風花說。

     “看來,你已經完全接收到了我們要傳達的信息。”

     “這樣,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聞折柳望著她們,不知為何,一種悲哀的苦楚從他的心頭泛起,他下意識問道:“你們要去哪?”

     “振袖新造……是為太夫而活的臣屬。”彌生再次重複了一遍。

     “她要走了,可這三十年的時光,能見她一面,便足以照亮我們的一生啦。”風花低下頭,她冰雪般素淨的臉龐居然在笑,那笑淺淡而滿足,將她的眼睛點得很亮。

     聞折柳忽然若有所感,他急忙回頭看去,只見杜子君的方向遙遙升起兩道絢爛的光帶,裹挾著所有盛夏的繁花和秋日的赤楓,朝天空中的涉江薙刀騎撞去。

     “再見。”彌生說,“若葉和穗波替我們告過別了,這就……很好了。”

     ……她們是要去赴死的!聞折柳睜大眼睛,在傳遞了最後的訊息,確認他們有能力保護聖子之後,她們就要去赴死了!因為聖子即將抱著對未來和新生的希望奔向遠方,而她們生來就是黃泉的鬼,無法離開死人的國。

     玩家得到的情報是對的,但猜測完全錯了,振袖新造確實是依附著太夫的藤蔓,離開聖子就不能存活,可她們的最後一擊,不是衝著帶走太夫的人去的……她們是衝著城主,衝著玉碎己身去的!

     “等等,回來!回來啊!”聞折柳喉嚨乾澀,拚命地喊,“不要死,和她一起活下去……和她一起離開黃泉,不要死!”

     261 諸神四黃昏(三十四)

     “這麽多年, 蒙承您的關照。”

     “請寬恕我們——”

     “——最後一程路,不能繼續侍奉您走下去了。”

     “不要依附別人而活, 我們謹記著您的教誨,所以這次的告別出自真心, 我們的行為, 同樣是自發的決定。”

     “再見, 太夫,我們滿懷喜悅, 對您說再見。因為您終於找到了黑暗裡前行的方向,並一往無前地朝那裡奔走。”

     “——您的意志, 是萬軍也無法阻擋的榮光。”

     淚水模糊了聖子的眼眶,她已經扯下了價值連城的沉重簪環, 雪色長發飄舞, 鬢邊的花朵殘瓣翻飛,化作高熱中的點點星火, 她一邊被杜子君拉著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一邊拚命回頭,去看空中的四道光帶。

     “不……不!回來, 我要你們回來!”她聲嘶力竭地大喊,“我要帶她們回來……放開我!”

     “別天真了!”杜子君咆哮起來,他無數次在生死關頭鍛煉出來的直覺此刻正瘋狂彈動著他的神經,有什麽東西,是需要四位振袖新造用命去開路的?黃泉中僅次於太夫和城主的武力都為之赴死,前方還有什麽在等著他們?

     “她們只是為愛的人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哪怕這事要她們付出性命,那也是她們自願的決定!你唯一要做的事只有不辜負她們的決心,明白嗎?!”杜子君拽著她奔跑如飛,“去見你要見的男人,像個真正的女人那樣任性一回!”

     他的聲音逐漸喑啞下去:“……既然已經有一個城池為你陷落了,那就索性大步向前跑吧,反正,也再沒有什麽損失,能比這個更大了。”

     聖子失聲痛哭,每跑一步,黃泉的大地都為之震顫,像是在承受某種苦不堪言的酷刑。她想起她和四個女孩的初見,那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因為那天城主也在場,而她對祭典上的血腥廝殺已經很厭倦了,四個女孩見到她的時候,盡管神情中充滿了小心翼翼的向往和期冀,但她們身上還殘留著鮮血的腥氣,甚至將身下的地毯染得更紅。

     她無法對這樣的振袖新造露出笑容,她只有憐憫和憤恨,她知道得到這個位置需要付出多麽大的代價,而這代價全由城主一手造成,所有鬼皆是他手中肆意玩弄的棋子。

     身為天照命,卻不能讓她的鬼擺脫這種可悲的命運……她皺緊了眉頭,聽見城主愉快的輕笑:“怎麽了,太夫?啊……您好像不是很喜歡這四個孩子啊?”

     她回過神,看見女孩們瑟瑟顫抖,不再敢看她的神情。

     “哎呀,不是說過了嗎?振袖新造是您的直接臣屬,她們依附於您生存,您的喜怒能將她們捧上天堂,或是打下地獄……”

     她不想再聽城主陰陽怪氣,喋喋不休,於是上前幾步,用少有的威嚴聲音說:“不要依附別人而活!”

     城主的話語被她打斷了,他惱怒地皺起額頭,而女孩們都怯怯地抬眼看她。

     “不要依附別人而活,”她再次重複,“如果你們聽從於我,那我便對你們下達最後一個命令:去遵照自己的心意,為了自己的愛恨行事!因為依附於人是危險的行為,失去自我,無異於將生命拱手讓出。”

     幾十年的光陰濤濤如水,只有初見清晰得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是了……她確實說了這話,而她們也確實忠實地履行了這個最初也是最後的命令,帶著滿心歡喜的淚水和笑容,為她頭也不回地撲向死亡。

     天空猝然爆發出無比耀眼的白光!謝源源叼著紅藥,渾身是血,有他自己的血,更多的則是鬼騎兵的血,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他倉皇回頭,看見四道光帶飛上天空,最後化為四個美麗的少女,孤獨地面對遮蔽了天空的涉江薙刀騎。

     “怎麽……”他愣怔,飄落的十二單衣如垂死的天鵝墜下大地,視線中的女孩像是在發光。

     不……不是光,他將袖劍從鬼騎兵的屍體中抽出來,那是女孩的肌膚在折射天上地下的烈火!她們仿佛變成了人形的利刃,連一根飛揚的發絲都鋒利如傳世的神兵,女孩——不,現在不能叫女孩了,她們是四尊武神,從天而降,隻為取走千軍萬馬的性命!

     謝源源目瞪口呆,不是吧,底下的人沒攔住振袖新造?!等一下等一下,不過殺他這麽個小角色,還用得著四個一塊上嗎,你們喊一聲我就跪下來大叫好漢……不,美女饒命了啊!

     他已經很累了,滿頭滿臉都是厚重的淤血,全身的肌肉因為過度的殺戮而發燙打抖,虎口處潰爛崩斷,但這種白爛話也就是在心底想想,那一瞬間謝源源早已做好了再和振袖新造作戰的準備,他已經殺掉一個神了,無所謂再殺四個鬼。

     可是還沒等他深吸一口氣,四尊武神已經以極快的速度朝他俯衝過來,音速,或者比音速更快!扭曲的空氣爆發出不堪重負的尖嚎,銳利得能捅破人的耳膜,流雲和狂風在她們經過時寂靜無聲,過去足足三秒鍾,整個天空的黑雲和雷霆才狂暴地扭曲吼叫起來,謝源源同時被這股無法抵禦的氣流高高彈射上天空,撞破了數層厚重的積雲。

     “……誒?!”他被吹得頭昏眼花,在天地劇烈旋轉的眩暈感中飄飛如一片孤葉,女武神已經與他擦肩而過,她們的目標不是他!

     謝源源的瞳孔倒映著燦爛的光芒——此世再無這樣熱烈的毀滅。有秦櫻和關智羽邱博藝的支援,又有近乎於無的存在感做倚仗,鬼騎兵只會感覺到悄無聲息的死亡迅猛降臨,卻不知道是誰擔當了儈子手的職責。但振袖新造沒有這樣的支援和倚仗,她們只是以傾世之姿態凌駕於數以萬計的鬼騎軍團,然後悍然碾壓過去!

     絕高的速度令她們變成了衝擊鑽乃至絞肉機,火焰如精靈舞蹈,風暴如巨獸嘶吼,宏大的雲層像是她們身後鋪開蒼穹的披風,涉江薙刀騎最為之驕傲的防護具足在這樣的尖銳和瘋狂下無可躲避,刹那碎裂似秋日的枯薄黃葉。

     還在不斷有鬼騎兵從大地的縫隙中飛上天空,仿佛被那四道明光吸引的飛蛾,奮不顧身地前來尋求一場灼熱的滅亡。

     謝源源呆呆地看著,他搖著頭,喃喃地說:“不……不。”

     這不是決戰的模樣……這是求死的模樣!有滔天星辰般璀璨的碎芒從她們途徑的軌跡上揚起,好似不計其數的發光蒲公英,自積雲和閃電的山谷隨風吹拂,可那不是蒲公英,謝源源在高處看得分明,振袖新造將自己的身體作為衝鋒陷陣的尖刀,她們的攻勢看上去所向披靡,但在撕裂鬼騎兵的同時,她們的生命也在急劇地燃燒損耗,那星河一樣的光點不會是蒲公英,只會是振袖新造身體迸裂的碎片!

     “快住手!”他不由自主地大喊,“你們會死的……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快住手!大家從長計議,不用做到這樣!”

     振袖新造帶起的風暴仍然在肆虐,猶如幾千頭瘋龍在此狂暴地廝殺。謝源源完全沒辦法在這樣的漩渦中保持身體中心,能勉強護著自己不被迎頭打過來的什麽東西擊中就已經不錯了,此時此刻哪怕僅是一片小紙屑都是危險的,地面上的小紙屑他動動鼻子就可以吹出去,但在亂流裡,小紙屑就變成了足以釘穿人體的鋼片。謝源源盡力想往外掙扎,脫離振袖新造創造出來的領域,他逃得很艱難,同時感覺到懷裡有什麽東西松動了,像是個小袋子。

     他是刺客,身上每一樣東西都為了殺人而存在,不會有絲毫多余,他必須對自己攜帶的裝備保有絕對的控制力,因此那樣東西一動,謝源源就立刻伸手到懷中,捏住了它即將下墜的趨勢。

     他握著那樣東西,是個小小的錦囊,裡面的手感沙沙的,像是某種乾草在相互摩挲……謝源源沉默了,他把錦囊按在掌心,按在緊貼心臟的位置。鏖戰讓他昏頭,以至於忘記自己身上還有一件物品不是為了殺人而存在的,草編的蝴蝶於他的心口振翅欲飛,聖子望著他的目光清澈透明。

     “不要受傷啊,”他聽見她說,“如果遇到危險,我希望楓能像這隻蝴蝶一樣飛得遠遠的,飛得高高的,好不好?”

     他忽然明白了,或許愛就是這樣危險的東西,讓人先於理智之前選擇了那條絢爛的絕路。她對你說不要受傷啊,你心裡已經想到了為她去死,她對你說不要死,於是你心裡已經知道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結局。凍結的江面下暗流湧動,任何走過去的人害怕一切細微的聲響,只有愛著的人重重墜向那冰層,只為了求得一種絕端確定的結局,不管它是悲慘還是烈痛。

     那四個女孩,掌心裡肯定也握著屬於自己的蝴蝶吧?

     天空完全亮了,旋轉的風暴中飄飛著極光般夢幻的霞色,一如人間每個星河燦爛的平凡深夜。從大地中飛出的涉江薙刀騎零零星星,已經數目銳減,攪動的流雲清空了成千上萬的鬼騎兵,鎧甲和鬼屍的碎片降似豪奢的雨。所有玩家都在旁觀這場絕世的戰役,甚至找不到方法插手幫忙。城主目眥欲裂,咆哮也像是哀嚎:“下賤的娼妓!是誰一手提拔她們,賦予她們力量?!居然背叛我……居然敢背叛我!”

     “她們效忠的從來就不是你!”賀欽眼神狠戾,一刀斬下,與城主扭曲的臉孔架在一處,“認清現實吧……你給她們的力量不過是她們用來保護太夫的跳板,那種心底裡的憎恨和鄙夷,莫非你對此一無所知?”

     星塵飄揚,風暴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天空掃蕩一新,黑雲和密密麻麻的鬼騎已然看不到了,只有殘留的屍塊不住往地面墜落。四個身影上下錯落,寬大的羽翼在她們身後展開,托舉著她們懸停在極光和渦輪狀雲彩的中心,威嚴赫赫,恍若女皇。

     “還活著!”謝源源心中一松,幾乎要跳起來,“還活……!”

     如釋重負的笑容停滯在臉上,雲霧慢慢散開,極光亦慢慢消逝了,謝源源呆呆地看著振袖新造的背影……那不是羽翼,不是那種張開就能讓人飛上青空,即便飛向太陽也毫不畏懼的東西啊……她們屠殺了數以萬計的鬼騎兵,不計性命,也不在乎防守和躲避,所以還是有幾千把巨大的薙刀穿越風暴的防線,洞穿了她們的身體,交錯猙獰,怒張著插在女孩纖弱的脊梁和腰腹上……就像繚亂的羽翼。

     他張了張嘴,唇舌哆嗦,忽然失去了聲音。

     女孩們琉璃一樣剔透的臉龐同時碎如琉璃,她們美麗的眼睛死寂一片,眼睫低垂,遙遙望著黃泉大河的方向,只有嘴角仍然帶著恬淡而滿足的笑。

     “彌生——若葉——”聖子想要回頭,她聽見震耳欲聾的動靜逐漸平息了,然而有另一股尖銳的疼痛席卷了她的心神,她胡亂呼喊著振袖新造的名字,想要得到一點回應,但杜子君決然捂住了她的眼睛,繼續帶著她向前狂奔。

     “走吧……走吧!”他厲聲道,“別回頭了,你早就沒辦法回頭了!”

     聞折柳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天空,他的呼吸急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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