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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谷漫遊指南 - 第38章 午夜歡樂秀(十三) (25)字體大小: A+
     
    :打開該道具之後,即刻便會在使用者身邊形成一個普通傘面大小的防禦領地,在此范圍內,該道具能夠完全抵擋b級以下(涵括b級)的所有攻擊。

     該道具初始耐久程度計算為100%,使用後,將會以每分鍾0.8%的速度下降耐久,耐久下降為零,則該道具喪失屬性等級,重新劃分等級為e級。

     注:該道具在防禦散射狀的攻擊形態時,將會得到些許加成。】

     【裝備等級:22】

     【道具介紹:斷橋難斷塵寰事,半是凡心半是仙。

     只是一個複製的紀念品,卻不知為何被塗成了漆黑的顏色。無論何時,撐著它走過長街小巷,都能聽見千年前的雨聲在耳邊回蕩。】

     斷橋雨的防禦范圍隻限定於普通的傘面,因此除了猛烈砸落在其上的猩紅雨滴,還有其下翻卷過來的星星點點,猶如噬人的血櫻,將杜子君的巫女服外觀腐蝕得滋滋作響。有的甚至飛濺上他的臉頰和持傘的手臂,倏然燙出一股升起的白煙,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只是繼續抬腿往前走。

     “杜子君!”聞折柳急忙彈開手杖,要下去幫他,杜子君頭也不回,冷聲道:“待在上面!”

     這個時候,瓏姬身邊咆哮的赤色波濤已然猛烈地翻攪起來,當中一尊尊地浮現出若紫、栗梅,以及禦召茶扭曲可怖無比的巨大身影!

     若紫肌理裸露,全身血紅,張開的嘴角露出一截血肉模糊的舌根的斷裂面;方才還在追擊他和賀欽的禦召茶,這時也恢復了它原本臃腫的醜態;而栗梅骨瘦如柴,手指長如枯枝,嶙峋無比,鋒利刺人。這三尊凶煞的惡鬼仿佛攔在瓏姬身前的攔路惡犬,面朝三方,衝所有人發出狂怒失智的尖嘯!

     聞折柳已是驚呆了,偏偏在這種時候,賀欽不知道在上面準備什麽東西,謝源源也不在這裡,對面的神造方亦是缺少人手,如何跟眼前這個四位一體的boss群打?

     玉紅搖目光冰冷,咬牙切齒地說:“我告訴過你不要冒然激怒她了!你剛才說那些話,除了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又有什麽用?!”

     “你要騙她嗎?”杜子君腳步不停,繼續向前方走去,腐蝕活物的血水在方才全然被發狂的瓏姬卷上天空,然後狂亂地潑濺在周邊,他踩過一地凋落成泥的植物樹木,眼神沉著冷靜,“我做不到。”

     “她只是個異類!”玉紅搖厲聲喝道,礙於參與值,他還是委婉地選擇了“異類”這個說法,沒有直說她只是個人為編寫出來的程序,“你為了一個異類,居然要把我們所有人葬送在這裡?!你是不是瘋了!”

     聞折柳驚異地看著杜子君,也覺得今晚——不,應該是到達第三世界之後的他,跟之前的他差異很大,簡直就像有些隱秘晦暗的往事正在通過某種媒介,從他心上浮現到眼瞳。而他望向瓏姬的目光,恰恰就在向所有人說明,她就是那個媒介。

     他不是會那種因為私情拖慢整個團隊的人,可看他現在的樣子,分明是下定決心,要對瓏姬伸出他的手了。

     聞折柳一咬牙,身姿宛如矯捷的靈貓,在被血水腐蝕得斑斑點點的朱紅長廊上跳躍,手中已經握住了男爵手杖和珍妮的吊墜,做好準備下去開大支援杜子君了。

     杜子君撐著那把漆黑的紙傘,緩緩停下了腳步,斷橋雨的傘面已經被洶洶血雨侵蝕得斑駁無比,看得人分外心驚。而在他面前,三個新婦化作的厲鬼正衝這名膽大包天的人類發出野獸般的低咆,隨時打算撲過來將他撕成碎片。

     “不可能……你說的不可能!!”瓏姬嘶聲慘叫,目眥欲裂,重新凝聚的血湖幾乎在空中盤旋成了赤色的水龍卷,仿若一條擇人欲噬的紅龍,“我在這裡等待了那麽多年……那麽多年!!我終於等到封印松動,終於等到有機會找人,你卻告訴我——”

     “我有沒有撒謊,你不是最清楚嗎?”杜子君冷漠地看著她,“醒醒吧,絕世聰明的人魚,他究竟愛不愛你,你又能不能再見到他——這個答案不在你的心口,也在你的嘴邊,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他的眉心狠而涼薄地擰起,紋路卻不是很深,就像早就厭倦到極點了,那一點不耐煩反而深入不下去,只能疲憊地浮在表面。連同抿起的薄唇一塊,都成了毫不留情的刀,專往最疼的地方剜。

     瓏姬暴跳如雷:“住口、住口——!!”

     饒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玉紅搖依舊被這份殺意震懾得心驚肉跳。他望著杜子君依舊淡漠的臉,隻覺自己這次的對手都是一群精神不正常的瘋子。

     根據先前神造成員通關的經驗推測,到了最後這一環的主線任務,安撫瓏姬才是最重要的步驟,如果處理得當,說不定還能達成資料片上提到的,玩家有百分之零點幾的稀有概率可以得到的和平通關的成就。但毫無疑問,下下策就是像杜子君這樣,無所顧忌地刺激瓏姬,甚至造成眼下這種boss群體激活的嚴峻場景。

     “老大,怎麽辦?”他身前的鍾嘉實小聲問。

     玉紅搖冷著臉,將遺物重新收回包裹:“還能怎麽辦,隨時準備逃就行了。”

     翻騰的血湖中央,杜子君凝望著瘋癲欲狂的瓏姬,居然從禦召茶和栗梅攔截阻擋的間隙,朝她抬起左手,張開了手掌!

     聞折柳為他這個舉動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牢牢攥住掌心的珍妮吊墜,纖細的銀鏈繃在脖頸上,仿佛隨時可以猝然崩斷。

     “你之前問我,我是不是透過你,看見了誰的影子。”杜子君注視著她,“我現在回答你,是,我是透過你,看見了一個人,但她……”

     舌尖和上齒列輕輕碰撞,脫口而出一個“她”字的瞬間,聞折柳忽然聽見了某種嗡鳴聲。

     這是很奇怪的聲音,既像金屬的震顫,又像某種怪異的蜂響。它由遠及近,遙遙地傳遞過來,宛如一陣掠過心上的陰影,不著痕跡,卻叫人分外不安。

     站在杜子君對面,朝著連綿群山的玉紅搖陡然張大了細長的眼睛,驚駭地喝道:“躲開!”

     那一刻,他自己也覺得很奇怪,明明是競爭的關系,他為什麽會立即提醒身為對手的杜子君躲開?

     這個問題暫且無解,玉紅搖猛地喊出“躲開”的下一秒,聞折柳便鬼使神差地轉過頭去,一眼便看見一支金光閃爍,有如流星耀眼,也如流星般勢不可擋的長箭,自群山中飆射而出!

     與此同時,賀欽所在的九重宮闕之上也猝然崩出一道耀眼銀光,朝著金箭射來的方向嘯叫而去!

     【攔下那支箭!】

     他瞳孔驟縮,下意識的身體反應完全快過大腦,男爵手杖在千分之一秒的間隙閃電般飛脫而出,而杜子君心念電轉,手臂僅是在“拉住她”和“躲過去”的選擇岔路口遲疑了須臾,手杖就精準擊中他的肩頭,令他的身體歪了一下。

     倏然間,金光已是砉然而至,霎時便將他因為慣性在空中揚起的手骨撞得粉碎,呼嘯著穿過兩名厲鬼的間隙,帶起螺旋狀的血花,狠狠釘進了瓏姬的身體,破出轟然一聲巨響!

     痛覺如電流,遲緩了零點零一秒,方才順著傷處刹那傳遍全身,他不受控制地噴出一口血,睜大眼睛,看見那支彎如刀鋒的金箭穿過瓏姬泰半身體,帶起的尖銳風聲甚至令那件華美的衣袍都破碎成了漫天飛揚的藍絮!

     “是敵襲!”聞折柳猛地回頭,聲嘶力竭地吼道,“——穆斯貝爾海姆!他們的人來了!!”

     ☆、103 怪談(三十三)

     “穆斯貝爾海姆?”玉紅搖提高聲音, “你在開玩笑嗎, 從哪又冒出個穆斯貝爾海姆……!”

     “去找你的人!”聞折柳頭也不回地喊道, “不要讓他們落單了, 被穆斯貝爾海姆抓住可不是好玩的!”

     說著,他飛身跳下高處,手中還握著銀吊墜,時刻打算準備叫出珍妮。那支箭也不知道是什麽級別屬性的道具,居然能生生穿透人魚的身體,甚至讓第三世界的最終boss也受到致命的傷害。

     主人被穿胸一擊,不光懸在空中的萬千盤旋赤雨失去控制,三個新婦的鬼魂也於刹那遭受重創, 發出非人的慘叫,接二連三地爆裂潰散在血水中。杜子君的手臂還在滴滴答答地噴流鮮血, 他卻不管不顧, 任由飛濺的豪雨侵蝕道具和他裸露在外的皮膚, 飛速換手接傘,一把抓住了瓏姬頹然墜落的身體!

     頃刻間,酒河中沉浮的冤魂和本身就具有腐蝕活物之力的血酒就將他剩下那隻手臂灼燒得皮焦骨裂, 血肉淋漓!每一滴紛亂狂砸的雨滴都像是洗滌皮肉的刮刀, 白煙和瘮人的聲響大作,他只是咬緊牙關, 一手持傘, 另一隻手從漫天飛揚似羽的衣料碎片中拽過瓏姬, 將其狠狠拉到傘下, 拉到了自己懷中!

     【斷橋雨當前耐久度:19.2%,距離降至e級道具判定,還有24分鍾。】

     【警告,您的生命值下降至87%……74%……68%……】

     足以令成年人昏厥數次的劇痛灼燒著杜子君的大腦和神經,他全身是血,右手骨節盡碎,左手白煙上湧,血肉下滴,甚至能看見其下森然可怖的手骨,全憑一口氣撐著,硬生生將身受重傷的瓏姬護在了傘面的屏障之下!

     聞折柳舌綻春雷,手指間迅速挾出三張符紙,劈手將杜子君向後一搡,迎著當空四射的血雨大喝道:“風來!”

     符紙飛射,平地狂風同時大作,驟然卷起的淒厲風聲猶如震懾山林的狂嘯,夾雜著澎湃的的血雨劈瀝之聲,仿佛一場遊蕩的激情的浪潮。滾滾狂風倒卷致命的不絕暗器,短暫清出了一片安全的空地,聞折柳喘了口氣,急忙道:“快走!”

     淋漓的汗水密布在杜子君的肌膚上,隨著他的動作顫顫,複又匯聚成條條細小溪流,順著他的側臉往下流淌。他的臉頰被血酒中的冤魂穢氣燒成一片青白,在燭光下甚至泛出紫色,但嘴唇卻是無一絲顏色的慘白。眼見他吃力的抱著瓏姬,聞折柳光瞧著就急出一腦門子汗,又不能放任不管,隻好追上去,盡量避開那支金箭,將瓏姬抱在自己身上。

     他甫一從杜子君傷口猙獰的手臂上接過瓏姬,心中就打了個突。

     她好輕,活像一片骨骼中空的羽毛之身。

     “收傘,你快喝藥!”聞折柳在前頭跑,合金鉤爪的鐵索上已經掛了兩個人,正加快速度往下滑翔,聽見遠處傳來的隆隆之聲,他不由愧疚道:“真是對不起,哥之前就讓我攔下那支箭,是我沒想到這一點……”

     “……你道什麽歉。”杜子君沉沉地喘息,“穆斯貝爾海姆……我遲早要把他們……”

     距離地面還有三四米的高度,賀欽就再也沒有耐心憑借繩索往下滑了,他強健有力的腰腹一擰,整個人猶如融進黑夜的野豹,安靜無聲而又極具壓迫感地乾脆落地,疾步朝兩個人趕來。

     “怎麽回……”他金光閃爍的眼瞳在聞折柳懷中的瓏姬上凝滯了一瞬,又看見身後形容狼狽的杜子君,當下閉嘴不問,抬手給杜子君甩了一支藥劑,“高級貨,趕緊用了!”

     謝源源模仿賀欽未果,撲通一聲摔到地上,連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硬是滾到三個人跟前,插了滿頭滿身的草葉子樹枝子。他狼狽爬起來拍了拍,正想抬頭訕笑幾聲,一眼看見聞折柳懷裡的瓏姬,差點沒把眼珠子瞪脫眶。

     “這……這這!”他張著嘴巴,“這不是boss嗎,怎搞的啊,怎把直接人家搶過來了,這不是鬧嗎!”

     “隊長,現在恐怕沒時間解釋那麽多了。”聞折柳苦笑,他在抬眼的間隙瞥見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只見星星點點的幽藍光點密麻亮起,如螢火,如星河,也不知道穆斯貝爾海姆的人搞來了什麽大陣仗,幾乎都能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在微微顫抖,“你不帶著她跑,還能把她留在這給對面漲經驗?”

     “開了屠殺模式,確實棘手,”賀欽走到聞折柳跟前,輕輕捏住他的下頷。剛才他緊隨穆斯貝爾海姆的攻勢同時射出一道銀箭,手上早已戴好了漆黑的皮質三指手套,抬手間,頗有種異樣危險的性感,“沒受傷吧?”

     聞折柳倉促搖頭:“沒有,杜子君傷得比我厲害,還有瓏姬的傷……”

     賀欽俯身過去,帶著滿身金屬的冰冷之氣,隔著聞折柳雙手抱持的瓏姬,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多余的話就不用說了。”他低聲道,“打退禦召茶之後,我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就讓謝源源先在上面擋著我,我再去追蹤賀叡的動向。但準備還是太倉促了,隻來得及給你發幾個字過去。”

     他簡明扼要地解釋了幾句,聞折柳臉有些熱,仍然歉疚地說:“對不起,是我當時沒反應過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寶寶。”

     賀欽抬起頭,對手臂上已經開始長出新生皮膚的杜子君道:“你搶回來的人,你來帶。這支箭有點問題,現在還不能挪動,你也當心點,別碰到了。”

     杜子君不發一語,從聞折柳手中接過瓏姬,四人立即朝著大門口匆匆奔過去。迎著被符紙召出來的狂風,聞折柳面色凝重:“他們能把攻擊瓏姬的節奏把控得這麽好,想必對劇情也是了如指掌。”

     謝源源大聲問:“我們剛才射出去的那一箭有用嗎?如果沒射中穆斯貝爾海姆的團長,我們又要往哪跑啊?要跟神造合作嗎?”

     “現在劇情都被打亂成一塌糊塗,如果玉紅搖還有點智商,就知道什麽選擇對他們才是有利的。”面對謝源源接連提出的幾個問題,賀欽不慌不忙,“剛剛用的道具不過是一支a-級的攻擊道具,要殺賀叡還差了點火候,下山再說吧。”

     “a-級?!”謝源源將眼睛瞪得溜圓,“我活了這麽大,還沒摸過a級道具是什麽手感呢!”

     聞折柳哭笑不得:“你要摸的話,我脖子上就掛著一個呢,等會讓你摸個夠。”

     謝源源打了個寒顫,想到第一世界珍妮最後融合成三頭六臂的魔性形態,還是訕訕笑道:“不了吧不了吧,打擾了。”

     主人受到重創,這座盤踞了半座大山的古老宅邸也逐漸失去了詭譎的魔力,半路中隨處可見僵立不動,形如木雕泥塑的侍從,以及四下溢流的血水鬼靈。凋零枯萎的山櫻在風中飄散無形,杜子君抱著瓏姬,縱使快速生長出來的皮肉癢痛難耐,他臉上的神情也不曾變過。

     宅邸重重疊疊,一進囊括一進,四人狂奔到大門口,看見重新聚合在一起的神造全員。

     玉紅搖手中的煙鬥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對兩頭呈菱形尖刺,細長幽曲,足有四十公分的烏黑分水峨嵋刺。這種古老的兵刃造型靈巧輕盈,陰柔優美,本來是適合女武者使用的兵器,但被玉紅搖持在手上,居然讓人絲毫察覺不出違和感。

     “我還在想,你們為什麽不在那天殺單峻,搞了半天,原來是為了這個?”他定定看著賀欽一行人。

     “多余的話少說吧,”賀欽毫不留情地道,“既然知道原因了,那就別拖後腿。”

     “喂!”舒雨不服氣地叫道,“你說誰拖後腿啊!”

     “他們居然還把boss帶過來了……”舒雲的關注點與她妹妹不同,“真是一群瘋子嗎……”

     杜子君不理會他們異樣的眼光,這陣子,聞折柳也顧不得瓏姬能不能走出這棟大宅了,急忙叫道:“哥!”

     賀欽心領神會,悍然拔刀直斬,刀氣縱橫間,足有一尺多厚的沉重大門轟然炸裂,生生破出一個一人多高的巨大裂隙!

     他們這邊是早就習慣了,然而,神造那邊饒是知曉賀欽的實力不凡,但乍一看見,依舊被嚇了一跳。

     玉紅搖明白,這不是任何帶了特效的道具所能做到的,它是瞬間的爆發力,一往無前的銳氣和對武學超出常人數倍的領悟之後才能達成的結果,亦是真正的高手才能擁有的底氣。

     “走,快走,”賀欽舉起燃燒的符紙,拉著聞折柳的手腕,“不要在這裡久留!”

     說著,無人入眠的四個人率先穿過那道裂隙,杜子君側過身體,在抱著瓏姬通過門時,分明感覺到一股阻礙之力,但他只是冷哼了一聲,就毅然決然地抬腿,跨越了門檻的障礙。

     玉紅搖眉心微皺,也低聲道:“跟在他們後面。”

     兩撥人馬匆匆下山,在潮濕泥濘的青苔路上邁開腿狂奔,躲避遙遠後方傳來的轟隆踐踏聲。謝源源自嘲道:“穆斯貝爾海姆的人幹什麽啊,不會是搞了個軍隊過來吧?”

     “少烏鴉嘴。”杜子君警告道。這時候,空氣中彌漫的近乎濃鬱成實質的白霧似乎亦讓瓏姬稍微恢復了一絲神智,她輕輕張開蒼白開裂的嘴唇,往裡吸了一口水汽,藍到發黑的眼瞳渙散成一片,金箭流光溢彩,泛出神聖的光澤,令傷處一直在斷斷續續地冒血。

     杜子君眼神往下一瞥,見她好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不由用同樣的語氣道:“你也閉嘴,快死了就不要再多話。”

     單峻邁開長腿,就跟在杜子君後頭,見他懷裡抱著虛弱至極的瓏姬,忍不住嘀咕道:“既然知道快死了,直接宰了不就完事兒了……”

     杜子君眉心猝地一跳,聞折柳生怕他會在這把人一拳捶下去,就聽賀欽輕笑道:“你把她搞死,系統十有八九要把這個人頭判定給穆斯貝爾海姆,到時候,你就能體會到什麽叫好玩了。”

     單峻被不輕不重地譏諷了一句,曉得這個隊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也就捺著性子,不再多嘴了。

     很快,兩撥人馬跑到了山下,但見街道荒涼,鬼火幽幽,無數細長半透明的影子在燈籠慘白的光線下徘徊不去。聞折柳微微喘息,他環顧了一圈,問道:“所以接下來呢,我們要到哪去?”

     “與其思考要到哪去,”玉紅搖手中的峨嵋刺冷冷飛旋,在午夜和燭光下濺出碎星般的光點,“還是好好想想,接下來要如何脫身吧。”

     伴隨他剛落下的話音,聞折柳便驚駭地看到,凡他目力所及之處,皆燃燒起了幽綠瘮人,成雙成對的鬼火,它們在黑夜中無限蔓延生長,幾乎立刻就包圍了他們身處的這條破敗長街!

     “哇啊!”謝源源慌地大叫出聲,“什麽東西啊這是?!”

     杜子君皮笑肉不笑地道:“都跟你說了,不要烏鴉嘴啊,隊長。”

     ☆、104 怪談(三十四)

     “看來, 那支約克海寧之箭還是沒有起到什麽作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中, 賀欽緩緩收斂了笑容, 薄唇鋒利如刀。

     聞折柳緊張地咽了咽喉嚨,不知道該說什麽。

     約克海寧之箭是約克海寧之弓的配套道具,從第二個世界出來之後, 出於對白景行所用的遠程類攻擊道具的好奇,他還特地在商城看了看相關的道具分類,除了早就在白景行手裡的斯塔蘭寶弓,還有不下數十種超a級的強力射擊類道具,約克海寧的弓箭就是其中相當惹眼的一套。

     它的原型來自芬蘭敘事詩《卡列瓦拉》, 是英雄約克海寧為了報仇所打造的魔法弓。弓身由純淨的鐵打造,上鍍黃金與銅, 弓弦是以鹿的筋腱固定的, 並且纏繞著大麻的蔓。約克海寧之箭則是以柚木製成,箭頭塗上了松脂和劇毒的毒蛇黑血, 尾羽以麻雀和燕子的羽毛編織而成。

     無論是新星之城, 還是其後研發的恐怖谷, 對於出自神話以及經典acg內容的道具, 全都遵循著一個不成文的規則, 那就是在不破壞大世界線的前提下力圖還原其真實的威力數值水平。哆啦●夢的任意門絕對不能讓你走到鄰居家的院子裡, 齊木●雄的發卡抑製器也必然不會給你整成激發器。約克海寧之箭都是神話級別的道具了, 也沒能一箭射死賀叡, 那他這個人……

     思緒不受控制地飛轉, 面前如潮水般的鬼火卻已經不容分說地包圍了過來, 在黑暗中,聞折柳聽見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甲胄與金戈的摩擦碰撞聲,以及馬蹄鐵打在濕滑地面上的噠噠聲,充滿了一種肅殺的戰場之氣。

     隨著來者在黯淡飄搖的燈火下一一顯露出身形,他難以自抑地瞪大了眼睛。

     ——包圍住他們的,居然是一隊數以千計的骷髏鬼兵!

     為首的大將騎在雙眼燃燒幽藍鬼火的猙獰戰馬上,身披鏽血斑斑的當世具足,頭盔裝飾著誇張紛披的青銅鹿角,兩點同樣幽幽燃燒的鬼火在空洞的眼眶中跳躍不休,嘩啦作響的胴具旁,挎著一把長而彎曲的馬刀。

     而剩下的步兵,統統衣著破爛腐朽,手中拿著的長槍卻在尖端沁出鋒利的銳光。它們身上嶙峋的骸骨早已失去了雪白的色澤,伴隨著土腥和血腥,滲出一種肮髒可怖的紅褐。

     ……居然是這樣一隊鬼兵,穆斯貝爾海姆居然有能力派遣出這樣一隊鬼兵來追殺他們!

     謝源源喉間哢哢作響,已是說不出話來了,余下的人也面色難看到極點。在沉寂百年,驀然蘇醒的滔天殺意中,舒雨持著三棱軍刺的手臂微不可察地發著抖,哆嗦道:“這……這都是從哪來的啊……”

     聞折柳周身緊繃,指甲猝然卡進相框吊墜的縫隙間,拇指和食指猛一發力,就要將珍妮召喚出來,賀欽一把按住他:“等一下。”

     “?”聞折柳抬頭看他,望到他的眼神筆直如刀,越過鬼大將朽壞的鎧甲和空蕩蕩的肋骨,直直看向更後方。

     一派詭異的死寂中,清脆凌亂的馬蹄聲另外響起,金戈兵甲齊齊交錯,在側身的瞬間鏘然一響,分開一條道路。

     數匹同樣高大的骷髏馬從鬼將身後不緊不慢地走出來,為首一人披著漆黑如子夜的大衣,牽住韁繩的手掌同樣戴著一絲不苟的黑手套,眼神似笑非笑,陰鷙深邃的五官裹挾著暴君般的戾氣——

     “好久不見……我的兄弟。”

     ——獅群中兩頭即將稱王的雄獅,終究於此時,在此地重聚了。

     賀欽眯起眼睛,淺若琉璃的眼瞳流竄一線鋒利金光,賀叡的眼眸同樣閃現一絲金紅的光芒。他們彼此對峙,同樣的高大挺拔,同樣充滿侵略性的氣場,恍若兩頭成年的猛獸,冰冷而譏諷的打量著對方。那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面容,宛如在他們當中隔了一面無形的鏡子。

     杜子君低下頭,無言地歎了口氣,謝源源早就放棄將他的嘴巴合上了,因為他總覺得接下來還可能有別的什麽驚嚇,自己還是一直張著嘴,維持這個智障的表情會比較方便。

     玉紅搖難以置信:“……穆斯貝爾海姆的首領,竟然跟你有親緣關系?我正在親身經歷一場上世紀的什麽大型豪門八點檔連續劇意難忘續作嗎?”

     賀欽笑了起來,但眼神始終冰冷如刀鋒:“看出來了,今天確實是個好日子。”

     “自從我被放逐之後,我們已經有多久沒有說過話了,兄弟?”賀叡的聲音又輕又柔,他一夾馬腹,漆黑皮靴在馬的肋骨上敲出沉悶的聲響,馭駛著骷髏馬踢踢踏踏地踱步出來,他身後的鬼將和鬼兵依舊紋絲不動,穆斯貝爾海姆的幾名成員也不曾言語,“五年、八年,還是十年?一片荒蕪的廢墟之地啊!你是不知道那日子有多難熬。”

     “——是的,宮裡一共有三百二十六塊磚石,每一塊你都摸過無數遍,其中還有三十一塊出現了細碎的裂紋,我知道。”劍拔弩張,緊繃到極點的氣氛裡,謝源源難以控制本性,情不自禁地接了一句話。

     杜子君:“………………蒼天啊。”

     聞折柳乍然聽見這聲,勉強忍住第一下差點噴出去的衝動,渾身憋笑憋得像篩糠一樣,被賀欽握住的手不住哆嗦,帶的賀欽也差點抖起來。

     賀欽:“……”

     神造全員無語而絕望地翻了個白眼,玉紅搖感慨道:“……真讓人歎為觀止。”

     一觸即發的氛圍被謝源源衝淡了些許,賀叡察覺不到他,但卻能第一時間鎖定到聞折柳身上,他輕聲說:“真有意思,是不是?你既然敢把你的弱點堂而皇之地展露在我面前……”

     “誰是他的弱點了?”聞折柳咳了一聲,盡量收攏住笑意。他抬起頭,清澈明朗的眼瞳毫不畏懼,與賀叡正正對視,“如果你要這麽認為,那你大可來試試看。”

     賀叡陰沉沉地笑了起來,他垂下視線,饒有興致地端詳著聞折柳的面孔,眼底閃爍出堪稱亢奮的光芒。

     賀欽的神色殺意彌漫,良久,賀叡忽然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

     “盡你所能,”他不再與賀欽說話了,而是調轉馬匹的方向,對鬼將輕柔地說,“讓我看看他們的本事。”

     他停頓了一下,複又頭也不回地對賀欽道:“你的箭,我也收下了。”

     在鬼火和骨骼林立交錯的間隙,聞折柳看見一抹耀眼的銀光,斑斕縱橫在穆斯貝爾海姆的人手中間。

     聞折柳手指一緊,正欲彈開珍妮吊墜的機關,就地殺了賀叡,就見他身形如烏雲罩煙、群鴉驚翅,連同剩下的成員一起,嘩然消散在了子夜的濃霧之中!

     “什……!”他瞳孔驟縮,眼前的鬼將便猛地舉起長刀,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

     賀叡已經連同穆斯貝爾海姆的人離開這裡了,聞折柳正在猶豫要不要使用珍妮吊墜時,余光忽然瞥見街邊白光一閃。

     他定睛看去,發現那不是什麽白光,而是那裡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扇小門,撞的房簷上的白紙燈籠嘩啦一晃。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他本來是不該去關注這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的,但自從這些煞氣十足的骷髏鬼兵佔據周邊之後,街上遊蕩的細長鬼影便被衝撞得無影無蹤,那扇門後空無一物,難免讓人多在意了一些。

     然而就在此時,那扇門內竟驟然潑出了一弧混濁不堪的血水,破紙燈籠迎風搖晃,血水的赤色也在所有人的頭頂上方折射出猩紅的光芒!

     什麽情況?!

     聞折柳瞪大眼睛,耳畔金戈廝殺之聲洶湧淹沒而來,他卻於霎時間在身側感到一陣奇異的牽引力——

     他驀地回頭,居然是瓏姬!

     她虛弱地依靠在杜子君懷中,深藍的眼瞳半開半合,當中散射出無序的靈光。

     “……栗……”她吃力地吐出一個字,於是那血水之中便猛地破出栗梅骨瘦如柴的削長半身,它憤怒尖嘯,聲浪甚至蓋過了敵方大將號令的咆哮,十指尖銳如剃刀,朝骷髏的眼眶中疾速剜去!

     電光火石之間,聞折柳一下子想起來了,那扇門、那扇門不正是賀欽曾經借用過燈籠,而後又在底下埋藏過黃金用以回禮的門嗎?!

     “出門在外,總要多做一點打算,對吧?”賀欽戲謔輕笑的聲音猶在耳邊回響,聞折柳便感到包握住自己手掌的熱量一空,再一抬頭,賀欽已經緊隨栗梅夫人的行動騰然躍起,猶如一隻撲殺獵物的豹子,周身在昏暗不明的燭色與鬼火間光影變幻,繃出流水般的肌肉線條。

     ——他拔刀,然後揮刀!

     須臾間的刀光渾如雷霆降世,在映入眼球的前一秒便砉然粉碎了鬼將頭盔上的青銅鹿角,而後繼續摧枯拉朽地一路向下,瞬間斬碎鎧甲,劈斷繩結,將一顆碩大顱骨連同頭盔一起斬在狂奔的骷髏馬下!

     栗梅比他先出手,可卻生生撲了個空,它狂暴的尖叫著,但仍然遵從了主人的意志,狠狠撞上無頭鬼將的堅硬身軀,令其如流星般沉重墜地,胴具上腐蝕出一片騰騰白煙。

     賀欽刀勢不減,眼見第二個騎兵也被砍翻在馬下,他跨在無主的骷髏馬上,修長兩指發力,毫不留情地剜進鬼火之中!

     “不想死,最好給我安分點。”聽見痛苦的馬嘶聲,他的唇邊勾起冰冷的微笑,縱馬撞翻數十個橫刺長槍的鬼兵,一把將聞折柳拉上了馬。

     “接下來要去哪?”聞折柳掄起手杖,將一個扒住自己大腿的鬼兵打碎在地,大聲問道。

     賀欽莞爾,揚聲回答道:“我們可以去吉原見識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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