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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谷漫遊指南 - 第38章 午夜歡樂秀(十三) (10)字體大小: A+
     
    沉寂下去,心中有剛強傲骨長存,刀刃才能如臂指使,隨心所欲。”

     聞折柳當時還似懂非懂,隨後,賀欽又補了一句:“你看杜子君教謝源源的,有人擋在你面前,你就跟他乾,這也是一個解釋——身懷銳不可當的戾氣,相信你的刀,你的武器。你揮舞著它,就像皇帝揮舞權杖,那一瞬間,你用它劃出你的國土,在刀鋒圈住的領地裡,生殺予奪全都要憑你的心意,這樣,你才是個合格的刀客。”

     ……揮舞著它,就像皇帝揮舞權杖。

     聞折柳眼瞳如夜漆黑,手中銀光仿佛要直上雲霄,而後君臨於熙攘人間!

     這一刻,他的精神仿佛與手中充作武器的支架渾然一體,空氣酷烈燃燒,刺目明光劃破警報的紅,他在他的領土稱作王者,於是無物不破,無物不開!

     只不過是一組虛假的數據。

     ……只不過是一場虛假的幻覺。

     萬千雷霆的爆響中,殘星屑玉般的碎片尖銳迸濺,露出其下賀欽的真容!

     ☆、62.午夜歡樂秀(三十七)

     聞折柳扔掉手中跟隨醫療艙一同變形扭曲的金屬支架, 不顧滿地尖銳的碎玻璃渣,單膝跪在賀欽身前, 拉開他骨節分明的手掌,將那張被汗水打濕的照片輕輕推進他一直按著的口袋。

     “現實, ”他的胸膛因為喘息而起伏, 低聲說道,“與虛幻, 是這樣嗎?哥, 你想告訴我的就是這個嗎?”

     身後的喧嘩巨響如潮水拍岸, 他恍若未聞,耳畔忽然聽到了一聲玻璃碎裂的清響。

     如鏡面齏碎,如冰層砉開,起先,僅有細微的一絲,但很快就越來越響, 越來越大,以沉睡的賀欽為中心,哢嚓聲連綿不絕地傳導開來, 仿佛碎的不是二元的平面,而是整個廣袤無垠的空間。

     所觸皆成碎屑, 所望皆成飛灰, 那排山倒海, 嘩啦脆響的破裂聲源源不斷, 朝四面八方摧枯拉朽地噴湧而去, 露出其下永恆而確實存在的黑。

     警報的紅光和整個房間消散了,門外的助手和正欲破門而入的安保人員消散了,大廈消散了,N-Star消散了……整個世界都消散在了茫茫未知的宇宙,僅剩下沉睡的賀欽與半跪在他身邊的聞折柳。

     他輕柔地抓住賀欽的手,看見前方傳來點點星河般的光暈,仿若朝這裡飛逝而來的流星,那光芒離他們越來越近,直至大放成一片強烈的白。

     【系統已解鎖。】

     【角色限制已解鎖。】

     耳邊傳來兩道熟悉的女聲,迎著那致命噴薄的白光,被他抓著的賀欽驟然流逝成握不住的細沙,飛揚在強光之中。聞折柳驚慌失措,正要大喊,便感覺腳下一沉,踩在了實地上。

     手臂傳來一股拉扯的巨力,來不及回頭細看,賀欽高大的身體已經從後方發力竄上來,強橫地擋在他面前!

     他回來了,回到遊戲世界裡了!

     腦海中閃電般掠過一個念頭,想起幻覺中“賀懷洲”說過賀欽擋在他身前,替他承擔了大部分的傷害的話——雖然這隻可能是一個預知的可能,但聞折柳依舊來不及細思,就反手握住賀欽的手腕,將他重重往懷裡一帶,俯身撲倒了他!

     白光滔天如海,似轟鳴雷霆,從聞折柳的上方咆哮貫穿,兩人滾做一團,跌在粘膩冷硬的地毯上,賀欽緊緊抱著他,手臂上的皮肉被燎出一大片駭人的焦黑。

     “哥!”聞折柳尚在心痛不已,賀欽已然一躍而起,刀鋒閃亮如電,朝光束轟來的方向悍然飆出!

     ——腐臭的黑血四下濺射,快樂道森大聲痛嘶,尖叫道:“你敢?!”

     賀欽抿起的薄唇也如刀刃般鋒利,凜冽的殺意環繞周身,聞折柳居然在他的面前差點被生生捅穿——這個事實令他在刹那間感受到無與倫比的暴怒與隱隱的恐懼,以至於連灼燒的疼痛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聞折柳喘息道:“哥,你的傷口!”

     一面牆般巨大的,被分割成幾十個小窗口的監控屏幕正發出幽幽的藍白色光芒,映照著賀欽不顧血流不止的傷口,也將快樂道森穿著肥大西服的身影照射得伶仃了些許,賀欽緊盯著快樂道森的身影,輕聲說:“在白天,你的力量果然會被削弱大半。”

     快樂道森一攤手,衝他咯咯笑道:“可客人們還是上當了,你們沒有及時認出什麽是真正的誘餌,你們輸給了HappyDawson!”

     聞折柳一怔:“什麽?”

     空氣中的溫度逐漸發生了變化,他的鼻端依稀嗅到一股溫熱的血腥氣。聞折柳渾身一僵,遽然反應過來,猛地回頭看去,登時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

     走廊兩側全都是鮮紅到近乎刺目的血,甚至將陳舊泛黃的牆壁都噴濺出大片觸目驚心的圖騰,同伴橫躺一地、生死未卜的身體猶在微微顫抖!

     聞折柳臉上血色盡褪,五髒六腑翻騰上來的痛意幾乎在瞬間撕裂他的心肺,他大叫一聲,撲上去連拉帶拽地抱起白景行,卻見他只是無知無覺地半睜著眼瞳,唇邊的血色已經乾涸大半,其中還凝結著破碎的腥塊。

     “我有傷藥,我有傷藥……”他用盡全力,也止不住哽咽的哭腔,身體哆嗦得猶如秋風中瑟瑟發抖的葉子。他把紅藥從包裹中取出來,一手發顫地捏碎了,喂到白景行嘴邊,“快喝……快喝啊……”

     賀欽握刀的手不移半分,眸光卻於瞬間暗沉下去。

     白景行的喉間發出微弱的“嗬嗬”聲響,一聲比一聲輕,一下連不上一下,他的虹膜顏色混沌,反射著鏡片上帶血的碎光。他只是茫然地望著前方,掙扎著抬起手,似乎是想抓住什麽東西,又像是想把什麽東西塞進聞折柳的手中。

     聞折柳下意識低頭,木然地看見他腹腔處帶血的巨大空洞,這個致命貫穿傷的邊緣還帶著殘忍的焦灼,直接導致了死神的降臨。

     【玩家白日撞鬼已永久性斷開連接。】

     【全隊死亡人數:1】

     【逃生模式下的懲戒模式已經開啟,遊戲難度目前上升10%,請其余玩家做好準備。】

     聞折柳的心口被堵得喘不過氣,他痛苦地嘶叫一聲,仿佛又想起來了什麽,急忙放下白景行,撲到陳飛鸞身邊,卻依舊捂不住他斷裂泰半的咽喉和炸裂成焦炭的整隻左臂。他的耳旁轟隆作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胡言亂語地哭嚎了些什麽,陳飛鸞瞳孔渙散,無神地望著他籠罩下來的陰影,嘴唇盡力一開一合,似乎要吃力地傳達出什麽訊息。

     “李天玉……”聞折柳咬緊牙關,深深地、重重地對他點頭承諾,“好、好……我會照顧她,我會照顧她的……”

     【玩家飛鳥遊已永久性斷開連接。】

     【全隊死亡人數:2】

     【逃生模式下的懲戒模式已經開啟,遊戲難度目前累積上升20%,請其余玩家做好準備。】

     快樂道森高高吊起的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他眼尾上提,純黑的眼球露出不加掩飾的興味和狂喜,對賀欽高高舉起雙臂:“啊!和前幾次一模一樣啊!我只是碾死了幾隻小螞蟻,就能感覺到力量滔滔不竭地奔湧到身體裡,這真是太奇妙啦!”

     賀欽脊背微躬,全身的肌肉線條如流水般發力隆起,此刻,他平日所有輕佻華美的偽裝都徹底掀得一乾二淨,恍若絕世名刀的刀鞘擲於地面。他臉上一絲多余的表情都沒有,唯有雙瞳似雪犀亮,隱約流轉金色的厲芒!

     他就像一隻蓄勢待發到極點的豹子,渾身縈繞殺戮狩獵多年的血腥與煞氣,無所畏懼地阻攔在強敵面前。

     “那就試試看吧,”他柔和地說,嗓音宛如滾動的一匹絲綢,同時透出蜜糖的圓滑和刀鋒的陰冷,“看看你能不能再前進一步。”

     【玩家松林洗劍已永久性斷開連接。】

     【全隊死亡人數:3】

     【逃生模式下的懲戒模式已經開啟,遊戲難度目前累積上升30%,請其余玩家做好準備。】

     力量還在增加,快樂道森臉上的笑容反而沉了下去。

     “這位客人是個厲害的人物,HappyDawson看得出來,”他輕聲說,“但HappyDawson知道怎樣做一個好的獵手,不會急於這一時的。”

     “走,寶寶,”賀欽身體緊繃,一邊緩緩後退,一邊冷靜地向聞折柳傳遞消息,“別難過,也別哭,我們會贏的。”

     聞折柳最後放開林繆完全冷透的屍首,他抱著奚靈,淚水一滴滴滲進孩子的衛衣裡。或許因為年紀小,個子矮,抑或是在他身前的大人們吸收了絕大部分傷害的緣故,奚靈只是被迎面擊得昏迷過去,受傷程度反而是最輕的一個。

     他抱著一個奚靈,還想固執地將同伴的屍首也收殮起來,賀欽面對快樂道森一步步後退,啞聲哄道:“寶寶,走吧,他們……你收不進背包,也背不走。”

     聞折柳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完全想不出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他的理智,他向來引以為豪的觀察能力、分析能力,在同伴的死亡面前全然化成了徒勞的飛灰。他唯有一面斷斷續續地流淚,一面往後撤退。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謝源源首先撲上來,驚懼道:“我聽見系統提示,這究竟發生了……”

     話未說完,他看著滿牆的赤血,走廊中橫躺一地的屍首,剩下的字眼便生生卡在喉嚨裡,再也吐不出來了。

     “怎麽會……”他周身如墜冰窖,呆呆地望著這一切,“……怎麽會這樣!”

     聞折柳拚命抑製著喉嚨間的痙攣感,他眼淚長流,低聲道:“走吧,快走吧……”

     “那他們……”謝源源還想上去拾起林繆等人的手臂,將他們背在背上離開,賀欽厲聲道:“走!不要在這裡久留!”

     快樂道森睜著森冷而愉悅的眼瞳望著他們,緩緩伸出一隻手,朝他們有規律地擺動了三下。

     “歡迎下次光臨,我尊敬的客人們!”

     他們沿著樓梯往後退去,聞折柳的懷抱連續送走了三個本不應該沉沒在這裡的同伴,他被死亡和絕望淋得濕透,隻覺得眼前是全然的黑白,連色彩都被一並剝奪。

     失敗,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失敗。

     藥劑廠的一樓靜悄悄的,除了砸碎一地的狼藉和被外力放倒的桌椅器皿之外,沒有一個多余的人影。

     “在接到陳飛鸞的……的消息之後,李天玉就瘋了。”謝源源乾巴巴地,苦澀地笑著,聲音小范圍地回蕩在空蕩蕩的一樓,“杜姐把她打暈了強行帶走的,說先在外面等我們,她不能就這樣上去。”

     聞折柳麻木地點點頭,他抱著奚靈,而身後的賀欽仍然護衛在他們身後,以防那喜怒無常的喜劇演員臨時改變主意。

     “寶寶,”他低聲說,聲音可靠而溫柔,“沒事的,放松點,我們能扛過去。”

     聽著他的聲音,聞折柳忽然有點奇異的困惑。

     他莫非還在幻覺之中,一直不曾醒來,否則,他眼前的世界怎麽會突然出現如此之大的巨變?

     ☆、63.午夜歡樂秀(三十八)

     爆炸聲震耳欲聾, 皮卡車載著他們一路疾馳,在出藥劑廠的第一時間, 聞折柳便引爆了地下安置的TNT,將一切都炸成一片破碎的火花。

     天邊已是暮色四合, 杜子君扔下那輛哈雷, 和謝源源坐在後座,一手護在李天玉後頸, 一手擋在她猶自緊閉的雙眼上。

     “現在連七點都不到……”謝源源小聲說, 他抱緊奚靈, 語氣裡含著一絲不可分辨的恐懼,“怎麽會這麽快天黑?”

     “因為難度提升了。”杜子君低聲道,“但謎底我們依舊一無所知。”

     謝源源難過地說:“我不明白……Boss的來歷我們都已經知道了,為什麽還達不到通關條件?”

     聞折柳捂住紅腫脹痛的眼睛,啞聲道:“這只能算是原因,系統希望我們找尋的, 應該是動機。”

     “動機?”謝源源下意識重複,心亂如麻地深深呼吸,“什麽動機, 還能有什麽動機,他生前是個不受人歡迎的喜劇演員, 所以在死後想要獲得大眾的關注, 所以控制他們的靈魂和生死……除此之外, 還能有什麽動機?”

     “……應該, ”聞折柳將臉埋在手掌心裡, 說話的聲音也像溺水般沉悶模糊,“我只是說應該,應該是這樣,具體的我也不確定,我……”

     “寶寶。”賀欽開著車,沉聲喚道,“這不是你的錯,別懷疑自己。”

     “這為什麽不是我的錯?”聽見這句話,聞折柳帶著哭腔,一下子崩潰了,他的衣襟上還沾著累累的血跡,不知是其中一個人的,還是三者兼有之,“是我提出要找旅館老板,我沒能分辨出那是陷阱,冒然推開房門,我……”

     賀欽把持著方向盤,他沒有轉頭,只是抬起眼睛,透過後視鏡飛快而包容地望了一眼聞折柳。

     他的瞳孔清透若琉璃,眼尾上揚的弧度柔和得就像春天的桃花。

     “要清算錯誤嗎?”他問,“那我也有錯,我判斷出他在監控室,但沒有想到我們會面臨的危險,僅僅因為時間倉促,就連制定的計劃也簡陋粗疏。要數犯的錯,我不比你少,你要怪,就連我一塊。”

     “行了。”杜子君垂下眼睛,“折柳,現在真的沒空想這些了,難度提升30%是什麽概念,我們都沒體會過,把你傷心自責的時間分一點出來,好好讓腦子清醒一下吧。”

     聞折柳努力想要清醒,但接下來的日子就像一場曠日持久的噩夢,令他們始終陷在血與死亡的詭異困境中無法自拔。

     陳飛鸞的死令李天玉無法承受,可她卻以驚人的忍耐力堅持住了。在短暫的白天和漫長到看不見盡頭的黑夜裡,她變得孤僻而寡言,仿佛一根時刻緊繃的弦。聞折柳對賀欽先前說過的內幕還有點印象,他問:“陳飛鸞曾經被李天玉趕走過,那他們這不像仇敵,不像兄妹,不像情侶,更不像朋友的,又算是什麽關系?”

     “……也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賀欽沉默了片刻,給他一個不確定的答覆。

     作為背叛的代價,老頭死的很慘,對於一個白晝只有六小時的鬼怪世界來說,快樂道森也不再需要正常人為他打理旅館。眾人已經不能住在城鎮區,只能在白天,於調查的間隙潛入其中觀察,妄圖從毫無頭緒的廣袤鬼域中找尋通關的條件。

     屍體與慘死的鬼魂在人間遊蕩,除了空空蕩蕩,一望無際的荒漠,就是群魔亂舞的城鎮。他們無時無刻不在逃脫厲鬼鋪天蓋地的圍殺,快樂道森猖狂的笑聲通過電波傳播,幾乎無處不在。甚至有時候,他們在白天都不一定看得見陽光,滾滾直上的濃黑怨氣吞噬了天空,猶如陰翳的烏雲,其下遍布形狀可怖,死相淒慘的非人生物。

     無法得以救贖,無法從此逃脫,聞折柳一直處於時好時壞的危險狀態。不知為何,他好像變得格外脆弱——亦或是涉世未深的少年氣終於在這個不該顯露的關頭成為了他最致命的弱點。內心的愧疚和外界一刻不停的精神汙染令他眼中的世界色彩混亂,整個人都似乎置身在一會清醒,一會模糊的夢境裡面,全靠賀欽和同隊成員扶助,他才能得到須臾的安然。

     藥品同食物一天天減少,所有人都疲於奔命,消沉不堪,唯有賀欽一直堅守,他緊握著聞折柳的手掌有力溫暖,脊梁有如刀鋒,片刻都不曾彎折,給所有人以可靠的支撐。

     是夜,他們露宿在荒蕪蒼涼的戈壁灘上,夜風蒼茫呼嘯,宛如自世界盡頭席卷而來。

     杜子君遞給賀欽一瓶烈酒,語氣不辨悲喜:“最後一瓶。”

     “謝了。”他低聲道,然後走進帳篷,將聞折柳扶起來,將酒精輕拍在他的額頭上,指望這能讓他的溫度適時下降一點。

     白天被厲鬼抓出的傷口感染,他正發著燒。

     聞折柳的嘴唇蒼白乾澀,皸裂的口子下面露出殷紅的肉,他眯著眼睛,好像已經不能在夜晚出分辨面前的人是誰了。賀欽狀似平靜地呼吸,然而,只有他自己知曉,每一口夜間的冷氣,都仿佛刀子一樣的火苗,從鼻腔與咽喉一路燒到心底,從鼻腔與咽喉一路疼到心底。

     “……哥。”聞折柳含糊地叫道。

     “在。”賀欽把他抱在懷裡,輕輕吻他灼燙的皮膚,微涼的嘴唇落在他的太陽穴上,猶如微涼的淚,“我在。”

     “你看看……外面是不是出月亮了?”聞折柳疑惑地問道,“……我怎麽總覺得天空有些亮?”

     賀欽轉頭看去,眼瞳中金芒流轉,露出略有些意外的神色。

     “有月亮……是不是?”聞折柳輕聲問道,“真稀奇啊,現在怎麽會有月亮?”

     賀欽摸了摸他的側臉,“想看嗎?想看的話,我帶你去看。”

     聞折柳沒有回答,但賀欽明白他的意思。他伸出手,在狹小的空間內拂開帳篷的簾子,幾縷亮眼的銀光頓時流泄而下,他抱著聞折柳往那裡挪了挪,兩人便一同倚著,共看天上的月亮。

     能在這個世界的夜晚看見月亮,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天空中重重疊疊的陰雲厚重無比,當中卻洞開一線狹小的窗口,滿月的清輝如銀水飛瀑,嘩然潑灑在浩蕩平原,恍若開了漫山遍野的雪白花朵,夢幻不似人間。

     “真美……”聞折柳吃力的喘氣,他靠在賀欽懷裡,“也真安靜……”

     賀欽不發一語,只是為他裹緊身上的毯子。

     聞折柳想了一會,才說:“之前有個事,一直沒告訴你……”

     “是什麽?”賀欽摸摸他的額頭。

     於是聞折柳斷斷續續地跟他說了之前置身幻境的事。

     賀欽眉心緊蹙,專注地聽著。

     “……當時,沒想那麽多,隻想著從裡面出來,沒想到……還不如不出來。”

     賀欽半是開解,半是玩笑道:“待在虛幻的世界又有什麽用呢?你只能見到一個永遠昏迷的我,別的什麽都做不了。”

     聞折柳哼道:“誰說我什麽都做不了了,你要躺在那,我才好為所欲為呢。”

     賀欽啞然失笑:“是是是,你說了算,你說了算。”

     如水清輝,兩人一個垂眸,一個抬眼,不約而同地望向對方。在流轉的月華之下,聞折柳眉目舒展,賀欽神色深邃,誰都沒有再說話,一刹那的對視卻勝過千言萬語。

     但聞折柳低下頭,又接著歎了口氣:“可我現在……真成了什麽也做不了的累贅了。”

     “這不是正好嗎。”賀欽說,“你在幻境裡帶我,現在輪到我帶你。”

     聞折柳深吸一口氣,他想起了什麽,便要掙扎著從毯子裡頭伸手找什麽東西。

     “怎麽了,找什麽?”賀欽問。

     聞折柳不理會,病重的人總是執著得厲害,他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陣,忽地驚道:“不見了?!”

     “什麽不見了?”賀欽道,“別著急,慢慢找。”

     聞折柳遽然抬頭,那目光在月色下熠熠發亮 ,是他這些天少有的清明。

     “莎莎的照片,我找不到了。”他說。

     這些天四下奔波,無暇顧及一張照片也是正常的。然而,那到底是一件關鍵的任務物品,是NPC托付給他們唯一的東西,要是丟了,也挺要命的。

     賀欽沉默片刻,他看著聞折柳焦急地找尋,忽然開口說:“可能在我這裡。”

     “……什麽?”聞折柳茫然地抬起頭,額上遍布細密的汗珠,顴骨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紅。

     賀欽皺著眉頭,試探地朝長褲的口袋裡摸去,兩人一同低下頭,看見賀欽從右邊的口袋裡夾出一張小小的,皺皺巴巴的相片。

     聞折柳愣住了,賀欽也沒有說話,在月光下,兩人被一片死寂裹住了心魂,幾乎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是你。”良久,聞折柳嘶啞地說,“那就是你!你……你不是幻覺,而這裡也不是……”

     “——也不是真實的世界。”賀欽沉聲說,“我們正置身於二重幻境之中。”

     所有都是假的,傾如山倒的死亡是假的,前所未有的失敗是假的,逃亡是假的,生病是假的……世界也是假的。

     聞折柳尚在高熱之中,一時無法處理如此之多、虛實交織的信息,不由痛苦地呻吟一聲,按住了自己的額頭。

     “真實的矛,虛幻的盾。”賀欽拈起照片,月華照耀,少女的笑容也憑空多了三分玄妙的神秘感,“我或許沉睡,但是我的潛意識卻仍然在提醒你——”

     聞折柳顫抖地吐息、吸氣,由於情緒起伏太大,他此刻渾身發軟,四肢哆嗦,他費解地道:“我不明白……我真的……難道你現在要再把這張照片還給我?”

     “不,”賀欽的雙眼閃爍著洞悉的明光,“這裡現在是我的回合,該用我的方法出去了。”

     ☆、64.午夜歡樂秀(三十九)

     翌日, 清晨磅礴的鬼氣在天脈下蠢蠢欲動, 如同淒涼的挽紗,於群山山頭流連著深深淺淺的黑。

     賀欽把剩下的隊員召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又勘破一層空幻的真相的緣故,聞折柳的病在沉睡中愈發加重, 額頭燙得就像在烈日下暴曬過的石板, 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著融化了氣管一般的隱隱腥熱。

     “已經不能再等了。”賀欽把他放在車上, “今天就得回一趟梅裡奧斯。”

     “你瘋了?”杜子君直起身體, 嘴裡咬著一個燃盡的煙頭, “你知不知道梅裡奧斯現在是……”

     “現在是群魔亂舞的大本營。”賀欽冷靜道,“我知道。”

     “除非你有什麽非去不可的理由,否則我不會去白白送死。”杜子君寒聲道,“現在去梅裡奧斯,我們絕無生還的可能。”

     賀欽看著他綁著繃帶的手臂,沉聲道:“如果說,我找到了答案呢?”

     謝源源將帳篷收進背包,愣神道:“……謎底?你真的找到謎底了?”

     “孤注一擲吧。”賀欽說, “現在也沒用別的辦法了。”

     現在出現在眼前的隊友都不是活人,賀欽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編造一個謊言:“我們的方向搞錯了,旅館老板提示的關鍵地點是藥劑廠, 但那只是一個凶險的圈套, 如果要找關鍵地點, 該找的是傳遞信號的中心。”

     “你是說鎮中心的電視台?”杜子君一下一下咬著煙蒂,指望那股苦澀的味道讓自己清醒一點,“……可靠嗎?”

     “他的肉身找不到,但精神力一定是通過電波傳送的,即便不在那裡,炸掉一個中心區域的電視台,也能有效遏製他的活動范圍。”賀欽說。

     杜子君:“但這畢竟太過冒險。”

     李天玉陰鬱地接口:“——除了賭這一次,我們看起來已經別無選擇。”

     杜子君心亂如麻地思索半晌,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這時候,聞折柳已是燒得神志不清了,賀欽貼過額頭,探了探他體表的溫度,以手心熨著他的臉頰。

     “走吧。”他低聲說。

     引擎發動,在地平線上竄出一溜騰騰的煙。他們必須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到賀欽所說的電視台,方能在牛鬼蛇神齊聚的市區保住自己的小命。

     難度上升30%的遊戲世界有多可怕,他們早已見識過了。

     汽車在廣袤無垠的荒原上一路疾馳,賀欽眉梢一跳,沉聲道:“坐好了。”

     “怎麽……”謝源源照舊抱著奚靈,聽見賀欽說話,他下意識往窗外一看,頓時驚住了。

     只見一馬平川的荒野前方竟然堵死了一道一人多高的屍牆,那些血肉淋漓的屍身堆疊,在平原上橫出一道血腥無比的漫長壁壘,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

     “我操你的媽了……”杜子君喃喃道,“這什麽時候搞起來的,明明昨天還他媽什麽都沒有!”

     “估計就是為了擋住我們的。”謝源源臉色蒼白,驚懼地盯著愈發接近的肉牆,賀欽卻目光沉沉,狠踩下油門,便朝著前方一往無前地衝撞過去!

     轟然炸起的殘肢斷臂和腐臭的血光一同潑天蓋地地砸下來,呈放射狀地噴濺在車窗和引擎蓋上,車頂的劈裡啪啦聲不絕於耳,猶如下了一場沉重猩紅的冰雹雨。但賀欽不管不顧,繼續發狠往前碾去,分離的骨肉在高速飛轉的車輪下榨出奇異的柔膩觸感,終於毫不留情地軋出一條肉泥碎骨鋪成的道路!

     “抓緊!”賀欽厲喝道,同時速度不減,裹挾一路隨風飄逝的血光,勢不可擋地闖進了梅奧裡斯的入口,直接將三個在道路中央扭曲蠕動的慘白人影碎成了一地爆開的爛肉!

     “太暴力了!”謝源源抱緊奚靈,在發動機轟隆巨響的間隙大喊道。

     伴隨刺耳的刹車聲,皮卡在柏油路上劃出一個狂躁的半圓,往前生生擦出好幾米,最終堪堪停在電視台門口,幾人飛速踹開車門下車。與此同時,感應到活人的氣息,天空中散漫遊離的黑氣已經開始蠕蠕而動地匯聚在一起,想要為此地的居民遮住天空中刺目的陽光,街道暗巷,乃至街邊房屋的陰影內亦開始湧動起伏不祥的黑影。

     “上樓!”賀欽一把背起聞折柳,讓他的手自然繞過脖頸,垂在胸膛兩側。杜子君幾下轟碎玻璃門,幾人便開始往裡撒腿跑,說是抱頭逃竄也不為過。

     因為他們很清楚,一旦陽光黯淡——或是被短暫遮蔽,那些黑暗中潛伏的鬼魂便會變得比現在活躍十倍,也凶殘十倍。李天玉所剩無幾的附魔銀子彈基本等於無效,就連賀欽的刀刃也要在它們高強度、高頻率的瘋狂進攻下暫避鋒芒。

     幾個人飛速跑上樓梯,趁大樓裡蟄伏的鬼魂還稍顯遲鈍,紛紛卯足了勁往上躥。賀欽即便背著一個人,速度依舊不減半分,等到他們跑到五層樓的時候,下方隆隆紛雜的腳步已經將整棟樓都震得微顫起來,其中更不乏駭人的嘶吼尖叫聲。

     電視台一共有十來層,當中的面積寬闊,樓層與樓層之間的距離更是很長,幾個人上到七樓左右,從辦公室裡撲上來的許多冤鬼已是七竅流血地攔在了前頭,大大拖慢了他們的進度。

     “還有多久!”槍聲震耳欲聾,杜子君怒吼道。

     “頂樓!”

     杜子君目光陰鷙,沉沉喘氣,忽地將人往上一推:“你們走,我在這裡堵著!”

     “你瘋了?!”謝源源不可置信地大喊,“你能攔住嗎,你現在才多少級,這些經過強化的鬼東西起碼超出25級不止,你能擋什麽?!”

     “我說話你少給我插嘴!”黑發少女的眉目間沉澱著騰騰的殺意——那是真正的煞氣,是槍口見過人血,手中折過人命的狠戾,而絕不是在虛擬世界裡小打小鬧的結果,無論它製作得多真實。

     他轉過頭去,望著下方連滾帶爬撲上來的鬼靈,聲音不辨喜怒:“在這給我煽你媽的情,我就算死了,變成植物人,外頭依舊有人把我當爹供著,懂嗎?窮鬼沒這個本事就快滾,別囉嗦了!”

     肩頭的聞折柳仍然陷在高燒不退的昏迷中,又沉又燙,卻是他整個心上的重量。賀欽看著他們,縱然知道這是AI根據玩家自身性格設定出的言行,但眼珠子還是忍不住跳了一下,活像被火燎了一口。

     因為他知道,倘若這是真正發生的事,他們一定會這麽做的。

     “走。”他啞聲說,同時率先上樓,將血色與槍口噴射出的火光毅然拋在了腦後。

     上到九層,李天玉和奚靈留下了,上到十一層,謝源源以身體栓住了通往十二層樓頂的門。

     “必須要成功啊!”他大吼的聲音隔著一扇門,被過濾得模糊不清。

     現在,賀欽撐著聞折柳的身體,站在頂層獵獵飛舞的狂風中。

     他們站在十二層的邊緣,俯瞰下方扭曲癲狂的血色地獄,狂風吹拂,但即便這樣,也未能使聞折柳身體的溫度下降哪怕一點。

     賀欽貼著他的耳邊,溫柔地輕聲道:“檸檸,哥現在也不知道你能聽到多少,但是你聽好——”

     此刻,天空中盤旋的黑氣已經越來越濃,他們已經能聽見熟悉的,快樂道森調試話筒的滋啦聲。

     “——無論因為狗牌,還是其他的原因……我們現在等於輪流在這個循環往複的莫比烏斯環裡闖關。第一個次是你的回合,所以我陷入昏迷,但我同時又是離開那裡的關鍵;現在輪到我的回合,你生病了,可你同時也是離開這裡的關鍵。”

     “你我互為真實的矛,互為虛幻的盾。”

     時如流水,過去許多年的光陰紛紛杳杳,皆在賀欽眼前一晃而過。

     他好像又看見了數年前發生的往事,那一年,他只有十九歲,在眾多同輩不見血的激烈競爭和兄長的光環下特立獨行地活著,鋒芒雪亮,不加收斂,領地意識極強,猶如一頭獨來獨往的年輕豹子。

     當時Adel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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