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試鏡日。
柏栩川因為太怕遲到，導致成了最早到現場的人。他上了電梯到指定層，周遭靜悄悄的，只有一名保潔阿姨拿著拖把在拖地。
進去轉了一圈，試鏡場地是個大辦公室，面積跟容納一百多人的教室差不多大，前後兩個門都關著，門口貼著活動時間表。
他確認了一下沒走錯，就跟阿姨打聽了一下洗手間，進去對著鏡子練習。
柏栩川主要準備了兩個片段，一段自然是獨舞，另一段則是沈河與沉星的對手戲。倒不是他托大，敢挑戰和賀衍之對戲，而是因為他直覺覺得，導演會讓試鏡者即興和賀衍之搭戲。
如果那種情況出現，當然是有些準備更好。
柏栩川進了洗手間，看了看確實沒人，於是放心地把門關上，對著鏡子聲情並茂地獨自solo起來。
他選擇的是沈河與沉星重逢的那場戲，沈河共有八句台詞，裡面倒有七句是在怨。
這段其實難度挺大的，因為需要非常強的情緒調動，而柏栩川素來是演面癱出名的，貿然挑戰這種情緒強烈的戲碼，很容易鬧笑話。
所以，柏栩川練這段只是為了備用，至少不會主動選擇這部分來演。
他只是要做最糟糕的準備罷了。
用自己的理解演了一遍，柏栩川對著鏡子臉紅了。
因為這……太特麽羞恥了。
柏栩川不是一個容易臉紅的人，除非是被太陽曬紅的——連他都臉紅了，可見這段表演到底有多辣眼睛！
啊啊啊，是外面的鏡子跟家裡不一樣的緣故嗎？
他在家自己solo好像沒有出戲得這麽誇張啊。
柏栩川深深吐息，對著鏡子按摩了一下快要抽筋的臉部肌肉，決定重來一次。
他是不會輕易服輸的！
……
柏栩川吸了吸鼻子。
其實，跟人對戲的時候，表現應該可以好一點。
這兩天練習的時候，哪怕是對著老扎這種業余人士，也比對著空氣表現情緒要容易。
但是現在沒有人可以陪他練習了，而這段糟糕的solo真的很打擊他的信心……
“啪，啪，啪。”
突然三聲清脆的擊掌聲，柏栩川被嚇了一跳。
他明明關了門怎麽還有人？
神啊這人是什麽時候來的，萬一要是把他的羞恥play全看進去了……他能滅口嗎？
卒然回過頭，被他關上的門已經拉開了。
門口站著……三個人。
沒錯，就是三個。
都是些熟臉孔，雖然沒交集，但是經常在熱搜上連一起的那種。
展茗，謝濟開……還有那個臉不怎麽熟的，好像是最近蠻火的一個新人，背景很深的空降軍，圈內力捧加上條件很不錯，直接給捧成了新流量。
叫什麽，奉霄騏？
留著板寸，一臉來著不善的樣子。
——這個人看他眼神有點不對啊，柏栩川余光掃去，從奉霄騏睨他的神情中看出了敵意。
這可有點少見。
圈裡什麽人都有，有看不起他的，有無視他的，而更多數都是和和氣氣，即使不喜歡你這個人也會表現得臉面上過得去。
怎麽就突然有個一點交集也沒有的人，對他表現得這麽反感。
不過眼下也沒空去想這個問題，他不動聲色掃了一眼門口。
三個人堵在門口一字排開，一水一八幾，氣勢洶洶。
柏栩川內心思考對策。
反正作為頂流的偶像包袱已經碎裂，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轉移注意力。
幸而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歪樓。
“你們好你們好。一個公司的感情就是好，這不還可以結伴來上廁所麽，不像我就孤孤單單一個人……”
柏栩川，越尷尬越淡定的神奇男子，成功的用一句話，讓三個陌生人臉上出現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展茗在裡面算跟他熟的，一起上過幾個打歌節目，這會兒主動挑起了調節氣氛的擔子。
“我們在門口聽到了你的聲音，我懷疑是你，他倆不信，我們打了個賭來著……”
謝濟開和奉霄騏聞言，同時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口香糖，放在展茗攤開的手心上。
柏栩川內心吐槽拿口香糖打賭真幼稚，隨口問：“為什麽你們都帶口香糖？”
謝濟開剛要說話，一直神情桀驁的奉霄騏卻先開了口。
“與你無關。”
還偏過頭去哼了一聲。
“水貨。”
不是，這柏栩川就有點不能接受了。
我跟你很熟？開口就人身攻擊可還行。
柏栩川正想反唇相譏，忽然意識到另外兩人的反應有點反常。
謝濟開沒怎麽見過也就罷了，展茗跟他沒少打交道，彼此偶爾還會聯系，聊上兩句。
可是聽了同公司同事，還是後輩對他這麽突兀的一句挑釁，展茗並沒有喝止對方。
他有點欲言又止，看了眼奉霄騏卻沒說話，摸了摸鼻子。
而謝濟開更乾脆，從奉霄騏開口起，就索性移開視線，一副你是老大你說話的態度。
柏栩川瞥了他們一眼，腦內飛快想奉霄騏到底什麽來歷——
謝濟開也算是很紅了，在盛影的藝人中地位不低，奉霄騏這空降軍立威立的……莫非是盛影的太子爺？
如果奉霄騏真是什麽惹不起的身份，自己還是小心些說話為好。
柏栩川想說什麽，卻被另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
“這裡是在排隊嗎？”
三人身後傳來低沉醇厚的男聲，四個人同時怔住，轉頭看去。
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門外兩米處，襯衫扣子解開，袖子挽到一半，十分的瀟灑俊逸、漫不經心。
賀衍之嘴裡叼著支沒點燃的香煙，目光詫異打量著這出男士洗手間門口的鬧劇。
柏栩川愣住，第一反應是“應該沒看見我糟糕的表演吧？”
要是賀衍之看見了，他還試什麽鏡，直接息影得了。
——那個位置應該看不見吧，連視線都被三個人高馬大的後輩擋住了……
很好，只要他沒看見，我就沒有什麽好緊張的。
而謝濟開剛剛還淡然的神色瞬間變成緊繃，他謹慎地問了聲賀先生好。
賀衍之隨意點了一下頭。
而反應最大的人是奉霄騏，他轉過身去後，柏栩川看不見他的神情，卻看得到他微微顫著的肩膀和激動發紅的耳朵。
……這得有多亢奮。
這幾個人的反應，嗯，柏栩川想了想自己第一次見賀衍之的反應，相對可要淡定得多了。
值得驕傲。
奉霄騏聲音也顫：“衍哥！”
他這一聲叫出來，包括賀衍之在內的另外四個人都看向了他。
什麽，衍哥？
這是什麽肉麻的叫法，僅次於賀衍之親媽粉叫他衍衍了吧……
這個套近乎的方式真是巔峰水平，柏栩川簡直甘拜下風。
賀衍之的眼神也明顯透露著“你誰”的意味，柏栩川離這麽遠都看得很清楚。
奈何奉霄騏可能是激動過度失了智，完全忽略了賀衍之根本不認識他……
——也有可能是忘了他是誰。
賀衍之知道自己是有一點臉盲的，因此平時對一些他一時沒認出來、但對他表現得十分熟悉的人都會很有禮貌，至少場面上要對付一下。
但是……
但是這個程度就有點超過了。
只見桀驁的充滿荷爾蒙的新流量、極有可能是盛影太子爺的新晉小生奉霄騏，上前一步雙手抓住了賀衍之的手，仰望深情道：
“衍哥，你好久沒去我家吃飯了，我和媽媽都很想你！”
眾人：“……”
奉霄騏頓了頓，補充：“我爸爸也很想你。”
眾人：“…………”
奉霄騏眼中燃燒著期冀的火焰，抓著他不放：“衍哥？”
眾人內心閃過幾個念頭。
看起來賀衍之不僅和奉霄騏認識，兩家關系還很好，甚至經常到奉霄騏家裡吃飯。
如果他們認識，那麽奉霄騏這種肉麻的稱呼，以及現在這種極為讓人跌破眼鏡的行為，就不是唐突冒昧，而是十分親近而合理了。
柏栩川內心十分複雜，一邊默默圍觀，一邊其實微妙的有點不爽。
奉霄騏很敵視他，而賀衍之看起來卻跟這個討厭自己的人很熟。
這對柏栩川而言，有點難受。
賀衍之，可是我的粉絲。
我的粉絲，竟然跟我的黑子愉快玩耍……
天大地大，固粉最大。
柏栩川覺得自己不能乾看著，得做點什麽，於是他踏出幾步，走到門口，從奉霄騏離開後的縫隙裡探出頭來。
面對著奉霄騏的搭訕，賀衍之眼皮跳了跳，他仔細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他到底是什麽人來。
柏栩川剛擠到門口，就看見賀衍之一邊把手抽出來，一邊十分禮貌客氣地對奉霄騏說：
“不好意思啊，我好像不認識你。”
這話說出來，他頓了頓，又仔細看了一遍，確認無誤。
賀衍之：“真的不認識你。”
見對方好像要哭出來一樣，賀衍之求助的目光投向面前應該是對方同伴的幾個人，似乎是希望他們能把人領走。
“你們……”賀衍之眼神一頓，瞧見了柏栩川，眼前一亮，“你在這兒啊。”
這幾個人裡剛剛就柏栩川沒跟賀衍之打過招呼，是以賀衍之一開口，其余三人都意識到他是在跟柏栩川說話。
三人的神情都很意外。
展茗有點茫然。
謝濟開瘋狂頭腦風暴。
奉霄騏，大概在懷疑自己前半生記憶的真實性。
賀衍之朝一旁那受了極大打擊，正靠著牆頭頂冒煙的陌生青年努努嘴：“是你朋友嗎？是的話就……”
他剛想說“是你朋友就介紹一下”，只聽旁邊一聲巨響——
奉霄騏受打擊過大，沒站穩摔在了地上。
謝濟開和展茗面面相覷，盡管內心十分八卦，但保護好太子爺的安危畢竟優先級更高，於是向賀衍之說了聲後，一人一邊攙扶著站不穩的奉霄騏離開了。
賀衍之疑惑地看向柏栩川，對方聳聳肩，展開一個愉快的笑容。
“賀先生。”
柏栩川今天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特別高興，而他高興起來臉上所有線條都變得更漂亮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
這點一定要著重說明。
他向賀衍之走近，右臉頰上的小窩微微下凹，請求道——
“能陪我對下戲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