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打響,老李左手拿著一摞成績單右手拿著暖水瓶走進來。
班裡立刻一陣竊竊私語。
“咱們月考成績出來了,這次題確實難度比較大,你們答的也不那麽順手,”老李笑了笑,“但也沒有想象的那麽難,至少咱班余成宋和殷顧答得都不錯。”
“你宋哥哪回答得都不錯,跟題也沒有關系啊。”周折雨在底下喊。
“對啊!”
“余成宋是特例吧!”
“宋哥哪算標準啊!”
……
“周折雨!”老李拍了拍成績單,瞪他,“你這次答得很不好,還有心情笑!過兩天家長會我肯定要和你媽好好談談,你做好準備吧。”
“哎別啊老李,”周折雨雙手合十,想起親媽的如來神掌就哆嗦,“我錯了,大錯特錯,我們繼續說那兩位爺吧。”
老李又說教了幾句,轉頭把成績單遞給第一排的班長,“這次的成績單都印好了,今天你們拿回家給家長簽字,明天早上班長收齊交給我,不許代簽!有什麽特殊情況可以和我聯系,別私自解決。”
余成宋瞥了眼,老李就差指著他鼻子說“快來找我傾訴吧”了。
成績單發到手裡,立刻有人發現第一排的名字變了,小聲驚呼:“第一是殷顧!臥槽真牛逼,比余成宋多一分。”
余成宋掀了掀眼皮。
老李忽然說:“大家安靜,都別說話,我來總結一下這次考試,物理題的難點在……”
余成宋笑了聲,老李怕他暴走,話題轉移的也太生硬了。
太不了解他了,白處了一學期。
他還不至於為這一分兩分的事急眼,成績對他來說只是順手,他不在乎,或者說,這玩意兒沒什麽可在乎的。
考好了沒人獎勵,考砸了沒人批評,成績在他這兒還不如一塊糖球。
余成宋把手機扔進桌堂,像往常一樣脫了外套鋪桌子上,剛趴下耳邊忽然一熱,殷顧說了什麽都沒聽清,整個人觸電了似的猛地坐直了:“操!幹什麽?”
他反應太大,殷顧也愣了。
“余成宋?幹什麽呢?”老李看向他。
一句話,全班五十多個腦袋轉過來三分之二。
“……夢遊了,”余成宋皺眉,抬了抬手,“您繼續。”
老李點點頭:“有什麽事下課說,上課認真聽講。好了,我們接著說……”
余成宋深吸口氣,趴回去,耳窩好像還熱著,帶點濕潤的感覺,微妙得他頭皮發麻。
他轉頭看著殷顧,小聲說:“你特麽能好好說話麽?我剛要睡覺……”
“抱歉,”殷顧想了想,也趴下了,側著腦袋看他,“嚇著了?”
“這是嚇不嚇著的事麽,”余成宋瞪了他一眼,“你換位思考一下,我突然靠近你脖子……”
對Alpha來說直奔脖子的任何喘氣兒生物都非常可疑,出於本能也會出手阻止。
畢竟後頸可是要給未來媳婦兒咬的,雖然媳婦兒不一定喜歡咬,但也不能給別人碰。
就問你沒事兒會讓別人彈你小雞雞嗎。
“來吧。”殷顧說。
“嗯?”余成宋愣了愣。
殷顧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小聲說:“報復回來啊。”
余成宋看了他半天,最後給了他胳膊一下,壓低聲音樂了:“我發現你很會撩騷啊。”
殷顧唇角彎出一點弧度:“撩到了麽?”
“到個瘠薄,我沒事閑的咬你,同歸於盡一起疼死了吧。”余成宋嘴裡說著,目光卻落在殷顧後頸。
不在易感期看不見腺體,一旦易感期這片脆弱的肌肉就會出現相應信息素顏色的痕跡,只有頂A可以看見……
很早就有科學家研究過,同樣是信息素,同性是否可以互相抑製?
答案是“可以”。
但違背生物學的下場就是強烈的信息素排斥副作用,從不致命,卻會根據雙方信息素的差異產生各式各樣的劇痛。
每對志願者的實驗結果都不同,但無一例外,沒人願意嘗試第二次。
有人說像被丟進火堆活活燒了半個小時,有人說像被薄刀片劃了上百下又被當頭澆了一盆滾燙的鹽水,還有人說疼得要瘋了,恨不得去死,但是神志卻一直清醒,只能活生生地感受……
如果說上帝不會把路封死,那唯一可以慶幸的一點就是:疼痛時間最長不會超過半個小時,且疼痛是唯一的副作用。
正常Alpha易感期頻率在一個月到半年不等,周期在三天到一周不等,期間情緒敏感暴躁,身體不適,需要Omega的安慰……
越是高等級的Alpha情緒越焦慮,失控的可能也越大,強悍的實力背後是易感期的脆弱。
他們這種沒Omega的高中生每到易感期都需要請假回家,在家裡硬挨到易感期結束。
但是如果選擇一個Alpha互咬,那麽半個小時內就會解決問題。
雖然巨幾把疼。
“很疼麽?”殷顧垂了垂眼瞼。
“不知道,”余成宋收回目光,“你要動用願望試一下麽?畢竟咬你一口還能站著喘氣的整個一中也就我了。”
同性互咬還需要遵守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雙方等級不能相差過大,這裡的“過大”特指頂級Alpha和任何非頂級Alpha。
否則弱勢一方有可能遭受強烈壓製,導致身體或精神損傷。
這麽操蛋的副作用,殷顧居然非常認真地想了想,過了會,搖頭:“不了,還沒想好怎麽用。”
“好好想吧,”余成宋趴到胳膊上,想起什麽,又抬起頭看向他,“對了,你剛才想說什麽?”
殷顧側臉蹭了蹭胳膊,唇角一彎:“不想說了。”
“我特麽……”余成宋豎起中指,“咱倆打一架吧,我認真的。”
殷顧看著他笑了半天,“我想說,你有糖麽,我想吃。”
“操,我以為什麽呢……”余成宋掏了掏兜,沒有,又翻了翻桌堂,還是沒有,最後從書包側兜掏出倆,遞給他,“吃飽了就睡吧,別過來找奶吃了,爹爹困了。”
“怎麽又困了,”殷顧把糖挪到自己桌子上,戳了戳,“沒拿到第一很悲傷嗎?”
“我都淚流滿面了你看不見嗎。”余成宋打了個哈欠。
殷顧沒說話,坐起來開始翻桌堂。
余成宋看他:“幹什麽——操別找紙了。這位好孩子,我拿校服擦擦眼淚就可以了,不用這麽逼真。”
說著自己都忍不住樂了,媽的他怎麽變傻逼了似的。
余成宋忍不住湊過去,小聲說:“殷顧我發現你這個人很有當沙雕的潛質啊,用不用我把你現在的德行錄下來發年級群裡?”
“那我也會淚流滿面的,”殷顧終於翻出一包紙巾,推到他桌子上,“我哭的時候你有紙麽?”
“我用一半兒,”余成宋按住這包綠油油的紙巾,還尼瑪帶香味兒,真騷,“給你留一半兒。”
“好善良哦。”殷顧衝他豎了豎大拇指。
“別感動,”余成宋抽出張紙巾墊胳膊上了,“我膨脹了就愛當爹。”
月考後的家長會最終定在了下周一,要求家長必須到場至少一位,有特殊情況需要家長聯系班主任請假。
余成宋一直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周六晚上接到老李的電話才想起來。
“你媽又換手機號了?我給她打電話沒打通。”老李問。
“不知道啊,”余成宋抽了口煙,懶洋洋地望著窗外,下午開始下雨,下到現在,空氣裡的水腥味兒讓人煩躁,“你問她去吧。”
“我聯系不上她怎麽問她,”老李無奈地歎氣,“你能把電話給她嗎,我想和她談談。”
“不能,換個智能手機最次也得六七百呢,”余成宋說,“她給我摔了,你賠我?”
“那我明天去你家裡一趟吧。”老李說。
“請便,記得帶好安全帽,精神病殺人不犯法,”余成宋掐滅煙,“還有,我不保證我在家。”
話是這麽說的,但為了老李那一腔熱血和菩薩心腸,余成宋還是敲響了老媽臥室的門。
和每次一樣,裡面乒乒乓乓地折騰了半天,才拉開一條縫,老媽警惕地從縫裡看著他,壓低聲音說:“元元睡了,有事明天說。”
“睡了?”余成宋喊了一嗓子,笑得缺德,“哦!”
“余成宋!”老媽的臉肉眼可見地扭曲了,抬手使勁推了他一下。
“明天老李來家訪,”余成宋動都沒動一下,懶洋洋地靠著門,往裡看了看,“還有他說打你電話打不通,你手機呢?”
“讓他別來!”老媽往旁邊挪了挪,試圖擋住他的視線,低聲威脅:“我手機關機了,誰也別給我打電話,有事找你爸去。”
“他在家嗎找他,我就是來通知你一下,”余成宋雙手抱胸,低頭湊近她的臉,看著她眼睛說:“明天你好好表現表現,我要是滿意的話,可以晚點弄死他,不然……他就是第二個他二哥。”
這句話屢試不爽,老媽跟中了什麽詛咒似的,定在原地,瘦到乾枯的身體抖得隨時要碎掉一地,神情惶恐,陷入某個沉睡在記憶深處的夢魘,看都不敢看他。
余成宋眼底暗了暗,最後嗤了聲,轉身走了。
這就是親媽,兒子說什麽都信。
什麽都信。
豆大的雨點撞在臥室窗戶上,劈劈啪啪,讓人心煩意亂。
余成宋在床上躺了會兒,最後翻身坐起來,拿了把傘出門了。
他也不知道他想去哪兒,只要不在那個屋裡待著其實現在在哪兒都無所謂。
哪個地方讓你不高興了,你就離開那個地方,多麽淺顯的道理。
剛開始還是小雨,現在已經算是中雨了,風不大,但雨點還是從四面八方撞過來,余成宋剛走出小區褲子就濕了一半。
他低頭看了眼,再濕一半就會有尿褲子的效果了。
去哪兒呢。
越是這種時候他越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待著,但今天晚上周折雨被嬸兒按頭寫作業呢,其他人他又不想喊出來分享自己的煩躁。
寂寞如雪。
余成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溜達,衣服潮濕地粘在肉上,黏膩的感覺讓他想裸奔。
不知道是雨真的太大還是九點鍾真的太晚,街上除了他隻偶爾開過一輛摩托車,濺起的水花相隔萬裡也能砸到他身上。
他忽然想起了殷顧。
不知道他同桌有什麽隱情,從大城市轉來他們這個小破高中,老李說他在這沒親沒故,那就是家裡人都沒過來。
一個人,高二下學期,突然轉學。
怎麽想都有問題。
活著就是個大問題。
他慶幸自己早早學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活著”上,而不是“解決問題”,不然現在指不定自閉成什麽德行了。
不知不覺走到了上次和殷顧吃火鍋的店,店門口的彩燈壞了一半,堅強地閃著,再往前走是死胡同了,余成宋準備原路返回。
“?”
腳步停住,余成宋微微皺眉,嘴角卻逐漸咧開,不受控制地看向被雨幕擋的不甚清晰的巷口。
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