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節化學考完,殷顧沒看後排,拎起書包直接出去了。
人潮擁擠,身邊經過的每一張臉都鮮活而真實,夾雜著各種“考砸了完犢子了”、“操這回涼了”、“出題老師明天吃方便麵沒調料”、“如果我有罪請讓我去死而不是考試塗錯答題卡”……
殷顧唇角勾了勾,他喜歡這種熱鬧,更喜歡置身熱鬧。當然,如果熱鬧裡有他就更好了。
某種程度上他和余成宋很像,從進班前在教室門口的那一眼起就能感受到他們是一類人。
同類的氣息太明顯。
他渴望在和他人的正常相處中感受人情味,體會真正的情緒表達,所以他從不吝嗇於和人友好相處。
余成宋沒有這樣,因為他選擇把這種情緒藏起來,一個人遠離人群,冷靜又玩味地觀察周圍的一切,把自己排除在外。
余成宋這麽做的原因殷顧沒有深入想過,只要是人就有秘密,既然是秘密就不想別人知道。
比起鬼鬼祟祟地猜忌,他更喜歡被主動解釋。
西遠市風景秀麗民風淳樸,殷顧很喜歡這裡——除了學校門口淳樸的小吃車們。
煙油味道太濃了,每次走過他都忍不住加快步伐。
殷顧回家應該先過馬路,然後左拐到小吃街,穿過小吃街到小區……
揣在兜裡的手指撚了撚,殷顧腳步停頓,半晌,右拐進了校門口那家小超市。
超市老板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奶奶,眼神不太好,上次來的時候居然把他認成了余成宋,被她女兒糾正後又看了好半天才緩慢地說:“哦,哦,不是成宋啊,這孩子,長得也好,認識成宋嗎,和你特別像……”
殷顧掀開門口泛黃的老式垂珠門簾,嘩啦啦的聲音讓坐在收銀台後面的奶奶抬起頭,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鏡,看著他笑了,聲音慈祥又慢悠悠的:“哎,是那個長得像成宋的孩子,想買什麽自己選吧。”
殷顧真的不知道他和余成宋除了身高哪裡長得像,如果摘下眼鏡,可能眼底的情緒會有點像,但是外貌……可能奶奶有自己的判斷標準吧。
他走到收銀台前,露出一個晚輩該有的溫順笑容,聲音柔和:“奶奶,余成宋經常過來買什麽糖啊?”
“買什麽糖啊……”奶奶嚴肅地想了會兒,抬頭看他,說:“奶糖,糖球,帶棍兒的糖,都是甜的……唉,這孩子愛吃甜的,還總買甜牛奶喝,沒有純牛奶有營養。”
殷顧笑著點點頭,在貨架邊轉悠了兩圈卻隻拿了一包煙。
付款的時候奶奶絮絮叨叨地說了他幾句,大致是“你和成宋這點不好,都愛抽煙,他也愛抽這個牌子的……”。
殷顧走的時候沒走前門,徑直從後門出去,拐進了那條被余成宋“壞了好事”的巷子。
他想試試他今天的運氣怎麽樣。
超市後門出來後右拐可以出去,左拐則是他那天去的死胡同。說的簡單,真拐起來地形還挺複雜,也特別方便偷聽,隨便蹲哪個拐角往裡一縮人就看不見了。
可能真的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十八年運氣平平的殷顧很走運地順著風聞到了幾股毫不掩飾的Alpha信息素,他邊往那邊走邊仔細聽,順著風聲飄過來“長得好”、“余成宋”、“別打死”幾個關鍵詞。
沒蹲錯。
從信息素分析對面有四個Alpha,等級在他和余成宋之下,但也不像那天那三個混混那麽垃圾,屬於不太好惹那一類。
聽聲音還有兩到三個ba。
六七個人,夠了。
……
天微微擦黑,巷子裡除了沉重的呼吸聲只剩下風聲。
殷顧彎腰撿起蹭到灰的書包,神色如常地拍了拍,視線掃過癱在地上的幾個人,不緊不慢地點開手機錄像。
片刻,殷顧從巷口走出來,脊背挺直、步履平靜,除了不停滴血的左手看不出任何異常。
巷子裡七個人全部倒下,和頂A為敵不是好習慣,殷顧給他們好好上了一課。
余成宋站在學校後面的一家炸串店門口,身邊是蹲得腿都麻了的周折雨。
“操,你確定那新來的沒唬你?嘶——”周折雨抓著余成宋的大腿艱難地站了起來,兩條腿麻的直哆嗦,“都他媽六點了,哥哥,我的好哥哥,我要餓死了,真餓死了,餓死了……”
“他唬我有什麽好處麽?”余成宋嘖了聲,“別摸我腿。”
“臥槽我就摸摸怎麽了,這麽筆直修長的腿不給人摸多浪費,”周折雨揉著肚子,餓得前胸貼肚皮,“這幫人真是越來越慫逼了,都開始打嘴炮了,白跑一趟,操。”
余成宋深以為然。
這家炸串店前面是他們約架的常用地點,一般有事就在這兒等著,沒事也能等出事來。
但今天格外的風平浪靜。
肚子又叫了幾聲,余成宋掐了煙,抬腿上車:“走了,不等了。”
“早該走了,一群傻逼。”周折雨坐到後座上。
“燒烤?”余成宋踩了腳車蹬子,自行車猛地躥了出去。
“你現在給我端盤屎我都能吃下去。”周折雨弱柳扶風地摟住他的腰,騷氣地把臉貼在他後背上,還蹭了蹭。
“那你下車吧,”余成宋笑了兩聲,“我吃燒烤,你回學校進廁所——”
他說不下去了,真幾把惡心。
他倆選的燒烤店在他跟殷顧買包子的小吃街上,不提味道怎麽樣,主要是離得近,倆人要餓死了,不挑口味。
坐下之後余成宋把菜單扔給周折雨讓他挑,自己則閑的沒事解鎖手機玩兒。
賈飛松那孫子會找人陰他在預料之內,會找據說很牛逼的社會人也在預料之內。
那件事他幹了就不會後悔,更不會半路撂挑子,他做好了今天掛彩回去的準備,但是賈飛松什麽時候學會放鴿子了。
不是這孫子的性格啊。
“行,先烤著吧,”周折雨把菜單還給服務員,轉頭看他,“喝酒嗎?”
“隨便。”余成宋盯著手機。
“拿一扎,別的先不要。”周折雨說。
這時候燒烤攤人正多,烤了半天也沒好,周折雨餓的都快蹦起來了,嘴裡叭叭叭從賈飛松罵到燒烤店,“媽的,是不是我點的太多了,覺得咱哥倆吃不完還是怎的?我他媽拿打火機燒也該燒熟了,操操操餓死了……”
多了?
余成宋靠在椅子上往斜上方看了眼,對面樓群大多亮著燈,偶爾還能看見陽台上的人。
昌盛小區,也不知道哪棟樓,下來吃個烤串的五分鍾路總能走吧。
他點開手機,給殷顧發了條語音。
-這位好孩子,燒烤算很好吃麽?
對面回的很快,也是一條語音。
-不算,想吃更好的。
余成宋挑了挑眉,殷顧語音裡汽車喇叭聲和風聲特別明顯,這個時候還沒回家,好孩子夜生活還挺豐富。
“那個新來的?”周折雨瞅他,用眼神捉奸在床,“你倆什麽時候這麽熟了,才幾天啊,是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嗎。”
“不熟,欠了頓飯,”余成宋關了微信,點開某養兒app,眉頭一皺,“……操,兩天了還不回家,為爹的好特麽擔心啊。”
“你蛙兒子?”周折雨看他收了排三葉草。
“嗯。”余成宋說。
過了好半天周折雨都沒說話,等烤串終於陸續上來的時候他才盯著余成宋的眼睛,一臉深沉地說:“我覺得這人不靠譜。”
“嗯?”余成宋咬了口肉,這才覺得自個兒活了,咽下去才問:“怎麽說?”
“男人的直覺。”周折雨苦大仇深。
余成宋嗤了聲,同情地看著他:“我的兒,你的直覺從你說出他是個弱A那一刻起就不用要了。”
“此話怎講?”周折雨滿臉震驚,“另有隱情?”
“隱了珠穆朗瑪峰那麽高的情。”余成宋說。
周折雨更震驚了,張著嘴,半天才說:“他不會和你一樣是……”
余成宋點頭。
周折雨兩眼一翻靠在椅子上,自閉了。
頂A不是很少有的大熊貓品種嗎,怎麽說轉來一個就轉來一個,還和另一個大熊貓坐一起了。
上哪說理去。
吃了十多串羊肉周折雨才緩過來,哀哀戚戚地問:“換個話題,賈飛松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沒打算。”余成宋喝了口啤酒,拔涼拔涼。
“其實吧,我倒是有個打算,”周折雨跟他碰了個杯,啤酒喝出白酒的效果,咂摸了一口,道:“你如果放話,吳筱媛是你的人,她可能就安全了。”
“安全?”余成宋瞅了他一眼,嗤笑,“你掰手指頭數數,有多少打不過我的人可以從她下手。”
“……”周折雨摸了摸後腦杓,最後自暴自棄幹了杯啤酒,“你要是這麽說的話,你和那個新來的搞吧,也就他能配得上你,可以和你攜手乾翻那群傻逼創造□□帝國……”
“我怎麽不和你搞呢?”余成宋斜眼看他。
“也不是不行嘛,”周折雨嬌羞地拍了他胳膊一下,“反正你葷素不忌,咱哥倆湊合——”
“醜逼不約。”余成宋嫌棄地拍開他的手。
“操!”周折雨收回手,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我醜?”
余成宋豎起中指,挑眉:“不然我醜?”
“雖然因為你不想當才落到我頭上的,但我好歹也是校草一棵!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的俊俏僅次於你!”周折雨邊說邊打開前置攝像頭仔細欣賞自己帥氣的臉。
余成宋唇角一勾,點開殷顧的微信頭像,扔到桌子上,毫無人性地問:“你倆誰好看?”
“誰啊?”周折雨一臉不服地拿起手機仔細端詳,兩秒後:“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