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衛當家無言以對的模樣，冷颯忍不住失笑。從抽屜裡找出一份文件遞過去道，「其實衛當家不來找我，我也想要去找你的，不知道這個你有沒有興趣？」
衛長修接過來仔細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道，「之前你不是不肯給我分一杯羹嗎？」
冷颯聳聳肩道，「盤子就這麼大，這不是怕衛當家看不上嘛。現在不一樣了，我跟張靜之談了談，我們都覺得南六省人傑地靈適合乾大事，怎麼樣？要不要摻和一下？」
衛長修矜持地道，「我考慮。」
冷颯也不著急，「可以，慢慢考慮。另外還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衛當家突然覺得今天好像來錯了，他只是想要來看看某人的笑話找點樂子，不是來當羊給人薅羊毛的。
衛長修警惕地道，「做什麼？」
冷颯問道，「能幫忙運點東西去西北嗎？」
「……」
房間裡有點安靜，冷颯捧著茶杯平靜地望著衛長修，衛當家也一動不動地望著冷颯。
兩人彷彿是在比拚誰的耐力更好一般，不知道過了多久衛當家終於認輸，輕咳了一聲道，「也不是不行，不過得看你能付得起什麼代價。做生意嘛，只要有錢沒有什麼事情是我辦不到的。」
冷颯有些驚訝，「真的？傅家有一批貨被扣在了苳城，你也能解決？」
衛長修有些驚訝，「這點小事，傅家解決不了？」
冷颯道，「如果傅家能派一支兵馬去滅了苳城的馬匪，肯定能解決啊。我是說，用更加和平一點更快一點的方式。」
衛長修摸著下巴思索著，片刻後抬起頭來打量著冷颯，「你不會是想要讓我幫宋家運戰略物資吧？如果只是一點小東西，我順手就能幫你帶去西北。但是如果你要幾車幾車的運，你當那些人是瞎子麽？」
冷颯嘆了口氣道，「所以，你也沒辦法。」
衛長修想了想道，「也不能這麼說。」
冷颯點點頭，大方地道，「開價吧。」
衛長修眼睛微閃，「這麼大方？」
冷颯笑吟吟地道，「反正又不是我付錢，為什麼不大方？」
衛長修立刻沒了興緻，不過賺錢還是要賺的。如果不是對金錢無與倫比的熱愛，衛當家又怎麼會年紀輕輕就成為安夏首富呢？
衛長修道，「從嘉州到西北的線路不好說，不過傅鳳城現在不是在嘉州麽？等他幹掉曲靖順手就能滅掉苳城那群馬匪，只不過時間上不好說。你如果著急的話，糧食我可以從西南調一批給你送到西北去，但是武器彈藥我就沒辦法了，只能你們送到陵川附近，我的人可以引路送到宋家西南邊界。只是這樣一來，需要宋家的人接應。萬一遇上孫家的人，就只能白送給人家了，而且肯定還是不如走西北方便快捷。」
冷颯蹙眉道，「你是說，走水路先送到陵川上岸，然後走陸路送到西北？用什麼運輸？」
衛長修點點頭，有些詫異地看著她道，「當然是用騾馬，不然還能用什麼？」
冷颯沉默了片刻，突然才真正深刻認識到這個時代機動車真的還不是普遍的運輸工具。就連能開車的路都佔全國所有道路不足百分之一，很多地方真的就是用騾馬，牛或甚至是人力運貨的。
衛長修很是乾脆，「這是已經廢棄的古商道，現在衛家也不太走這條路了，但是西南方向的大路肯定被孫家把守著，只能冒險走這些古道。另外，這事兒太危險了，衛家隻負責給你們帶路，運輸和安全都得傅家自己負責。」
冷颯也知道衛長修說的是事實，嘆了口氣道，「好吧，等我跟督軍商量一下再說，你給我幾張古商道的地圖吧。」
衛長修有些奇怪地打量著冷颯，「傅家真的想幫宋家？」
冷颯不解，「有什麼問題？」
衛長修微笑道，「我還以為…傅督軍應該希望宋家被大胤人和孫良直接滅掉，就算再不濟也得元氣大傷呢。到時候傅家奪回嘉州再直接出兵收復西北，大半個安夏都得姓傅。」
冷颯淡淡道，「謝謝你對傅家這麼有信心，但是你就沒考慮過到時候傅家有可能打不過大胤和孫家尼羅人聯手，背後還得防著京城和龍家？」
衛長修道，「我以為傅鳳城那個眼高於頂的性格，壓根不將這些看在眼裡。」
冷颯嘆了口氣道，「衛當家，古往今來有多少驚才絕艷的英雄人物就是死在他毫不在意的小人物手裡的？更何況…你覺得龍家是可以隨便忽略的麽？再說了…如果為了消耗掉宋家不惜引狼入室讓大胤人和西域各國染指安夏，傅家有什麼資格說讓大半個安夏都姓傅？」
聞言衛長修沉默了良久，才抬起頭來朝冷颯豎起大拇指道，「佩服。」
冷颯回給他一個假笑，「客氣。」
衛長修站起身來道，「十年內讓衛家代理你汽車廠的汽車海外銷售，我親自幫你走通西南通道，至少第一批武器和糧食保證給你安全送過去。」
冷颯微微蹙眉，「你能保證萬無一失？」
衛長修信心十足地笑道，「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怎麼樣？」
冷颯有些遲疑，「十年是不是太長了？」
衛長修有些嫌棄地道，「你那廠子才建成兩年，現在可還沒有對外出口呢。你要是過兩年就破產了，吃虧的還不是我？你以為我幫你打通關節不要錢？」
冷颯笑道，「衛當家親自開口，可見對我還是有點信心的。」
衛長修道，「有衛家幫忙，你可以更快打開海外市場。之前你跟宋朗合作不同也是為了大胤嗎？現在宋家跟大胤鬧翻了，你這合作也虧了吧？」
冷颯不以為然，淡定地道，「那可不好說，宋家短時間可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宋督軍和宋少未必就沒有別的底牌。」
「行不行一句話，要不然你自己去？」衛當家道。
冷颯沉吟良久，終於嘆了口氣道，「成交！」
衛當家立刻露出了滿意地笑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國外現在也不太平，傅家要是能儘快解決掉國內的問題，你跟我合作絕對不會虧的。」
冷颯眼神微閃，點頭道，「多謝，我明白了。」
衛當家來去如風，兩天后就帶著偽裝成衛家貨物的幾艘船出發了。
貨船上表面裝的是各種暢銷西南的國外進口商品，實際上裡面裝的都是各種武器和彈藥。
跟她一起出發的還有霍窈和傅督軍派出的一個偽裝成衛家人的精銳營。離開前霍窈拉著冷颯的手很是感激，傅家這次真的是幫了宋家大忙了。但其實她們都知道，如果真的爆發大規模的戰役，這點物資其實是不夠的。所以最好的選擇還是傅鳳城能夠儘快拿下嘉州，打通南六省前往西北的道路。
又或者宋家同時對陣大胤和孫家能夠速勝，否則宋家遲早還是會被後勤物資給拖垮。這也是為什麼西北這個地方不適合爭奪天下的原因，一旦被人卡住了物資供應就什麼都幹不了。
送走了衛長修和霍窈，冷颯開車返回雍城的路上張靜之時不時看看冷颯欲言又止。
冷颯道，「張少有什麼話儘管直說。」
張靜之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沒想到傅家會如此不計代價地幫宋督軍。」雖然說傅家賣武器糧食給宋家也是收了錢的，但是跟傅家想辦法運送物資去西北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比那點盈利根本算不了什麼。傅家如果願意，隨時有一百種更輕鬆的賺錢方式。
冷颯笑道，「前兩天衛當家也問過我這個問題，難道張少也覺得不應該嗎？」
張靜之沉默了良久才搖搖頭笑道，「不，我覺得傅家沒有做錯。」
冷颯點點頭，「我也覺得張少應該不會真的問出跟衛當家一樣的問題。」並不是說誰比誰高明，而是不一樣的人思考問題的方式和所站立的位置就不一樣。
張靜之道，「最多一個月，集團就能整合完畢。我看過少夫人這兩年零零散散做的那些產業和事情，雖然看似沒有什麼章法，但只要認真整合經營，長遠計劃不出什麼大錯，我有信心五年之內可以讓雍城變成安夏的工業中心。
冷颯笑道，「那以後就辛苦張少了。」
張靜之扶了扶眼鏡，道：「少夫人還是叫我名字比較好。」
冷颯也不在意，笑道，「那以後就有勞靜之了，希望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雍城這邊熱鬧非凡，另一邊前往嘉州的隊伍卻沒有那麼熱鬧了。無論哪個時代行軍都不是一件輕鬆愉快的事情，南六省兩個軍在還沒離開南六省境內的時候就兵分兩路，一路由傅鳳城率領一路由章同率領分別從南北兩路向嘉州而去。
數萬兵馬即便是急行軍，四天之後也才剛剛進入嘉州境內不遠。
夜幕中，大軍暫時在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紮營休息。
士兵們熟稔地開始安營紮寨準備晚飯，傅鳳城卻獨自一人負手站在山坡上朝著遠處眺望。
五月即將結束，六月伏天即便是夜裡也並不舒服。
這兩天天氣很不錯，溫度也一天比一天高了起來，即便是晚風也彷彿夾著幾分熱氣。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已經搭好的帳篷裡，正操作電台的通訊兵忙碌著接受和傳遞消息。
不久之後徐少鳴從帳篷裡走出來，臉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拿著一份電文走到傅鳳城身後，遲疑著沒有說話。
傅鳳城回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什麼事？」
徐少鳴輕咳了一聲道，「那個…張靜之現在，在少夫人身邊做總經理。」傅鳳城微微蹙眉，神色卻沒有什麼變化，彷彿是在問「那又怎麼了」。
徐少鳴默默低頭雙手奉上了手中的電文，傅鳳城扯過來就著身後不遠處的光線看了看。電文並不太長，不過也不至於像普通人發電報因為一個字一個字算錢而那麼言簡意賅，事情說的還是很清楚的。
半晌沒聽到回應，徐少鳴小心翼翼地抬頭偷覷了傅大少一眼，卻見傅大少已經慢條斯理地將電文折好收了起來，眼光冷淡地掃了他一眼，「有空胡思亂想不如多乾點正事。」
徐少鳴乾咳了一聲，有些窘迫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道，「預計明天就要跟曲靖的人接觸上了，之後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大少不給少夫人發個電報嗎？「
之前督軍和少夫人就發電報說過張靜之到了雍城的事，只是他們沒想到竟然還會鬧出來一樁緋聞。
傅鳳城若有所思沒有說話，身後不遠處夏維安快步走了出來，瞥了一眼徐少鳴朝著傅鳳城敬了個禮道，「大少，嘉州密電，曲靖派出了兩個旅約一萬二千餘人在鼓名山設防，想要攔截我軍。」
傅鳳城聞言微微挑眉道，「他這是想先對付章同？」
夏維安思索了一下，點頭道，「應該是這樣。」第一軍是南六省真正的精銳中的精銳，一上來就硬碰硬顯然不是曲靖想要看到的。如果能先解決掉章同的第五軍，然後在調轉槍頭對付他們，還有被他們收編的嘉州軍以及西北的馬匪，就算硬杠不過他們也可以慢慢打消耗戰。
徐少鳴忍不住笑道，「曲靖是不是傻？章同將軍打仗是出了名的纏人磨工夫，他竟然還想速戰速決？」他以為自己是軍神麽？
傅鳳城微微眯眼低頭沉思著，片刻後才沉聲道，「傳令下去，凌晨五點往鼓名山出發。」
徐少鳴一怔，「大少，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傅鳳城看了他一眼，道，「夏維安，你帶一旅兩個營三個小時後出發，明天晚上九點我要看到你們出現在鼓名山後側。明白麽？」
夏維安神色肅然，立正敬禮，「明白，我立刻就去準備！」
傅鳳城點了點頭，「注意安全。」
「是。」夏維安轉身快步離開，徐少鳴思索著傅鳳城的布置，「大少，你想以主力牽製對方的注意，然後讓夏維安繞道後方突襲？但是，兩個營夠麽？而且鼓名山後方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傅鳳城平靜地道，「這就要看夏維安的本事了，如果不行正面強攻也不是不可以。」
「……」好吧，您是大少您說了算。
「嘉州城裡有什麼消息？」傅鳳城問道。
徐少鳴搖頭道，「沒有，我們的人將梁嬈小姐帶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是督軍府裡一直沒有什麼消息，梁督軍…恐怕是凶多吉少。」
傅鳳城劍眉微皺，「嘉州軍呢？」
徐少鳴道，「嘉州軍有兩位投降了曲靖，有一位將軍被軟禁，還有一位逃亡在外下落不明。」
傅鳳城沉聲道，「也就是說，嘉州大部分兵馬都已經被曲靖控制？」
徐少鳴連忙搖頭道，「倒也不至於，嘉州城周圍的兵馬肯定在曲靖的控制之中，但是駐守在外面的目前大都還沒有表態，可能是在觀望局勢，曲靖也沒有功夫管他們。不過嘉州兵馬本身就不多，這些人也掀不起什麼大浪。」
傅鳳城點點頭，轉身往帳篷走去，「讓人設法看看能不能將梁家還倖存的人救出來，還有…梁督軍的下落一定要弄清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徐少鳴應道，「是，大少。大少，您要做什麼？」不是讓他去發布命令嗎？大少怎麼又要親自過去了？
傅大少平靜地道，「給夫人回信。」
冷颯收到傅大少的電報已經快晚上十點了，倒也並意外。大軍白天要行軍，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也只能選擇在晚上大軍安營紮寨之後再架設電台發報。
冷颯有些好笑地看著短短的幾行信息，並沒有什麼重要的內容只是保平安以及表達想念囑咐她不要太辛苦之類的，只有最後一行才十分隱晦地提了張靜之一句。
她之前和張靜之的傳聞傅大少肯定也是收到了的，只是這份電報看起來既像是完全不在乎張少，卻又忍不住還是要表達自己對張靜之不爽的彆扭情緒，隱約還帶著幾分委屈的感覺，冷颯覺得這電報八成是傅大少自己親自發的。
不然負責發報的通訊員看著這消息也不知道表情會扭曲成什麼樣子？傅大少的人設崩了一地。
問題是，他們這邊的人不知道這是傅大少給少夫人的私信啊，於是直接譯完了才給送過來的。
也不知道接收電報和負責翻譯電文的人這會兒是個什麼心情？
小心地將電文摺疊放進了書桌上擺著的一個素雅古樸的盒子裡，冷颯站起身來走出了書房。
房間裡，楚渺和傅安妮正在陪著小石頭玩兒。這兩個白天都要上學，於是就經常晚上跑過來逗小石頭玩兒了。
「這麼晚了，還不回去睡覺？明天不上學？」
小石頭被放在寬大的床上，兩個小姑娘圍在旁邊逗著小石頭玩兒。小石頭似乎也很喜歡這兩個姑娘，揮動著小手響應她們的逗弄。
「啊？！大嫂，都這麼晚了？！」傅安妮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這才發現時間真的不早了。
冷颯有些好笑，「你們逗小石頭玩兒也能玩這麼久？有這麼好玩麽？」這小傢夥現在根本還無法溝通啊。
楚渺點頭道：「有呀，小石頭這麼可愛。」
楚渺很喜歡小石頭，小石頭不僅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小寶寶，最重要的是小石頭他不愛哭。
軟綿可愛的小寶寶誰都喜歡，特別是從小就孤單的楚渺，但楚渺從前見到的小寶寶總是愛哭。
小寶寶一哭身邊的人就會惶恐地跟她道歉，然後快快地將小寶寶抱走了。雖然那些孩子的爸爸媽媽跟她致歉，但是她也看得出來他們並不是真的覺得抱歉只是怕她會生氣傷害小寶寶。
每當這個時候楚渺就十分委屈，她又不是小氣的人，久而久之她就不愛跟小寶寶玩兒了。
但是小石頭卻不一樣，怎麼逗弄他都不哭，總是睜著大眼睛望著她們。有時候還會朝她們笑，用小手手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指不放。
「颯颯姐姐，小石頭什麼時候才會叫我姨姨？」楚渺期待地問道。
冷颯眨了眨眼睛道，「大概…還要好幾個月吧？」
「還要這麼久啊。」傅安妮摟著楚渺笑道，「我們天天都來看小石頭，爹和大哥都忙得沒空，他一定會最先叫我們的。渺渺，咱們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來。」
「……」原來你們還懷著這樣的目的啊？
楚渺和傅安妮牽著手回去休息了，冷颯也讓奶娘和蘭靜等人各自去休息，今晚就將小石頭留下她自己照顧。
奶娘和蘭靜袁映並不意外，這兩天小公子都是跟著少夫人一起睡的。
傅家小公子當真是意外的好照顧，幾乎不怎麼鬧騰即便冷颯一個人照顧都不怎麼費神，昨天晚上冷颯就完全沒有要奶娘幫忙輕鬆愉快地和小石頭睡了一整晚。
眾人都退了出去，房間裡立刻安靜下來。
小石頭還躺在床上睜著大眼睛望著冷颯，冷颯撲倒在床邊笑吟吟地看著他越發圓潤可愛的小臉忍不住親了一下。
「啊啊。」
冷颯捏著他的小手，笑眯眯地道，「小石頭，你在說什麼呀？」
「啊啊……」
「叫媽媽呀？」冷颯笑道，「小石頭真乖啊。」
「啊啊。」
「唉，你爸爸已經走了四天啦，小石頭想爸爸嗎？」
「……」
房間裡一大一小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各自的話倒也十分和睦。直到月亮漸斜，整個傅府越發安靜起來，房間裡的聲音也才漸漸弱了下去。房間裡，淡淡地燈光下母子倆躺在床上沉沉地睡著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