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三次舞台分組(一)
箱子推到蔣三七宿舍門外,我耐著性子敲敲門,左等右等沒人應,最後直接推門進去了。屋子里空無一人,但洗手間關著,四張床只剩下一張還在用的樣子,剩下兩張則剛剛收拾乾淨,其中一個上鋪的床墊早早撤掉,目前堆了不少蔣三七的衣服鞋盒以及各種雜物。
蔣三七的bro們也都慘遭淘汰,整間宿舍只剩他一根獨苗。
其實站在那兒的當下,我已經心生一絲悔意,路擇遠我們倆的屋子,清清爽爽漂漂亮亮,放著苦心經營兩個多月的愛巢不住,來和蔣三七擠倉庫,也不知道我到底圖什麼。
唉,戀愛真是讓人受傷害。
洗手間裡面一陣叮鈴哐啷,蔣三七從裡面鑽出來,神情緊張,極其罕見地紅著臉,一隻手攥著褲子上的腰帶,脖子上掛了副耳機,黑色的線彎彎繞繞延伸進外套口袋里,不耐煩道:「又誰啊?」
余光隔著門縫瞥見裡面的鏡子,我的臉色的確不太好,蔣三七看見我這幅鬼樣子,又帶著全身家當過來,滿臉緊張又變成了懵逼。
「你這幹甚麼?」他把腰帶系好,詢問道。
這間宿舍我也不是第一次來,毫不拘束,熟門熟路把箱子放好,琴也立在牆邊,鯊魚順手扔在床上:「借宿幾天。」
蔣三七又問:「借幾天?」
「不知道,」我聽他話不像歡迎我,便沒好氣道:「什麼時候淘汰就回家住了。」
「你怎麼吃槍藥似的,」蔣三七邊說邊坐回自己床上,蹬掉拖鞋,恨不得一腳甩出去兩米遠:「被路擇遠欺負了?」
他屋子里的兩把椅子上全掛滿衣服和毛巾,根本沒法坐,床邊的桌子也擺滿吃剩的零食袋子,我動手掃了一部分進垃圾桶,騰出一小塊乾淨的桌面,坐了上去,才跟蔣三七解釋:「互相欺負,我倆絕交了。」
他滿是嫌棄得看我一眼,拎著耳機線把手機往外拽:「我就說老路也不像會欺負你的樣子......是你幼稚的吧,剛上小學嗎?」
我心想著誒我去,是不是同事了?丫怎麼胳膊肘往外拐?結果出口忍不住變成了:「路擇遠哪兒老?」
蔣三七一臉理所當然:「我是分界線,往上都是老字輩。」
他終於把手機從口袋里拿出來,屏幕還亮著,停在一個視頻的暫停頁面上,等他應過來再摁home鍵就已經晚了,我位置坐得高一些,憑借地理優勢瞄到屏幕,上面兩團白花花的洶湧。一拍腦袋,突然明白我進來之前他鬼鬼祟祟在幹甚麼,頓時也不氣了,反倒樂了起來。
「那誰?」我坐在桌上陰陽怪氣嘲諷他:「三上悠亞啊?」
蔣三七邊瘋狂退後台邊罵:「滾蛋。」
他後台退乾淨,又點開微信看消息提醒,在一溜兒小紅點里扒拉,好像也沒扒拉出自己找的,最後在通訊錄的大名單里翻了翻,才翻到目標,點開聊天界面上下划拉幾下,沒刷出新的消息,只有零星幾條記錄,蔣三七每次只發仨字兒,基本都在問忙不忙,對面也不搭理他。
那人的頭像是張電影截圖,畫面里張國榮正扯著梁朝偉給自己點煙。我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
外務的時候怕失聯,一般會短暫地把手機還給我們,有次謝佳琪讓我加她微信,好像就是這麼個頭像。
我眼皮抽搐兩下,問道:「謝佳琪知道你還有一個手機?」
「不知道,」蔣三七說:「她以為我都是外務的時候發的。」
「天,」我頭痛:「你真在追她。」
他本人完全不避諱,還挺坦然,衝我點點頭。
我從桌上跳下來,心想大廠裡還能找到比我頭更鐵的,也是難得,我們公司簽起人來目光如炬。
我一副要和蔣三七深度交流,為他排憂解難的樣子,實際上只是好奇他經驗豐富,想要偷師戀愛到底該怎麼談:「你看上她什麼了?能不能展開講講?」
蔣三七一句話把我懟回來:「看上她是個女的。」
我:「......」
這他媽,怎麼覺得我被針對了。
蔣三七似乎只是隨口一說,我看上了個男的這事兒,他全然沒有認識,跟我天南海北扯了會兒皮,又嚷嚷肚子餓了要去吃飯。
我沒同去,留在宿舍拿他的手機刷微博,沒忍住去看我和路擇遠的超話,在第二次公演之後改了名字叫「蝴蝶效應」。
我對這個名字非常滿意。
今天太苦了,使得只能如此淒淒慘慘,淪落到自己給自己找糖的地步。
我划了幾下,刷出幾組我倆一起上下班的照片。其中一張是初春陽光明媚的早上,我帶了頂棒球帽,回頭衝路擇遠招手,讓他跟上來。身後的其他人被虛化,照片P得特別小清新,我們倆都穿著班服,乍一看像校園戀愛。我看了覺得喜歡,順手存下來,就著蔣三七的微信發到我的賬號上,末了還小心地清掉了聊天記錄。
往下又看到了條更新,博主頂著「蔣三七出道吧」的頭像貼了四張圖,一張我們四個人最早在公司樓下集合出發的照片,第二張單獨放大了我的行李箱,第三張是那只鯊魚玩具的淘寶商品頁面,第四張是《butterfly effect》的歌詞。
配文寫得是:「我隔壁211粉!最近在站子里扒到張圖!發出來給姐妹們康康!注意揚揚箱子外面露出來的小鯊魚尾巴!這對糧實在是太多了我真的屈服!哪像我們家今天甜明天虐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捂了胸口躺在床上打滾,路擇遠我倆的CP真的甜啊,太好磕了,今日我齊某人誠心誠意感恩互聯網。
當然,前提是不搜那些辱罵我的話題找虐。
蔣三七吃飯像打仗,前後也就沒超過半個鐘頭就回來了,還破天荒給我帶了飯。這根本不像他會乾的事兒,讓我不由思考他到底是打通任督二脈,突然敏感心細,看出我狀態不好,還是真像路擇遠所擔憂的,逐漸發現我還有那麼點兒人格魅力。
沒等我自戀上,蔣三七把飯撂在我前面,糾結了一會兒措辭,最後說:「阿姨盛多了,沒吃完。」
我:「......行吧。」
我起來吃飯,蔣三七騰出一把椅子,原本搭在上面的衣服抱去另一張空床上,搬來我旁邊,欲言又止盯著我吃,我被他盯得不舒服,催促他有屁快放,他才吞吞吐吐道:「你倆真吵架了啊?我覺得不像。」
「不然呢,」我往嘴裡送了一筷子炒麵:「我看起來是特別喜歡你還是怎麼著?」
我的意思本是想說,嫌他這兒亂,不是特殊情況也不會搬來和他住,結果蔣三七沒理解對,一蹦三尺高,從我身邊彈開:「......你可別!」
我無話可說,繼續淡定吃面。
他一會兒又坐回來:「我剛在食堂碰見老路,跟他說了你在我這兒,我看他對你還挺好的,讓我幫你帶飯,還不讓我跟你講。」
我有點心軟,但其實早猜到大半,揶揄蔣三七道:「......你這一句也沒少講啊。」
「你跟我說實話,」蔣三七說:「他是不是泡你的妞了?」
我放下筷子:「呵呵呵呵。」
他一臉特別懂,拉著凳子往我身邊挪了挪,一隻胳膊搭在我肩膀上,特別社會地教育我:「真的,我覺得有什麼事兒大家好好聊聊,兄弟之間哪兒有過不去的坎兒。」
我瞥他一眼:「你跟李卓一的坎兒過了?」
蔣三七立刻把胳膊從我肩上撤下,幾年rap經驗全白瞎,說話甚至結巴起來:「我、我們倆之間哪兒有坎兒,沒有的事兒,就兄弟感情,你可別亂說。」
我古怪地看著他, 尋思怎麼聊起李卓一,他比承認在追謝佳琪還緊張。
沒等我深究,廣播通知所有人集合,時間越來越緊張,得趕著今晚錄下次舞台的分組,我幾口把面扒完,擦了擦嘴和蔣三七一塊兒往主樓去。
我倆最後一波進拍攝教室,如今只剩下三十幾個人,一個中等大小的練習室都顯得綽綽有餘。路擇遠站在角落,拿著我換給他的播放器聽歌,旁邊散亂分布我們唱作B的組員,外加左清秋,正和路擇遠在角落交流。
可能是托了陳逸搭橋,聊下次舞台怎麼分組,畢竟左清秋一直想和路擇遠合作。我識趣得沒再往前湊,也覺得路擇遠該是時候迎來一次屬於dancer的高光時刻。
蔣三七進屋就去找自己朋友玩兒了,楚江生看見我,先是拽了路擇遠兩下,路擇遠同我對視了一秒,跟楚江生講了兩句話。最後他留在原地,楚江生自己過來了。
「你好點兒了沒?」楚江生問。
路擇遠已經轉過身去,我又看了眼他的方向,恍惚問道:「什麼?」
「腦袋,」楚江生說:「你之前說你腦袋疼。」
我這才把視線集中在楚江生這兒:「路擇遠讓你問的?」
他聳了下肩:「你就當是我自己問得唄。」
「好多了。」我敷衍道。
楚江生不太滿意的樣子:「你倆這是鬧啥呢?」
「沒鬧什麼,」我說:「兄弟感情受到了考驗。」
楚江生原地坐下,懶得再理我。
人到齊,PD拿著手卡進來,召喚大家按照班級坐好,準備宣佈第三次分組的規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