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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姬 - 175年字體大小: A+
     

    混進宮比想像的更容易,宮門口的侍衛看到髒兮兮的炭車就揮揮讓他們趕緊過去。炭翁的孫子從車上蹦下來,拿著一把大掃帚把炭車走過灑下的炭灰都給一一掃凈。

    車吱吱啞啞的走著,車裡躲著的姜仁與姜旦搖搖晃晃,大氣也不敢出。

    車走到一處安靜的地方,炭翁把車停下,小聲對車裡的姜仁說:「小公子,你說的地方是哪裡啊?」

    炭翁祖輩都在蓮花台燒炭,據說家祖以前也是大王的役者,因為擅長燒出氣味清香又沒什麼煙氣的炭而被大王賞賜。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家就在城外專門燒炭了。他的兒子從外地販來上好的松木,松木直,氣味清香,他把它們鋸成一段段的,燒成上好的松木炭,這門手藝是家傳的,從選料起,每一步都不可馬虎。

    但炭燒得再好,錢才是最重要的。今年他們家的糧食已經不夠吃了,家裡就算自己不吃,也要給奴隸吃飽。他想多賺些錢。

    姜仁說他認識公主身邊的侍從,可以替他說好話,幫他把炭賣給公主。公主仁慈大方的名聲在外,過年前還有那麼多商人上門求公主買下他們的雞鴨羊,那些商人愁眉苦臉的去,興高采烈的出來,大家都看到了。炭翁自然就相信了。

    姜仁的聲音從車裡細細的傳來:「老翁,你往那邊走,對,就是最高的那座摘星樓。」

    炭翁抬起頭,遠處的摘星樓矗立在藍天之下。他抿了抿嘴,一鼓作氣的叫上小孫子:「乖兒,替爺爺推車!」

    一共二十多輛炭車蜿蜒駛向摘星樓,自然不可能沒人看見。蔣龍站在金潞宮前的迴廊上看到,喃喃道:「摘星樓已經沒有炭了?」每隔三個月,宮中就需要採辦新炭,他才剛上任不到一個月,查過庫存,金潞宮的炭還有三千斤,承華宮有兩千斤,摘星樓只有一千斤,因為公主喜歡辦鼎食,用炭頗費。他本就打算這次先給摘星樓補足炭數,再多給兩千斤。不料今日已經看到有人去摘星樓送炭了。

    公主有錢,自然不會受委屈。

    他哂笑著搖頭,把這件事拋到腦後。迴廊下一個宮女小心翼翼的走近,小聲叫道:「內史大人,內史大人。」

    「何事?」蔣龍微笑著問。

    宮女臉上一紅,心想內史大人如此好心,一定不會坐視夫人凍著的。她道:「夫人那裡……沒有炭了。」

    蔣龍愣了一下,「夫人那裡怎麼會沒有炭?」話音未落就想起來了,這個夫人指的必然不是茉娘,而是那個侍女。他道:「再等十五日就有炭了。」

    宮女囁嚅道,「……十五日,十五日,夫人該凍壞了。」

    蔣龍嘆氣,做勢喊來侍候他的侍人,道:「你去把我屋裡的那一百斤炭先送到承華宮去。」

    那個侍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宮女,點頭,對宮女說:「請跟我來吧。」

    宮女惶恐不安的連連擺手,「不不不,那怎麼行……」但蔣龍說完轉身就走了,立刻就有其他侍人來與蔣龍說話,兩人腳步匆匆的離開了。

    「內史大人一直都很忙。」侍人說。

    宮女的臉突然變得更紅了。

    「請跟我來吧。」侍人說。

    「我不能要內史大人的炭。」宮女說完,轉頭就跑了。

    侍人沒有去追,看著那個宮女跑得沒了蹤影。等到中午,蔣龍回來用飯,看到屋裡燒著炭,問侍人:「炭沒給她送去?」

    侍人搖頭,心道難道你會不知道?裝模作樣。

    蔣龍吃過飯,放下筷子起身道,「你隨我一起去把這炭給送過去吧。」

    侍人這才驚訝的看了眼蔣龍。

    他去找了一架小車,把炭抱上去,然後他推著車,和蔣龍一起去了承華宮。

    承華宮仍然矗立在原地,就算它的主人死了,它也沒有任何改變。宮牆在陽光下隱隱泛著微光,前庭的雪沒有清掃,幾隻麻雀趁著天氣晴好,正在雪地上蹦蹦跳跳的走著,它們尋找著埋在雪下的草籽,身後留下一排三丫的腳印。

    推車的侍人看到,露出微笑,這讓他想起還在家裡時,被父親領著欣賞雪景,父親還指著這一幕讓他吟誦詩歌呢。

    就算人事更迭,這些小生靈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台階上已經清掃過了,為了防止落雪結冰,石階上灑了鹽。

    蔣龍走上去,指著另一邊的小道說,「你從這裡過去,把炭送過去就行了。一會兒回來在這裡等我。」

    侍人答應下來,推著車穿過小道,又走過一個庭院,又過了一道門,再過一個庭院,才看到人煙。那個上午見過的宮女看到他推著炭車過來,驚喜道:「你、你把炭送來了!」

    侍人把小車推到門前,門前的污水濺到他的腳上,宮女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手忙腳亂道:「我、我拿布給你擦擦。」

    「不用。」他看了眼自己的腳,如果還在家裡,他可能會因此發火,會心情不好,但現在他早就不在乎這種事了,「這些炭拿去用吧,省著點用,十五天後新炭就送來了。」

    宮女挽起袖子,一點也不嫌髒的把炭搬進屋裡,侍人看她搬了兩趟后,自己也上來幫忙。

    宮女嚇了一跳:「不用不用!」

    「沒事,我幫你,再一次就搬完了。」其實也不多,一共才一百七十幾斤而已。

    侍人抱著一大捆炭走進屋,卻看到在角落裡鋪著一個草床,草上還躺著一個女人。他腳下一滯,隨即想起這個女人是誰。他左右看了一眼,不由得回頭問宮女:「小公子呢?」

    宮女的臉上蹭的都是炭灰,抹了一把,帶著一點不忿的說:「……在那邊呢。」她揚了一下下巴,指著前方的宮殿說。

    炭搬完了,侍人走出來,那個躺在草上的女人從頭到尾一動不動,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

    宮女送他出來,嘴裡還嘀嘀咕咕的,「夫人好不容易生下了小公子,看都沒有看一眼就被那邊抱走了!」

    「那是王后。」侍人提醒道。

    宮女仍是不忿,但也明白輕重,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侍人要告辭了,她看到侍人身上的衣服被炭灰污了,壯著膽子說:「你這件衣服,我給你洗吧!」

    看到她那雙靈動鮮活的眼睛,裡面透出的情意像連最珍貴的寶石也要為之遜色。

    侍人在這一刻忽視了她平庸的外貌,只覺得這樣的眼神竟然還會落在他身上……

    他心中一縮,疼得鑽心。

    他避開她的眼神,搖搖頭,一句話也沒說,大步走了。

    隔壁傳來孩子的哭聲。

    茉娘不敢看蔣龍,但仍倔強的坐在那裡,一語不發。

    蔣龍平靜道:「這個孩子你想留幾日就留幾日,但早晚我要把他帶走的。」他看著茉娘的背影,放柔聲音道:「你很清楚,你不能養他。」

    「……我可以的。」茉娘不是很有自信的說。

    憐奴在這個孩子落地的深夜偷偷跑來見她,告訴她最好把這個孩子留在承華宮。「把這個女人留下,把這個孩子也留下,這樣你才能活得下去。」

    但第二天,蔣龍來說的卻完全不同,他說他要把這個孩子送到公主那裡去。

    「公主極得大王歡心,在國中也頗有善名。何況,她早晚是要嫁出去的,這個孩子給她養上幾年,等她走後,我再把他領回來給你。」

    茉娘不解,既然這樣,又為什麼非要把這個孩子先送給公主呢?

    「第一,承華宮以前得罪過公主,既然搶走了一個孩子,就還給她另一個。」蔣龍說,「第二,大王不會樂於見到你養育小公子的,如果這個小公子成了蔣家女人養大的,他寧可不要他。把他給公主養才是對的。只要那個女人在這裡,日後小公子想見母親,早晚會回到你這裡來的。」

    他柔聲勸她道:「小公子在公主那裡你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也會常常去看他,不會讓他忘了你的。」

    蔣龍沒有久留,他只是來順便看一看的。

    等他走後,茉娘去隔壁看孩子。小小的孩子,剛從母親的懷抱中離開,來到這個冰冷的世界。他躺在大大的床上,張牙舞爪的拚命哭,旁邊照顧他的是承華宮新的侍女,都是一些從來沒有生過孩子的女人,她們對這個孩子也無可奈何,這兩天,這個孩子喝的只是煮熟的米湯,但他仍然生氣勃勃的哭喊著,小小的身體里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力氣。

    有時她會在心裡想,這麼小,為什麼不一下子死了呢?

    她對這個孩子,對那個住在承華宮後面,借姐姐的余恩才能平安生下孩子的女人沒有一點點的好感!

    她坐在遠處,既厭惡又畏懼的看著這個孩子。

    侍女們本以為她過來看這個孩子是喜歡他,但現在看她的神色又都不放心了,紛紛回來坐在這個孩子身邊,警惕的看著她——就算她們什麼也不懂,也知道女人對不是自己生下的丈夫的孩子能有多麼痛恨。而如果這個孩子死了,她們都會沒命的。

    她們守著這個孩子,就像守著自己的命。

    茉娘坐了一會兒,被這些侍女的視線給惹煩了,忿忿然起身回去了。

    新年大宴上,滿殿都是世家公卿,大家談笑的聲音並不響亮,也顧忌著之前剛去世的先王后沒有大肆歡飲。他們的視線時不時的纏繞在王座西邊的公主身上。

    公主長大了,不像前幾年的一團孩子氣,好像一下子躥了一截高,她手足修長,穿著玄色綉著彩色神鳥、靈芝的深衣坐在那裡,格外引人注目。

    當然更吸引人的是從一開始就坐在公主身邊,片刻不離的蔣龍。蔣龍前傾著身,替公主張落著食物飲料,公主連番推拒他也不怒,還是陪著公主說話,偶爾不知他說了什麼,總能逗得公主展顏一樂。

    任誰來看,都要承認這是一對璧人。

    蔣偉和蔣珍坐在遠處的角落裡,連火炬的光都照不到這裡來。蔣珍一直伸長脖子向蔣龍那裡看,悄悄對蔣偉說:「我看公主對他也不是很熱情……」

    蔣偉卻道:「但公主可沒有把龍兒趕走。龍兒遞給她的東西雖然她都不肯吃,卻轉頭就從身邊的少年手中拿,可見未必是無心,只是在吊龍兒的胃口。女人的這些手段都是無師自通的,她們天生就知道怎麼讓男人放不下她們。」

    這麼一想,蔣珍就放心多了,也能安心坐下。

    今年蔣彪也來了,只是坐到了大王身邊,從頭到尾沒有看蔣偉和蔣珍這裡一眼,不過倒是時不時的瞪一瞪蔣龍。

    另一邊,馮家只有馮瑄和馮丙來了,馮賓沒有來,這對叔侄之間看起來也冷冷淡淡的。

    「馮甲怎麼樣了?」蔣偉問蔣珍,在馮營死前,馮甲就不知去向了,等馮營死了以後,大家更沒有注意到到,直到現在蔣偉才發現馮家竟然少了一個人。

    蔣珍搖頭,小聲說:「我讓人盯著馮營的墳呢,他早晚要回來見一見馮營。」

    城外一處野墳地,幾處彷彿鬼火一樣的火苗在暗夜中閃閃爍爍。

    馮甲坐在一個新墳前,面無表情的把一張張紙錢投進火中,火被風吹得時明時滅。不知過了多久,馮路從旁邊一個草棚里出來,提著一盞燈籠,他走到馮甲身邊,說:「伯父,進屋裡去烤烤火吧。」

    他把馮甲攙扶起來,兩人躲避著寒風回到草棚中。

    草棚里有一個火塘,塘上吊著個鐵鍋,裡面燒著羊肉。馮路一邊吸鼻子一邊說,「現在想買只羊可不容易了。」

    馮甲坐下,笑道:「你爹才死,你就吃肉,也不怕他在夢裡罵你!」

    馮路給馮甲盛了一大碗冒尖的羊肉,再把放在火塘邊烤焦的干餅給他,說:「那快來吧!我早就盼著他來罵我了!」

    當日馮營去世前,再三交待馮路千萬不能把他送回馮家,就在野地里隨便找個地方一埋就行了。還交待馮路從此要隱姓埋名,不能再提他,剩下的財物都給他,讓他去別處過日子。結果馮路把財物都給他換了棺材和墳地,不但回到樂城,還千辛萬苦把馮營的棺材也給帶回來了。

    馮路道:「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我不聽他的話也不是第一回了。」

    馮營養馮路,說是僕人,基本上就是把他當兒子養的,又因為馮路年紀小,在他眼裡更像孫子,捨不得打捨不得罵,所以馮路也根本不怕馮營。

    「你真要在這裡守三年?」馮甲問。

    「姐姐離得遠,我不守誰守?」馮路說。馮家旁系中早年也真有想給馮營當兒子的人,馮營說他有子,一個都不要,現在看來,那些在馮營被趕出樂城后,拿上錢就毫不留戀的走了的人,也不配當他的兒子。

    馮路到現在說起都恨得咬牙。那些人被馮營帶走都深恨他,可馮營又欠他們什麼?他們享受的,難道不是馮營的家業嗎?如果不是馮營之前把錢都分給了他們,最後他生病時,他也不會來不及給他買葯請大夫……

    現在說這個都晚了。馮路最恨的就是自己,是他沒發現馮營一直生著病,是他沒發現他的飯越吃越少,還一直要喝酒是有問題。現在想起來,馮營那時應該是病得難受,又不想治,就誰都不說,自己喝酒止疼忍耐。

    馮甲看馮路突然就坐著不動默默掉眼淚,嘆了一聲,拿出手帕坐過去給他擦,「男人掉什麼淚?真是嬌氣!我看阿背不是養了個兒子,而是養了兩個姑娘!」

    馮路破泣為笑,肅容問他:「伯父,查清了嗎?」

    馮甲點頭,「大概知道了一點……大王去合陵時,應該是在當年的四月。而旦公子當時應當已經有一歲了。」

    馮路驚喜的整個臉都放光了!

    「這麼說……旦公子當真不是大王的骨肉?」馮路連忙追問。

    馮甲搖頭,「這個事,現在不好說了。當時陪著大王在合陵的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我這次去終於找到了她的墳,挖開發現胸口中了一劍,刺客當時應當是直接沖著這個女人去的。這件事在當時大家也有所懷疑,但……」但也只是懷疑大王嫌棄此女身份太低,卻萬萬不敢想大王連旦公子的身世都要隱瞞。

    只這一點,還遠遠不足以威脅大王。

    馮路壓低聲說:「那……公主呢?」

    公主漸大,除了一雙眼睛,與大王再無相似之處,而且最近一年,她的眼睛也漸漸長得不像大王了。姜家人眼尾細長,微微上挑,公主的眼睛要大一點,眼尾雖然上挑,卻有些嫵媚之意,就算有男女的分別,但不管怎麼看,大王和公主已經越來越不像了。

    馮營得知這件事後,就讓馮甲悄悄去查,家裡誰都不知道,馮營特意叮囑馮甲,哪怕查出了真相,也不能告訴馮瑄他們。

    ……只能在需要的時候,用來救馮家一命。

    但現在馮甲查出了姜旦可能不是大王的骨肉,公主卻沒有實據。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馮路也失望了。

    大王對姜旦有多漠視他們都知道,但一直以來公主都在大王有意的引導中,成了大家眼中的「帝裔」,如果在公主的身世上,大王欺騙了大家……

    那大王在眾卿面前哪裡還站得住腳呢?

    宴席過半,憐奴提醒了一下姜元,他才不太情願的站起來去了後殿。侍人提醒蔣龍后,他也趕緊過去了。

    姜良問姜姬:「公主,大王他們去做什麼?」

    姜姬心不在焉的答了句:「大約是去請王后出來吧。」她話音未落,人群已經騷動起來,姜元攜著蔣茉娘從後殿緩緩踱出來,新后的美麗令早就醉意深深的公卿們全都振奮起來了!

    姜元笑道:「諸位,這就是孤的王后,還不快來拜見王后?」

    底下的醉漢們個個高聲起來,紛紛道:

    「王后美!臣醉矣!」

    「得見王后,臣歸家不知妻也!」

    姜姬萬萬沒想到,這些人竟然當著姜元的面就能這樣對蔣茉娘不敬!再怎麼說她也是王后啊!

    但姜元聽到這些話竟然還一副得意滿足的神情,半點都不為小蔣后撐腰。在他身後的蔣龍好像也什麼都沒聽到,更別提坐在王座旁的蔣彪,還有躲在遠處的蔣偉和蔣珍。

    她看到小蔣后的頭越垂越低,隱隱發抖。

    她猛得擲出酒杯,酒杯砸在地上滑出去很遠,清脆的聲音立刻就讓殿中的人都看了過來,本以為不知是哪個喝多了酒的見到王后失態了,不料竟然是公主。

    只見公主臉色陰沉,看也不看小蔣后一眼,施施然起身,她身邊的少年立刻上前攙扶住她,可她不太高興的揮開他們,指著坐在那裡一直很安靜,一句話也沒說過的姜武將軍,「大哥來送我回去,天黑,我看不清路。」

    姜武將軍很快就要去浦合了,但隨之而來的是,他為了要「護衛」大王,竟然向大王請求要把跟隨他的軍奴都留下。大王怎麼捨得讓他孤身前去?兩人爭執數日,大王才同意他留下四千人,這樣一來,姜武將軍身邊就只剩下一千人了。

    這種把戲,大家還有什麼不知道的?眼看著自己辛辛苦苦親手掙來的軍奴,一下子就去了大半,姜武將軍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就別提了。

    但現在看到公主似乎對將軍仍是不離不棄……說起來不管怎麼樣都是他們兄妹之間的事,怎麼鬧騰,都是大王的孩子。

    姜武不發一語的過來,引領著姜姬出去。他們剛走沒多久就聽到殿中重新又歡樂起來了,姜良的耳朵很好,小聲不忿道:「他們竟然說……公主是嫉妒小蔣后的美貌……」

    姜姬笑了,她的缺點越來越多,再添一樁性狹愛妒也沒什麼。

    到了外面,冰冷的空氣一下子就侵襲過來。姜良去把輕雲從溫暖的馬廄里牽出來,姜武把姜姬抱上馬,他在前面牽著馬韁,姜良、姜義幾人跟在後面。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深夜的蓮花台一點也不美好,這裡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阿旦……」姜武起了個頭。

    「已經跑回來了。」姜姬輕笑道,「被我給扔到了屠豚那裡,現在只怕要恨死我了。」

    姜武緊緊皺著眉,他說不出不要再管姜旦這種話。

    不過她卻早就把這件事給拋到腦後了。她到底不是陶氏,沒有寬廣的胸懷。其實她對姜旦也說不上好,因為她既不擔心他的未來,也沒想過把他教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她只想讓他活著。

    至於活成什麼樣,那就看他的造化了。所以他再怎麼罵,她都沒放在心上。他是不是恨她,她也不在乎。

    那個孩子出生了。

    如果不是姜旦一直沒出現,姜元應該早就幹掉他了吧?

    聽蔣龍說,那些從承華宮被帶走的侍女到達山陵時,死了七-八個,剩下的身上也個個帶傷。看來她們在路上應該是受過刑的。

    他跟她說這個不是在同情這些侍女,而是在發愁怎麼在姜元動手之前先殺掉她們。因為他也不知道這些侍女會知道蔣家的什麼事,在這四年裡,蔣后又做過什麼?他統統不知道。

    「是我慢了一步。」他沒把這件事懷疑到姜旦頭上,只認為姜元是想找蔣家的把柄。

    不過那個孩子出生以後,蔣龍已經發現宮裡少了一個人:姜旦。

    但他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他試探過她,她笑著反問他,她要姜旦幹什麼?一個被蔣后養了四年的孩子,難道還認識她嗎?

    如果她拿真心去說,蔣龍必然不信。但她這樣說,他反倒信了,發愁道:「這下,不知道誰藏著他,就有點麻煩了。」

    他想不出誰會藏起姜旦,或暗害姜旦。是蔣家的敵人嗎?趁著大蔣后出事就偷走了姜旦?想藉此打擊蔣家?

    因此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注意著看誰會在大王面前提起姜旦,那個人就有可能是偷走姜旦的人。

    可姜姬引導他去想另一種可能:會不會是大王身邊的人藏起姜旦的呢?兩個孩子都養在宮裡也太危險了,姜旦已經長大,養在外面也不會出事,就像當年的大王一樣。至於這個小兒子就養在宮中,大王親自照看。這樣兩個孩子就都安全了。因為如果有人想除掉大王的骨肉,殺了一個,還有一個,大王總不會一下子失去兩個孩子。

    至於大王想防備誰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出了兩個王后的蔣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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