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多人去摘星樓。」蔣絲娘站在廊下說。
茉娘心神恍惚,半天才反應過來:「……聽說是公主寂寞。」
「眫兒好像不見了。」蔣絲娘說。
茉娘愣了一下,「不見了?他是不是到宮外去了?」
蔣絲娘也不知道。她輕輕嘆了口氣,她們姐妹在宮中,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唯有一個憐奴,還敵友難辨。
「不知大哥怎麼樣了……」她望向樊城的方向。
樊城中的蔣彪剛剛才娶了鄭氏女為妻,此女是蔣盛之妻的同母妹。
「主人,那些人還不肯走,仍在城中流連。」禹叔走進來,看到叢伯,點了點頭。
蔣彪問:「到底樂城發生了什麼事,查出來了嗎?」
禹叔搖頭,「沒有。只知道蔣盛娶了公主侍女為妻,之後夫妻兩個好像一起被關在了家裡,誰也沒見過他們。」
蔣彪疑道:「蔣盛?你說他娶了公主的侍女?」他仰天哈哈道,「他為了公主都把鄭氏殺了,會肯娶公主的侍女?」他惡狠狠道,「再探!」
這時外面有從人進來,滿面是淚,頭綁孝巾,跪在蔣彪面前大哭延:「主人!夫人去了!」
蔣彪猛得跳起:「你說什麼!!」叢伯和禹叔也是大驚失色。
蔣彪衝到從人面前,一把將他提起:「你再說一遍!夫人怎麼了!!」
從人哇的大哭起來:「夫人被人殺了!被人殺了!!」
蔣彪將從人扔在地上,眼前一陣黑,叢伯趕緊上前扶住:「主人!」他揮開叢伯,「我的劍呢?我的劍呢?」他撲到案上,抓起劍綁在腰間,跌跌撞撞的要衝出去。
禹叔撲上去跪在門前,張開雙臂:「主人!不能回去!」
「讓開!!」蔣彪雙目赤紅,拔劍出鞘。
禹叔臨而不懼,迎著劍鋒坦然道:「主人!都是奴的不是!是奴沒有打聽清楚!奴再去打聽!夫人定是平安無事!」
叢伯大驚,禹叔這麼說也太大膽了!
「你敢起誓?」蔣彪冷笑。
「奴起誓,一定會找回夫人!」禹叔磕了個頭,起身大步奔出門去。
蔣彪僵在原地,叢伯小心翼翼的靠近,把蔣彪扶回屋。蔣彪跌坐在榻上,一手撐額,淚珠滾滾而下:「乖兒……乖兒怎麼會……」
叢伯也紅了眼眶,在蔣彪身旁說:「主人,夫人一定也不想你這麼難過的。」
蔣彪恍惚道:「你說乖兒臨走前是不是會怪我?我自己跑了,沒帶她,還另娶新人,她會不會怪我?」
叢伯道:「主人,夫人只怕會高興呢。」
蔣彪臉上掛著淚也笑了,嘆道:「對啊,我走了,乖兒只怕會高興呢。」他蓋住臉,趴在榻上嗚咽起來。
叢伯就在旁邊陪著,等蔣彪哭夠了坐起來,遞上一張汗巾。
蔣彪胡亂擦了把臉,冷靜下來道:「乖兒性情嬌橫,只怕是不小心撞破了什麼,才被人所害。」他十分了解趙氏,趙氏的脾氣是他故意縱容出來的,她對蔣家毫無感情,他走後,她也只會留在自己的院子里過日子,不管是誰求到她頭上,她都不會管。這樣他才能放心離開。
叢伯也很了解趙氏,疑惑道:「夫人應該只會在她的院子里……難不成是什麼人闖到她的院中,害了夫人?」
蔣彪冷冷道,「我必為夫人報仇!」
不料數日後,禹叔回來,才帶來一個讓蔣彪吃驚的消息。
「你說最近在樊城流連不去的都是蔣偉的人?他們在找刺客?」蔣彪難以置信,「他們認為刺客是我派去的?」
就連禹叔都有一點懷疑,但看到主人的樣子,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道:「刺客趁蔣盛新婚之際,殺了他和新娘。」
蔣彪驚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刺客得手了?還殺了蔣盛?」
禹叔看了眼叢伯,道:「不止如此,刺客得手后就跑了。」
「怪不得,他們認為刺客是我送過去的。」蔣彪皺眉,蔣盛死了沒關係,但刺客為什麼要冒他的名呢?他也看向叢伯。
叢伯逼視著禹叔,手按住腰間短劍,「阿禹,為何看某?」
禹叔道:「擊殺蔣盛的人只用了一招。」他拍拍胸口,「當胸一劍,直刺入心,蔣盛掙扎了許久才斷氣。」
蔣彪樂道,「阿叢,真是你?」
叢伯一臉茫然,這一招是他的保命技,只在傷重不支或不敵的時候,以已身換敵亡,只要敵人有一息尚在,就能反傷。
他在心裡盤算了一下,突然想起了眫兒!心中一震,面上不動,對蔣彪說:「我不知道。」
蔣彪自然不會不信叢伯,對禹叔說:「還有什麼事?」
禹叔道:「夫人被人發現死在主人的書房裡,櫃中有人藏身,之後他們是從主人床榻上的暗道逃出去的。」
既然想到了眫兒,叢伯心念電轉,臉色頓時一黑。
蔣彪發現了,沉聲問:「阿叢,想到了什麼?說。」
叢伯沉吟片刻,道:「……主人可還記得那個樂工?」
在趙氏生下第二個孩子之後,曾十分寵愛家中的一個樂工。此樂工是魏人,擅琴。趙氏頭痛得無入眠的時候,就讓樂工奏琴。後來不知是出於什麼理由,蔣彪發現趙氏竟然打算和樂工私奔,二人還打算帶走趙氏生的兩個孩子。
蔣彪就讓叢伯趁這樂工出去時,將他殺了,扔在城外。
叢伯見過樂工后,不信趙氏是真的愛上了樂工,認為只是趙氏想報復蔣彪,才與樂工有了私情。蔣彪也無可奈何,所以之後趙氏把眫兒奪去,他生了一陣悶氣就算了。
叢伯此時提起樂工,勾起了蔣彪的回憶,頓時臉比叢伯還黑。
禹叔見此就退了下來,叢伯跟著出來,兩人走到暗處。禹叔問:「就是你殺的那個樂工?」
叢伯點頭。
禹叔道:「你是說夫人又與旁人有了私情,她把暗道告訴情人,兩人在主人的書房相會,刺客恰好躲在那裡,殺了夫人,借暗道逃出去?」這樣一想,確實很合理。
叢伯沉默不語。
禹叔和叢伯雖然是分別來到蔣彪身邊的,但半輩子下來,都很了解彼此。他看著叢伯,轉身道:「……就當是如此吧。」
他看得出來叢伯有所隱瞞,但能叫叢伯不惜欺瞞蔣彪也要保護的人,他也不想殺。他和叢伯皆無妻兒,一生之中只有主人。他竟然有些羨慕叢伯了,能有這麼一個想念的人,也是一種幸福。
深夜,叢伯守在蔣彪床前,鄭氏女臉上掛著淚,縮在床角。
他望著窗外明月,心裡想起那個機靈可愛的孩子。
眫兒……
是你殺了蔣盛嗎?為什麼?
他想娶公主,你是為了公主殺他的嗎?真是個死心眼的孩子。
夫人呢?也是你殺的嗎?她以前不管怎麼打罵你,你都沒有動手。
因為你的主人已經是公主了嗎?
你殺蔣盛,我不管你。可若是你殺了夫人,以後遇上你,我就只能取走你的性命了。
蔣彪看著叢伯,突然在夜色中開口:「是眫兒嗎?」
叢伯一驚,連忙跪下,「主人……我不知道。」
蔣彪嗯了一聲,「……如果真是他乾的,你就殺了他吧。」
叢伯磕頭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