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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都說我遇到了鬼 - 第21章字體大小: A+
     
    第21章 教育(二、三、四)

      教育(二)

      都說十指連心,可我沒有感覺到絲毫疼痛,視線凝固在寧天策的嘴唇上,他竟然就這樣光天化日之下,自然地將我的手指含在口中狠狠咬了一口?

      太、太羞恥了!

      做完這一切後,寧天策見我目光呆滯,便從超市袋子裏拿出一張創可貼為我貼好,他垂目看向我手指時,我見到他長長的睫毛微顫,像小梳子一樣,在我心上撓來撓去。

      “抱歉,”小寧對我說,“我平日咬手指畫符習慣了,竟忘了我們其實可以從藥店買針頭取血,那樣傷口小。”

      他一臉正色,我就不好懷疑什麼,擺手道:“沒事沒事,我皮粗肉厚的,很快就好了。可這是什麼秘方?血和殺蟲劑混合在一起能驅蟲效果倍增?我文科生化學不好,這其中有什麼科學原理嗎?”

      寧天策聽到化學後皺眉道:“我記得……初三時學過化學,做過鎂燃燒實驗……”

      小寧雖然是茅山派長大,看來還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

      我們兩個化學不好的對視片刻,默契地決定不再談這個話題。

      “這和捕鼠夾上放乳酪是一個原理吧?”我問道,“蚊蟲不是愛吸血或者食腐嗎?用血液吸引它們來食用,會讓殺蟲劑效果倍增?”

      “大概吧。”寧天策含糊地說道,“中指的血最好,心頭熱血。”

      “你們茅山派也是靠殺蟲劑加中指血驅蟲嗎?我記得整個景區挺大的,放的血會不會太多了?”我有點擔心小寧的身體健康。

      “那倒不必,我們有特製的香。”小寧解釋道,“那是師門秘制,非掌門不清楚配方的,我還沒能完成最後的任務,暫時沒有權利知曉。”

      與寧天策開心地逛了一天街,期間他在商場中買了幾套衣服,我挺想為他付賬的,可一看價格就默默退下了。我目前存款一萬五千塊,如果這幾件衣服一萬五能夠買下來,就算花光存款我都會付賬的,然而它們的價格令我的存款望塵莫及。

      最後竟然還是小寧幫我買了套休閒服,他說上次在仁愛中學時撕破了我的衣服,對此感到抱歉,賠我一套。我一直在說不用不用,可小寧已經連他的幾件衣服一起結賬了,他說這是出門時師父給的卡,有多少錢不清楚,反正從來沒缺過。

      我木然地接過寧天策送我的衣服,帶著殺蟲劑回了404。

      剛進臥室就見筆記本不知什麼時候掉在地上,我走之前將窗子打開了,大概是風吹的。

      好在我早晨走之前擦了地,筆記本並沒有髒,否則劉老師又要心疼了。

      今天的約會令我有些挫敗,我口口聲聲說要幫助小寧脫離陳腐的思想,與新時代接軌。可現實卻是科學如我一貧如洗,迷信如小寧富得流油。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說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是最為接近世界本質的一句話,儘管我不想承認,但現實如此。貧窮的我與富有的小寧是不對等的,是無法勸說他改變信仰的。

      就算要貫徹自己的信念,也必須要足夠努力,直到能夠與寧天策對等。

      明天一定要準備好自己的簡歷去夏津公司,爭取拿到一份兼職。市場部的話,策劃、宣傳、廣告我的專業都不行,比較適合我又能迅速累積資金的就是行銷,只要業績好,就算是實習生也能拿到提成,唯一的缺點就是辛苦一些,好在我身強體壯臉皮厚,問題不大。

      想著想著,我沒關臥室門就迷迷糊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又被身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睜開眼就見帶著口罩的劉老師蹲在我床下,黑乎乎的不知在做什麼,真是嚇死我了!

      我一下子蹦起來,打開床邊的電燈開光,室內大亮,這才見劉老師全身蹲在床下,手搭在我隨手放在枕邊的筆記本上。

      “劉、劉老師,你大半夜的幹嘛呢?”幸好我膽子大,也就最開始驚一下,換成一些身體不好的,心臟病都得嚇出來。

      劉老師的臉雖然被口罩遮住,我還是看出他眼中流露出的尷尬,他的手搭在筆記本上沒放下,低聲道:“我……我趁著半夜來看看我的筆記本。”

      原來是這樣,劉老師真的很重視這個筆記本,我繼續拿著是不是有些奪人所愛?但這是他自己送給我的,既然如此喜歡為什麼要送人呢?

      他不好意思開口,那最好是由我做這個出爾反爾的人吧。

      “劉老師,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這個筆記本實在是太貴重,每一張紙都透著歷史陳舊感,像我這樣大大咧咧的人使用,其實很容易將本子用壞。那個……要不我還是還給你?”我試探地問道。

      “當然沒問題!”劉老師飛快地將筆記本抱在懷中,“其實它該保養了,我半夜進來也是想偷偷保養一下。”

      “我今天已經給它上過皮衣保養油了,還特意倒扣過來曬了一下太陽。裏面的紙張比較舊受不得陽光,不過皮質在打油之後,曬一曬還是有好處的。”

      “你、你、你……好的,謝謝你,但我還是要再保養一次。”

      見他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樣子,我有點開心。這就是我,沈建國,一個善解人意的老師,將來我還會成為更加優秀的人!

      起床喝水的時候,見劉老師將筆記本攤開,細心地拿著一瓶睡眠面膜塗在筆記本封皮上。看來劉老師應該是一個節約的人,睡眠面膜的瓶子捨不得扔,拿它裝保養油。

      “小明回來了嗎?”我一邊喝水一邊與劉老師閒聊。

      “已經走了,”劉老師歎道,“他昨夜在我的勸說下終於想通,同意接受系統治療,等一個療程結束後就去正常學校上學。”

      “那經濟方面呢?”我記得譚曉明母親離家出走,父親因心臟性猝死去世,他似乎也沒什麼親人了。

      “這倒不用擔心,張校長會想辦法解決的。總之我們404的成員數量又變成兩個了,你看小明的床板都搬走了。”劉老師推開譚曉明的房間,那裏已經只剩下一張空床,和一個我送給媛媛的馬桶了。

      感覺劉老師有些惆悵,我安慰道:“劉老師不用傷感,譚同學搬走是為了更好地接受教育,離別傷心是難免的,但我們更應該替他開心。”

      “我沒有擔心他,他年紀小,很容易投……很容易恢復。我是在想自己,”劉老師雖然帶著口罩,眼中卻是藏不住的憂愁,“我這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說著說著,他眼淚不由自主地滴下,連帶我也跟著傷心起來。

      劉老師看面相也快四十歲了,這個年紀還沒成家立業,住在單位分配的房子中,與我這樣剛畢業的學生擠在一起,也是相當不容易的。他一定很希望在H市有房子,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這個我就沒法安慰他了,因為我自己也沒找落呢。

      我正低頭喪氣呢,劉老師問道:“張校長剛剛告訴我,明天晚上有你的課,我能不能去旁聽?”

      “當然沒問題,歡迎劉老師指正。”我開心地說道。

      劉老師是經驗豐富的老教師,願意聽我的課是我的榮幸。

      劉老師歎道:“指正不敢說,我就是擔心你沒有筆記本,學生們會鬧……哎,也是我瞎操心。”

      聊了會天,我又困了。道別劉老師回房休息,臨睡前看了眼手機,果然有一條張校長的資訊,要我明天晚上12點在H市師大老校區教學樓多媒體教室上課。

      作為H市的大學生,師大老校區我還是很熟悉的,雖然還在使用中,不過已經沒什麼學生了。

      據說師大老校區的位置,過去曾是亂葬崗,建校的時候請過風水師父,說這裏陰氣重,應該蓋所人氣多的學校壓一壓陰氣。照理說建在這個位置的應該是工大,工大男生多陽氣重,能夠壓住墓地的陰氣。誰知建成後,卻成為女生較多的師大校區。

      自建校後,師大鬧鬼的傳聞就沒停下來過,在H市也是十分有名的。

      而且師大學生的自殺率是整個H市大學最高的,經常見到紅色救援直升機在校園中心人造湖上方飛來飛去。

      後來各大高校擴招,舊校區無法容納太多學生,師大在郊區建了新校區,漸漸將學生轉移過去後,自殺的事件就慢慢變少了。

      其他學校就算建了新校區,舊校區依舊有很多學生,師大搬得就比較徹底,舊校區現在已經沒有學生了。據說會將舊址賣給一所男生居多的專科學校,目前正在洽談中。

      這一次的教室真是令人驚喜,我連續在廢校廢醫院教課,已經漸漸習慣在荒廢無人的位置上課了。師大舊校區與之前的位址不同,學校為了賣出一個好價錢,一直在維護校區,各項設施都是完好無損的,多媒體教室中的投影設備應該也能使用。

      我做的PPT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教育(三)

      至於師大鬧鬼的傳說,我從來沒當回事。

      當年我也去過師大,還是女生宿舍,半夜偷偷從窗戶爬進去的。

      事情是這樣的,我大學一個舍友,在師大交了個女朋友,每天聊微信到半夜,躲在被窩裏吭哧吭哧樂,在我看來他比鬼還嚇人。

      突然有一天,舍友說他女朋友宿舍鬧鬼,每天晚上走廊裏都有人拍皮球,“咚咚咚”的特別嚇人。她們女生不敢出去看,只能整夜整夜忍受這種恐怖的聲音,失眠到要崩潰,他女朋友已經出現抑鬱症的徵兆了。

      我對鬧鬼的說法嗤之以鼻,這分明是有人半夜裝鬼擾民,就應該正義地站出來制止。要是我,早就沖出宿舍給裝神弄鬼的一拳了。

      舍友就說,那你來,咱倆明天一起去師大女生宿舍住一晚,看看是真有鬼還是裝鬼。

      去就去,反正我一個gay,就算身處女生宿舍也如坐禪般淡定。

      那些女生大概真的是被嚇傻了,竟然同意放我們兩個男生進去。她們宿舍在三樓,將窗簾綁成繩子拉我們上去,我當時為了追求學長身體鍛煉得極好,兩三下就爬上去了,舍友個沒出息的,最後還得我拽他。

      到了午夜十二點,果然聽到“咚咚咚”的聲音,舍友站在椅子上,透過門上方的小玻璃窗往外看,說整個走廊什麼都沒有,好嚇人。

      我覺得他沒用極了,既然看不到,那人一定是在小窗下方啊!那個位置,只有窗下也就是門前是死角。

      於是舍友又趴在地上從門縫往外看,他只瞧了一眼,就慘叫一聲,抱著女友大哭,尿都嚇出來兩滴。

      問他看到了什麼,舍友說看到一雙血紅的眼睛,然後便和女朋友一起抱著嚎啕大哭,彷彿一對苦命鴛鴦。

      我實在看不下去,不顧眾人阻止打了門。

      一開門就見一人倒立在宿舍門前,頭不斷撞擊地面,因頭朝下太久,臉憋成紫紅色,眼睛也滿是血絲。

      宿舍女生們抱成一團大哭,說見鬼了,大家今晚都得死。

      我就見不得這種自己嚇自己的,抓住那人的雙腳便將人拔起來,靠著我過人的臂力將她翻了個個。

      我把這位同學推到走廊牆壁上,怒道:“你為什麼要裝鬼嚇唬人?”

      她說:“我不是嚇唬人,我頭朝下跳樓,死後就只能保持這個姿勢。”

      騙子,現在她不就被我拔起來頭朝上了嗎?

      我勸她:“你想倒立鍛煉手臂力量我很認可,運動是讓人開心的一件事。可半夜在其他同學宿舍門前鍛煉就不好了,這次我放過你,如果再有一次,我肯定會上報學校,學校為了學生的身心健康,很有可能會開除你。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父母也等著你有出息呢,被開除真的好嗎?”

      她哭了。

      我見她可憐,就問她是哪個寢室的,我送她回去。她搖搖頭說不用,自己已經被人翻過來了,不必一直倒立,可以自己走回去。

      於是她慢慢轉身離開,我回到女生宿舍後,一屋子女生露出崇拜的目光,室友女友更是一腳將我室友踹開,熱情地拉住我的手說:“你真是太厲害了,竟然還會驅鬼,有你在真有安全感。”

      “哪是什麼鬼呀,就是一個壓力大嚇唬別人減壓的學生。”事情解決就不能在女生宿舍待下去了,我背起腳軟的舍友,帶著他從原路爬下樓,不留功與名。

      事件的後續是當晚之後舍友與其女友光速分手,他前女友及其室友三天兩頭發資訊約我,都被心系學長的我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本次的教學地點勾起我久遠的回憶,想想還挺有意思,彷彿能重回大學時光一般。

      我第一時間將時間地址發給寧天策,提議他和我一起坐校車去上課。

      小寧果然又在熬夜等我的信息:【詳細說一下你們的校車。】

      他已經開始對我有興趣,從陪我上課到瞭解我的生活環境,現在更是細心到詢問我的交通方式,真是令人心花怒放。

      我一激動,用語言將第一個晚上上校車到上一次司機同情譚曉明的所有細節全部告訴寧天策,主要目的是暗示一下我的性取向,司機大哥都看出來了,小寧是不是也快了?

      誰知小寧的關注點不同:【你把夏津性格大變向你表白的事情再細說一下。】

      哈哈,果然是有點嫉妒了吧。從電梯中被摸我就看出來了,小寧是對我有好感的,畢竟我的胸肌是那麼結實,這絕對不是我的錯覺!

      聽我細說後,小寧的狀態一直是對方正在輸入,可始終沒有資訊發來。我等得快睡著了,才見到一條短短的資訊:【夏經理有你這樣的朋友,也不知幸還是不幸。】

      我看了老半天,無法辨別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反正最後我看睡著了。

      第二天白天帶著簡歷去夏津公司面試,這次我放平心態,虛心做人,表明我雖然是研究生畢業,但工作經驗不足,接受實習生待遇,願意留在公司學習,希望用人單位能給我一個機會。

      果然看我態度誠懇他們答應了,我被分配到市場行銷部,工資底薪800,有業績可提成。雖然工資真的很低,但也是我前進的一大步。

      剛到工作崗位的新人就是要少說話多做事,默默觀察學習,低調做人。

      我一整天秉持著這個原則,牢記我們公司的產品特點。好在我大學文科需要背誦的科目非常多,記憶力還是相當棒的,第一天就將要點記下八九成。

      帶著我的領班叫盧光熙,比我年輕,業績是公司最好的,才25歲就已經年薪百萬了。

      我並未嫉妒,盧光熙的收入倒是令我信心倍增。

      平日不搞活動時,辦公室一般是18點下班,商場導購則是21點,至於我,若是日後出外勤,工作時間則是相對自由。

      回到家後,我精神抖擻地又復習了一遍準備好的教案,23:30分時,劉老師已經準備好在門前等我了。

      劉老師很愛穿中山裝,而這種服裝似乎特別貼合他的氣質,有種民國時期溫文爾雅的學子氣息,比起西裝革履要好得多。

      寧天策的酒店離我家比較遠,沒必要坐校車。晨起時我收到他發來的在師大舊校區門前集合的消息,看來校車上的二人世界沒有了。

      入夜後便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劉老師撐著一把紙傘站在雨中,有種舊社會的韻味。至於我,在我的觀念中是根本不需要傘的。雨小用頭就可以擋住,雨撐傘也沒用。劉老師邀請我一起撐傘被我拒絕了,今天雨不大,淋點雨還挺舒服的。

      司機大哥十分準時,等不到一分鐘就到了社區門前。我與劉老師上車後,劉老師似乎很震驚,他問道:“乘客們……不是,這些椅子怎麼變成綠色的了?我每次坐都是紅色的啊!”

      司機淡淡掃我們一眼,用他一如既往平靜的聲音說:“改成步行了,說是夜跑更健康,總比被人一拳揍得魂飛魄散強。”

      劉老師深吸一口氣,良久後才能言語:“現在就剩你一個了,每天晚上要開車,真是不容易。”

      司機大哥歎道:“彼此彼此,我也就是個車夫,你比我更不容易。”

      “哎,萬般皆是命。”劉老師搖搖頭。

      我聽了半天,他們大概是在說開夜車的事情吧。司機大哥每天晚上開車,但送我們到學校後倒是可以睡一覺,劉老師和我卻要一直深夜授課,劉老師年紀又比我大,他確實不易。

      我們是很辛苦,但能夠拯救像譚曉明一樣的學生,我甘之如飴。

      “今天有一個新學生,她不清楚學校的位置,我得先接她一下,稍微饒下路。”司機大哥解釋道。

      “咦?張校長還在收新學生?”劉老師一臉震驚,“她不是說,就這一屆了嗎?”

      似乎有什麼內幕,只有這一屆學生,難道等他們畢業後,張校長就打算閉校嗎?那我怎麼辦?會不會失業?

      我狀似不在意,實際上豎起耳朵聽他們談話。

      “不算是新的,是才找回來的。”司機大哥說,“以前她離家出走,找不到回學校的路,最近張校長把她找到了,安排到學校上課。這些年一直在外面飄著,也不知變成什麼樣子了。”

      “一直飄著可不好啊……”劉老師擔憂地搖搖頭,“沒有人管著,只怕……”

      我暗暗點頭,學校大都是有精神障礙但並未嚴重到需要住院治療的學生,學校的目的是引導這些學生重新走入正常人的生活。這位同學自己走失,精神本就不太好,又沒有學校保護……

      哎,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正想著呢,司機停了車,車門打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

      雨似乎變得更大了啊……

      一個穿著雨衣擋著臉的人上車,她個子不高,身高大約155cm左右。她雨衣上沾滿雨水,校車的地面立刻濕了一大塊。

      她上車後,四下看看,便徑直走向我。

      劉老師似乎很緊張,跑到我身前攔住這名學生:“段友蓮,你還是坐我身邊吧。”

      她抬起頭,雨衣的帽子掉下,露出一張蒼白普通的臉:“這裏為什麼有生人?”

      教育(四)

      這時就不能靠劉老師幫我圓場了,我站起身對段友蓮友好地伸出手,熱情道:“段同學你好,我是新來的老師沈建國,請多指教。”

      段友蓮盯著我,一掌就將劉老師推開,這一下竟然讓劉老師從車前滾到最後方,她力氣到底有多大?一定是自己在外面漂泊吃了不少苦。

      她沒有伸出手,而是歪頭湊近我,在我脖子附近聞了聞,重複一遍方才說過的話:“這裏為什麼有生人?”

      司機大哥宛若看不見發生什麼,目視前方專心開車。劉老師被摔在一邊後,就一動不動躺在車上裝死。

      “學校缺老師,張校長在網站上發佈了招聘資訊,我是思想政治教育專業的研究生,投遞簡歷後被張校長錄取,成為貴校的老師。目前正式授課只有一節,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私下為你補課,但今天考慮到是集體授課,還是要接著上節課的內容講的,你要是聽得有些困難,就做好筆記。”

      段友蓮看起來很難與人正常交流,但我還是要本著一位合格教師的精神與她進行正常對話,就算今天她聽不懂,重複幾次一定能慢慢懂得的。

      “生人味……”她離我越來越近,用一種古怪的視線看我,眼珠幾乎不會轉動。

      “我知道你肯定沒有筆記本,巧了,今天我帶了一個新的筆記本,就送給你做禮物吧。”我從書包中拿出一個一塊錢的薄筆記本,用2元的碳素筆在封皮上寫下段友蓮三個字,連筆一起遞到她手上。

      她未必會寫筆記,不過這是我一個貧寒的老師一點微薄的心意。

      她沒有接筆記,視線落在筆記本上,歪頭盯著不放。

      我一直抬著手,堅持讓要她接著。我要讓這位新同學看出我的誠意,讓她能夠敞開心胸接納我。

      大概是我的誠心感動了她,段友蓮露出雨衣下面的手,不過她沒有拿筆記本,而是將手對準我的脖子大叫起來。

      我這才看清,媽呀,她的手指甲起碼有十釐米長,就算塗了紅色的指甲油,也能隱約看到指甲上黑乎乎的淤泥,太不講衛生了,這是多少年沒剪指甲了?

      她竟將指甲抓向我的眼睛,攻擊性也相當強。

      我連忙抓住她的雙手手腕,用全身的力量將段友蓮壓在旁邊一個椅子上。她被我碰到就開始尖叫,像是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

      她是不是對男性的碰觸有抵觸感?方才就不同我握手,對身為男人的我表現出攻擊性,一碰她就叫。

      我盡可能安撫她:“你不要怕,我是好人,不會傷害你,最多……最多幫你剪一下指甲,這很不衛生的。”

      我一邊說,一邊從腰間摘下鑰匙鏈。我有將折疊小剪刀和指甲刀與鑰匙掛在一起的習慣,需要一些簡易工具的時候這麼做會很方便。

      段友蓮十分瘦弱,手腕特別細,我一隻手就能將她兩個手腕並在一起抓住,另一隻手拿起指甲刀,剪掉了她大拇指的指甲。

      一截血紅的指甲落地,司機猛踩刹車,整個車劇烈地晃動。段友蓮趁這個機會掙扎著要逃,幸好我及時用腳勾住旁邊的欄杆,否則就要飛到駕駛座上去了。

      “師傅,怎麼了?”百忙之中,我不忘問候一下司機大哥。

      “沒事,”司機大哥說道,“被你剪指甲嚇到了。”

      我理解她,我也被這麼長的指甲嚇到了呢。

      劉老師因為剛才的刹車慣性滑到我身邊,他撿起地上的指甲,一臉痛苦地看著段友蓮。

      “劉老師別還害怕,很快的。”我安撫他道。

      我拿起指甲刀,手起刀落,“哢嚓”“哢嚓”飛快地將段友蓮的指甲剪下去,不到五分鐘,她的手指甲就變得乾乾淨淨了。

      一開始段友蓮還在叫,等我剪完一隻手之後,她便不發聲了。倒是劉老師,我剪一個他在我身後抽一口氣,太不冷靜了。

      十個指甲剪完,段友蓮徹底安靜下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我將筆記本放在她的膝蓋上,柔聲道:“你無需用鋒利的指甲來保護自己,老師會保護你不被人傷害的。”

      劉老師將剪斷的指甲一個個撿起來,用顫抖的雙手捧起它們遞給段友蓮:“留、留個紀念吧。”

      段友蓮沒動,我就將指甲夾在筆記本中遞給她。

      這一次她終於收下了筆記本,將它抱在懷中,木呆呆地看著窗外連成串的雨滴。

      “我叫沈建國,你可以叫我沈老師。”我熱情地說道。

      “沈……老……師?”段友蓮重複道。

      “對,沒錯。”我一臉欣喜地對劉老師瘋狂暗示眨眼,學生已經慢慢正常了,趕快教人家說話啊!

      劉老師坐在段友蓮身邊的位置上,寬慰道:“認命吧,既然回來上課了,就應該知道要有這個後果。”

      “為……什……麼?”段友蓮問道。

      劉老師不知為何竟是哭了出來,大概是太心疼段友蓮了吧,他拭了拭淚說:“我怎麼知道?”

      我聽不懂他們的話,應該和過往經歷有關,這是我無法融入的世界。

      好在在劉老師的勸導下,段友蓮漸漸變得柔和起來,似乎沒有那麼凶了。

      12點校車準時抵達師大門前,我一下車就見寧天策撐傘等在那裏,穿著黃袍,他真帥啊,雨夜中的寧天策更增一分神秘的美感。

      跑到寧天策的傘下,我有點不敢靠近他。方才與段友蓮僵持間,被她的雨衣弄上不少水,現在挺狼狽的。

      小寧望著我身上的水皺眉道:“哪兒來的水,你身上熱氣都快不夠了,這麼下去怎麼見學生?”

      “沒事,”我不在意地說道,“蹭到小段雨衣上的水了,一會就幹,靠體溫蒸發!”

      寧天策的目光瞬間變得犀利,他看向站在一起的段友蓮與劉思順。

      我為他引薦:“這位是劉思順劉老師,我上班以來多虧他照顧;另外一個是段友蓮,新來的學生,很怕生。”

      又對他們二人說:“寧天策,茅山派弟子,主業天師,他來陪我聽課,張校長同意的。”

      段友蓮臉色大變,往後退了兩步,似乎是想退回校車上。可司機大哥在我們下車後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哪還有退路。

      劉老師倒是挺熱情的,他對寧天策點點頭道:“前幾日多謝寧天師了。”

      “舉手之勞。”小寧也微微頷首。

      兩人對視片刻便別開臉,似乎彼此之間有了默契。

      “你們之前見過?”我問小寧。

      “嗯,一面之緣。”寧天策並未多說,看來又是一個我不瞭解的故事。

      段友蓮不願與陌生人接觸,抬腿想跑,被劉老師一把拉住。

      “哎,你能跑到哪兒去呢?”劉老師歎氣道,“指甲也沒了,去哪兒不都是被孤魂野鬼欺負。還不如跟著張校長,最起碼班級裏沒人敢亂來。還有沈老師……”

      “指甲?”寧天策皺眉問道。

      “哦,她指甲太長了,我幫剪一下。”我沒有提到方才可能被指甲劃傷需要去打破傷風針的兇險場景。

      “剪掉了?”

      “嗯,我指甲刀很好用的。”我拿出鑰匙鏈遞給寧天策。

      寧天策接過看了眼道:“這指甲刀你用很久了。”

      “嗯,高中就開始用,算起來有十年了。剛買的時候可鋒利了,我那會笨死了,還剪到過肉呢。”我不好意思地說道。

      “挺好的,帶著吧。”小寧將鑰匙鏈還給我,被他摩挲過的指甲刀帶上他的體溫,溫暖了我冰冷的手指。

      段友蓮可算是被劉老師勸住,願意同我們一起去上課。

      師大校園我比較熟,輕車熟路地帶著三人走到教學樓。

      與前兩個廢棄場所不同,師大教學樓可是壕氣多了。大廳和走廊中的聲控燈開著,一跺腳便燈火通明,再也不用舉著充電臺燈爬樓了。

      一樓門廳的燈一亮,就見田博文站在大廳中間冷冷地看著我們。

      一見段友蓮,他頓時露出惡意的笑容:“喲,這不是小蓮嗎?怎麼又回來的?”

      他擼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長長的疤痕:“上次你給我那一下可是很疼的,我一直等你呢。”

      上次?我立刻擋在段友蓮前方,對田博文說:“你還與小段發生過爭執?你是不是欺負過她?”

      “你看我這疤,是她傷了我好麼。不過她也沒佔便宜,被我的小寶貝爬了一身。”田博文一邊說,袖子中就有一堆胖嘟嘟的蟲子掉下來。

      我只是看到就覺得噁心,段友蓮還被蟲子在身體上爬過,這得多難受,夠成心理陰影了。

      劉老師也不喜歡田博文,對我說道:“上次小段就是因為與他起衝突才離開學校的,那之後張校長開除田博文,他卻一直不離開,還在我身上抹蟲子,性質及其惡劣!”

      完全不能忍,我把小段護在身後,囑咐道:“放心,老師替你報仇。”

      說罷快速從包裏抄起殺蟲劑,對著田博文的手臂使勁噴。

      我拿出殺蟲劑的同時,小寧張開雨傘,將劉老師與段友蓮護在傘後,避免他們被殺蟲劑波及。

      田博文一開始還在冷笑:“區區殺蟲劑就能奈何得了我嗎?我的寶貝可是在……”

      話還沒說完,蛆蟲們就翻白肚死了。他臉色一變,抓著頭髮慘叫道:“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傷到我的驅蟲?”

      小寧沉著臉拿過我的殺蟲劑,對我們說道:“快上課了,你們不要耽誤時間,剩下的交給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PS:我寫得這麼明顯,為什麼大家還沒有猜到劉老師是人皮筆記本呢?筆記本封皮就是用他的皮做的呀,劉老師是民國鬼,也是個苦命人呢。

      細數一下沈老師的室友,第一個鋸腿鬼,GG;第二個,李媛媛,自我超度;第三個,水龍頭鬼,不堪放血搬家;第四個,譚曉明,自我超度。

      哎,只有劉老師一直在呢。

      劉老師:塗個鬼的皮衣保養油,人類的皮膚需要面膜,面膜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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