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宥卡懵了好一會兒。
哇卡卡卡:“什麼?”
哇卡卡卡:“你說誰啊……”
程譽:“?”
“除了你還有誰?”
“啊?”他更困惑了。
“我嗎??”薛宥卡持續不理解中,一連發了很多個問號。一心急著要控訴他的程譽這才發現,好像哪裡不對。
哇卡卡卡:“我什麼時候騙你感情啦?”
“你是不是在說別人……”
程譽氣急:“說的就是你!”
程譽的電話打過來時,薛宥卡騰地一下從床上彈起,慌不擇路地接了,小聲地喊:“餵?”
剛躺床上的薛宥卡不得不再次下床,他不習慣在宿舍打電話,大家都搞論文搞作業,講電話會吵到別人。
“…幹嘛給我打電話啊?”他關上了陽台推拉門。
“你……”程譽剛才腦子炸了,直接點了語音通話,結果電話一過去,負心漢一句話,把他所有的控訴都堵在了喉嚨裡。
原來還是沒想起來。
程譽把電話掛了。
“嘟嘟嘟……”
薛宥卡莫名其妙,自己怎麼他了?
他不是在打聽程譽的前女友嗎…怎麼自己就突然變成一個欺騙感情的人了。
薛宥卡重新把電話撥了回去,響了一會兒,那邊接了。
“程譽……”他喊道,“你別掛啊,你跟我說一下,你為什麼那麼說啊。”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怎麼知道我有前女友。”
“上次採訪,你自己說的。”
是後面薛宥卡翻雜誌的時候想起來的,校刊不道德,把錄音筆裡的所有對話照搬了上去,給他的名字打了個碼,把turbo的話原原本本地印在了人手一份的內刊上,當自己問他是否單身時,turbo回答:“社團採訪,xxx,你還夾帶私貨?”
turbo:“以前有一個,現在沒有了。”
程譽“哦”了一聲,對此有點印象:“我以為老k說的。”
薛宥卡:“不是他!”
一聽他的語氣,程譽就猜到多半是老k說了什麼。林時茂和wolf可不會拿他的私事去給別人講,只有老k這個大嘴巴會管不住自己。
電話裡,沉默蔓延,半晌程譽才說話:“所以你什麼都沒想起來?”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能跟我說說麼。”他低聲問,“是以前發生了什麼嗎?”
程譽深吸口氣:“你裝女生。”
“……”
“你穿裙子,裝女生,當我女朋友,騙我感情,騙雪糕,騙辣條,騙吃騙喝。”程譽一件一件地控訴,“什麼都騙。”
“啊這……真的嗎?沒有吧?”
巨大的信息量淹沒了他,對於小時候的事,他確實記得不多,如果不是見到程譽,估計連遊艇的事都記不起來……最大的疑點就是,“我是男生,我怎麼可能裝女生,又怎麼可能騙得了你,我應該沒有留過長頭髮吧,這不對啊。”
穿裙子,他倒是記得,是因為割了那什麼後穿的,但也只記得自己穿過,並不記得穿裙子後做過什麼。
程譽一點一滴地在電話裡講給他聽。
薛宥卡全程陷入“真的嗎?”“我真的干過這種事?”的難以置信。
可又不得不承認,這聽起來是真的。程譽說了很多的細節,說他老家有個樹屋,樹屋底下有個蹺蹺板,後門院子養了雞,滿地的雞屎臭不可聞。還說他們家有個茶園:“我們一起去茶園玩過。”
程譽乾脆一口氣全部說出來:“我帶你去欽州,給你媽媽買鞋,那天晚上帶你吃海鮮,不知道你會過敏,帶你去了醫院,你還哭了。”
“我給你買……捉螢火蟲,因為你喜歡。”
“我帶你去北海,我們坐遊艇去潿洲島……”
“這個我有印象!”薛宥卡插嘴。
“……別的你都可以不記得,為什麼不記得…不記得,你做我的…女朋友。”那三個字彷彿有些難以啟齒似的,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之前程譽不是沒想過告訴他,可一直以來他反複試探,卻發覺薛宥卡早已忘得一干二淨,就說不出來了。
自己珍而重之的記憶,在那個十一歲的小屁孩眼裡,就是個好騙的大哥哥,甚至於把整個假期發生的事全部從大腦裡刪除了。
薛宥卡聽他的語氣,似乎能感覺到他的情緒。光是聽起來,自己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渣男,他對這些內容感到不可思議,同時有些心虛:“我真的干過這種事啊……那我裝女孩子,我還是男生啊,我當時才十一二歲吧,你都十四了,你怎麼還會被我騙,你也不笨呀。”
這才是程譽最惱的地方。
他當時那麼堅定不移地認為薛宥卡是女孩子,甚至說服了和他觀點不同的衛伯和姥爺。
“……不重要了。”程譽嘆息。
“對不起啊…”薛宥卡躲避著室友,低聲說,“如果我真的干過這種事,欺騙了你,真的很…對不起,雖然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干那種…呃,沒有道德的事。”
薛宥卡再三道歉,從自己的記憶裡深挖,程譽講的某些事,他腦子裡會有一閃而過的畫面,比方說他躺在床上看螢火蟲,滿屋子漂浮著黃綠色的星光。
不過那是上帝視角的畫面,而且是他和一個看不清臉孔的哥哥之間發生的。
程譽頓了一會兒,說算了。
薛宥卡無法懷疑這是假的,根據程譽的描述,他感覺…自己是乾得出來這種事的。
或許那個年紀的他,還不清楚這種騙人是意味著什麼,不清楚“女朋友”代表著什麼,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經做出那種欺騙,一直讓程譽記到了現在,受到了巨大的挫折和打擊,他就有說不出的內疚,內疚裡夾雜了別的、更複雜的感情,只是一頭亂麻,此時思考對他而言是有些難度的事。
他整個人被內疚所淹沒,說話也語無倫次:“那我乾了這麼多對不起你的事,哎,不是,那做你女朋友的人……是我啊?”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室友都在裡面。
“不然呢?”
“那你另一個女朋友呢……”
“哪有什麼另一個,說什麼屁話。”
“可是老……”他欲言又止。
程譽:“老k?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他沒有跟我說什麼……”手機這時滴了一聲,薛宥卡看了一眼,是電量不足的提醒。
程譽想也知道老k會說什麼。
“你給我聽清楚了。”程譽一字一句地咬牙道,“我沒有什麼別的前女友,就一個。你。”還特麼是個假貨——是個男的,艹。
他覺得特別丟人,一直都沒敢問,只能旁敲側擊,可得到的答案讓程譽心都要碎掉了——他真的不記得自己了。
現在一口氣說出來,爽多了,只是爽完了又開始難受,他想要的不是對方的內疚。
薛宥卡想起老k說的,程譽對初戀念念不忘,為他寫下無數的歌。他困擾了很多天,可死也沒想到,老k嘴裡的人物是自己。
一時除了道歉,竟然什麼都不會說了。
程譽默然,片刻回應:“我已經接受現實了,不用道歉,不怪你。”如果薛宥卡不是男生,他可能不會這麼被動猶豫,瞻前顧後。
“怪我的。”薛宥卡也跟著沉默,然後出聲,“那你…”
程譽:“嗯?”
薛宥卡一下接收了這麼多事,腦子裡不是一點點亂,好像剛灌過水一樣。那程譽對自己好,是因為自己其實做過他“女朋友”?所以他到底是喜歡男生還是女生,是喜歡以前那個小屁孩的自己,還是……
記得程譽曾經模棱兩可地說過,程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gay,說可能是吧,隨便自己怎麼想。
薛宥卡如今也不敢問他性取向的問題,只能不斷地重複道歉,程譽都聽煩了:“別說對不起了,”
薛宥卡不作聲了。
“我都說算了。”他語氣變軟了,頓了頓道,“好了,沒事了,不是什麼大事,現在說清了,我舒服了。”
程譽說:“你去睡覺吧。 ”
宿舍熄燈了。
薛宥卡睡在床上,四周是一片漆黑的遮光床簾,遮住了外界全部的光亮和聲音,只留下這一片安靜的小天地。
打開充電中的手機,搜了一下#女朋友竟是男人#這個詞條。
全是一些能登上年度沙雕新聞的網戀騙人事件,有一些騙了很多錢,最後還被判刑了。
自己騙了什麼?
那時候太小了,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沒騙過錢財的。如果是騙錢這麼嚴重的事,不可能不記得。
半夜,沒睡著的薛宥卡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程譽,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同樣沒有睡著的程譽正在熬夜寫歌,可心裡煩躁,提著筆一個音符都沒寫出來。清晨六點看見消息,不知怎麼回。
說能,可他不止想做朋友,想更進一步,又不想特別特別近,說不能,他會不會誤解自己。
兩人各自冷靜了一天一夜。正在瘋狂刷面試網測題目的薛宥卡先繃不住了。
“你在學校麼?”他給程譽打電話。
“不。”
薛宥卡隱約聽見了樂器的聲音,猜他在排練,想起來:“你們這週末是不是在北戴河有個演出啊。”
“嗯。”
“那你現在在北戴河麼,還是在livehouse。”
那邊安靜了些,樂器的聲音消失了,程譽從琴房走出來,繼續講電話,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在工作室。”
“那你們忙麼。”
“還好。”
“你是一個人麼,不是話,什麼時候忙完啊,我想,我能不能過來找你。”
“幹什麼?”
“也不干什麼,就是,解釋一下,我覺得當面跟你解釋,道歉,比較有誠意。”
md,又是道歉。
他缺的是這句對不起嗎。
“你想怎麼道歉?”程譽聲音裡多了幾分惱。
“你別兇,我能不能當面說啊?”他收到郵件,下週一有個面試,但是這件事攪得他心神不寧,怕面試也面不上。
程譽說抱歉:“不是故意兇你的,你知道,我就是……”
“嗯,我知道。事情發生了,錯誤也發生了,雖然也過去很久了……可是我是真的很想解決的。”
程譽自暴自棄:“解決不了的。”
“那你能等我過來麼?”
“嗯。”
程譽遣散樂隊:“今天這裡不排練了,你們去mew吧。”
“不是吧turbo,凳子我還沒坐熱呢。”
“我沒心情排了,”程譽把人趕走,說,“抱歉,明天再排吧。”
一聽他居然道歉了,三個人就沒話說了,反而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但還是沒能從他嘴裡追問出答案。
林時茂剛才聽見他講了一兩句電話,猜到應該是感情上的問題,叫上wolf就走,走之前說了句:“有什麼煩心事,跟我們說,大家是兄弟。”
薛宥卡是打車過去的,給程譽發消息說到巷口了,過去的時候門是開的,他站在門口,禮貌地叩了叩門環:“能進來麼?”
“嗯。”
程譽還是坐在院子裡,樹下放了幾把椅子,有一把柔軟的躺椅,那天他坐過一次,很舒服,程譽現在就是躺在躺椅上的姿勢,瞧著挺悠閒。
薛宥卡自知理虧,進門了都不敢坐,站在他面前。
程譽睜開一隻眼:“你要說什麼。”
“對……”
程譽打斷道:“對不起的話就算了,我不樂意聽。”
“我……”薛宥卡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問清楚:“程譽,我騙過你……大概多少錢啊?”
“你要賠?”一點點零食,能有多少錢,撐死不過兩百塊。
薛宥卡看著眼前這個,明明給他說過算了、過去了,可從頭到腳都寫著計較的男人:“如果可以賠的話,你可以隨便開口,我力所能及行嗎,你想要女朋友,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更好的。”
程譽抬起眼皮望向他,眸子又深又冷。
“沒意思。”程譽從躺椅上起身,擺擺手準備進房間,被薛宥卡一句話喊停了腳步:“那,那你還喜歡他嗎?”
“誰?”
“就是……裝、呃,裝女孩子騙你的那個,我。”他尷尬。
程譽背影頓住:“喜歡。”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還…喜歡啊?”
他回過頭去:“嗯。”
曾經的女朋友=現在的自己。
薛宥卡不知道自己這個認知對不對,小心翼翼地問:“可是我不能做你女朋友了,事到如今,我只能賠償你……”
“賠?你拿什麼賠?”他的怒火都要從頭頂像岩漿那般噴湧而出了。
“那、那……”薛宥卡不安,小聲地問,“我賠你一個男朋友,行嗎?”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那個童年番外如果有人還沒看到想看的話,明天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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