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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爾虞我嫁 -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何不出題一試?字體大小: A+
     

    「兩位都是才高八斗,未想飲酒也如此爽快豪邁,我也敬兩位一盞!」孟家彥看著,將手中所剩半盞酒水舉了舉,似笑非笑道,「願兩位都能夠高中金榜,得選翰林,不負寒窗十年苦讀,盡償平生志向!」

    黃無咎與盛睡鶴均說:「謝御史吉言!」

    「子越幼有才名,是天下人皆知的蜀中神童了。」他們這次飲罷,才放下酒盞,未想上頭的元流光撫了下拇指上的骨韘,似漫不經心道,「自古蜀中多才子,他此番能以蜀郡解元的身份前來長安,稱一句『才高八斗』,倒也是名副其實!不過,這位盛士子……本侯倒是不曾聽聞過,卻不知有何成就,竟與子越相提並論?」

    這話說了出來,廳中原本才有些活潑的氣氛就是一窒。

    盛惟喬固然微微蹙眉,趙桃媗卻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趙櫟,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許他作聲:這個五哥怎麼就這麼蠢?

    之前他們在底下幫盛睡鶴,針對的是高承烜這個孟氏嫡親外甥,左右跟趙家是政敵,倒沒什麼。

    現在出言為難盛睡鶴的,卻是懷遠侯元流光,慶芳郡主之夫、高密王夫婦的女婿,跟趙府同一陣營的!

    這會兒趙櫟傻乎乎的跑出去指責元流光,這不是現成給孟氏那邊看笑話么?!

    何況元流光可不是趙櫟這種因為「誤入歧途」不受重視的大家子弟,年正三十的他正處在年富力強的時候,由於本身的才幹以及同高密王的翁婿關係,說是高密王的左膀右臂絕不為過……他會閑著沒事,放著妻子兒女不陪,大晚上的獨自跑過來參加猜謎?

    十成十是有高密王這方在朝堂上的考量,才會出現在這裡的!

    萬一趙櫟為了私交,站起來一陣嚷嚷,壞了高密王的布置,他們回去怎麼交代?!

    若非此刻在場人多,趙桃媗都要出言呵斥這五哥不長腦子了!

    索性盛睡鶴雖然看到了他們兄妹的動作,卻沒有挑唆趙櫟替自己出頭的意思,語氣平淡的回答元流光:「孟御史謬讚而已,懷遠侯何必當真?」

    「噢?」元流光眯起眼,斜睨著孟家彥,就笑,只是眼中殊無笑意,「俊玉你素來傲氣,高紹陽號稱『江南第一才子』,還是你嫡親表弟,你尚且不曾出語稱讚過他一次,未想這會兒這遠道而來的盛士子,竟令你另眼看待?」

    不待孟家彥回答,又轉向盛睡鶴,微笑道,「雖然本侯眼拙,看不出來你有何殊異之處,不過能令俊玉這樣的人主動折節下交,足見才幹了!只是今晚這不夜閣的猜謎終究只是消遣,春闈卻是國家掄才大典,關係社稷,二者的難度不可同日而語……你雖是南風郡解元,接下來的幾日,卻也該好生溫書,不可懈怠啊!」

    這話聽著彷彿諄諄教誨,卻分明暗指盛睡鶴根本沒有足以匹敵黃無咎的真才實學,不過是仗著孟家彥的抬舉,方與黃無咎平起平坐。

    甚至敲打盛睡鶴,別以為今日靠著孟氏的權勢,不按規矩的上了這三樓,來日春闈之中,也可以走這樣的歪門邪路!

    元流光這個態度,除了趙櫟因為欽佩盛睡鶴的丹青之技、為之擔憂外,其他人都覺得很正常。

    雖然方才不夜閣的人上來稟告事情經過,提到過黃無咎在高承烜與盛睡鶴的糾紛里,曾給盛睡鶴幫腔過。

    但此一時彼一時,黃無咎與高承烜,作為高密王跟孟氏原本推出來要在春闈里打擂台的頭號人選,互相拆台算計落井下石,都是應有之義。

    如今高承烜被認為「假冒」,無論事後高氏跟孟氏如何追究,今晚此地的宴飲,他卻註定要錯過了。

    這種情況下,元流光作為高密王的女婿,出手打壓雖然沒有明確投靠孟氏、但兩個妹妹卻傳聞很受孟太后賞識的盛睡鶴,以讓自己這邊的黃無咎一枝獨秀,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就是盛惟喬,起初愕然了一下之後也就瞭然了:就算元流光知道盛睡鶴的身世,此時此地,終歸也是不可能明著幫著盛睡鶴的,那樣傻子都要起疑心了。倒是像現在這樣出語刁難,反而叫人覺得合情合理。

    只不過……

    盛睡鶴在長安的名聲,確實遠不如黃無咎、高承烜二人響亮。

    這是因為第一他來自的南風郡並非文章大郡,天然上大家就覺得,同為解元,蜀郡解元黃無咎、江南解元高承烜,才學肯定更在南風解元盛睡鶴之上!

    第二就是,無論黃無咎還是高承烜,都與當今朝堂的兩大巨擘,高密王跟孟氏,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這導致了他們自幼就能得到良好的教誨之餘,也能夠得到比常人更多的揚名機會。

    甚至在他們決定參加今科春闈之後,人還沒到長安,長安這邊的靠山,已經幫忙宣傳他們的才華跟文章了。

    而盛家雖然富庶,畢竟盛老太爺跟盛蘭辭都扃牖南風郡多年,離開南風郡之後,勢力就急劇減弱,在長安這邊,更是微乎其微,完全談不上什麼影響,卻是沒法幫上盛睡鶴了。

    第三則是盛睡鶴自己的問題了,他抵達長安后,除了盛蘭辭叮囑的幾戶人家稍微拜訪了下外,壓根就沒有出門應酬過!

    本來應考士子提前趕到長安,有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拜訪高門、彼此交接,好栽培人脈。像盛蘭辭當年就是這麼乾的,而且乾的很不錯,所以他雖然在朝不久,卻到現在還有人記得他。

    可盛睡鶴出於身世上的種種考慮,又要盯著盛惟喬,除了必須處理的一些人情世故外,根本足不出戶……這樣還怎麼出名?

    所以此刻盛惟喬雖然知道,元流光八成不會當真將盛睡鶴逼上絕路,但還是有些擔心,暗忖:「卻不知道他要怎麼下台?」

    這個問題,也是此刻廳中眾人所好奇的。

    黃無咎與高承烜對打擂台多日,去年年底的時候,大家都以為今科狀元必在這兩位之間產生了……誰想到這時候橫刺里殺出一個盛睡鶴,傳聞才華過人,令高密王與孟氏都生出了愛才之心,決定讓他與黃無咎、高承烜公平競爭,到時候誰的文章更勝一籌,誰是狀元。

    這件事情現在雖然還沒有廣泛傳開,消息靈通的人卻都知道了。

    對於這位遠道而來還深居簡出的解元,在座之人,包括黃無咎在內,都久有了解之願了。

    此刻見元流光咄咄逼人,俱停了杯箸,齊齊望過來,期待他的應對。

    盛睡鶴在諸多目光的凝注下,眉宇之間卻只是一片平靜,慢慢將一盞酴醣香喝了,放下酒盞,抬頭一笑時微眯的星眸之中似有無數華彩流溢,彷彿是萬千情緒又彷彿只是輝煌燈火的映照,輕勾的嘴角帶起幾許莫名的嘲弄,淡淡道:「侯爺欲知學生有何殊異,何不出題一試?」

    「……說的不錯。」孟家彥目光閃了閃,端起面前的酒盞,輕晃著內中碧瑩瑩的酒液,似笑非笑,「俗話說的好,真金不怕火煉!元侯爺看人的眼力雖然不行,但珠璣文章擱在面前,總不至於還要否認吧?」

    「俊玉你彷彿是認定了這位聲名寂寂的士子,乃是良才美玉了?」元流光嗤笑了一聲,作出不屑之色來,朝盛睡鶴抬了抬下巴,道,「也罷,本侯就出個燈謎……」

    才說到這裡,忽然之前一直冷眼旁觀的酈聖緒開口道:「燈謎只是小道,要說文才,還是得看文章。但今晚我等聚集在此,主要是為了消遣,若正兒八經的作文,反倒顯得無趣了。莫如各自賦詩一首,既試了他們二人才氣是否可稱相當,也助我等酒興,如何?」

    這位宜春侯早先已經表態不干涉高密王跟孟氏之間的爭鬥了,此刻忽然插話,不免叫人覺得詫異。

    盛惟喬下意識的抬頭望過去時,卻見這位侯爺身後,不知道何時多出一個靛藍袍衫的下仆,三四十歲年紀,皂帕裹頭,面白無須。這人抄手侍立的姿勢很是恭謹,雖然低頭垂目,沒有任何引人注意的舉動,卻無端有一種特別的氣質,看起來跟尋常下仆大不相同。

    她注意到,元流光跟孟家彥的目光,也在這下仆身上停了停,繼而孟家彥就說:「如此甚好!」

    元流光眯了眯眼,也跟著轉了態度,說:「都依表弟……卻不知道以何為題,還是讓他們自行發揮?」

    酈聖緒鳳目流轉,在底下眾人身上挨個掃視了一圈,才撫著玉如意,緩聲說道:「自行發揮沒什麼意思,今晚是元宵燈會最後一日,就讓他們以燈會為題,各作一詩吧!絕句律詩都可,不限韻腳……」

    才說到這裡,那靛藍袍衫的下仆忽然低頭,附耳悄言數句,酈聖緒似怔了下,繼續道,「不限韻腳的話難度就太低了,怎麼說這兩位都是解元,就抽個韻腳出來吧!」

    這地方是舞陽長公主專門用來跟一干文人才子、權門貴胄聯絡感情的地方,各樣東西再齊備沒有。

    此刻酈聖緒發了話,就有原本為他執壺的綵衣侍女起身,去角落裡的櫃中取了一隻竹筒出來,那竹筒里插了一把竹籤,簽身雕花刻草,填金繪彩,看起來十分講究。

    酈聖緒接了這竹筒在手,就問元流光跟孟家彥:「兩位誰來?」

    孟家彥看著元流光,微笑:「既然是元侯爺質疑南風解元之才,如今自該由侯爺動手!」

    元流光挑了挑眉,也沒拒絕,隨手從筒中拈了一支竹籤出來,看了一眼,沒說什麼,直接遞給了酈聖緒,酈聖緒則宣布:「是『陽』字韻。」

    聞言盛惟喬跟趙櫟都暗鬆口氣,「七陽」屬於寬韻,可供選擇的韻腳比較多,總比抽到窄韻乃至於險韻好。

    不過盛惟喬這兩年都沒見過盛睡鶴吟詩填詞,不免覺得,如果不是不擅長此道的話,即使不喜張揚,何以連逢年過節都沒有一二句流傳於盛府後宅呢?

    此刻他的對手又是自古文人才子輩出的蜀郡解元,女孩兒心頭到底有些忐忑,下意識的握緊了酒盞。

    只是眼下這場合她壓根插不上話,這會儘管憂心忡忡,卻也只能強自鎮定的坐觀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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