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奕看著自己的父親，看著他將所有的話都說完。

然後才眯了眯眼睛，問他：「你後悔嗎？」

被問及到這裡，邵天澤像是猛然間驚醒了一樣，立馬開口：「後悔？！為什麼後悔？！」

他為什麼要後悔？！

「不會！」邵天澤昂著頭，看著自己的兒子，「顧長歌該死！我一點都不後悔殺了她！」

如果不殺了她。

顧長歌遲早會厭倦了跟他在一起的生活。

如果不殺了她。

她遲早會去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她太強勢了。

強勢的就像是能刺瞎了他眼睛的強烈陽光。

而跟她比起來，他邵天澤就像是一個光下的影子，跟這強烈的陽光所比起來，沒有任何比得上的價值跟地方。

他看著顧奕：「那個女人讓你來問我的嗎？」

「他不會問你。」

顧奕開口道。

而邵天澤卻笑起來：「就算是她問，我也會親口告訴她，殺了她我一點都不後悔。」

顧奕看著如同精神失常了一樣的邵天澤，開口道：「那麼你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也是應得的。」

邵天澤早就已經知道，自己被宋雲萱放在這個地方，一輩子到死都沒有辦法再出去。

所以，現在聽見兒子這樣說，也絲毫不覺得難過。

「即便是在這裡待一輩子，也沒有關係，長樂會陪著我的。」

還有顧長樂。

就算是所有的人都沒有了，他手裡面所有的一切都被宋雲萱拿走了，也沒有關係。

顧長樂還在。

「我會跟長樂在一起的，我跟長樂會永遠在一起的。」

顧奕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看著他被紗布裹住的失去了耳朵的那半邊腦袋。

忽然覺得這個瘋了的男人很可悲，也很可憐。

更多的，也是可惡。

他深深看了邵天澤一眼。

然後才轉身：「那你就一輩子都在這個地方吧。」

說完，就像是想清楚了什麼一樣，又背對著邵天澤，補充了一句：「這是我最後一次過來看你，以後不會再來看你了。」

聽著顧奕的話，邵天澤的笑聲猛地頓住。

怎麼說，顧奕都是他的親生兒子。

在這個世界上，他已經不可能再有第二條血脈。

而顧奕，則是他唯一可以延續下去的血脈。

親生兒子說出了這樣的話，讓他的胸口忍不住就一滯。

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重重的錘了一下一樣，一時之間，想要說什麼，卻又梗著胸口裡面的話說不出來。

顧奕往外走。

邵天澤就這樣看著顧奕走出去。

但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再出聲叫這個兒子。

就好像知道，就算是出聲叫了，這個兒子也絕對不會轉過頭來在理會他一樣。

……

顧奕從邵天澤的病房裡面出來的時候，一抬頭，就看見在了不遠處，扶著肚子正在等她出來的宋雲萱。

宋雲萱的身邊站著的是梅七。

兩個人看見他，都微微笑了一下。

梅七在宋雲萱身邊低聲道：「看起來，小少爺在宋總跟邵先生之間做了選擇。」

「這種不得不做的選擇，他早晚都是要面臨的。」

「即便是要面臨，現在也好像是稍微早了一點。」

「早一點總是比晚一點好的，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在想自己要怎麼奪得父親的關注，然後從顧家活下去了。」

聽見宋雲萱這麼說，梅七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的確，顧長歌像是顧奕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諾大的顧家步步為營，去想著怎麼在父親那些如狼似虎的情婦跟私生子之間掄起利器，把她們從顧家驅趕出去了。

而且，她不只是想了。

還做的非常的好。

即便是她的父親顧城，都對她這個年紀尚小的女兒所做的事情而感到欣賞。

說其實虎狼父女，也是可以的。

畢竟顧城這個老辣而狠絕的男人培養出了一個毫不遜色於他的女兒，並且，還守住了顧家很多年。

只不過，最後被自己的丈夫算計了而已。

但是，天無絕人之路。

她失去了多少，如今一筆賬一筆賬的都給清算了回來。

宋雲萱笑眼盈盈的看著顧奕：「怎麼樣，你父親還好嗎？」

「他很好。」

顧奕出聲。

宋雲萱沒有沖顧奕那邊走。

因為，她絲毫沒有去見邵天澤的意思。

邵天澤這個人，現在能夠見到顧奕一面已經是奢望了。

想要再看見她，未免有些想多了。

「要去看看你的長樂阿姨嗎？」

「要去看看的。」

顧奕抿直了唇瓣。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方。

既然已經看了自己的父親。

現在為什麼不去看看那個害死了自己親生妹妹的毒婦。

宋雲萱沖他伸出手：「來吧，我帶你過去看看。」

顧奕聽話卻又沉默的走過去，將手放在了宋雲萱的手上。

然後被宋雲萱牽引著，往關著顧長樂的那間病房走過去。

顧長樂發瘋很嚴重。

所以，給她準備的病房也是屬於特殊病房。

病房的房門是鐵的，窗戶也是用鐵柵欄封起來的。

院長似乎早就已經接到了他們兩個要過來的消息，此刻正等在病房的門口。

看見他們過來，就道：「宋小姐，顧小姐的情緒很不穩定，所以不方便進病房去看，您就在病房外面瞧一瞧吧。」

宋雲萱轉頭看顧奕，想要看看顧奕是什麼意見。

顧奕開口：「都行。」

反正，顧長樂他見雖然是見。

卻也知道她現在變成了一個瘋婆子。

他並不想因為見這個瘋婆子一面，而再受傷，或者是生出別的什麼事端來。

「她很不喜歡你。」

宋雲萱開口對著顧奕道。

顧奕因為個頭不夠高，所以並沒有辦法通過門上的鐵柵欄去看病房裡面的顧長樂。

而宋雲萱現在懷著身孕，也不方便去抱孩子。

剛好這個時候梅七過來，就一把將顧奕抱了起來。

只是，抱起來的時候，刻意讓顧奕離得那個門上的鐵柵欄遠了一點。

而就是遠了這麼一點。

讓顧奕順利的避開了顧長樂伸出來的那隻臟手。

顧長樂像是個鬼一樣，披頭散髮的扒著房門上的鐵柵欄，看見宋雲萱跟顧奕出現在門外，就努力的想要伸出手來抓他們。

最裡面還大叫大罵道：「賤人！大賤人！小賤人！你們居然還敢過來！我要掐死你們！掐死你們！！」

宋雲萱看著顧長樂那張憤恨到眼睛都要出血的臉，微笑著對顧奕道：「你長樂阿姨，她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