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的腦子有些渾渾噩噩。

卻有一條線，很清晰很清晰。

宋雲萱能幫她推倒張毓芳，就一定能讓霍家萬劫不復。

而宋雲萱幾次三番催促他動手都沒有得到回應之後，或許她已經等不到他來推動事情的進展。

所以，自己動手了。

而如今肖家跟霍家之間這解不開的誤會就正是宋雲萱的傑作。

他沒有用司機開車，獨自驅車用最快的速度去宋雲萱之前住過的那些酒店。

毫無例外的，沒有一個酒店裡能提供出宋雲萱的蹤跡。

霍霆視線陰暗，在思索之後，才臉色陰冷的撥通了楚漠宸的手機號。

楚漠宸的助理接通電話，聲音有些打結：「楚少他……現在正忙……」

「跟宋雲萱一起？」

那助理反應了一秒，當即笑開：「霍先生這是開得什麼玩笑嘛。」

「我要見宋雲萱，你幫我轉告她。」

說完，收線，結束通話。

助理在那邊一臉難辦的表情。

宋雲萱卻跟楚漠宸一起在海景餐廳的靠窗座位上用餐。

助理往那邊張望一眼，宋雲萱剛好轉頭看見他，眉間神色微微緩和，笑著跟楚漠宸說話：「你的助理，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楚漠宸順著宋雲萱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見自己那個辦事謹慎認真的助理在朝這邊看。

楚漠宸拉開椅子：「我過去看看。」

宋雲萱手握刀叉，溫和的點點頭，唇角掛著微笑。

楚漠宸在過去之後跟助理短暫的交談了兩句，助理將霍霆打電話過來的事情轉告他，詢問：「楚少，這件事情是不是要告訴宋小姐？」

楚漠宸側身，遠遠望向宋雲萱。

宋雲萱正在專心的吃東西，桌上的東西讓她胃口還不錯。

楚漠宸沒有正面回應助理的詢問：「你先回去，這件事交給我。」

助理點點頭，離開餐廳，去停車場等楚漠宸。

宋雲萱看他回來，微笑望他：「什麼事啊？」

楚漠宸輕輕搖頭：「沒什麼。」

宋雲萱見他不說，便徑自吃飯。

待到用甜點的時候，看著奶油甜點那甜美的模樣，胃裡突然痙攣了一下：「嘔……」

楚漠宸長眉一皺，緊張的抬手扶住她的肩膀：「你怎麼了？」

宋雲萱被他一碰，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眼瞳一晃，抬手捂住嘴，讓自己壓住那想要嘔吐的強烈感覺，輕輕搖頭：「沒事，剛才吃的太開心，吃多了點東西。」

楚漠宸半信半疑。

宋雲萱眼神發暗的掃了那甜點一眼，抬手捂住額頭：「忽然有點不太舒服。」

「我帶你去醫院檢查。」楚漠宸起身，將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拿起來。

宋雲萱也從椅子上站起來，臉上的神色明顯已經開始難看起來。

楚漠宸看她臉色一分分發白，扶住她，沉聲：「真的沒事？」

「沒事。」她不假思索，不想讓楚漠宸再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楚漠宸沒有強行帶她去醫院，只是將她扶上車，溫柔的囑咐：「如果不舒服的厲害，我就馬上改道帶你去醫院。」

「只是吃多了反胃而已，我回去吃兩片胃藥就好了。」

「以前也有這種癥狀？」

「嗯。」

宋雲萱坐上車，連扣安全帶都是讓楚漠宸一併代勞了。

她有些無奈的苦笑：「幹嘛這麼照顧我，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

楚漠宸啟動車子：「照顧你的話，要比照顧三歲的孩子還要更用心才行。」

「我以前一點都不覺得你是能照顧人的那種男人。」

「現在呢？」

宋雲萱長發垂落肩頭，臉色雖然有點白，但是絲毫不影響她唇角莞爾一笑的美麗：「覺得大不一樣。」

楚漠宸修長的手指握著方向盤，行車速度雖然快，卻是出奇的穩。

宋雲萱將腦袋靠在真皮座椅上，歪著頭看楚漠宸，恍恍惚惚的，眼前楚漠宸的劉海，眼睛，鼻子，嘴巴，就都一分分的模糊了。

記憶里的那個楚漠宸本來都快要被遠去的時光所沖淡了，但是，實在想不到，她還能在十幾年之後跟他在一起。

他的眉眼，他的唇鼻，他那線條流暢的下巴，握住方向盤的時候修長的手指，微微翻捲起袖口的手臂。

都是一些漫不經心的就印入到記憶里的場景片段。

但是，在她恍惚睡過去的時候，卻都一一夢見了。

她在車子上睡著。

楚漠宸將車子開到停車場，助理已經優先抵達在那裡等著他。

楚漠宸看她睡著，沒有馬上叫醒她，而是首先下車，向著助理走過去。

助理上前，恭敬的詢問：「楚少，醫生還有五分鐘就會過來，您先跟宋小姐上樓吧。」

楚漠宸回身看向車子里歪頭在座位上睡著的宋雲萱，眼瞳中迎出來的都是她的模樣：「將醫生護士送去陽山別墅，醫生要女的，護士也要兩個，稍後我會將她送去陽山，但是不許讓她知道別墅里有醫生護士。」

助理雖然不明白楚漠宸為什麼這樣吩咐，卻接到命令就馬上去辦。

楚漠宸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宋雲萱睡得有些沉，居然沒有馬上醒過來。

他輕輕叫她：「雲萱……」

宋雲萱眉毛皺了皺。

楚漠宸又叫她：「雲萱醒醒，我們到了。」

宋雲萱睡得稍微有些迷糊，被人叫到的時候還沒有立刻清醒過來，只是皺著眉頭動了動腦袋。

楚漠宸無奈，伸手進去將她抱出來。

宋雲萱溫順的伏在她懷裡，怕冷一樣將臉貼在他的胸前。

楚漠宸就這樣一路將她抱到樓上去，有便衣的保鏢看見楚漠宸抱著宋雲萱上來，紛紛沖楚漠宸恭敬的輕聲問好。

楚漠宸抱著宋雲萱進房間。

宋雲萱被放在柔軟的大床上，被子才剛剛給她蓋到身上，她就乖乖裹住被子，將自己蜷了起來。

楚漠宸湊過去，輕輕吻了吻她的耳垂，她並沒有醒過來。

待楚漠宸去浴室里洗澡，宋雲萱才緩緩睜開眼睛。

她雙手從被子下若有所思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很可能，懷孕了。

她皺眉，心裡感情複雜。

她明明都在事後有好好避孕，為什麼會有了身孕？

她垂下長長的眼睫，為腹中這個孩子的忽然到來感到不安。

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避無可避，不能後退。

這孩子這時候來，她怎麼能安心養胎？

而且，這孩子的父親還是楚漠宸。

若是讓楚漠宸知道她懷上了身孕，必然不會讓她繼續留在港城完成這最後一步。

所以，不能讓楚漠宸知道她懷上身孕的消息。

這個孩子，如果可以的話……那就流掉吧。

她用被子裹緊自己的身體。

心裡有濃濃的愧疚，整個人也安靜的反常。

楚漠宸在十幾分鐘之後從浴室出來，帶著浴室里的水汽跟溫暖。

他單膝跪在床上，手指輕輕撫開她的頭髮：「還沒有醒過來？」

宋雲萱不回應他。

楚漠宸沒有當過父親，這些年也沒有聽說他有讓女人懷上過身孕，所以，她這反映應該引不起他的重視。

他不會料到這是懷孕的反應。

楚漠宸將她的長發撥到耳後，唇瓣輕輕湊近她的耳朵，小聲的跟她說話：「我愛你。」

宋雲萱身體一僵。

甜言蜜語。

又是這樣的甜言蜜語。

大概每個女人在懷上身孕的時候都會聽到男人給她說的這句話。

宋雲萱不反應。

楚漠宸掀開被子，從後面擁住她的身體，隔著衣服用滾燙的肌膚熨燙她單薄的背，唇瓣吻在她的髮絲上。

宋雲萱覺得自己被他抱得有些緊，微微怔了怔。

楚漠宸這才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抱得緊了一樣，鬆了手勁。

他溫柔的在她耳邊說話，嗓音性感而溫暖的道歉：「對不起，剛才弄疼你了。」

宋雲萱臉頰貼著枕頭，無法忽視那種被他抱著的，越來越強烈的悸動感。

「疼嗎？」

宋雲萱聲音淺淺的：「不疼，只是你把我吵醒了。」

「對不起。」楚漠宸在她耳邊不斷的道歉，卻沒有一點不開心的模樣。

他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我只是太高興了。」

宋雲萱唇瓣抿了抿。

她想，她把楚漠宸想的太單純了。

她只是告訴他自己有些反胃而已，為什麼他要覺得高興呢？

有什麼可高興的呢？

楚漠宸抱住她的身體，將她摟在懷裡：「你……是懷孕了吧？」

宋雲萱心口猛地跳動了一下，像是被一下子觸及了心底一樣，無語反駁。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楚漠宸的大手覆在她的小腹上，低喃，帶著以前沒有表現出來的孩子氣：「我會把你照顧的很好，你要相信我，好嗎？」

宋雲萱抬手，捂住自己的臉，覺得手指有些發涼。

聽到這樣的話她應該覺得很高興。

可是，在已經給腹中這個孩子做好了打算的時候，再聽到楚漠宸這樣的欣喜跟承諾，她居然覺得對他無比愧疚。

她沒法說出來，也沒法告訴他。

告訴他說——對不起，這個孩子，我不想要，也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