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百然的這句話是帶著笑意說的,?但殺傷力比他平日裡冷漠嚴肅的話要翻了一倍。
賀憑睢眼裡對繼承家業的不屑驟然頓住。
確實,這件事情的主謀是他的大哥,從犯是他的大姐,?哪怕他從來沒有承認過這兩個兄姐,?哪怕他曾經救過孟聽鶴一次。
對方的父母會對此產生隔閡,?似乎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賀憑睢想到這裡,?擰起了眉,無意識地敲著沙發的扶手。
“我知道你不想要,也知道你的九渡可以做得很好。”賀百然注視著小兒子,“但這是你的籌碼,?是你贏得他的籌碼。”
他的笑容極其短暫,現在已經恢復了平日裡冷肅的模樣。
客廳裡安靜了一會。角落裡,?鳥籠裡那隻安然混日子的胖鳥突然放聲啾了一下,?昭示自己的存在感,?也打破了客廳的安靜。
賀憑睢垂著眼想起孟聽鶴剛才逗鳥的樣子,?嘴角揚起了些。他回答他父親的態度還算平靜:“我不會把愛情當成談判和籌碼。但你說的有道理,?賀氏如果在我這裡,可以給他更好的生活。”
可以給他想要的一切,?就像自己承諾過的那樣,?會在那些寵愛他的人裡面,當最愛他也最寵他的一個。
賀百然沒有錯過兒子臉上的表情變化和眼裡掩飾不住的濃烈愛意。
他默然片刻,站起身,?結束了父子倆難得一次的平和的對話:“很高興你做了這個選擇,?那我先走了。”
賀憑睢也站起來,?目送他的父親到玄關處。
“我覺得,我應該是錯了,無論從哪方面來說。”賀百然忽然轉過頭,?竟像是在征求意見,“我想去看看你媽媽。”
……
——
孟聽鶴發現男朋友最近從一個忙碌的總裁變成了非常忙碌的總裁。
他並不知道那天賀家父子倆的談話,但依舊可以察覺到他們似乎達成了某種微妙的短暫和解。
挺好的。
孟聽鶴出院之後又在家休息了幾天,經過池仲的反覆檢查之後,才被允許重新回到學校。
他的兩個本土直系員工歡天喜地又狗腿地在校門口歡迎他。
羅翎朝他拱手:“老板您終於來啦。”
程旭源緊隨其後:“老板,要喝茶嗎,要吃水果嗎,要捶背嗎。”
羅翎:“老板您要檢查我們的工作情況嗎,雖然您這段時間不在,但是您的意志永遠在!”
程旭源:“想吃手抓餅嗎老板,我給您加全套的。”
羅翎忍無可忍地給了程旭源一拳:“你能不能別想著吃吃吃!讓老板看到我們的上進心好嗎?!”
程旭源很不樂意:“幹啥打我!吃不重要嗎,你算哪門子的乾飯莊莊主!”
剛下車的孟聽鶴看了看他們倆,又看了看周圍露出詫異目光的路人:“……”
倒也不用這樣維持上下級關系。
這倆人還在眼巴巴地看著他,孟聽鶴隻好輕咳一聲,委婉提醒:“剛剛是我男朋友送我來的,他還在車上。”
賀總??
那倆人傻眼幾秒,正正經經站好,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
孟聽鶴示意他們稍等一下,後退半步,轉過身,微彎下腰和車窗裡的人說:“那我去學校了。”
賀憑睢捏了捏男朋友沒多少肉的臉頰:“嗯,晚點我過來接你——不許讓嚴岑他們來接你!”
那天的事情之後,這群人都對孟聽鶴緊張得不行,嚴岑直接在江市開了個工作室分部,池璟則換了一個在江市的案子。
由於他當時是在臨近放學的時候出的事,這幾個被崽嚇了好幾次的家夥就嚷嚷著要放學接他。
當然,被他和賀憑睢一同拒絕了。
“知道了知道了。”孟聽鶴拍開男朋友的手,領著兩個員工離開。
……
“孟哥,你身體沒事了?不多休息幾天?”回到宿舍之後,羅翎那股戲精的勁也過了,打量了一下孟聽鶴的氣色,憂心忡忡地說,“這換季很容易感冒的,孟哥注意保暖啊。”
一不小心就得在家休養半個月,老板這身體也太柔弱了。
孟聽鶴並不知道羅翎內心的想法,把手裡的東西放下,說道:“沒事了。”
他被綁架的事被壓了下去,沒有在校園裡傳開,對外也隻說是生病了。
這倆員工對此深信不疑,甚至多次想提著果籃去探望他。
“孟哥,第一篇章的劇情結局確定要那樣設置啊?”羅翎見孟聽鶴精神狀態還不錯,就小心翼翼地谘詢起工作上的事。
孟聽鶴不明所以地點頭。
身為玩家門派裡數一數二的門派,乾飯莊的莊主,羅翎對最後的boss戰玩法摩拳擦掌:“好!全服攻打仙羽尊上,我準備好了!我將帶頭衝鋒!”
被同僚拉進乾飯莊當副莊主的程旭源同樣鬥志昂揚:“我也準備好了!”
雖然可能要下個月才到結局劇情,但他們已經按耐不住要展現自己的實力了!
他們倆鏗鏘有力的話在宿舍裡蕩起回音。
仙羽尊上本人站在他們倆面前,挑了挑眉,抱著雙臂提問:“你們忠於自己的崗位嗎?”
兩個員工面面相覷,對上老板神秘莫測的眼神,一個機靈,大聲回答:“我們生是介鳥工作室的人!死也是工作室的鬼!”
介鳥工作室,孟聽鶴的團隊的名稱。
在遊戲最初發行的時候,孟聽鶴就隨手給自己的工作室填上了他十五歲那會用的名。
雖然那時候,這個工作室只有他一個人。
孟聽鶴看了看這兩個揚言要毆打上司的員工,點頭:“好,我記住了。”
程旭源/羅翎:“?”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有些害怕。
……
孟聽鶴去上了一節課,繞到了實驗樓。
距離他被綁架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半個月。被弄亂破壞的實驗室早就已經複原,並且從大門到實驗室房門都增加了更嚴密的識別和防護系統。
哦,為了更好的保護孟聽鶴,還有人在他上課或者工作的地方暗中蹲守待命,以便隨時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孟聽鶴朝刷開實驗室的門,在門口站了幾秒,緩步走進去。
實驗室裡亮著燈,中央的一台儀器正在自動運行,幾個師兄在內室的書架前激烈爭吵。
“你這個理論根本就不合理!這個程序怎麽可能增加它的靈活性!”
“誰說不能,我測試了一個多星期呢,還和程老師和江老師都探討過可能性了!”
“他們居然沒有覺得你離譜?!”
孟聽鶴站在玻璃門前,輕輕敲了兩下。
那兩位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師兄立刻停下話音,把他迎進來。
“哎,小孟同學回學校了啊。”林師兄給他拖出一張椅子,按著他坐下,“注意身體啊,你可是我們項目的頂梁柱。”
孟聽鶴笑著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這不是巧了!我們剛剛在吵……呸,理性討論一個觀點,我記得你之前的一次報告也提過這個問題,來來來,陪師兄們理論理論。”
他的到來打斷了兩人的爭吵。兩位師兄當即拉著他一塊討論了半天。
等到孟聽鶴結束探討,推開實驗室的門,就見賀憑睢站在門口等候多時。
他的男朋友執起他的手,眉眼間的神色很溫柔:“走吧,我們回家。”
……
——
日子逐漸回到了出事之前的平靜和規律。
五月底的時候,孟聽鶴沒有免修的那幾門課程也陸續結課,他每天的行程就剩下去實驗室做研究,以及和月照梨花的成員們排練特別演出。
無論哪一次出行,孟家賀家以及其他發小家都把他保護得嚴嚴實實。
六月的第一天。
“崽啊,真的確定沒問題?”秦彥詢撥了個電話孟聽鶴,態度非常搖擺不定,“要是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力……嘶,要不然就不宣傳了?”
不同於孟聽鶴做遊戲那種研發到哪就更新到哪,懶得宣傳愛玩不玩的風格。月照梨花的幾個負責人不僅在最初就定下了演出的時間和地點,還規劃好了宣傳時間以及方式。
孟聽鶴那件事超出了計劃范圍,也讓秦彥詢不得不重新考量。
“崽,你之前來樂團就是因為這種事,我不能讓你再出什麽意外。”秦彥詢緩緩呼出一口氣,“還是算了吧。”
畢竟一場宣傳到位的演出,不僅會引起注意,到時候正式演出的現場也會有很多人。
也就意味著,會有無數不可控的因素。
孟聽鶴沉吟著,沒有立刻回答團長。
他面前的電腦閃著幽幽的光,一個小紅點在上面快速地移動,左側的方框裡滾動著代碼,快得幾乎連成一片。
孟聽鶴按下定格,放大屏幕,並同步給了方隊。做完這些,才對秦彥詢說:“沒關系,可以宣傳。”
秦彥詢一肚子勸說的話卡住:“啊??”
“到演出之前,”孟聽鶴閉上眼,“就結束了。”
……
雖然孟聽鶴的話說得和啞迷似的,不過最後還是說服了秦彥詢。
晚上六點,月照梨花的官博發了周年特別演出的第一張海報。
海報上,一眾眼熟的成員穿著演出服圍成一圈,中間站著一個從未在他們的表演上出現過的青年。
青年的眉眼精致,一雙漂亮的眼平靜溫和。他著了一身白,成串的珍珠綴在上面,讓他有種別樣的矜貴。
月照梨花的一眾事業粉顏粉女友男友粉立刻認出來海報中間的人,就是團長曾經點讚過的視頻的主角。
是那個曾經一曲驚豔所有人的孟聽鶴。
官博的海報上,還配了一句話。
既是對此刻已經長大成人的孟聽鶴所說,也是對當年那個遺憾離開的孟小鶴所說。
[月照梨花的吉祥物小朋友,歡迎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薛七月,辛夷的營養液!啵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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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隻已經返校的威猛大鴿拔下了一根鴿毛,偷偷放下並疲憊地飛走了.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