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醫生沒有直接明說情況,?而是盡他最大的文學功底和努力委婉表達問題的本質,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在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賀憑睢指尖輕點手肘的動作一頓,面上倒是沒有露出幸災樂禍或是難過的表情,?甚至感覺意料之中。
畢竟他這大侄子,?從青春期開始就生活亂七八糟的,?也沒人管得住,?大了之後變本加厲,玩得花樣越來越多,甚至還利用家世身份做不太好的事情。
變成現在這樣,也算是因果報應。
不算寬敞的辦公室裡安靜了幾秒,?隨即傳來賀銘昆的母親蘭沁不敢置信的驚呼:“怎麽可能!他才二十歲啊!”
醫生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勸慰她:“夫人請冷靜,?檢查報告核實過了,?沒有問題的。不過好好治療還是有一點點恢復的可能的。”
蘭煦集團向來幹練強硬的掌權者垂著手愣了好一會,?突然轉過頭大聲質問賀憑睢:“小昆好歹也是你的侄子,?你怎麽忍心把他打到這個樣子?!”
全然不見之前各種請求巴結賀憑睢的樣子。
賀憑睢掀起眼皮,?很冷淡:“大嫂,你要知道一點,?是他做了不應該做的事情在先。況且你也聽到了,?怎麽可能被打了幾下就沒用了?是他不珍惜自己。”
旁邊的醫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在醫德的促使下再度解釋:“賀少爺確實有幾處外傷,但這種情況……不可能是因為被打了就失去功能的。”
“阿沁,?你冷靜一點。”賀熙伸出手,?想拍一下蘭沁的肩膀安撫她,?被蘭沁躲了過去。
蘭沁面向賀熙,眼珠子緩慢地動了動,仔細地觀察丈夫的表情,?隨後語氣很冷地問他:“賀熙,你兒子都這樣了,你不難過?他還沒有結婚生子,他以後怎麽辦?你這是什麽表情?”
賀熙被妻子當眾吼了一頓也沒生氣,趁她沒有掙扎,摟住了她,低眉順眼地輕聲哄。
那位醫生說完了自己該說的,此刻面對三個惹不起的大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挪到角落充當一個安靜的背景板。
辦公室裡的燈不知道是因為接觸不良還是怎麽著,突然閃了幾下。蘭沁跟著閃爍的燈管猛地眨了一下眼,推開賀熙,看向賀憑睢。
賀憑睢平靜無波地對上她的視線。
他這個大嫂,若是單論工作上的風格和能力,其實是他很欣賞的那種人才。但蘭沁曾經對雲典抱有很大的敵意,甚至在雲典去世之後還想吞並她的公司。
就憑這一點,賀憑睢就不可能和她有良好的關系。
不過此時此刻,賀憑睢也沒有功夫對一個難過的母親角色冷嘲熱諷:“風涼話我就不說了,建議蘭總還是先考慮考慮給他找什麽醫生吧。”
“那個……”
一個護士跑到辦公室門口,喘了幾口氣,一抬頭就看見幾個大人物齊刷刷盯著她,結結巴巴地說:“那個,小、小賀先生他……他已經醒了。”
蘭沁什麽也沒有,一個箭步衝出辦公室,直奔賀銘昆的單人病房。
賀憑睢看了看一前一後離開辦公室的夫妻倆,慢悠悠地跟上去。
病房裡已經爆發出了激烈的咒罵聲,賀憑睢沒有進去,在門口聽了幾句,輕嘖一聲,轉身下樓了。
……
病房裡。
賀銘昆眼裡還帶著醉意,但更多的是驚恐和憤怒:“我剛剛聽到那個護士說的話了!我到底怎麽樣了!”
在他昏睡的時候,病房裡還守著兩個護士。這兩個小護士幫他看輸液瓶的時候小聲感歎了一句,豈料就被剛剛轉醒的賀銘昆聽到了。
賀銘昆在晚上自己毫無動靜的時候也只是猜測是自己狀態不好,但從未想過會嚴重到這種程度。
“你們說話啊?怎麽不說話?”
賀銘昆掙扎著就要起來,嚇得蘭沁連忙衝過去扶他:“別亂動,還在打針。你這個事,媽媽以後會給你想辦法的。”
賀銘昆並不領情,推開蘭沁:“我以後要怎麽辦?我還沒嘗夠滋味呢。你也是,你不是我媽嗎?你怎麽不關心我的身體,讓我到現在這樣子?還有生活費,這兩個月就給那麽一點,你好意思嗎?”
蘭沁被他劈頭蓋臉又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噎得啞口無言。
乾淨明亮的單人病房裡只剩母子倆粗聲粗氣的呼吸。賀熙在盆栽旁邊站了好一會,等他兒子罵完之後才上前勸:“小昆,別這樣對你媽媽,她也很關心你的。我們會一起想辦法給你請醫生的。”
奈何他在家裡從來就沒有威信,賀銘昆也不過是冷哼一聲,就繼續嫌棄地指責。蘭沁一向強硬,被兒子這樣說了那麽多句,也忍不住罵了起來。
“你每天玩得亂七八糟的時候我難道沒有管過你?你聽了嗎?”
病房裡再次傳來爭吵聲。
賀熙看似無奈地放棄了勸解他們母子倆,走到窗戶邊往下看。
窗戶對著的是這家醫院後面的地上停車場。
賀憑睢恰好在這個時候走進了其中一輛車裡。
但賀熙看的並不是他,而是透過車窗,映出來的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
……
——
“他怎麽樣?”
副駕座上,孟聽鶴看著鑽進車裡的男朋友,問道。
兩小時前賀銘昆咚的一聲倒在他們家門口的時候,他們就檢查了他的呼吸和心跳,初步判定是睡著了。
保險起見,還是把他抬進了醫院,並聯系了他的父母。
不過賀憑睢並沒有讓孟聽鶴跟著一塊露面,而是讓他在車上等。
聽到詢問,賀憑睢搖頭,簡潔地回答:“沒什麽事,就是以後不舉了。”
“……啊?”孟聽鶴想給他系安全帶的手頓住,眼裡彌漫著疑惑,“把他打成不舉了?醫學上來說……似乎不是很可能。”
賀憑睢按著他的手把安全帶扣進去,啪的一聲關掉車燈,發動引擎。
“不是,是他長年累月消耗,自己弄垮了身體。”
孟聽鶴在副駕座上坐好,沒有立刻對這句話做出評價。
賀銘昆做過的那些事,他多少也能猜出來,孟雪絕不是個例。
那樣的花花公子……不說別的,就這一點,現在來看,莫名有些天道輪回的意味。
孟聽鶴的想法詭異地和賀憑睢的想法重合。不過他沒有說什麽,只是說:“回家吧,很晚了。”
伴著賀憑睢的一聲嗯,車子甩了個漂亮的彎,往醫院外面開。
即將離開的那一刹那,孟聽鶴忽然渾身一冷,後脖頸瞬間立起一片雞皮疙瘩。
就像是……感受到了什麽危險一般。
他往後看了一眼,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乖寶,在看什麽?”
孟聽鶴閉上眼,把後脖頸的微妙感覺平複下去,才說:“沒有看什麽。”
兩人的視線短暫地碰了一下。
任何生物在漫長的進化史上,都演變了一套適合自己的生存技巧。
孟聽鶴從不懷疑人類作為高級靈長類動物的趨利避害本能。
賀憑睢同樣堅持這個觀點。
……
——
賀銘昆似乎是被自己的症狀打擊到了,沒有再來找他們的麻煩,安安靜靜……不,每天暴跳如雷地接受治療。
有些巧的是,他找上了京市的醫學世家池家。池仲的二姐,一個對這方面有很深的研究的教授。
可惜經過了幾個月的治療,效果依舊微乎其微。當然,這些是後話了。
除了那天賀銘昆來找過茬,孟聽鶴之後的生活又恢復了規律平靜,以及和男朋友的膩膩歪歪。
……
一個多月後。
五月份的江市還不算熱,卡在一個讓人舒適的涼爽溫度。
在一個難得清閑的周六晚上,孟聽鶴和賀憑睢坐在露台,面前擱著平板,準備做隋河山莊的限時任務。
說是限時任務,其實早就沒了最開始選時間卡時間的顧慮,變成了在他們倆個時間精力都允許的時候隨時開啟。
策劃和玩家搞在一起之後,一切都變得非常不講道理起來。
過了一個多月,他們倆走的這個篇章的主線劇情也差不多到了收尾的階段。
仙羽尊上和妄介在魔族的地盤四處溜達完之後,把其他幾大種族的地盤也溜了一遍,已經跑完了所有已經畫完的地圖。他們繞了一大圈,揣著碎得只剩一半的玉佩和聽到的滿耳朵的故事回到了山莊。
沙發前的桌上擺著賀總炸的小魚乾,已經有半盤落入了孟某的肚子裡。
“真的要讓你弟弟一塊來走這次的劇情?”賀憑睢在孟聽鶴旁邊挨挨蹭蹭,小聲嘀咕。
“嗯,劇情走到現在這個點,小箏的角色必須要出場。而且剛好很久沒有和他一起玩了,一塊走一次劇情也挺好的。”
孟聽鶴硬生生被男朋友和沙發扶手擠在中間,沒忍住輕輕踢了他一下,示意某個在蹭他的碳基生物挪開一點。
賀憑睢裝作沒看懂他的暗示,反而不講武德地把人圈住,努力做一個表面大度的人:“那好吧,反正也就一次,我不介意的。”
孟聽鶴被他抱得嚴嚴實實,幾乎感覺有些勒。
他順了一下呼吸,慢吞吞地糾正他的說法:“應該是第二次,之前還有一個劇情,小箏也在,不過你當時不知道。”
第二次?
賀憑睢飛速搜尋自己的記憶,幾秒之後,想起來他們還互相不知道對方馬甲的時候,柳聞箏也出場過一次,他們三個有過一次非常簡短的碰面。
那個時候他還奇怪過那個莊主對仙羽尊上的態度怎麽那麽親昵。
合著那次也是真人在操作啊,他還以為是個NPC呢。
回憶起了這件事的賀總:“……”
露台的風好大。
作者有話要說: 賀總,一個總是可以發現醋點的碳基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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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前幾天忙暈了,居然忘記了感謝朝哥的小俞兒的手榴彈,補上感謝!啾咪!
感謝吃吃睡睡,辛夷的營養液!啵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