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鶴和賀百然僅有的一次見面是在那天的茶樓裡,?最後可以說是不歡而散。
只是沒想到第二次見面,是在清明時節的墓園。
孟聽鶴和賀百然一樣沒有提那天茶樓的事情,語氣溫和地向他問好:“伯父。”
簡短打過招呼之後,?四周就陷入了沉悶的安靜之中。
哪怕賀憑睢不喜歡他的父親,?也不會在這種場合表現出來。
碑已經被賀百然仔細地擦乾淨了,?賀憑睢蹲下來把白菊擺好,?望著上面的照片不說話。
賀百然在旁邊站了一會,步子很慢地轉身離開了。
孟聽鶴想了想,也在他男朋友旁邊蹲下。
天色又陰沉了些,四周的柏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要一塊坐下嗎?和我媽說說話,?不用那麽嚴肅。”賀憑睢注意到男朋友的動作,沒什麽霸總包袱地在地上坐下,?側過頭詢問孟聽鶴。
他的表情看不出濃烈的悲傷情緒,?眼神和語調都還保持著平靜,?只有眼底掩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難過和懷念。
孟聽鶴並不是很在意衣服會不會弄髒,?很乾脆地一並坐下:“好。”
賀憑睢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支筆,?緩慢地描著上面的字,和孟聽鶴說。
“我媽她吧,?雖然看人的眼光有待提高,?但是對我真的很好。”賀憑睢短促地笑了一下,“我很早就和她坦白我喜歡男人了,她隻跟我說,?讓我幸福就好,?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好好把握和珍惜。”
孟聽鶴凝視著上面的照片。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賀憑睢母親的樣子。雲典的美是溫婉柔和的美,?賀憑睢的眉眼和她的一點都不像,她眼裡的笑意是包容寬容的。
“媽,他叫孟聽鶴,?是我男朋友,以後要和我過一輩子的那種。”賀憑睢很鄭重地和雲典介紹,“你看,我找到我喜歡的人了。”
孟聽鶴思索幾秒,對著照片輕聲喊道:“伯母。”
賀憑睢捕捉到了他這微妙的停頓,品了品,笑了一下:“直接喊媽也可以,我想我媽會很開心的。”
賀總小時候混蛋得不行,大了也是沒人敢惹的狠茬子。雖然雲典女士對兒子很好,但賀憑睢知道她其實很想要一個乖巧漂亮的孩子。
就像孟聽鶴這樣的。
不過他們倆現在在一起了,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實現了她的願望。
孟聽鶴沒料到這點心思會被猜中,眨眨眼,小聲但聽話地喊道:“媽。”
賀憑睢眼裡帶上了明顯的笑意。
這幾年他來了這裡這麽多次,今天是他心情最輕松的一次。
“乖寶,我媽剛走的時候,我看完她之後就自己開車走了大半個地圖。”
由南往北一路開,沒有目的沒有方向,純然的發泄情緒。
途經滕市的時候順手做了件善事,再之後就遇到了還在月照梨花的孟小鶴。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男朋友就在無形中撫慰著他。
緣分就,挺奇妙的。
……
兩個大少爺毫無包袱地在地上坐了一個多小時。賀憑睢跟雲典聊了最近幾個月發生的事情,中間花半小時介紹了他的男朋友孟聽鶴是多麽好的一個人。
醞釀了大半天的雨還是落了下來。冰涼的雨滴落得突兀又不講道理,很快把衣服泅濕了一片。
賀憑睢輕嘖了一聲,撐著站起來之後把孟聽鶴也拉了起來:“走吧,回家,別凍著了。”
兩人一前一後朝雲典的照片告辭,轉身下山。
停車的地方,賀百然的車還停在那裡。賀憑睢朝車的方向看了一眼,沒說什麽,載著孟聽鶴離開了。
……
——
夜晚,江市。
賀銘昆站在他的別墅客廳中央,地上一片狼藉,全是茶幾上的杯子摔成的碎片。
客廳裡回蕩著他的咆哮。
“憑什麽把我的零花錢都斷了!就給我一個月兩萬的生活費,這是人乾的出來的事情嗎?”
“老頭就是偏心他小兒子,說什麽聽什麽,我爸我媽也是,真就減我生活費,怎麽想的,年紀大了腦子壞了,誰才是他們兒子都分不清楚?”
“也不看看我的公司都被整成什麽樣了!我就說口頭說了幾句,又不是真的把他怎麽了!”
菲傭戰戰兢兢地站在廚房門口,耳邊是賀銘昆憤怒的質問。她膽戰心驚的同時又感到有些荒謬。
一個月給兩萬的生活費,落到他的口中,卻變成了被咒罵的理由。
“你搖什麽頭?”賀銘昆回過頭,臉色陰沉地盯著菲傭,“怎麽,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菲傭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您說得對。”
賀銘昆踹了沙發一角,開車來到一家會所。
他進到房間裡之後什麽也沒說,動作粗暴地扯開作陪女孩的衣服。
誰能想到,他胡亂摸了一通,自己毫無反應。
那女孩尷尬地笑了笑,安慰他:“您別著急,慢慢來。”
賀銘昆掛不住面子,找出助興的東西,自己吃了一份,朝她吼道:“閉嘴!把藥吃了。”
藥依舊是他那些狐朋狗友給他提供的,藥效自然不用說,他自己之前也試了好幾次。
可這一次……
那女孩已經眼神迷離,按照他的話做出乖順的反應。
而他自己依舊沒有反應。
賀銘昆臉色沉得仿佛能滴水,把她扔在床上,推開門去樓下的大廳喝酒。
……
——
江市,新區。
孟聽鶴洗完澡,閉著眼坐在露台上,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
祭拜過雲典之後,賀憑睢就帶著他去了市區,逛了逛燕市。
他們沒有去什麽高檔場所,只是撐著一把傘,一同走在雨中的燕市街道上,把賀憑睢曾經生活的地方走了一遍。
賀憑睢難得打開話匣子,給孟聽鶴說了很多他童年時期和青春期的事情。
比如賀總小時候雖然性情大變,但是很喜歡一個人走在街頭巷尾,一個人買小玩意和零食小吃,持續到上初中才結束這個習慣。
孟聽鶴和男朋友並肩走在略顯冷清的街道上,把他說的過去的事情都默默記下。
由於賀憑睢第二天還要去公司上班,他們倆沒有在燕市過夜,吃過晚飯之後就回了江市。
孟聽鶴睜開眼,在本子上寫了幾行字。
“怎麽坐在這?別吹風。”
賀憑睢推開露台的門,在孟聽鶴肩上披了件外套。
“沒有風,我不冷。”孟聽鶴狡辯了兩句,但沒拒絕他的外套,跟在他身後回房間,“對了,那隻鳥,它還健在嗎?”
最近這段時間他們都住在新區這邊,鳥還留在了雲茗區。
賀憑睢回過頭:“你說那隻肥鳥?健在,而且應該很開心。”
他給那個鳥籠安裝了自動投喂的機器,可以遠程操控。從監控上來看,那隻肥鳥混吃等死得非常快樂,除了飯點,都不帶動彈的。
叮——咚——
突然響起的門鈴打斷了他們對那隻鳥的探討。
賀憑睢瞥了一眼牆上的鍾。
已經接近十一點。知道他這個住處的人不多,而且這個點來拜訪?
賀憑睢隨手調開監控,看清了門口的人是誰。
是他大侄子。
“我去看看他怎麽回事,你先睡?”
孟聽鶴同樣看到了門口的人,蹙眉說道:“我也去看看。”
主要是從監控裡看,賀銘昆好像神志不太清醒。如果發生什麽鬥毆事件,他在旁邊會比較好。
門打開之後,賀銘昆帶著濃烈的酒氣踉蹌著踏進來。
賀憑睢擰起眉頭,把孟聽鶴擋在身後:“你酒駕?”
賀銘昆打了個酒嗝:“是啊,有問題嗎?”
“你應該慶幸沒有人因為你出事。”賀憑睢的態度不怎麽好,“過來有什麽事?”
由於在那種事上丟了面子,賀銘昆去大廳裡喝了不少酒,想借酒消愁,結果越喝越上頭,借酒壯膽,跑到他小叔這邊來了。
他看了一眼這個隻比自己大了七八歲,卻處處比自己強的小叔,惡狠狠地說:“我什麽事?你害得我生活費斷了,還被爺爺他們罵,我哪裡惹你了?我不就是口嗨了幾句!”
賀憑睢拍了拍孟聽鶴的手臂,無聲安撫,對賀銘昆說話的時候語氣冷了下去:“要不是因為你好歹算是我侄子,你以為你現在還能過得這麽舒坦?”
“舒坦?哈!你管這叫舒坦!”賀銘昆過慣了花天酒地的日子,怎麽可能受得了現在的生活,“我根本就沒對他做什麽!我就是嘴上說了幾句,我親自上他了嗎……啊!”
本就醉得踉踉蹌蹌的賀銘昆被猝不及防地砸了一圈,整個人轉了一圈,撲在了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賀銘昆整個人呆滯了幾秒,爬起來就想打回來。
“你他媽敢打我!”
賀憑睢按住孟聽鶴,反手補了兩拳。
“你憑什麽打我……啊!”
賀銘昆嚎叫著撞上了玄關處的鞋櫃,突然整個人滑落下去,沒動靜了。
還站著的兩人面面相覷幾秒,撥通了救護車的電話。
……
賀家投資的私人醫院裡。
醫生拿著一疊緊急出爐的報告單,看了周圍的幾個人,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這一圈的可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賀少爺只是喝多了又消耗了比較多的精神,昏睡過去了,沒有大礙。打架……打架其實傷得也不重,幾天就能好。而且給賀少爺做的全身檢查已經出了結果,沒有大的問題,就是……就是……”
還有個比較傷人的問題。
賀憑睢抱著雙臂站在對面,看不出急切或是嘲諷的情緒,冷淡地等他說完後半句話。
賀熙很客氣:“沒關系,您說。”
醫生的手有些抖,他鼓起勇氣,盡量委婉地說:“就是,賀少爺可能過早成熟了,使用得有些頻繁,所以功能下降了,以後很有可能……可能沒辦法再做那種事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辛夷的營養液!啵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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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天沒有話嗶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