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鶴收到賀憑睢信息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飛機穩穩地在平流層劃過,再過個十來分鍾就可以到家。
[賀憑睢]:不在家嗎?
啊。
孟聽鶴手指停在鍵盤上,一時不知道該按哪個鍵。
他就說好像忘了什麽事情,?原來是沒有跟賀憑睢說一聲他已經回家了。
但是……他們又不是小情侶,現在說也不遲吧。
做了十秒鍾思想建設,?孟聽鶴理也直了氣也壯了。
-鶴:嗯,回家了。京市那邊的。
那頭。
賀憑睢看著秒回的信息,?究極失落地回到樓上。
京市和江市隔了大半個地圖,?雖然極大可能是回家過年,但這個距離和跑路也沒有什麽區別了吧!
回到漆黑一片的屋裡,?賀憑睢懶得開頂燈,就著臥室一直開著的一盞小夜燈湊合。
外套被他隨手扔到沙發上,勉強勾在頂端幾秒,又滑落下來。
而他本人徑直走到吧台前,從酒櫃裡拿出酒,?不怎麽走心地調起了酒。
被他放在客廳的私人手機遙遙傳來鈴聲。
手機鈴聲依舊是他用了五年的那段錄音。賀總放下手裡的杯子,?走到客廳。
隔了一段距離,?賀憑睢5.2的優秀視力已經讓他看到了屏幕上的字。很可惜,?給他打電話的人不是他期待的那一個。屏幕上是大大的三個字,?賀百然。
賀家的掌權人,也就是他爹。
看到這個名字,?賀憑睢的腳步倒是放慢下來。
果不其然,賀百然這通屈尊降貴的電話響鈴了不到五秒鍾就掛斷了。沒一會,又換了個人打過來。
是他爸的助理的電話。
助理倒是很耐心,?等到賀憑睢接起電話,語氣輕柔地通知他:“少爺,賀董讓我告訴您,?除夕那天請務必回家。”
這個回家,自然指的是在燕市的賀家本家。
賀百然這人大半輩子都投在了商海,利益幾乎是刻進骨子裡的本能,對親情極其淡漠。
他的兒女不是兒女,僅僅是他的繼承人。他需要的不過是最終博弈的優勝者。
他僅有的一點柔情給了賀憑睢的母親,在她去世之後又轉化成了對賀憑睢的一點點愧疚。
所以每年一次在賀家本家組織的年夜飯,也不過是一種形式罷了。
賀憑睢向來肆意,賀百然的命令和任務對他而言不是必須,自己一手創立的九渡也不是為了賀百然一句話,更多是因為自己的興趣。
他冷淡地應了一聲,表示自己收到了信息。
這麽多年來,賀董沒耐心親自打電話讓人回家,最多意思意思撥通幾秒,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助理在通知這些事情。
經歷了太多的助理也就一瞬間聽懂了賀憑睢話裡的敷衍。
不過今年和以往不一樣。助理重複了一遍:“請務必回來。賀董為您安排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少爺,您到時候要和他見一面。”
助理的話語裡充滿了對賀董做出讓步的讚賞——畢竟這麽大一個集團的掌權人,竟然在知道最有可能繼承公司的兒子的性向之後,居然還能這麽坦然接受甚至介紹對象。
深明大義不過如此!
賀憑睢沒有助理這麽天真。
在去年的時候賀百然還對這件事沒什麽好臉色,如今態度轉變得這麽快,必然是有極大的利益在其間推動。
還介紹一個門當戶對的少爺?
這不就是相親嗎。
賀憑睢冷哼一聲:“告訴他,回家可以,見那個誰就不必了。”
他可是有心上人的人了,相什麽親。
……
——
飛機上。
孟聽鶴和賀憑睢簡單聊了一會,聽到柳聞箏推門出來的聲音。
“哥,你一直沒休息呢?”
柳聞箏睡醒之後,頭毛凌亂無比,一屁股坐在孟聽鶴旁邊。
“沒有。”沙發是單人座,他弟這麽擠過來瞬間變得擁擠。孟聽鶴的視線從屏幕上移開,把柳聞箏趕到了對面的沙發,“莫挨我。”
柳聞箏:“……嚶。”
飛行的速度緩緩減慢,最終降落在停機坪。這個停機坪就在孟家主宅所在的莊園後方,有一條路連接到住宅。
老孟準備好的車早就停在了出口處,方伯自覺走到駕駛座。旁邊等著的另一個助理含笑看著孟家兩兄弟,壓低聲音跟方伯分享。
“剛剛孟董猶豫好久要不要親自過來,夫人罵了一句要去趕緊去,孟董反倒不過來了。”
“嗐,惱羞成怒,孟董也就怕夫人,又不敢說哈哈哈。”
孟聽鶴的耳朵輕輕動了動,捕捉到他們的對話。
停機坪算是在莊園內部,但架不住裡面面積大,驅車走了十分鍾後,一行人停在了主宅前。
主宅的設計是典型的中式大宅,外門敞開,柳殊韞站在台階下,眉眼間的激動和焦灼掩都掩不住。老孟背著手,別別扭扭跟在她後面。
看見兩個兒子下車,柳殊韞提著裙擺往前走了幾步。
孟聽鶴伸手抱住她:“媽。”
老孟站在旁邊,一臉嚴肅,偷偷摸摸咳了一下暗示自己的存在。
孟聽鶴拍了拍母親的背,松開手,才轉頭看老孟。
很神奇,再一次看見老孟,他腦海裡第一時間浮現出的竟然不是他們這兩年的幾次爭執和他的惡語,而是那天在江市,薛定諤的探望。
孟聽鶴垂下眼,輕聲喊他:“爸。”
老孟很矜持地點頭:“嗯。”
提溜著兩個行李箱的柳聞箏,被遺忘在旁邊。他幽幽地開口:“爸,媽,你們還有一個兒子呢。”
柳聞箏今年在外國讀書,是半年回家一次,柳殊韞自然也想他,好笑地也抱了抱他。
“好好好,乖兒子。”
柳聞箏嘀嘀咕咕:“敷衍。”
外面風大,一家四口簡單說了幾句,就告別方伯等人,轉身進屋。
穿過前院和廊道,他們拐進了客廳。主宅外面看是古樸莊重的,裡面的現代化設施倒也一樣不少。
孟聽鶴走進客廳的時候,腳步微頓了一瞬,有些恍惚。
他已經一年多沒有來這裡了。
那天的爭執就發生在這裡。
一向嚴肅冷靜但對子女很寬容尊重的孟行昱,在那天怒不可遏,言辭尖銳冷漠地勒令孟聽鶴改。
完全談崩之後,甚至砸了個杯子。
——那個杯子是衝著孟聽鶴去的,旁邊緊張蹲守隨時拉架的柳聞箏一瞬間就撲到他哥身前,把人嚴嚴實實擋住了。
杯子偏離了幾寸,在他們腳邊碎開。孟行昱看著冒出來的柳聞箏,手指顫抖。
杯子落地和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裡格外清晰,像是震在了心頭。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孟行昱讓兒子滾出去。孟聽鶴也從善如流地離開了家。
連柳聞箏也被遷怒,被狠狠罵了一頓。
哦,孟行昱本人後來也被回來的老婆也狠狠罵了一頓。
……
再次站在這裡,孟聽鶴的情緒倒是很平靜,甚至想到了一個以往忽視的點。
那天老孟為什麽突然提到關於戀愛和性向的事情?
柳殊韞把兄弟倆摁在沙發上,絮絮叨叨。
“過年才回來,平時也可以回來的啊。”
柳聞箏發出逆子的聲音:“媽,你也可以來找我們的嘛。”
“這能一樣嗎,還有,你當我沒有去看過你們嗎。”柳殊韞拍了拍剛回家的二兒子的頭,“算了,閉嘴,剛剛不是在和你說話。小鶴,聽到媽說的沒?”
孟行昱像是沒有感情的附和機器:“聽到沒,多回家。”
多回家啊。
孟聽鶴捧著茶杯,慢悠悠地開口:“你自己把我趕出去的,去年我都回來了,你還讓我走。”
老孟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最開始你還凍結了我的卡,”孟聽鶴坐在溫暖的客廳裡,開始翻舊帳,“我一個人去了外地,你卻把我的卡凍了。”
面對老婆的怒視,孟行昱小聲狡辯:“就凍了幾張,而且就一段時間。”
畢竟卡也不全是說凍就凍的。
孟聽鶴點頭,不置可否:“哦。”
柳殊韞伸手掐了丈夫一把。孟行昱吃痛,猶猶豫豫地開始組織語言試圖和兒子道歉。
孟董身居高位多年,再加上這件事也是他的坎,憋了好一會都沒說出什麽。
孟聽鶴鼻尖縈繞著君山銀葉的香氣,看不下去了一般,搖頭:“算了,早就沒生氣了。”
這個時候說出來,也只是久違的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氣溫剛剛好,氣氛也剛剛好,讓他突然有了一點委屈。
一點點而已。
柳殊韞瞥了一眼不爭氣的丈夫,換了個話題:“吃的已經在熱了,等會就能吃啊。小鶴,媽上次跟你說媽開始織東西,已經成功了兩件。”
說著不知從哪掏出一條大紅色的秋褲,和一頂粉紅色的帽子。
她喜滋滋道:“你俞姨說,這兩個顏色啊,吉利,喜慶,對你們的運勢……”
孟聽鶴看了看秋褲,又聽到一段運勢分析,陷入了社會主義接班人的沉思:“……?”
為什麽突然迷信。
柳殊韞說完,把東西塞到孟聽鶴手裡,吩咐他:“記得穿……唔,跟你弟弟分也可以。毛衣還在織,得過幾天。”
手捧沉甸甸的愛意,孟聽鶴和柳聞箏對視一眼,艱澀道:“謝謝媽。”
……
晚上。
吃飽喝足又聊了一會,柳殊韞和老孟就先去休息了,柳聞箏也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孟聽鶴走進他住了十八年的房間,略微感概片刻,去浴室洗了個澡。
洗完澡,那帽子和秋褲還放在他米色的被子上,異常顯眼。
思索片刻,孟聽鶴拿起秋褲,走到隔壁的房間。
柳聞箏正鹹魚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哥,怎麽了。”
孟聽鶴看了一眼他弟穿著的短款睡褲,慢吞吞地開口:“去把褲子脫了……”
柳聞箏呆滯幾秒,神色複雜,不知道是遺憾還是痛心。
他愣了一會,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孟聽鶴面前,低下頭語重心長:“哥,你克制一點,不要想晉江不允許的東西。我是你弟弟啊!”
孟聽鶴平靜不下去了,甚至有點想罵人:“……”
草,他不該吩咐前置動作的。
孟聽鶴反手拿出秋褲,拍在他臉上:“我話還沒說完呢,我是讓你,換這條褲子。”
紅秋褲從他臉上滑下來。
柳聞箏:“……哦。”
……
第二天早上。
餐桌上,擺的都是孟聽鶴喜歡的粥和小菜。
孟行昱看著兒子小口喝粥,猶豫了一會,才清咳一下,把孟聽鶴的注意力轉移過去。
“過一段時間你去見個人吧,是爸的合作夥伴的兒子。”
孟聽鶴夾著的蝦餃落在碗裡。
嗯???
作者有話要說: 聽鶴:爸,你之前不是這個態度的,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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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辛夷的營養液!啵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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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期末考試提前了,所以每天任務都很多,晚上還要小組排練,就,這幾天應該都會更的都挺晚的或者早上再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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