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不重。男人退開之後,那處便殘留下來特別酥麻的感覺。
這時候商灝身上剛穿的西裝已經又被弄皺了,他看了一眼,隨意抻了抻,和林安然告別。
林安然呼吸著新鮮空氣,終於能夠目送他的背影離開了。
他關上門,踩著拖鞋跑到衛生間裡,對著鏡子看自己的臉有多紅。
真的有點紅。
林安然用手背冰著臉頰,和鏡子裡那個自己傻乎乎的眼神對視。
但是很奇怪。他喜歡這種感覺。
商灝離開後,又剩下他一個人了。他一邊摸著自己的臉一邊走出浴室,在餐桌旁停下了腳步。
桌上的碗和碟子還放在那沒有收拾。林安然盯著兩人份的碗筷發呆,他在桌邊坐了下來。
商灝出門之後就又只剩他一人了。
他一天的大部分時間裡,這種安靜才是常態,現在只不過是恢復正常了而已。
只是桌上的碗盤的確是兩人份的,他心裡始終有種不真實感。
確實,只有自己一個人。
……
心理谘詢中心的房間裡播放著很輕柔的鋼琴曲。這裡有溫控器,溫度始終處於適宜的水平。紗布窗簾拉上一層,光線剛好不會太亮。外界的噪音被隔絕開來。
林安然坐在單人沙發椅上,手邊放著一杯水。
昨天沒有做的心理谘詢換成了今天。周老師是個溫文爾雅的女性,中長發,化淡妝,她說話的聲音無論何時總是非常耐心和溫柔的,聽著讓人感到親切。
“好了,還是老樣子,我們現在來聊會天。”
林安然垂著眼睛點點頭。他安安靜靜地靠坐在沙發椅上,目光落在自己的膝蓋上。
“今天感覺身體好些了嗎?”
昨天請假用的理由就是身體不適。林安然頓了一頓,他點點頭。
聊天的時候,周醫生總是建議林安然可以不用直面她。
鋼琴聲很輕,又柔緩,像溫柔的流水一樣,慢慢地浸透大腦。
周醫生的聲音在一旁繼續慢慢地問:“那麽,‘他’最近來找你了嗎?”
林安然只是安靜地盯著自己的膝蓋看,他又點了下頭。
“‘他’多久會來找你一次?”
林安然:“每天。”
“這樣啊,”紙筆摩擦的沙沙聲。她接著說:“你說過,你們兩個之前並不認識,看起來你和‘他’之間相處得很好。”
周醫生笑:“‘他’是個很不錯的人,對不對?”
林安然對這個問題回答得沒負擔了一點,說:“嗯。”
“所以,我們可以這麽說嗎:你並不是一個不會交朋友的人。”
說完這話,周醫生細心觀察著林安然的反應。
林安然沉默一秒,最後也只是搖了搖頭。
“你看,‘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她於是慢慢回到剛才的話題:“如果朋友是像他這樣的人,你還會覺得排斥嗎?”
林安然想了一會。最終他不確定地搖了搖頭。
可能不會吧,他不確定。
“所以,你看啊,交朋友也不一定就是什麽不好的事情。你覺得呢?”
她觀察著林安然的表情,等待他的反應。反駁也好,附和也好,她想要聽到林安然嘴裡能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表達自己的觀點。
最終林安然也只是對她的話點了點頭,仿佛對方說什麽他都會點頭。盡管他自己也已經許多年沒有交過新朋友了。
就是這樣。
從小到大的生活習慣使得林安然對外界沒有交談欲和表現欲。他生活在自己的繭裡。
林安然有一部分的‘自我’寄托在一個人身上了。這樣無疑是很危險的,他只有一個唯一的出口,尤其是在這個‘人’還是個摸不到的幻想而已。
這和他小時候的經歷也有關系。這堵戒備的牆是經年累月築造起來的,根深蒂固。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周醫生又和他聊了一會其他事情。今天的聊天就結束了。
林安然松了口氣。
明明這個房間各個方面都讓人放松,他在裡面還是會感到不自在。走出那個房間後,外面還有一道玻璃門,林安然在外面看見了帶著保溫壺來等他的姑姑。
應該是昨天他沒有如期到這裡來的事,姑姑今天才會特別來這一趟。
林安然內心有點愧疚。從他一個人搬出來住之後,姑姑一個人就為他操心了不少。
他姑姑的本職是個初中老師,今天周末才不用上班。她一頭羊毛卷是新近才燙的,微微發福的臉型和身材,戴一副無框眼鏡。她看見林安出來,連忙地揮手招呼他:
“小然,姑姑在這。”
“姑姑。”
林安然叫了人,剛一走近,手裡就馬上被塞了一個保溫壺。姑姑朝他擠眉弄眼,同時鄭重道:“好東西!小然!”
林安然不用看就知道,裡面必然又是什麽很有名頭的燉湯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姑姑常年來都很篤信這些湯水的功效,並始終致力於燉出最好的補湯,寄希望它們能在自己大侄兒身上起功用。
周醫生和他一起出來後,站在門口並沒有馬上離開。林慧燕看到了,她馬上意會,轉頭對林安溫言囑咐:“小然先在這裡等我一會……”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拍了拍林安然的手。林安然就知道他姑姑又和周醫生有話要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