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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月 - 第54章字體大小: A+
     
    第60章 恩情騙局

    死寂的黑海上,水絨披風白如雪,映得妖王的臉越發清冷,帶起身畔一片星星點點的水露漂浮。

    面對揶揄,他並沒有計較,開口︰“食心魔還想隱藏身份,仙門更安全。”

    洛寧立即放下手,搖頭︰“我回去,就再也沒有機會出來了。”

    “你兄長會希望如此。”

    “是,哥哥時常教導別人以六界大局為重,唯獨對我沒有要求,”洛寧沉默片刻,輕聲道,“但他已經不在了。”

    她盯著他︰“他活著,我一定會听他的安排,可如今他死了,你看,我在許多人眼里已經不重要,沒人會費工夫去找那些稀罕的藥來為我無限地續命,所以我剩下的時間不多,這麼短短幾年,就讓我自己決定怎麼活吧。”

    出事至今,這是她首次直言兄長的死。

    重傷初愈的少女立于水邊,臉色依然蒼白,清澈的眸子卻透著難以撼動的固執︰“哥哥為我做了許多,如今我只想在有生之年為他做完一件事,與柳師姐一起除去食心魔,還六界太平,讓他不必虧欠天下。”

    “鷹非下令水路眾妖追殺白衣,你的柳師姐未必能幸免,”阿浮君道,“沒有她,你一個人做不了什麼。”

    “追殺不代表什麼,我相信柳師姐一定會活著回來!”洛寧說到這里,笑了,“有的事,知道做不了也要去做,阿浮君也一樣,何必這麼費心來動搖我?”

    阿浮君不語。

    洛寧認真地道︰“多謝你。”

    “嗯?”

    “我喝的藥里有妖闕帝草。”

    “只是一片帝草葉,保住你的命,治不好你的傷,”阿浮君面不改色,“如今妖闕不存,我才能做這樣的決定,事已至此,寄水族唯有接受現實,既然她可能成為我們唯一的盟友,我也不介意多送個人情,但僅此而已,相對于她,我認為帝草有更重要的價值。”

    听到實話,洛寧沒有失望︰“帝草的作用比我們大,將來它能為妖闕換來機會,你肯拿出草葉,我已經很感激,勸我回去也是好意,謝謝你。”

    阿浮君道︰“你能這樣想,很好。”

    洛寧遲疑半晌,鼓起勇氣︰“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說吧。”

    “苔老是你的人嗎?”

    “哦?”

    “我猜的,”洛寧低聲解釋,“外人接近冥界便會失去法力,但苔老這類妖族與寄水族一般,天生能自由來去水中,對付你們不難,雖然你們有鬼族庇護,可迄今為止他們除了前來探路,全無作為,不像是真心歸附百妖陵。”

    阿浮君“嗯”了聲。

    洛寧臉色更白,艱難地道︰“他站在你這一邊,所以,他是真的追殺白衣。”

    白衣的行為的確有些不計後果,妖闕舊部不認同這樣的妖君,但苔老他們自知投降後也難得到百妖陵鷹非的信任與重用,于是選擇保留對無跡妖闕的忠誠,阿浮君無疑是出色的新主人選,定然是他穩住了苔老。在苔老他們看來,既然白衣能脫離水的控制,阿浮君必定也能成為第二個,只要脫離水,以他的修為晉升天妖是遲早的事。國無二君,他們選擇了阿浮君,白衣必須死,寄水族長老們本就因白衣之事大怒,他們也不用顧慮阿浮君會計較殺兄之仇。

    洛寧喃喃地問︰“你們族里都同意了?”

    “不。”

    洛寧松了口氣。

    “對族內長老們來說,白衣絕對不能死在苔老他們手里,”阿浮君平靜地道,“事實上他們都想錯了,寄水詛咒從未消除,我永遠不能離開水。”

    洛寧忍不住“啊”了聲,震驚。

    這事倘若被苔老他們得知,後果簡直難以想象,當他們知道“新主君”根本沒有未來,只是暫時穩住他們,那些忠誠還能剩多少?一旦他們真的叛歸鷹非,絕對會給寄水族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你……為什麼告訴我?”

    “讓你看清形勢,跟著我並不安全。”

    知道苔老他們借機追殺白衣,他卻不能阻止,因為不能惹他們生疑,否則寄水族將立即面臨滅族的危機。

    洛寧很快冷靜了些︰“白衣能擺脫水的控制,說明你們確實有辦法,不是嗎?”

    “當然,”阿浮君波瀾不驚,“辦法就是他死,用他的命換我的未來,和寄水族的未來。”

    沉默。

    洛寧突然笑了︰“你不會那麼做的。”

    鮮花般的少女,擁有最剔透的心,如此聰慧,又如此純真,一點微薄好意也能得到她的感激與信任。

    阿浮君不答,隨手解下披風披到她身上。

    冥界深入地底,鬼氣陰寒,洛寧未有仙骨且法力微弱,自然是覺得冷的,水絨披風剛上身,立時驅散寒意,將她裹上一層溫暖的水露。

    她沒有再道謝,只是雙手抓著披風前襟,仰臉望著他笑。

    阿浮君轉身看遙遠海面︰“寄水族處境如此,你留下來不僅毫無用處,更會拖累我們。”

    洛寧聞言垮了臉︰“我現在並沒拖累你啊,食心魔絕不可能入冥海,這兒比仙門更加安全。”她顯然是知道妖王說到做到,生怕他執意將自己送回去,索性拿出當初賴在妖闕的辦法︰“我現在在冥界,不算是妖闕的客人了,等柳師姐回來我就走。”

    阿浮君沒有表態。

    洛寧待要再說,一名寄水妖現身稟報︰“冥尊請阿浮君作客。”

    阿浮君示意他退下,道︰“你看到了,在欺凌之下不斷地躲避,這就是寄水族千萬年來的生活,或許從今以後都是這樣。”

    洛寧神情一黯。

    阿浮君舉步離去,清冷的聲音飄散在黑暗中︰“我會。”

    強者爭獵,弱者求存。

    大荒強氣流之上,仙魔不能及,月和藍叱卻站在高高的雲端。沒有眼楮的魔者,正俯瞰塵世,將世間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少女背著紫衣男子在奔逃。

    “幸虧主人有準備,她差點就……她竟然來真的。”

    “我說過,她是個任性的小孩,說得出就做得出來,”他微微一笑,“我的確會被她威脅到,藍叱,別再有意見了。”

    “你插手了。”

    “那種情況,我不得不插手。”

    “沒有她,魔失去一次機會,沒有你,魔就永遠失去未來,主人,你不應該再繼續受他影響。”

    閃閃的紫水精戒指隱沒在斗篷內,他轉過身。

    逃生逃生,來不及辨認方向,少女倉惶奔走,全不知生路在何處。心頭是難以言喻的孤獨,帶著似曾相識的恐慌,唯有不斷地呼喚,從回應中獲得安慰。

    “訶那!訶那!”

    “嗯。”

    “你醒著嗎?”

    “嗯。”

    “你別睡呀,我怕。”

    “嗯。”

    ……

    前方天空現出騰騰仙氣,兩人懼是一驚,所幸不遠處便有一株茂盛的妖藤,訶那立即召來妖藤掩護。

    仙門已至,難怪食心魔沒有追來!柳梢這次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引仙門來的應該是盧笙吧,他看穿了食心魔的計策,當然不會讓食心魔得逞,食心魔利用仙門對付魔宮,他便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之前那些食人魔木會轉而攻擊食心魔,也是盧笙動的手腳?

    柳梢此刻也來不及深思,小心翼翼地隱蔽在妖藤下,望著訶那,聲音顫抖︰“怎麼辦?”

    水元越來越渙散,妖力不斷地流向大地,訶那看著她許久,輕聲道︰“柳梢兒,你知道我是誰。”

    這一路上,兩人都沒有提過身份的事,此刻他主動說出來,柳梢“啊”了聲,立即打起精神︰“你放心,只要我們沒死在這兒,無跡妖闕我就一定幫你奪回來!”

    訶那搖頭。

    “我知道你在意什麼,放心啦,我能幫你的。”柳梢明白他的意思。

    訶那沉默半晌,沒有道謝︰“我相信你。”

    明知仙門在附近搜尋,柳梢反而不著慌了,偏頭道︰“嘿,你根本就是擔心我反悔吧?”

    “你會麼?”訶那反問。

    “我本來是想先騙你幫我,再反悔的,”柳梢撇嘴,“反正你接近我就不是好心。”

    她承認得這麼干脆,訶那忍不住輕聲咳嗽,眼波隱藏幾分笑意︰“這麼說,我真是好騙。”

    “你沒那麼好騙,我想過,只有這件事才能讓你動心。”柳梢沒有往下說。

    因為你愛你的族人,即使只有一線希望,你也想為他們贏得未來。

    “嗯,我是動心了。”訶那微笑。

    柳梢好奇地道︰“這個世上都沒有神了,寄水族的預言本來不可能實現,阿浮君都不信我的話,你也沒那麼傻,為什麼還會信我?”

    訶那順手理了理她的頭發︰“我說我相信你,你信麼?”

    “我信!”杏眼煥發神采,柳梢用力地點頭,“不管怎麼樣,你還是相信我的話,過來救我了。”

    訶那輕輕地嘆了聲,突然直起身,左手掌平平攤開,妖元催動,掌上頓時發出柔和的光芒,一團水氣漸漸地聚攏,成為一滴晶瑩的水珠。

    手掌干淨好看,水珠閃閃剔透,映著碧綠的妖光,猶如清晨荷葉上的朝露。

    秀麗的臉,溫柔恰如初見時,再無半分疏離。訶那伸手至她面前︰“這是寄水族最純淨的水元,它能帶你循水脈逃離,去我知道的那個地方……”

    “呸!”柳梢大聲打斷他,用力將他的手掌合攏,“食心魔都殺不了我們,什麼仙門魔宮我們都見識過了,要逃有什麼難的!”

    訶那搖頭︰“我是為寄水族謝你。”

    “我知道,我會幫他們的,”柳梢道,“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立誓。”

    訶那看著她半晌,含笑道︰“多謝。”

    道謝,卻沒有拒絕。

    柳梢毫不介意,仰臉望著虛空,鄭重地道︰“我對魔神發誓,等殺了食心魔,我就解除寄水族詛咒,否則讓我身魂俱滅。”

    魔神誓言既立,一縷血光悄無聲息地印入眉心,消失,魔魂已打上看不見的刑記,為他日悔諾之罰。

    沒有魔族敢欺騙魔神,沒有魔族敢輕易立魔神誓言。

    想不到她這麼干脆,訶那有點怔。

    “這下你不用擔心了吧,”柳梢不由分說強行背起他,沖出妖藤的掩護︰“有我在,誰怕他們!”

    寄水族特有的保命之術,沒有她,他或許也有生路。

    然而,終于遇見了不會丟下我的你,我又怎會丟下你逃走呢?

    重傷在身,不能御風遁地,柳梢腳步略嫌顛簸蹣跚,紫色流甦從他的發簪上垂下來,落在她的肩頭上,輕輕摩擦著她的臉,冰冰涼涼的。

    “柳梢兒。”

    “啊?”

    “我騙了你。”

    “你是妖君白衣嘛,我早就知道。”柳梢邊跑邊答,語氣很是得意。

    “你早就知道?”

    “當然!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我被阿浮君抓住,你沒出兩招就救了我,可是後來我跟他交手幾次,才知道他的修為很高,我就猜到他當時是故意裝的,你就是在跟他演戲,想接近我。”

    “所以你故意捉弄我。”

    “那當然!”

    明知道他不喜人觸踫,之後每次見面時,她都故意要拉扯他弄髒他的衣裳,就想看他能忍多久。

    “你在生氣?”訶那問。

    “現在不生氣了,你來救我了嘛。”

    “我是有目的。”

    “你還是來救我了啊。”

    沉默,風聲呼嘯。

    “柳梢兒,”訶那忽然道,“其實我並沒打算來救你。”

    “我知道啊。”她沒在意。

    “因為你不懼妙音,我才會接近你試探,雖說你有值得欣賞之處,但還沒重要到讓我不計代價相救,我希望寄水族解脫,卻也跟他們一樣懷疑那個預言,從不曾真正相信過你,阿浮折磨試探你亦是我默許的,這次百妖陵聯合武道進攻,妖闕實力並不在他之下,我原本打算借機一統妖界,至于你,既然食心魔與魔宮都對你有興趣,我正好坐觀虎斗,無論誰得逞,六界局勢將變得更加混亂,這是妖闕的機會。”

    柳梢頓了下腳步,勉強咧嘴︰“可你來了不是嗎,你選擇救我……”

    “我會來,是因為有人告訴我,你注定找到神血,”訶那打斷她︰“他用他的辦法讓我相信了,你可以幫助寄水族擺脫詛咒。”

    沉默。

    堂堂妖君,豈會那麼輕率地信任人,放棄大業冒險而來,不惜一切救她,甚至將最珍貴的水元送她,不過是算準了那句魔神誓言。

    “我騙了你。”他輕聲道。

    “你說謊!”柳梢突然暴怒,停下,將他狠狠地丟到地上。

    “抱歉,我……”

    “你騙我!你也騙我!我不信!”

    他便不再說了,美眸中流露歉疚之色,任憑她歇斯底里地發作。

    許久,柳梢筋疲力盡坐倒在地上,笑了︰“為一句誓言落到這個地步,訶那你真是笨蛋!現在說出來,就是想讓我生氣丟下你逃命吧?不管怎麼樣,你來救我了,我不會丟下你的。”

    他有點意外,搖頭︰“柳梢兒,我救你是為寄水族,你的誓言已經讓我滿意,我也願意奉送水元助你逃離,這是公平的交易。”



    交易嗎?柳梢對這個詞是如此憎惡︰“才不是!我們是朋友,你幫過我,我就會幫你,實話告訴你,我才不怕什麼魔神誓言!”

    她跳起來狠狠地跺腳,重新背起他。

    背上男人的身材,寬大的紫色外袍,顯得下面的她分外單薄。

    “我救你,只是被人煽動。”

    “我知道!那個人真壞啊,幸好這次他沒騙你,我真的可以找到神血。”

    “我用一切,賭你一句誓言。”

    “你賭贏啦。”

    “有一刻,我曾經後悔來救你。”

    “但是只有你會來救我了,我們就是朋友!”

    “我騙了你。”

    “沒事啦,經常有人騙我的!”

    她滿不在乎地回應,往前沖得更快,任憑狂風吹散頭發,他順手替她理了理,不再說話了。

    天不知不覺黑下去,夜空居然飛來無數流螢。

    點點流螢在兩人身邊匯合,旋轉,越來越亮。

    “留神!”訶那立即提醒。

    劍氣完全爆開,藍紅交織,輝煌壯觀。藍,猶如東海月光下幽幽的海波;紅,恰似日出海上熊熊燃燒的火焰。

    東華焚海。

    柳梢處于亡命狀態下,精神極度緊張,反應奇快無比,強行扭轉沖刺方向,硬是避開了那一劍。

    藍袍仙姑手執折扇,足下赤霄劍居然光彩奪目。

    照理說,主人已死,法器便會失去靈氣,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將這劍靈修補好的,可知花了不少心思。

    柳梢盯著她道︰“上次挖人心的不是我,你知道。”

    “我知曉。”

    “再放我一次,我會殺了食心魔,給他們報仇。”

    “我自己也能報仇。”

    劍光流轉,可見仙子清瘦的容顏,飄飄仙袍顯得空蕩蕩的。

    外圍動靜越來越大,仙門的搜索圈在縮小。柳梢正感到束手無策,背上的訶那突然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柳梢微微遲疑,想到兩人逃不出去也是死,于是將他放下來。

    雙足落地,訶那立刻變得更虛弱,倚在柳梢的肩頭才勉強站穩。

    卓秋弦語帶諷刺︰“訶那仙長,還是妖君白衣?”

    “訶那是我名,白衣是見素真君所賜,白衣訶那皆是我,”訶那抬起臉,看著她微笑,“一劍落空,且無聲響,仙子本就無意殺她。”

    薄唇抿成直線,卓秋弦還是冷著臉,不肯讓道。

    “還是,你知道不該殺她,又忍不住怨恨?”訶那嘆道,“仙子心魔太重。”

    卓秋弦道︰“與你何干!”

    “你所怨者,又與她何干?”訶那忽然莫名地轉向柳梢,“你說,與你有無關系?”

    “我……”商玉容與洛歌之死,柳梢實在說不出辯解的話。

    第61章 一無所有

    “我……”柳梢難以辯解。

    “好個無關!若不是為救你,他又何至于獨斗食心魔?若不是為救你,洛歌會走不出大荒?”卓秋弦果然大怒,“洛歌是重華後人,合該守護六界,要死他自己去,憑什麼拉著玉容?如他所言,我無仙心,他們有又怎樣?救再多人,誰能救他們?”

    縱然救了天下,又有誰來救他們?

    洛歌的辛苦與功勞人人稱道,然而在魔禍初平、百廢待興的時期,若非有善于應酬的商玉容從旁協助游走各派之間,洛歌再有智謀也□□無暇。洛歌立于光芒之下,商玉容便是他身後無聲的影子。事實上,六界百年安寧,又豈止兩人的功勞?那些中斷修行自請外出守關的弟子們,那些為了大局而籠絡武道忍耐諸多無理要求的仙尊掌門,哪個沒有犧牲?

    守護,是仙門的責任,也是他們的選擇,明知道不該責怪,可是作為女人,作為朋友,依然忍不住要怨憤。

    柳梢咬緊唇,低頭。

    卓秋弦猶自激動︰“以他的修為,在食心魔手下支撐片刻不難,若非你報信延誤,他怎麼會死?他舍命救你,你卻根本就是想要他死!你說,他憑什麼要救你!我竟然還放過你一次!”

    提到“他”,芊芊玉手竟是直指訶那。

    柳梢絲毫沒覺得奇怪,也沒有提醒她。

    訶那不但沒有分辯,反而笑了︰“既然都放過一次,不差再通融一次。”

    妥協央求的語氣,居然有幾分死皮賴臉的味道。

    卓秋弦竟也沒有生氣,愣愣地盯著他看了半晌,眼神怒火漸漸地消融,終于,她沉聲道︰“他們都在附近,就算我不插手,你們也逃不了。”

    訶那道︰“你不插手就很好,能否存活,是天意。”

    卓秋弦果真不再說話,收劍歸鞘,看也不看兩人就走。

    她只是性格執著,導致怨念太深,遲遲放不下商玉容之死,情緒得以發泄之後,心魔自然就被壓制下去。訶那也明白這點,所以才順勢引導,以免她走火入魔。

    “卓師姐!”柳梢沖著她的背影道,“謝謝你信我。”

    卓秋弦頓了下,冷冷地道︰“我不信你,我沒那麼聰明,看不出你是好是壞,我只是相信玉容,也相信洛歌。”

    仙子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沉默。

    柳梢直直地盯著身旁的人。

    不知何時,妖君已經現出妖相,黑色眼楮變成瑰麗的藍,眼波瀲灩,流動著魅惑的光澤。

    滿頭青絲變作白發,失去蔓形簪與紫絲流甦襯托,如雪瀑般一直流瀉到地面,藍色的細碎飾物點綴其間。艷麗的紫袍前襟微敞,衣帶半松,如此狼狽模樣,反而越顯出一段天然的華麗妖嬈。

    他手中拿著的,赫然是一柄團扇!

    “你故意的,”柳梢低聲,“我們這是在騙她。”

    復雜華麗的裝束,男生女相的眉眼,加上方才那脾氣態度,依稀竟有幾分商玉容的影子。

    不過眨眼之間,紫衣已變作純白色的外袍,妖相完全顯露,華麗妖氣頓時消減,剩下滿身清貴。

    訶那扶著她站直了身,淡藍色手鏈發出動听的“叮嚀”聲︰“你以為當真能騙過她?其實她早就看穿我的意圖了。”

    縱然仙子滿腔怨恨,被心魔所困,那雙眼楮卻始終清澈。

    柳梢愣了下︰“因為你,她還是放過我們了。”

    訶那搖頭︰“她原本就不想殺你。”

    “不管怎麼樣,我們又躲過一次,”柳梢突然輕松起來,再端詳他片刻,爆發出一陣笑,“訶那!原來你長這樣……啊,真好看!真像個……妖後!”

    面對調侃,訶那也沒生氣,微笑︰“抱歉了,沒讓你看到威風的妖君。”

    柳梢擦擦眼楮︰“走吧,出去再說。

    .

    前方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細密的光點,比螢火還小,那都是散動的識沙,由仙武聯盟所煉制,寄附著最簡單的搜索感應之術,只要觸及一粒識沙,便會驚動對方。越往前走,識沙越來越密集,以兩人現在的實力,的確難以逃出這樣的包圍,難怪卓秋弦會那麼說。

    速度絲毫沒有因此減慢,柳梢背著訶那往前闖,身影如箭,撞得識沙紛紛飛散。

    飛舞的識沙中央,一個少女轉過身來,英氣美麗的眉眼間透著柳梢最為熟悉的嘲諷之色。

    柳梢也停下來,兩人對視。

    “柳梢兒,你現在的樣子真像條落水狗,人人喊打。”白鳳先開口。

    柳梢像是沒听到她的諷刺︰“放過我。”

    白鳳嗤笑︰“憑什麼?”

    “我求你。”柳梢放下訶那,下跪。

    “夠了!”白鳳忽然莫名地發怒,“這次沒人看見,我便還了你的情,今後你我兩不相欠。”

    柳梢聞言松了口氣。

    其實白鳳雖然手段狠毒又與柳梢不睦,但她向來知恩圖報,一次救命之恩竟記在了心上。柳梢被困禁魔坑時,曾托她向卓秋弦求救,她其實是轉達了的,不過卓秋弦當時並沒有回應,後來順勢借訶那之手放走了柳梢,柳梢清楚緣故,白鳳卻不知內情,以為沒幫上忙,所以至今還惦記著還情之事。柳梢此刻要活命,當然也不會主動說穿。

    當初無意相救,今日卻得活命之恩,再想到兩人在武道你死我活的過往,柳梢心頭百般滋味難言,經歷這麼多事,柳梢早已不再計較那點小過結,何況錯多半都在自己,再想到白鳳能離開侯府過上如今的生活也不容易,便忍不住再次提醒︰“仙門這幾次圍攻我,那些仙尊們都在場,只有謝令齊不在,我之後就被食心魔盯上。”

    “多謝你為我著想,”白鳳依然是諷刺的語氣,“這種挑撥的事兒,你我都干的夠了,收起來吧。”

    見她執迷不悟,柳梢火氣上來︰“謝令齊真的是食心魔!他跟陸離不一樣,他根本不可能真的喜歡你!”

    “你怎麼知道他不喜歡我!”白鳳冷笑,“難道就你人見人愛,我就不配被人喜歡了?”

    “他喜歡的是洛寧!”柳梢沖口而出。

    “你!”白鳳變色,怒視她。

    柳梢立刻後悔了,自己與訶那的生路還在她手上,不該沖動激怒她,于是柳梢放軟語氣道︰“你肯放我,就算我要笑話你也不會選這種時候,侯爺方衛長他們利用完別人會怎麼做,你也清楚,你再跟著謝令齊不會有好下場的!”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白鳳猛地上前兩步,咬牙,“沒有他,我現在還是侯府的殺手,生死只在侯爺和方衛長一句話,一輩子受那些仙門弟子的冷眼和奚落!可如今,我是堂堂正正的仙門弟子,是南華首座師兄看中的人,再沒人敢輕視我,她們甚至要奉承討好我,我好不容易才擁有今日一切,全是仗他得來,你說,他果真是食心魔的話,此刻背離他,我又能有什麼下場?除了跟著他,我還能去哪里?”

    柳梢語塞。

    “你有陸離,有洛歌,還有商玉容、洛寧、卓秋弦,他們個個都肯護著你,你當然可以放心地改邪歸正做好人,就算入魔——”白鳳一指旁邊的訶那,冷笑,“看吧,連妖君白衣都親自來救你,我呢?我有什麼?除了跟著謝令齊,我還有什麼別的選擇?你倒是說啊!我也奇怪,你到底哪點比我好?除了生得好看點,你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軟骨頭闖禍精!一個只會無理取鬧的草包!可是所有人都對你那麼好,你總是那麼輕易就讓他們喜歡!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能脫離侯府過上如今的日子?你呢,陸離從未讓你受過責罰,商玉容為你死了,洛歌輕輕松松一句話就護你周全,連洛寧也要來救你,你知道我有多羨慕!”

    柳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自卑的、怨恨命運的少女,一直在羨慕別人的快樂,卻從沒想過,原來也有人羨慕著自己。

    白鳳越說越激動,手都在發抖︰“你呢?柳梢兒,你向來都這麼自以為是,哪里想過別人?若是有人肯那麼對我,我寧可替他們去死!可那些對你好的人呢,他們都落得什麼下場?陸離死了,商玉容死了,洛歌也死了,洛寧怕也沒什麼好結果吧?如今連妖君白衣也要被你害死了!真是老天無眼!那些好人全都死了,偏偏你還不死!”

    柳梢怔怔地听著,艱難地重復︰“為什麼……我還不死?”

    是啊,為什麼死的是他們?為什麼商玉容舍身救自己,自己卻為那樁可笑的仇恨,不早點去報信?為什麼自己為一場可笑的“仇恨”,輕易入魔?為什麼自己不能控制魔性,讓食心魔意識入侵,害了洛歌?

    “他們死的時候,你很得意嗎?”

    “連洛歌都被你迷住,你想必是覺得很光彩很有臉面,你就是這樣的人!”

    ……

    “不是!不是!”柳梢捂住臉滑坐在地,尖叫,“我沒有!我不是!”

    體力精力嚴重透支,再受到這般痛罵,自責,內疚,恐懼,悲痛……諸多情緒齊齊涌上,她一時之間竟瀕臨崩潰。

    美眸驟然迸發寒光,訶那當即掃了白鳳一眼。

    對上他的視線,白鳳猛地清醒過來,閉嘴。

    責罵聲在耳邊反復回響,柳梢全不理會外界發生了什麼,雙手抱著頭縮成一團,顫抖。

    白鳳說的沒錯。

    是她太任性,總是故意惹他們生氣,惹他們操心;

    是她太沒用,明明有別人沒有的天賦,卻任性而為,白白地浪費了光陰;

    是她太笨,才會落入食心魔的陷阱,看著保護她的人一身鮮血離去,她卻無能為力;

    都怪她,他們不該死,她才是真正該死的人!

    ……

    “柳梢兒。”頭頂傳來輕柔的聲音,帶著似曾相識的憐憫與關切。

    是了,是這種語氣,為什麼現在才能感受到?

    柳梢流淚,放聲大笑。

    曾經,他們也是這樣對她啊,有真,也有假,那時的她卻只一味地羨慕著洛寧,嫉妒她被眾人保護疼愛,全然忽視了關愛自己的那些人。

    訶那見她貌似瘋狂,立即捉住她的手,想要強行掰開。

    “訶那,”柳梢反而更用力地捂住臉,掙扎,眼淚從指縫里直往外流,“是我害了你,我還會害你!”

    “你做的很好了,”輕輕的聲音,夾雜著虛弱的咳嗽聲,“你看,你在保護我呢。”

    保護嗎?

    手情不自禁地松開,再見到光明的瞬間,她對上了一雙秀美的眼。

    明亮柔和的眼波,猶如清澈的湖水,洗淨了混沌的思緒。

    “我救你,換你立下魔神誓言,你不欠我。”

    不欠嗎?柳梢怔怔地望著他。

    見她精神逐漸平復,訶那這才松了口氣。方才她兩人都過于激動,幸虧自己早有準備,及時設置了結界,才沒有讓這里的動靜傳出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僅剩的妖力過度消耗,他跌了下來。

    “訶那!”柳梢完全清醒過來,知道他在地上必然會加重傷勢,連忙背起他。

    白鳳見狀既是嫉妒,又是幸災樂禍︰“好個妖君白衣,為了救你,妖闕不要了,命也不要了,柳梢兒你還真是紅顏禍水,見一個害一個,也不知道你是怎麼迷住這些男人的,陸離那麼寵你,他到死也想不到,你有這麼多相好,早就不記得他了……”

    “不記得又怎麼!”冷不防,柳梢猛然抬起臉。

    白鳳正罵得暢快,被打斷反而一愣。

    “陸離陸離,沒事別拿他來壓我,他的事你又知道多少!”柳梢竟突然變得底氣十足,冷笑,“我不怕告訴你,他從來都沒喜歡過我,只是在哄騙我,利用我替他辦事,我有今天都是他害的!你說,我為什麼要記得他!我憑什麼不能忘了他!”

    白鳳自小喜歡陸離,因此才痛恨柳梢,沒料到她說出這番話,氣勢不由自主地弱了幾分,訥訥地道︰“怎麼會,他對你那麼好,都為你死了……”



    “是啊,他對我真好,為了魔宮,連死都要用徵月的身份設計我入魔,想要我死心塌地為他辦事,我該感動?笑話!”柳梢什麼都顧不得,指著她罵道,“別在我跟前提他!別惡心我了!我不只要忘記他,還要忘得干干淨淨!你要是想,就自己想去吧!”

    “就算像你說的那樣,他至少也對你好過,沒有他,你早就死在侯府了,”白鳳還是不信,聲音又大了點,“只要他對我像對你一樣好,我什麼都願意幫他做,你就不能為他做點事嗎?”

    “你知道什麼!你懂什麼!”柳梢暴怒,“沒有他,我根本不會落到這個地步!我早就……我……他……”她竟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訶那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朝白鳳道︰“我記得你是來還人情的,再吵下去,很難兩不相欠了。”

    他這一提,柳梢馬上記起目前所處的困境,勉強壓下情緒︰“一句話,白鳳,你到底放是不放!”

    “我說到做到,”白鳳哼了聲,側開身體,“外面人多,你自求多福吧。”

    “食心魔現在受了傷,恐怕魔性又要發作,你就等他來挖你的心!”柳梢到底忍不住回了一句,背著訶那從她身旁掠過。

    目送兩人消失,白鳳依然站在原地,眼中的諷刺之色漸漸轉為了黯然。

    人總是這樣,不斷地沉迷于比較。

    少女羨慕著另一名少女的幸運,卻哪里知道她在這場命運的交易中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正如那名少女也曾經同樣羨慕著另一名少女,卻不知道她身上有著致命的缺陷

    .

    奔逃的人帶出一陣風,身旁的識沙逐漸變得稀疏,意味著兩人很快就能沖出包圍圈。

    “傳言,陸離是前任魔尊徵月。”

    “他不是。”

    听到簡短果斷的回答,訶那沒有再多問。

    兩句話的工夫,柳梢背著他又沖出一段路,陡然停住︰“訶那!”

    “嗯?”

    “你听到什麼沒有?”緊張。

    “嗯。”

    他也听到了!柳梢的心開始發抖。

    回頭,早已看不到白鳳的影子,可方才那道尖叫聲又是如此清晰,如此的耳熟。

    臨走之言雖是賭氣玩笑,卻並非毫無理由,食心魔得到草靈之心,但時間太倉促,草靈之心估計還沒來得及起作用,他就再次吃了訶那一劍,他修的是魔仙,受傷後魔力反噬,五髒必然難以承受,很可能會需要人心不是麼?

    訶那明白她的意思︰“仙門在附近,那個白鳳修為並不弱,倘若是假,回去只怕會中計,就算是真,也已經來不及相救,他正可嫁禍與你。”

    早已失去血色的唇瓣被咬出深深的印記,柳梢沉默片刻,果斷地道︰“回去看看!”

    訶那沒有再勸她。

    終究還是感念活命之情,柳梢難以坐視,轉身飛速奔回,不消片刻就看到了樹下的白鳳。

    黑夜飛煙,映著一雙暴突的雙眼。臉上再沒有嘲諷的表情,白鳳倚著樹干半坐在地,嘴巴微張,胸前血淋淋的洞猶自突突地往外冒著鮮血。

    肉身未冷,魂魄已滅。

    “是食心魔的手法。”訶那輕聲道。

    “謝令齊!”雙目紅得幾乎流出血來,柳梢咬牙切齒。

    附近那些弟子正在搜尋,加上識沙,以白鳳的能為,未必沒有機會傳遞信息,何況食心魔還有重傷在身,唯一的原因是,她根本就沒有防備下手的人。

    奮力掙扎,想要離開黑暗,不惜背棄正義,卻投身另一處黑暗。不甘屈服于命運的少女,終于在黑暗中結束了她短暫又悲劇的一生,再無來世。

    想要過得更好,有錯嗎?弱肉強食的世界,有多少弱者能堅持正義?

    人亡,空氣中的識沙並沒有消失,竟是自行認主,攜帶著仙門武道特有的靈能,緩緩地沒入柳梢的身體,與柳梢的靈識融為一體。

    對于力量幾乎耗盡的逃亡者,這無疑是最及時的幫助。

    選擇將最後的助力留給趕到現場的第一人,也許少女臨死時,想過她可能會冒險回來看自己?

    然而誰能確定呢?兩人根本連朋友都算不上,曾經還是死對頭。

    或者,這只是一場巧合,也許那是少女最後的奢望,從未被人在意過的少女,也希望有人會關切自己,會來尋找自己?

    原來真正一無所有的是她。

    識沙波動,信息立即傳入腦海,有人在接近。

    “我會給你報仇!”丟下這句話,柳梢沒有絲毫耽擱,掉頭逃走。

    幾乎是同時,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在這兒!就是她沒錯!”

    “啊,白鳳師姐!”

    “可惡!站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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