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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枝驕 - 第45章字體大小: A+
     
    第45章 045

      施正霖這邊知道宋老將軍提早幾日回來,那邊回到蘇家的蘇錦繡也得到了消息,不等休息,又即刻出門前往宋府。

      雷雨一陣過後,空氣裡濕漉漉冒著寒氣,到宋家時已經很晚了。

      瞭解她脾氣的宋司傑就在門口等著她,知道她要問什麼,見她從馬車上下來,第一句道:「祖父連夜進宮去了。」

      「這麼快?」這才進城多久。

      「知道你熬過不今晚,進去說。」宋司傑帶她進了大門,一路上簡單的說了去關北門的事,原本祖父一月初就該回來,就是因為宋司傑趕過去,查了私扣下太子信件的人,這才拖延了一陣子到二月末才回上都城。

      「查出來了?」走近書閣,蘇錦繡腳步一頓,「你怎麼和外祖父說的。」

      「我比左侍衛晚到了幾日,當時消息已經送達,但祖父和爹他們都不知曉,我就留了個心眼,把左侍衛當日到的時候,所接觸的人先查了個遍,還真有發現。」宋司傑與錦繡是一樣的想法,直接這麼和祖父去說,可能還要花更多的時間去解釋,不如先將事兒查清了,以免打草驚蛇。

      看四哥自得的樣子蘇錦繡就知道這一趟收穫頗豐,她朝他手臂捶了下:「賣關子,還不快說。」

      宋司傑輕咳了聲,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後慢慢道:「你可記得祖父身邊有個副將,叫王致。」

      蘇錦繡點點頭:「他和齊叔他們一樣跟著外祖父許多年了,當初外祖父還救過他。」

      「就是他。」

      「……」蘇錦繡怔了怔,她懷疑過外祖父身邊很多人,甚至連齊叔他們這幫老將也懷疑過,唯獨是王叔她沒有考慮進去,那是個鐵錚錚的漢子,為了報外祖父的救命之恩留在他身邊,出生入死,當時外祖父和舅舅出事的時候他也身受重傷,斷了一臂。

      再後來她掛帥去關北門,原本已經歸家的他還前來幫她打仗,訓兵,做了許多的事,她被林牧所殺前那一場仗,王叔給她擋了一刀,戰死在沙場。

      「祖父麾下,最信任的就是他和齊副將,左歷到的那日,祖父和小叔去了關外巡查,是由王致接待的,第二天等左歷見到祖父將書信親手交給他時,書信的內容已經換過,但祖父不知,左歷也不知。」宋司傑後來問過祖父,太子派人送過來的書信裡只剩下關於塔坨族的一些消息,沒有提到驅獸族半個字。

      蘇錦繡接過宋司傑手裡的書信,翻了翻後臉色微沉。

      「左歷留宿的那晚,書信被人悄悄換了,也就是說太子這邊也出了眼線,否則怎麼能這麼迅速的就將書信換成這個。」蘇錦繡揚了揚手裡的書信,這份關於塔坨族的信息寫的太逼真,真假摻半叫人分辨不出,如果不是她手上已經有了一份,也難區分,這又是左歷親自交到外祖父手中的,根本不會去懷疑。

      「所以祖父提早了兩日回來,連夜去見的太子,小叔現在還在從雲山過來的路上。」宋司傑查到是誰做的手腳後,很快就將這件事告訴了祖父,宋老將軍初始並不信,但將宋司傑帶去的與左歷交給他的對比之後,顯而易見有了結果。

      打仗多年宋老將軍也沉得住氣,知道此事後還佯裝拿著左歷交給他的給這些屬下開了個會,之後連夜和兩個兒子做了商議,派了十來人偷偷出關去塔坨人的聚集地隱藏起來,之後對王致的態度也是依舊,該重視的重視,只是刻意透露了些關於太子的「安排」,派人緊盯,看他會聯繫誰。

      「外祖父還是不信王副將會是叛徒。」蘇錦繡心裡也有些堵得慌,「王致為什麼這麼做。」

      「信任了這麼多年,一時間難以接受也是自然,但孰輕孰重祖父比我們分得清。」宋司傑朝著蘇錦繡拋出一塊白布包裹的東西,「你看看這個。」

      蘇錦繡打開一看,白布內包著兩樣東西,一樣是針腳有些生疏的荷包,一樣是沾了血已經泛黑的絲帕:「這是什麼。」

      「我到關北門後把他們都查了,先查的是他們身邊的人,我發現這個王致的妻女都不在關北門內,說是一年前已經送回家鄉,我很快就讓人去他家鄉調查,他的妻子和女兒根本沒有回去,再往下探,人的確是從關北門離開的,但沒到家鄉就失蹤了,你猜我查到她們被帶到何處了麼?」

      「最近的一回,她們被關在上都城外一處莊子裡,派人去的時候就只找到了這個。」

      「有人拿他的妻子和女兒來要挾他,還不斷轉移她們。」上一世蘇錦繡根本就不知道有這件事,她那時候在漠北,王叔的妻子和女兒都在身邊,他的女兒比她小了六歲,出嫁的時候她還去喝過喜酒。

      他受威脅背叛外祖父,最後導致兩個舅舅戰死,祖父重病不治,後來那些年宋家元氣大傷,到最後就剩下二哥和四哥兩個人,他還去漠北幫她,那樣拚命,甚至最後為救她而死。

      是因為心中有愧疚麼,愧對外祖父愧對宋家。

      可真當外祖父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出了事為什麼第一反應不是求助,而是背叛,難道那些人比外祖父更值得他信任?事後的彌補填補的只是他自己心裡的愧疚,對宋家而言,死去的都不會復活:「不要和外祖父提起這個。」

      「我知道,否則依祖父的脾氣,肯定不會放任不管。」

      「我們也不會放任不管,人自然是要救。」蘇錦繡語氣冷了幾分,「在別人手上,哪有在自己手裡保險,把人救出來,換個身份去聯繫他。」

      「你去找過風掌櫃了?」

      「嗯,我懷疑這件事和定北王有關,你走的這陣子,我得到了不少消息。」

      ………

      書閣內的燈點至深夜,兄妹倆卻都沒有睡意,面前的濃茶沏了一杯接著一杯,宋司傑拿著圖冊,眉頭緊鎖。

      原本只是朝堂上的事,要是牽扯到那些外族,事情可就複雜多了,通敵之罪不能隨便蓋,要是這些事和漠北的又有關係,就不是他和蓁蓁兩個孩子可以插手左右的了。

      半響,他放下圖冊:「你說這些是施大少爺給你的。」

      蘇錦繡點點頭,雖然不想在四哥面前承認,還是大致的說了下她救施正霖的事,用的還是對施正霖的那套說辭,添添減減的。

      卻不想剛說完腦門上就被四哥狠狠敲了一下,疼的一下淚眼汪汪,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小聲爭辯:「這不是沒事麼。」

      「你昏頭了,以為自己練就十八般武藝了是不是,單槍匹馬就敢去,就算是關係到你爹,你不會先去找風掌櫃,多帶幾個人過去。」宋司傑說完後還是生氣,戳了下她的額頭,「怎麼想的你!」

      「人一多,露了馬腳,萬一報復到你這兒怎麼辦,再說我也沒想讓他報答什麼。」周采薇出事這件事到現在她還有所懷疑,但她能確定的一點是,有些事不能太張揚。

      宋司傑嘁了她一聲:「你全副武裝還不是讓人給認出來了。」

      「……」蘇錦繡啞口無言。

      要換做她有理,這會兒還不得蹦起來和他辯個明白,瞧這副樣子不知道心裡多虛,宋司傑冷哼:「又不是救自己相公,這麼拚命幹什麼。」

      「我要不救他,哪裡來這些消息。」蘇錦繡怒了,她抬起腳踹向他,「你還說!」

      「你不是說不要人家報答。」宋司傑往旁邊一跳,躲過了後笑呵呵跳上凳子,「別人是美人救英雄,你這是女漢救書生。」

      「宋!司!傑!」

      蘇錦繡向他站著的凳子掃腿,趁著他跳起來的功夫勾起凳子就朝他身上砸去,匡噹一聲直接摔在他的跟前,險些砸到腳背。

      「蓁蓁,四哥得好好說說你,往後你嫁了人可不能這樣,不然十個相公都不經你砸的。」宋司傑也不怕她發火,一面躲一面語重心長的教育,「就好比那個施正霖吧,人家一個文質彬彬的人,你可不能這麼野蠻,這又不是凳子,壞了修一修還能用。」

      蘇錦繡深吸了一口氣,她不生氣,有他哭的時候!

      打鬧過後又怕蘇錦繡會突然偷襲,隔著兩張桌子的距離,宋司傑將蘇錦繡帶來的書信都看了個遍:「先去休息,等祖父回來後,明日我們再說。」

      蘇錦繡哼了聲,帶著冬罄去了娘以前住過的院子休息。

      書閣內,宋司傑看著一地的狼藉心裡淌著血,叫了聲李運:「把表小姐砸碎的算算,記上。」

      跟在他身邊多年的侍從不確定問:「都記上?」

      「對,都記上。」宋司傑咬牙,一筆一筆都記上,以後問她相公討債!

      ———————

      宋老將軍很忙,深夜拜見過太子後,在上都城的這十來天裡,既要入宮覲見皇上,還要見一些官員。

      蘇錦繡在宋家這幾日,也就見了外祖父兩回。

      不過這兩回也足夠了,對於蘇錦繡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開始,四哥幫忙查到了從中作梗之人,外祖父和舅舅有了應對之策,以他們征戰多年的經驗,之後的事情肯定不需要她來教。

      在宋老將軍將要離開上都城回關北門前,一家人坐在一塊兒吃了一頓團圓飯。

      在外這麼多年,風餐露宿什麼樣的日子沒有經歷過,宋眾庭不喜那些規矩,於是一大家子的人圍坐了一桌,沒有分席。

      才開始沒多久,席間就傳來了宋眾庭中氣十足的朗笑聲,他一手握著酒杯,另一隻手拍了拍坐在他身旁的蘇錦繡,眼裡嘴角都是笑意:「不虧是我老宋家出去的人,像我。」

      「爹,您可別誇她了,看把她給得意的,在殿上那樣提要求,承南都替她捏了把汗。」宋氏朝女兒嗔了眼,不讚許父親總是這麼縱容著她。

      「你啊,嫁去蘇家之後越來越不像我們宋家人了。」宋眾庭哼了聲,粗聲不滿,「讀書人就是讀書人,瞻前顧後膽子太小,這有什麼好怕的,咱們蓁蓁提沒提過分的要求?陛下那人最樂的做好,這不輕不重的要求,就是多來幾個他都會答應,連誥命都給你掙來了,這有什麼不好的!」

      「爹~~」宋氏瞪著他,就算是相公不在,也不能這麼說自己的女婿啊。

      宋眾庭喝著酒哼哼,他不滿意怎麼了,不滿意還不讓說了,女兒養大了就是沒用,這都向著她相公去了。

      「外祖父,來,我給您說個事兒。」蘇錦繡笑嘻嘻拍了拍宋眾庭的肩膀,站起來趴到他肩頭上,貼近他耳朵悄悄說了幾句。

      大夥兒都看著呢,每次如筱帶承南回來老將軍都少不了一頓刺,也就蓁蓁,能壓著他的脾氣。

      果不其然,宋眾庭臉上的神色變了,繼而眼神裡露了一抹興致,輕輕哦了聲,待蘇錦繡說完,宋眾庭朝宋氏看了眼,鼻子裡還哼著氣呢,臉上卻有些滿意:「算那小子識相。」

      宋氏看向女兒,蘇錦繡忙低下頭去,佯裝吃菜,樂呵呵端起杯子朝老將軍那兒撞了下:「外祖父,我敬您!」

      「好!」宋眾庭哈哈大笑,拿起一旁的酒壺二話不說給蘇錦繡倒了一杯,「喝什麼茶,來,陪外祖父喝酒。」

      「爹。」

      「蓁蓁。」

      這下大家都要攔了,這麼烈的酒宋司傑都喝不了幾杯,蓁蓁她滴酒不沾的,那還不得趴下。

      可誰攔得住這祖孫倆,蘇錦繡十分豪氣的端起杯子,與宋眾庭對碰了下,仰起頭一口悶了乾,囫圇吞嚥了下去。

      還沒來得及嘗到酒香甘甜,火辣辣的滋味從嘴裡一路燒到了胃,繼而轟的在胃裡炸開竄了上來,蘇錦繡的臉頰頓時紅的跟燙過似的,後勁一上來,後腦勺沉呼呼的。

      蘇錦繡咧嘴笑著:「好酒!」

      「哈哈哈哈哈,不虧是我宋眾庭的外孫女。」宋眾庭就喜歡寶貝外孫女這股子勁,這麼多孩子中,就她最像他。

      眼看著就要暈了,還說什麼好酒,她嘗出滋味了沒,宋氏起身走過來,哭笑不得的從蘇錦繡手裡攔下杯子:「爹,您要再喝,蓁蓁就該趴下了。」

      幾杯酒下肚,宋眾庭已然興致高昂,低頭看蘇錦繡紅撲撲著臉蛋,臉上的笑意開始透出幾分傻勁來,樂的不行:「還差一點,這酒量得練練。」

      「練什麼啊。」宋氏從他手裡把酒杯奪下來,「明天一早要出發,不能多喝。」

      「是啊,爹。」

      誰也規勸不住,宋眾庭朝著幾個孫子看了眼:「小二今天不在,那就你們了。」

      宋司傑心中暗道不好,完了,祖父又要藉著喝酒考問他們。

      前廳內宋司傑他們被祖父給折騰的不輕,這邊宋氏出嫁前住的小院內,蘇錦繡趴在床上,紅撲撲著臉蛋,睜開眼可憐巴巴的看著宋氏。

      「酒醒啦。」宋氏接過冬罄手裡的布巾,替她擦了擦臉,蘇錦繡扭了個身往床裡面躲,一杯就倒了,真是太丟人了。

      「你與你外祖父說了什麼。」宋氏把她拉了出來,替她理了理亂糟糟的頭髮,不由發笑,「看你以後還逞能不。」

      「也沒說什麼,就把前陣子家裡的事和外祖父說了些。」蘇錦繡嘟囔著,她將劉莞兒來蘇家的事添油加醋了一番,再把功勞給了爹,外祖父這才聽的滿意。

      「你啊。」宋氏指了下她的額頭,老夫人生病的事也拿來說,也虧的爹聽了還高興,一把年紀也有這麼幼稚的時候。

      「這些年來爹待娘的好他哪能看不明白,外祖父他不是不滿意爹,他就是氣祖母。」

      這麼多年了,宋老將軍和蘇老夫人一直不合,誰都看不慣誰,聽到蘇錦繡說老夫人因為劉家的事氣的中了風,宋老將軍第一反應就是活該,讓她沒事瞎折騰,看吧,自己折騰出病了,不是活該是什麼。

      「娘,外祖父說您越來越不像宋家人,那您以前到底是什麼樣的。」蘇錦繡趴到她的懷裡,暈乎勁還在,有點想睡。

      宋氏輕輕摸著她的頭髮,想起以往那些事:「以前啊,以前娘比你兩個舅舅還要混。」

      「那為什麼後來不混了。」

      「那是因為娘遇見了你爹,後來還有了你,生下了你,你就是爹娘的小混世魔王。」宋氏眼底露出一抹溫情,「有了你之後我和你爹就有了責任,娘不能像以前那樣,不論做什麼,娘首先要想到你和你爹。」

      「現在我長大了,其實娘可以像以前那樣的。」蘇錦繡瞇了瞇眼,睏倦襲來,嘟囔著,「以後我會保護好你們。」

      宋氏低下頭去,蘇錦繡已經睡著了,她抬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眼神越發溫和,笑著輕語:「好,往後換你來保護我們。」

      ………

      這一醉,蘇錦繡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這時宋老將軍早已經出發前往關北門,幾位表哥也不在府裡。

      起來後收拾好回蘇府,馬車經過鼓樓附近,蘇錦繡往外看,那裡十分的熱鬧。

      正值春闈,上都城裡滿是前來趕考的學生,三月還臨著宮中選秀,客棧和驛館每天生意都很好。

      月末春闈結束後,這些趕考的學生並沒有回去,放榜前幾日禮部貢院外滿是考生,還有許多跑腿的人,等候放榜,最及時將這些消息傳到客棧和驛館內。

      對蘇錦繡而言那都是毫無懸念的事,四月初放榜,施正霖以春闈會試第二的成績進了殿試,最後在殿試中得了個三甲,人稱探花郎。

      殿試成績出來沒多久後,狀元郎就被賜婚了,之後便是這些進士生任官,有些留在上都城中,大部分都是外放。

      這時選秀也接近了尾聲,上都城中連著熱鬧了好幾個月,很快六月至,荷花開,各府又熱熱鬧鬧的舉辦起宴會來。

      蘇錦繡手裡捏著一張西郊榕莊的請柬,也忙著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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