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借著在外面拍攝的工作空隙， 舒顏發消息給秦蘇:【秦蘇， 其實我媽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麼了。】
一想到她母上大人對秦蘇的態度， 冷冰冰的， 宛如對待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然而她母上大人， 從前卻是個口中從不離「秦蘇」二字的人。
想來想去， 她都只能聯想到， 她母上大人難道是對她跟秦蘇在一起的事感到不滿？
秦蘇:【沒關係，我沒有介意，師母她應該也是為了你好。】
舒顏:【我今天回去問問我媽媽，好好跟她聊一下。】
秦蘇:【好的。】
夜晚時分，舒顏回到家後，周憶雲依舊是上午那副模樣， 隻獨自追劇， 對她愛理不理的。放下包，她主動湊過去，親密地挽住周憶雲手臂， 「媽， 我們聊一下吧。」
周憶雲同志換了一檔節目， 頭都沒瞥一下，「嗯， 你想聊什麼。」
琢磨一會兒， 舒顏開門見山道:「媽， 你是不是， 不同意我跟秦蘇在一起啊？」
周憶雲不答反問:「既然你都這麼問了，那我也問你一個問題。」
舒顏不明就裡地點點頭:「媽，你問。」
周憶雲偏頭看她，仔仔細細看了片刻後，說道:「小顏，媽問你一個問題啊，你是不是，以前就有喜歡的人了？」
聽見這話，舒顏面上一僵，瞧見對方無比鄭重的神情，許久，她才勉強維持住自己表情，如平常般問:「媽，你怎麼這麼問啊？」
周憶雲眉頭慢慢鬆了下來，輕歎一聲:「小顏，我上次去你房間整理舊試卷的時候，看到了一張紙。」
如果說上句話，是足以點燃一切的□□，那下面這句，無疑就是平靜夜晚的一道驚雷，頃刻間，將她炸懵在原地。
那張紙啊，儘管周憶雲沒有直說，但她只消一聽，就明白了這張紙指的是哪張。
寫滿了她青春年華，密密麻麻的心事的那張紙。
我一定要考上S大！追到那個人！
——15歲的舒顏留。
如今想來，她依舊很懷念，也很喜歡高中那段時光，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這麼用功讀書，雖然僅僅只是為了追到一個人。
聽上去是年少輕狂，幼稚得厲害，可其中的酸甜苦辣和結局，究竟對她後來的生活產生了多少影響，怕是也只有她自己知曉了。
周憶雲接著說:「 S大，雖然不止有小秦在，但那麼多個人裡，媽媽瞬間就看懂了你的意思。我忽然想起你還讀書那會兒，你老是時不時地向我和你爸問起秦蘇，問他來家裡看我們沒，問他是不是又變厲害了，我那時只以為你是想向他學習，倒也沒多想。」
確實是想向他學習啊，想看看，他們之間的差距，是不是又加大了。
許久，舒顏才很是艱難地點了點頭，聲音低到幾不可聞:「是的。」
周憶雲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歎了口氣:「這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你爸，就先來你這看你了。」
舒顏抬起頭:「媽，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們的…」
只是那個時間段，所有關乎早戀二字的話語，在家長和老師眼裡，實在是一個太過敏感的話題，說不得，也碰不得。
聽到這句話，周憶雲終於慢慢笑起來，有些欣慰道:「我沒有怨你，甚至，我還會為你高興。」
舒顏震驚道:「媽你說什麼？」
「通過你們兩人昨天的相處，我可以看出來，小秦這孩子，挺喜歡你的，對你也很好。」
舒顏正欲回復，就見周憶雲同志細細瞧她，話音一轉，帶了些嫌棄說:「不過我就好奇了，你究竟是怎麼追到小秦的？他能讓你追上？而且就小秦他的眼光，怎麼會喜歡你呢？」
「……」她就知道，她親媽的真實面貌，是這樣的。
趁舒顏被氣得暴走前，周憶雲忙不迭改口說:「不過也沒什麼大事，這頂多就說明小秦他眼神不太好使，其實吧，你也還過過得去的。」
「媽！我到底還是不是你親生女兒啊！」
「當然是的啊，哎算了算了，我就跟你說句實話吧。」周憶雲終於放過自家閨女，說道:「你們這件事，其實我是一萬個贊同的，有他照顧你，我跟你爸也是很放心的。」
「那你今天還…那樣說？」
「你們在一起的事，你爸爸他還不知情，雖然他可能也不太會反對，但身為你的娘家人，我們總歸還是要考驗考驗他的。」
聽完解釋，舒顏也慢慢回味過來，「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媽媽你以前最喜歡的就是他了，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反而還這樣了。」
周憶雲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所以啊，離元旦還有好幾天呢，到時就看小秦他怎麼表現了，我到時，一定要把你小姨，你小姨夫他們一家子喊上……」
舒顏默默看著自家母上大人，看周憶雲同志喪心病狂地數著要喊去家裡的人，她默默打開手機，看著秦蘇發來的【師母其實是個很開明的人】，理智地，慢慢地退出了微信頁面。默默在心裡為他點了一根小蠟燭。
接下來的幾天，在周憶雲同志的強烈阻撓下，秦蘇愣生生沒能進到舒顏家門，起初舒顏還肯配合，但過去四五天後，她也是忍不住抱怨道:「媽，你要是再不讓我跟秦蘇見面，我們可能就要分手了。」
周憶雲繼續擺弄花盆，不以為然道:「那就分了吧，媽媽再幫你找個相親對象。」
「……」
好在臨近元旦的前兩天，迫於舒柔佛巴魯已經一個人在家好幾天，周憶雲終於提前乘車回去了，臨走前，還囑咐舒顏，元旦的時候，千萬要記得帶秦蘇回家。
送完自家母上大人，舒顏也要開始準備今晚的綜藝節目了，再順便把這個消息告訴秦蘇:【秦蘇，我媽她今天回去了。】
秦蘇回消息:【好巧不巧，我今晚有個同事過生日。】
舒顏:【那也沒事，正好我今晚也有通告，你儘管去參加吧。】
兩人互通完消息，舒顏放下手機，一邊和其他人彩排元旦晚會當晚的彩排節目，一邊想著晚上的綜藝節目需要注意的地方。
錄製半小時前，劉鴻還在不放心地叮囑:「小顏，你等下可千萬要注意了，基本上了這個節目的明星，等節目播出後，一定會有一個話題上熱搜，所以你最好別讓主持人抓到你不好的地方。」
舒顏點點頭:「好的，我到時一定注意。」
待想起什麼，劉鴻又提醒說:「不過這個節目也確實是以真實為主，你儘量放鬆一點，呈現出真實的自己就夠了，畢竟你一旦公開說謊，那麼以後的採訪和報導，你就要說無數個謊來圓今天的錯誤，你自己多掂量著點。」
「好，劉叔放心，我會調節好自己心態的。」
隨前臺主持人侃侃而談，說完介紹詞，舒顏也在台下觀眾的激烈掌聲中，緩緩走到台中央。
舒顏握著話筒，望著台下擺手道:「各位觀眾朋友晚上好，我是演員，舒顏。」話畢，她俯身鞠了一躬。
「舒顏！舒顏！」
「女神！我愛你！」
「舒顏加油！」
主持人趙詩笑道:「歡迎小顏來我們這個節目，既然介紹完了，那就先坐下吧，我們坐著再聊天。」
舒顏對這個節目油然而生的緊張感，也在主持人自來熟的話語中，慢慢放鬆下來，跟主持人在桌子兩邊，面對面坐下。
「別緊張，你就當做一次尋常聊天就好。」安撫完她，趙詩接著說明自己的想法:「我原來就想著，等有機會的時候，我一定要把你請到我們這個節目來，好好跟你聊聊，也讓觀眾再好好認識認識你。」
舒顏笑了笑:「謝謝趙姐。」
「這有什麼好謝的，倒是我想問問，小顏你身為非科班出身的演員，平時演戲的時候，有遇到什麼困難嗎？因為我們很多人都看過你的戲，所以想瞭解一下，私下裡，你是怎麼去琢磨演技的？也好給後來人一個經驗。」
聊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舒顏不由更加放鬆，按自己的原本想法，慢慢說了出來。
緊跟著，在主持人趙詩的引導下，話題從她的工作，聊到了生活，最後再談及…感情。
趙詩說道:「小顏，我們都知道你戲好，雖然你年紀也還不大，但你知道的，不管是我，還是你粉絲，都很關心你的私人感情，所以今天在這裡，你就跟姐說句老實話，你現在，究竟有沒有男朋友啊？」
聽到這句話，舒顏才慢慢從趙詩構建的和諧氣氛中走出，再瞧瞧趙詩一臉八卦的模樣，果然像劉叔說的那樣，對方先是跟你閒聊，聊你感興趣的話題，等你徹底放鬆下來後，再慢慢套你的話。
舒顏搖搖頭，笑了起來:「沒有啊。」
趙詩明顯表示不相信，追問道:「真的沒有嗎？你還這麼年輕，這麼漂亮，難道都沒有男孩子追你嗎？」
舒顏無奈笑笑:「大概是我工作太忙了吧。」
「這樣說來，倒也是有道理，像我就經常看到新聞，說你一年三百多天，幾乎全在片場忙乎了。」趙詩轉而問道:「小顏，那既然你現在沒有男朋友，那你以前總有談過吧？」
聽到這個，舒顏輕點點頭:「算是有吧。」
「有吧？」趙詩不理解地皺眉，繼續問道:「為什麼是說有吧？難道這個還不能肯定？」
琢磨一會兒，舒顏慢慢解釋道:「因為我…當時並沒有追上對方，所以說來，應該也不算是。」
舒顏話畢，無論是台下觀眾還是主持人瞬間都沸騰了，場內霎時喧鬧起來，趙詩趕緊趁機問:「那按小顏你的說法來看，你以前還追過其他男孩子，結果還沒成功？這怎麼可能呢。」
「嗯，應該是別人當時太優秀了，所以我才追不上。」
趙詩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十分理解道:「沒事沒事，不難過，誰年輕時候還沒個把暗戀的男神了，不過話說回來，要是對方知道你現在發展得這麼好，說不定腸子都要悔青了。」
「也許…是吧？」
看舒顏情緒好點後，瞧瞧台下無比好奇的觀眾，趙詩緊跟著問:「那小顏，你們現在還有聯繫嗎？那個人他成家了嗎？」
舒顏十分昧良心地搖了搖頭:「很少有聯繫了。」
身為主持人，趙詩還是很能抓住事情的關鍵的，於是繼續問道:「那意思就是說，你現在還有對方的微信號和手機號碼這些是嗎？」
舒顏心下一慌，面上無比鎮定說:「有的。」
趙詩摩挲著下頷:「小顏，那你當初有問過對方為什麼不答應你嗎？」
舒顏慢慢搖搖頭:「沒有，不敢問。」
話一出口，底下的觀眾席立刻有人喊道:「女神你打電話給他，我們幫你說話！」
「對，我們幫你來問！」
「再不行，我們就幫你臭駡他一頓！」
台下的觀眾席，有部分是節目組找來的職業觀眾，還有部分，則是真真實實前來觀看現場錄製的觀眾。
趙詩拿出手機，提議道:「小顏，看在觀眾這麼激動的份上，你要不就打一個過去？問問對方現在在幹嘛就行。」
現在已經到晚上九點多了，按正常行程來估計，秦蘇應該還在同事的生日宴會上，一時半會兒，吵鬧的環境下，他肯定聽不到她的電話。
想了許久，舒顏終於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拿起手機，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摁下那串銘記於心的十一位數。
趙詩使壞地摁了個免提，還把話筒湊近手機，不過數秒，「嘟、嘟、嘟」的響聲，清晰無誤地響起在每個人的耳中。
每響一下，舒顏的心就跟著顫抖一下，好在響了三十多秒，電話依舊沒有任何要被人接起的跡象。
結果眼看著電話快結束，舒顏也可以徹底安心了，電話卻猝不及防地，很快地被人接了起來，近在咫尺的電流傳來遠邊嘩啦啦的水聲。
舒顏的心臟，飛一般地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見狀，趙詩忙不迭遞眼色，示意舒顏按剛剛約定好的規則，開口說話。
舒顏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正要開口，就聽電話那端的男人聲線低沉道:「收工了嗎？」
趙詩意味深長地衝舒顏擠眉弄眼，極為小聲調侃說:「可以啊，這人不僅聲音好聽，而且看你們這關係，居然連那些客套的招呼都不用打，直奔主題來了。」
舒顏口上連半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只得禮貌性地微微一笑。
然而底下觀眾聽到聲音以後，卻是萬分不淡定了，捂嘴驚呼一聲後，又很快自發性地安靜下來，坐等下文。
看她不說話，秦蘇關掉惹人遐想的噴灑，無奈地低笑了一聲，「算了，你還是等下到我家來說吧，大門密碼是你生日，對了，再順便把我落在你那的衣服帶來。」
從她搬走後，為了上班便利，秦蘇也從他自己的私宅，重新搬回跟楚恬一樣的那個社區，只是上回舒顏收拾衣服的時候，不小心將他的衣服也收進行李箱。
等秦蘇說完，整個錄製現場，都徹底靜了下來。
顧不上其他人的目光，舒顏慌慌張張地掐斷電話，電話另一邊的聲音戛然而止。
接下來的時間，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挨過去的了，直到錄製結束，由劉鴻和小周兩人幫襯著，走出錄製地方，呼吸到外頭新鮮空氣的那一刻，她才恍然回過神來。
她看向劉鴻，「劉叔，我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錄製的後面半段，你說的都很對。」劉鴻歎氣道:「你當時應該是進入到了人的潛意識防護狀態，所以沒有說錯任何話。」
大腦恢復冷靜後，舒顏忙不迭提醒說:「對了，劉叔，網上待會可能會傳出些八卦，你多讓人注意著點。」
「放心吧，我已經讓他們看著了，不會出大事的。」劉鴻解釋說:「而且那個主持人趙詩，她本身也是個精明人，知道事情做到哪種程度才不過分，而且現場的很多觀眾，都是節目組找來的托，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能說。」
待想起什麼，舒顏輕聲說道:「劉叔，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只要我能答得上來。」
「劉叔，就是我跟秦蘇在一起後，卻一直沒有向其他人公開，如果是你的話，你會介意嗎？」
她知道秦蘇剛剛是無意說出的，因為他並不知道她現在正在參加綜藝，但也是今晚的事，讓她意識到，也許她想等以後再公開的想法，或許是錯的。
畢竟有誰喜歡藏藏掖掖，談個戀愛都不能光明正大。
聞言，劉鴻難得沉默了許久，「小顏，我就跟你這麼說吧，如果你男朋友是秦蘇的話，那我不建議你現在公開，否則的話，不僅會影響到你的名聲，還會影響到秦蘇的日常生活。」
一個律師，一個明星，兩人之間的差距，要真正說起來，還是很大的，一旦在舒顏地位還不夠穩固的時候公開，那麼不知情的人，就會嘲諷秦蘇想高攀舒顏，想抱富婆大腿。
如果有心人再去調查一番，那麼結果就會再次翻轉，話題將會被有心人帶成，舒顏想借秦蘇的父母上位。
說到底，劉鴻還是希望能等她有了更實質性證明自己的東西後，再公開戀情，那樣一來，才能更好的堵住悠悠眾口。
舒顏只以為劉鴻擔心公開後，會影響到秦蘇的日常生活與工作，想了想，她點點頭:「嗯，好，那我過段時間再公開，那今天晚上的事，還要麻煩劉叔多多費心了。」
「應該的，我和小周先送你回去。」
剛上到車，舒顏就接到了秦蘇的電話，秦蘇無奈笑道:「你剛剛是在錄綜藝吧？」
「嗯呐，主持人讓我…讓我給你打個電話，問問你在幹嘛，然後我以為你還沒回家，以為你不會接的…」
「所以你才打給我的？」
「所以我才打給你的，」頓了頓，舒顏試探問:「你是生氣了嘛？」
「我沒有生氣。」秦蘇輕輕笑了笑，停頓一會兒，說道:「顏兒，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舒顏握手機的力道一緊:「什麼事情？」
「其實我父母他們，也是圈內人，但因為某些原因，我從小跟他們不太熟，也不想…被人挖出我跟他們的關係。」
任舒顏怎麼想，都不會想到是這件事，她原來有猜測秦蘇的父母會是什麼人，結果到頭來，居然也是娛樂圈中的人。
她想起自己剛開始拍戲那會兒，秦蘇還給她講戲，給她分析，她當時只當他是悟性好，原來實際情況，竟是這樣的。
但一聽到他說的不太熟三字，她心裡沒來由地難受起來，已然沒有半點再問下去的欲望，於是忙不迭轉移話題:「沒事的，我又不會介意，倒是我一開始還擔心你生氣…」
秦蘇心情頗為愉悅地打斷道:「那這件事就此翻篇吧，我等下去你家找你，你就別來我家找我了。」
聞言，舒顏臉上也慢慢有了笑意:「嗯，好，那我在家裡等你。」
然而掛斷電話後，她仍舊無可避免地想起了他剛剛的話，腦子下意識過濾著「秦」姓明星，想來想去，有點名氣的，且又符合年齡的，貌似都不太火。
思來想去，她還是沒能確定是誰，但既然秦蘇都這樣說了，她也不會再多嘴去問，挑起對方的傷心事。
她回家不到一會兒，秦蘇也到了她家，帶著行李箱，見狀，她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明天晚上就是元旦晚會的直播錄製，等晚會一結束，她就要連夜坐飛機趕回家裡，既然秦蘇都帶行李箱了，那肯定是打算真的跟她一起回家了。
察覺到她的目光，秦蘇笑著解釋說:「後天晚上我陪你回去。」
舒顏用力點了點頭:「好。」
***
第二日晚，等元旦晚會錄製結束，由助理小周送舒顏秦蘇二人到飛機場，同小周告完別後，便一起踏上了回舒顏老家的路途。
兩人是淩晨抵達舒顏家附近的。
越靠近家門口，舒顏就越沒來由地緊張起來，「秦蘇怎麼辦啊，都快走到自己家了，結果我突然變得好緊張。」
秦蘇騰出一手，慢慢幫她把頭髮理了理，輕聲安撫道:「放心，還有我陪你。」
看對方一副淡然無畏的坦蕩神色，舒顏也慢慢定下心來，心裡覺得沒那麼緊張。
只是當二人停在她家門口，兩人十指相扣的地方，卻傳來了些微弱濕意，舒顏難以置信地，慢慢地偏過頭看他，「秦蘇，你很緊張嗎？」
聞言，慣來平靜淡定的男人，面上罕見地浮上些尷尬，想起舒顏母親先前的反應，揉了揉額頭道:「是有些緊張，擔心…老師他因為我而怪你。」
聽見這話，舒顏就連心裡的那麼點緊張，徹底去了個乾淨，她原以為只有她一個人緊張，結果，居然有個人，比她還要緊張得多。偏偏他剛剛還那麼淡定鎮靜地安慰她，讓她放心。
一時間，看到他難得的挫敗模樣，她既想嘲笑他一番，卻又耐不住由此而產生的感動。因為在乎，所以才會緊張。
兩人說話間，舒柔佛巴魯也同周憶雲一道迎了出來，笑容滿面喊:「小顏，小秦。」
秦蘇牢牢扣著舒顏的手，上前恭敬喊道:「伯父，伯母。」
舒顏緊隨其後道:「爸，媽。」
一句伯父伯母，徹底把舒柔佛巴魯喊暈了，再看看面前郎才女貌並肩而立的二人，舒柔佛巴魯猛的抬了抬眼鏡，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見狀，舒顏暗戳戳看向周憶雲同志，使眼色問:「你到現在都還沒告訴爸爸嗎？」
周憶雲同志無奈地攤攤手，比口型道:「沒有。」
「……」
母女二人一來一回，舒柔佛巴魯也慢慢從舒顏秦蘇二人牢牢相握的手回過神來，臉上笑意逐漸淡下，但還是熱情招呼道:「別幹站著了，快回家來休息一下吧。」
進到室內，秦蘇鬆開舒顏手，從盒子裡拿出一副大家之作，「老師，我這裡剛得了一副名家畫作，但想想我也不會賞識，還不如拿來給你品鑒。」
話一說完，饒是舒柔佛巴魯再怎麼硬板臉，都忍不住接過畫卷打開看，輕輕摸索，連連嘖歎道:「是真的，是真的啊…」
看自家父親一改前態，滿臉陶醉的模樣，舒顏偷偷衝秦蘇豎起了大拇指，厲害啊，一上來就抓住了她爸爸的死穴。
秦蘇回以安心的一笑。
舒顏也慢慢挪到舒柔佛巴魯後方，瞄了兩眼，印象中，她記得秦蘇曾問過她，問她這幅畫怎麼樣，由於她爸爸喜歡收集畫作的原因，她平時或多或少也有些接觸。
記得當時她看了幾眼後，直接下定論說:「我爸他應該會喜歡。」
於是從那以後，她便再沒有見過那副畫，更沒有把這事放心上。
哪曾想，原來他一早就有了主意。
欣賞完畢，舒柔佛巴魯抱著畫卷，想起自己方才的反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你看你這孩子，每次來家裡還帶東西，這次居然還這麼破費，你讓我哪好意思收它。」
秦蘇輕輕笑了笑:「沒有破費，原本它就是朋友送給我的，我想了想，還是應該送給懂得賞識畫作的人。」
舒柔佛巴魯哪還聽不懂秦蘇的意思，試問哪樣的朋友會平白無故送你名畫，即便是有，那肯定也是有所求，結果秦蘇轉頭卻送給了自己。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舒柔佛巴魯原本就對秦蘇欣賞得緊，只是一想到自己從小寶貝到大的女兒，就這樣有了歸屬，很有可能還要成為對方家裡的人，他心裡感到安慰之餘，卻還是忍不住想再考驗對方一番。
周憶雲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他們兩坐了一夜的飛機，估計都還困著呢，還是先讓他們去好好睡一覺，等睡醒後，我們再一起吃頓熱熱鬧鬧的飯。」
舒柔佛巴魯點點頭，笑道:「對對對，小秦啊，趁天還沒大亮，你跟小顏趕緊去睡一覺吧。」
周憶雲一早就知道秦蘇要回來，所以早早地收拾出了一間客房，「小秦，你看看這裡合不合適，要是還缺什麼的，就直接跟我說，別客氣。」
「謝謝師母。」
「你就別跟我客氣了，就當自己家一樣，等晚點時候，我再喊你們起來。」
另一頭的舒顏，雖然又有很久沒回家了，但熟悉的環境，還是讓她沾床即睡。
時針悠悠劃過大半圈，舒顏醒來的時候，樓下也傳來食物飄香，她揉揉眼睛，向秦蘇房間走去:「秦蘇，你起來了嗎？」
周憶雲從廚房探出頭，朝樓上喊道:「小秦早就在廚房裡幫我忙了，你以為別人還像你一樣懶啊。」
秦蘇走出來說道:「先去洗個臉，洗個手，我們很快就可以開飯了。」
舒顏聽話地點點頭，走下樓，往廚房走去，看到秦蘇和她父母二人有說有笑，她也不禁笑了起來。
舒柔佛巴魯最先注意到她，洗完手再擦乾淨，從廚房走出來，笑道:「小秦他還在裡面主廚呢，怕你無聊，我先出來陪你說會話。」
舒顏笑著點了點頭，上前親切地挽住舒柔佛巴魯手肘，笑嘻嘻說:「好啊。」
舒柔佛巴魯帶舒顏往沙發的方向走，「小顏啊，爸就想聽你一句真話，你跟秦蘇之間，是想走到以後的吧？」
「爸，是的，是真的。」
舒柔佛巴魯輕輕地拍了拍舒顏的手背，頗為感慨道:「好啊，好啊，我們小顏終於也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舒顏繼續陪舒柔佛巴魯坐了一會兒，隨意聊聊近來的情況，看秦蘇和周憶雲端菜走出，她也忙不迭起身去廚房幫忙，在四人齊心的努力下，很快，長桌上擺滿了一桌子的菜。
舒柔佛巴魯笑著招呼道:「來來來，今天過節，小秦你記得多吃一點，就當在自己家一樣，千萬別客氣，還有小顏你，也別再想著什麼減肥的事。」
話畢，舒柔佛巴魯就拖著秦蘇坐在一起，兩人爺倆好的喝起了小酒，舒柔佛巴魯替兩人再次空下的酒杯滿上，看了眼自家笑盈盈的閨女，說道:「秦蘇啊，你知道的，老師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雖然平時總是數落她，說她這不好那也不好的，但我跟你師母兩個，都是真真切切喜歡她，對她好的。」
秦蘇望著和周憶雲吵得不亦樂乎的舒顏，舒顏似有所感般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眉眼一彎，衝他笑起來，秦蘇心裡情不自禁地軟了下來。
等她移開視線，他看向旁邊的舒柔佛巴魯，音量不大卻堅定道:「伯父，以後，我會替你們好好照顧她，盡我一切可能地對她好，讓她開開心心過一輩子。」
舒柔佛巴魯要的就是秦蘇的這句保證，故而等秦蘇說完，他大手一揮，立刻激動地對周憶雲道:「阿雲，你去幫我把我那瓶珍藏的酒拿出來，今天我高興，要好好地跟秦蘇喝上幾杯。」
周憶雲猶豫道:「那瓶酒會不會度數太高了？畢竟…」
舒柔佛巴魯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我還沒老到連幾杯酒都不能喝的地步，就那點酒，我還是可以喝得的。」
周憶雲明白舒柔佛巴魯的用意，看他執意如此，還是決定起身幫他拿酒，舒顏卻是麻溜地站了起來，笑嘻嘻道:「媽，您老坐，我去拿酒就行，地方我知道的。」
不用多少功夫，舒顏就抱了一瓶酒過來，主動替秦蘇二人倒了一杯，只是在倒酒的過程中，考慮到諸多情況，她一點一點地偷工減料，並沒有給兩人斟滿。
見狀，舒柔佛巴魯立刻不滿了，「倒滿倒滿，兩個杯子都滿上，你爸我還沒有那麼老呢。」
舒顏又求救般地看看秦蘇，秦蘇同樣點點頭，笑道:「就聽老師的吧，全部倒滿。」於是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替兩人倒滿。
許是此景比酒確實醉人，又許是舒父確實上了年紀了，沒過一會兒，舒柔佛巴魯就喝到滿臉通紅了，拖著秦蘇，嘴裡含糊不清地嚷嚷著。
直到晚飯結束有段時間，舒柔佛巴魯才放過秦蘇，背倚沙發，由周憶雲遞水喝。
舒顏立刻走到秦蘇附近，瞧著他一如既往的神色，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和額頭，「怎麼樣，你現在有不舒服的感覺嗎？」
秦蘇慢慢搖搖頭，「還好。」
「來，先喝杯水醒醒酒。」舒顏端著玻璃杯，慢慢喂至他嘴邊。
秦蘇罕見地什麼都沒說，就著她的手，慢慢喝了下去。
見他難得這般聽話，舒顏壞心眼地笑了起來，湊近問道:「欸，秦蘇，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但仔細看看又不像，比起她爸喝醉後神神道道的模樣，秦蘇可是安靜多了，看她的眼神也是十分清明，尤其是他連臉都沒怎麼紅。
聞言，秦蘇頗為頭痛地揉了揉額頭，看她幸災樂禍的模樣，哭笑不得道，「還好，應該是喝醉了一點。」
看他還能正常跟她對話，想必意識還是清醒的，舒顏也慢慢放下心來，「那行，我給你揉揉額頭。」
她起身站到他身後，慢慢給他揉了起來。
見秦蘇越來越清醒，舒顏瞄了眼手機時間，突然急急拉他起身:「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看舒顏二人這麼晚了還要出門，周憶雲忙不迭問:「你們現在去哪玩啊？現在已經挺晚的了。」
舒顏朝後方擺擺手，「我們很快就回來，不會出事的。」
出了大門，她趕緊從兜裡掏出兩個同款口罩，一個遞給秦蘇，一個自己戴上。
秦蘇瞧著又換了一個款式的黑色口罩，不禁好笑道:「我差點懷疑你備了一打口罩。」
「你怎麼知道我買了一打啊？」
「……」
看她很快戴上，秦蘇也只好陪她一起戴上，兩人一起往馬路邊走去。由於是元旦當晚的緣故，路上行人稀少，攔輛計程車更是不容易。
好不容易攔到一輛，舒顏急匆匆道:「快，大叔，去市一中。」
司機大叔回頭看了二人一眼，問道:「小姑娘，你這是帶男朋友回母校看老師吧？是大學放假了回來玩吧？」
「大學？」舒顏愣了一下，隨後意識到什麼後，趕緊瞅了眼秦蘇和自己的打扮，果不其然，當秦蘇褪去那一身西裝革履，又帶了個年輕人的炫酷口罩後，一身休閒打扮的他，瞧著倒是有幾分像大學的學生。
「對啊，你們難道畢業了嗎？」
夜裡黑，司機大叔只是粗略掃了二人一眼，再加上舒顏一開口，聲音聽上去年輕得緊，便按尋常想法去猜想了。
聞言，舒顏向秦蘇湊近，壓低音量調侃道:「欸，有人說你還是大學生呢，我的秦大學長？」
看兩人說悄悄話，司機不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接下來的路途中，也沒再多問話。
二十多分鐘後，付完錢，舒顏牽著秦蘇，一溜煙地溜到了一中的後門，秦蘇提醒說:「我忘提醒你了，像這種時間段，要進一中，一般是要實名登記的。」
雖然今天是元旦節，卻也是元旦假的最後一天，所以今晚上，還是有很多學生來正常上晚自習的，而為了學生的安全著想，學校門衛在出入人員這一塊，也是查得比較嚴格。
只是剛說完，秦蘇就看到舒顏向校門跑去，敲窗戶道:「林大叔，是我，開門讓我進去一下。」
守門的保安打開窗戶，舒顏立刻摘下口罩，笑著說道:「林大叔你還記得我嗎？就是以前上早課老是遲到的那個。」
保安揉了揉眼睛，瞧見舒顏乾乾淨淨的面龐後，忽然起身驚喜道:「記得，我記得你，你就是後來當了明星的那個女孩子，我原來還跟其他人說，說我認識那個叫舒顏的大明星，結果他們總是不信我。」
舒顏理解地笑了笑，「沒事的，我知道您認識我就行了。」
林大叔忙不迭點點頭，隨後望向她身後的男子，激動問:「小顏，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是的，是我男朋友，我今天特地帶他回母校來看看。」說完，舒顏雙手合十拜託道:「不過要麻煩大叔你千萬別說出去，替我保密一下。」
「好好好，我知道的。」
守後門的林大叔，是她當年還念高一時熟識的，起初由於她習慣性賴床，總是踩點進學校，每每這時，林大叔就要嘲笑她不用功讀書，結果時間一久，她倒是跟對方熟了起來，只不過後來的高中兩年，她幾乎再也沒遲到過。
沒過幾分鐘，舒顏興奮地對秦蘇招手道，「快來，我跟守門的大叔說好了，我們不用登記，就可以進校了。」
回想起印象中的模糊面龐，再瞧瞧眼前這個已然變老的中年男人，秦蘇不由感歎:「沒想到他還在守在這裡。」
舒顏同林大叔打完招呼，同樣感慨道:「是啊，不過他比起以前，確實又老了挺多的。」一開始，她跑去窗戶旁的時候，還是看了好幾眼才敢確定那人就是他。
如今這個點，還沒到大部隊下晚自習的時間，故而林蔭道下，只有稀疏幾道身影，兩人手牽著手走過，偶爾還能看到三兩個小姐妹，一邊加快速度往教學樓跑，一邊偷偷摸摸往校服兜裡藏零食，想必是饞了，偷偷溜出來買東西吃。
兩人往就近的操場走近，瞧著遠處正中央亮起的主席臺，舒顏忍不住說道:「秦蘇，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什麼時候嗎？」
想了想，秦蘇說道:「難道不是師母生病的那次？」
「不是。」舒顏緩緩搖了搖頭。
第一次見他，他穿著一中黑白相間的寬大校服，無論是外套衣領，還是褲腳那塊，都是穿得整整齊齊，既沒有學時下流行那般挽起褲腳，也沒有刻意把衣領再翻一遍。
但遠遠瞧去，卻意外的好看，清清爽爽。
她指向前方:「我第一次見你，是在那個臺上，應該是開學前幾周，你就站在那個主席臺上，作為學生代表，當著全校人的面演講。」
秦蘇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原來你那麼早就關注我了？」
舒顏偏頭瞪他，「你少自戀了，我那時才不喜歡你呢，而且不但不喜歡，我每天還恨你恨得牙癢癢的。」
那時候，她爸媽二人，成日裡跟她嘮叨秦蘇的事，從而導致她現在可以很驕傲地吹噓一句，如今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他整個高中的光輝事蹟，她幾乎都事無巨細地記得清清楚楚。
畢竟身旁這個人，可是她喜歡了整段青春的人，從少不更事，到正當年華。
秦蘇低眼看她，不明就裡問:「恨我？我那時應該還沒跟你有什麼接觸吧？」
「是沒有，但是我……」話到一半，為防止秦某人再繼續自戀下去，舒顏及時打住話題，蠻橫改口道:「我不管了，反正你只要記得你曾經變相摧殘過我當時還幼小的心靈就行了，所以說，你以後一定要記得好好賠償我。」
「好，我賠你一輩子，直到賠到你氣消為止。」
「那行吧，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勉為其難？」
兩人說話間，主席臺下突然走出一人，呵斥道:「欸，你們在幹什麼呢，學校禁止早戀！」
不知哪來的緊張，舒顏拖起秦蘇，一溜煙就跑出了操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奈何身後的老師還在追他們。
「別跑，你們是哪個班的，我要喊你們家長來。」
「再跑出去，我就要給你們記過了！」
舒顏急匆匆跑到學校後門口，氣喘吁吁道:「林大叔，快，快給我開門，我們被人發現了，他現在在追我們呢！」
守門的林大叔，只以為她是被學生發現身份了，忙不迭給她打開門:「那你們快走，我幫你攔著他們。」
舒顏回頭招手道:「好，謝謝大叔，等下次放假，我再來學校看你！」
不過一會兒，她身後便傳來兩人的對話。
「哎你攔我.幹嘛啊，我這正在抓早戀的學生呢。」
「老師你看看你這平時也辛苦了，乾脆就算了，先休息一下吧。」
「那不行，就剛剛那兩個學生，實在是太倡狂了，你是不知道啊，現在的學生，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尤其是……」
冬夜的冷風，慢慢吹散身後兩人的對話，隻校外的昏黃路燈下，還細細聆聽著兩人說話。
「不行了，秦蘇，我真的走不動了，我們先休息一下吧。」
「那你剛才還拉著我跑？」
「我、我這不是怕他請家長訓話嘛，哪還想得到那麼多。」
「……」沉默片刻後，男人蹲下身:「把你衣服拉鍊拉上，我背你回去。」
「好！」
路燈拉長兩條逐漸重合在一起的黑影，遠處悠悠揚揚響起下課鈴。
半小時後，舒顏仍舊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背上，雙手纏著他脖子，偏頭問道:「怎麼樣，我重嗎？」
「允許你每天再加一碗飯。」
「行吧，雖然我不能真的多吃，但我想想還是可以的。」
「……」
「秦蘇，那萬一有一天，我變老了，你也變老了，而且變得再也背不動我了，那那時候，我們要怎麼辦啊？」
「那我就扶著你走，牽著你走，陪著你走，好好地將這輩子走完。」
「一輩子嗎？」
「嗯，直到我再也走不動為止。」
年少幸遇一人，追逐一人，年邁更幸有同一人相伴，攜手終老，總不會平白枉了這短短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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