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三小時前， 秦蘇抵達約定好的聚會地方， 斷斷續續的，眾人三三兩兩來齊。
「原來是方映夢啊， 我都差點沒認出你來，你現在可是越來越漂亮了。」
「高學長， 你還不也是越來越帥了，怎麼樣，今天還帶家屬嗎？」
「是啊， 老高， 你這平時女朋友不離身的，怎麼今天就不帶了？」
「你們別總逮我啊，要問的話，大家也應該問問問秦蘇吧。」高方澤把話題引向秦蘇，笑著打趣:「他可還一直單著呢，在場的女同胞們， 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方映夢連連擺手:「我們再近都沒用， 這都好多年了，也沒看秦學長他對我們誰有過偏愛。」
另一名女生附和:「就是哪，也不知道秦學長是一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還是真的工作太忙，無暇顧忌到找女朋友了。」
秦蘇笑了笑，沒回答，隻招呼道:「先進來坐下聊吧。」
二三十人，齊齊走近餐桌落座。
秦蘇掃視一圈， 發現並沒有他等的那個人出現，問道:「你們有誰和嚴淑英聯繫比較多的嗎？問問她什麼時候到。」
「我我我，」一個女聲回話:「她上次還說要跟我一起來著，可能是路上堵車了吧，我打個電話催催。」
「不用打了。」
門外傳來一道清脆女聲，一個眼帶墨鏡，蒙著口罩的紅衣女子，踩著雙六公分的高跟鞋，趾高氣揚地走了進來。
「小英她最近感冒了，來不了了。」紅衣女子摘掉墨鏡和口罩，看向秦蘇，停頓一會兒，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學長。」
秦蘇看著進來的柳晴玉，抿了抿唇，沒說話。
「這不是晴玉嗎？柳大明星？來來，快點坐下，別幹站著了。」
「這當了明星後，真是比以前還要好看得多啊，差點都不敢相信你真的來了。」
「的確，本人看著和電視上一樣好看。」
柳晴玉原是藝術團的副團長，隸屬於文聯部的一部分，說起來，倒也算是學生會中的人，只是她性子頗有些嬌縱，得理不饒人，如今又是當紅明星，哪怕她在學生會群裡，但也沒多少人認為她能抽得出時間。
秦蘇看著柳晴玉，許久，才點了點頭，「坐下一起吃吧。」
「好的，謝謝學長。」柳晴玉在就近的一個空位，坐了下來。
酒過三巡，當眾人紛紛有些熏熏然的醉意時，秦蘇也藉口走到包廂窗旁吹風，緊跟其後的，就是柳晴玉。
兩人對立而站，沉默一會兒，柳晴玉主動開口:「學長，小英她……」
秦蘇淡道:「是你不讓她來的吧？」
「是我。」柳晴玉抬起頭，「是我爸爸告訴我的，說是最近有人在調查我，在監視我，而那個監視我的人，就是你的朋友。」
秦蘇看向窗外，柳晴玉接著說道:「我爸起初懷疑，懷疑你還計較上回我讓人撞傷你的事，想報復給我，但我後來想了很久，我覺得你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所以我又問了我爸，我爸說那些保護我的人講，小英她每次跟我分別時，後面居然還有人跟著小英。」
旁邊傳來一道模糊不清的男聲:「哎呀呀，你們兩個怎麼躲這來偷偷聊天了啊，快回去，我們再好好喝上幾杯。」
一同來喊秦蘇的高方澤見狀，很快瞧出兩人間的不對勁，忙不迭攔住醉酒的男人，勸道:「走走走，老白，我們兩先回去，不管他們了。」
「哎你別攔我啊，我還想跟學長好好敘敘舊呢，再說啦，他為什麼偷偷跟柳晴玉躲起來說話啊，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
高方澤立刻捂住醉酒男人的嘴，拖著對方走開了。
四周重新安靜下來，柳晴玉壓低音量:「我當時就猜測，十有八九，學長你是發現了我們了，知道事情…」柳晴玉垂下頭:「不完全是張萱丹做的。」
秦蘇面無表情:「繼續。」
「我後來，就把你派人查我們這件事告訴小英了，再接著，我們都看到了你在群裡發的消息，我們都覺得，你很有可能，就是為了找小英。」
秦蘇無言語，柳晴玉停頓數秒後，繼續說道:「小英說她要來，所以在群裡回復了消息，結果一天後，她忽然失魂落魄地跑來我片場，跟我說，說她錯了，說她誤會了舒顏，錯害了舒顏，舒顏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
窗外的冽冽冷風，層層滲入，雜糅著對面人的冷意，柳晴玉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頭越垂越下:「學長，其實小英她，這幾年來，也不好過的，她…」
秦蘇突然摘下夾在耳邊的煙，瞥向柳晴玉，打斷道:「有打火機嗎？」
柳晴玉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尋向自己的背包:「有的有的，我給你找一下啊。」
片刻以後，柳晴玉找出一個紅得錚亮的金屬質打火機，秦蘇拇指和食指夾著煙頭前端，就著柳晴玉劃亮的火光，香煙嫋嫋燃起。
他深吸一口，再緩緩吐出，說話的聲音愈發冷得厲害:「你繼續講。」
「噢…噢好。」
柳晴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模模糊糊間，方才幫秦蘇點燃煙頭的時候，對方手指頭，似乎不大明顯地哆嗦了兩下，只是再看去時，對方又完全沒事人一般了，想必是她剛剛眼花了。
於是她尋思一會兒，延續上面的話題:「學長，因為小英也沒跟我細說，所以我只能靠自己猜測，我估計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應該是原來還上大學的時候，就是小英她…她不是跟你表白了嘛。」
說著，柳晴玉偷偷斜眼打量秦蘇，對方面上紋絲不變，毫無半點動容之色，顯然是真的不喜歡嚴淑英，一時間，她既同情好友嚴淑英，又有些羡慕那個可能真的被他喜歡的…舒顏。
原來上大學時，她不是沒有欽慕過秦蘇，相反，她還十分欣賞對方的才華和能力，奈何她給足意思，也夠放低自己面子了，對方始終對她不冷不熱，甚至比最初還要冷淡了些。
她是被家裡眾星捧月嬌養大的孩子，身邊也從不缺乏追求她的男孩子，既然對方不喜歡她，她自然是不會再去糾纏，所以後來才不了了之。
哪怕如今進了娛樂圈，饒是她見識過許多長相氣質頗佳的男明星，但她也不得不承認，無論是秦蘇的長相，還是他本人自帶的氣質，都比大多數男星要只好不差，更遑論他本人的品行和學歷。
結果到頭來，她和秦蘇的進一步接觸，居然是因為那個一直被自己認為各方面都不行的舒顏。
偶爾她也會恍然一想，如果她當初再堅持得久一些，會不會，如今秦蘇幫的女明星，就是她柳晴玉，而不是舒顏。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柳晴玉忙不迭移開視線，不再看對方，「結果那件事不知怎麼的，就被人傳出去了，還被人評頭論足，然後小英就問她們，討論的人就說是舒顏傳出去的，還說舒顏嘲笑小英，嘲笑小英配不上你等等之類的話。」
秦蘇輕點了點頭:「繼續。」
柳晴玉迅速瞥了秦蘇一眼，繼續道:「後來吧，應該是在部門那會兒，你對舒顏實在太好了，然後…然後小英她就更想變著法地欺負舒顏了，結果舒顏又總是跟小英抬杠，所以小英就越來越討厭舒顏了。」
聽到這段話，秦蘇終於偏頭看了柳晴玉一眼，沉著聲道:「怎麼欺負的？」
迫於對方視線探來的重重壓力，以及心裡產生的莫名其妙的愧疚，柳晴玉下意識垂低了頭:「就是，就是檢查晚自習的時候，會故意挑舒顏的刺啊，比如說，就是讓她查很多次的這樣…然後其他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說到底，她跟嚴淑英的性格還是有很大的不同，從小到大，倘若有讓她不爽的人或事，她大多時候都會當場發作掉，而不是像嚴淑英一般，表面跟你若無其事，日後再暗地裡整你。
卻也因為如此，她自小朋友不多，而這其中，又數嚴淑英最能忍受她的脾氣，所以兩人從大學畢業後，關係不減反增。
秦蘇夾著煙，靜靜看著柳晴玉:「那你現在跟我說這些的用意是？」
「學長，」柳晴玉盡可能對上對方視線，說道:「我說的小英她生病了，是真的，她當初，一方面因為家庭對她施加的壓力，一方面因為她私人感情的不幸，導致她患上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抑鬱症，學長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把她主治醫生告訴你，你可以去查的。」
秦蘇冷笑了笑:「所以你們的意思是，你們對舒顏做的事，就打算這樣不了了之？」
「學長，你相信我，我來之前，小英她已經很難受了，如果這件事再鬧大的話，無論是對小英還是舒顏，都沒好處的。」
幾個月前，柳晴玉因為和原經紀人打過官司，也算是知曉，即便是向法院起訴對方侵犯了自己名譽權，那最終得到的，不過就是對方的公開道歉和金錢賠償而已。
秦蘇顯然也想到了這層，尤其是在張萱丹一事後，網友們已經認定這就是結局了，如果再挑出嚴淑英，有前面張萱丹所作所為的對比下，網友說不定不僅會同情嚴淑英，還會認為是舒顏太過斤斤計較大題小做，太愛炒作，如此一來，對舒顏慢慢回攏的名聲，更加不利。
站在舒顏的角度一想，原以為陷害自己的人已經得到了懲罰，結果到頭來，人後還有人，她難受之餘，還得不到應有的釋懷。
「學長，我知道我們…做錯了，但如果把這件事搞大，那真的對誰都沒好處的，如果…如果網友他們圍攻小英的話，那小英她心理壓力一定會進一步加大，那反過來，舒顏說不定就成了後來變相害人的那個人了……」
人生第一次，柳晴玉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覺到難堪，一種連自己都嫌棄自己的難堪。但想想來的時候，小英的精神狀態，她又不得不說出這番話。
只有彼此都裝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柳晴玉說完以後，兩人紛紛陷入了沉默，不遠處傳來的歡聲笑語，再也鑽不進兩人的耳裡。
窗外的冷風，依舊呼呼吹著，冷冷拍打著人臉，拷問著人的最內心深處，孰是孰非，又何以抉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秦蘇夾在手指的煙也不知不覺燃到了煙尾，許久，他才慢慢低眼看向柳晴玉，聲音低啞，一字一句道:「從此以後，你讓嚴淑英再也別出現在我們面前，這件事，你們也別再別提起。」
如果注定得不到應有的釋懷，那還不如從來都不讓她知情。
***
「怎麼了嗎？」看秦蘇引出話題卻又不說話，舒顏很是好奇地追問:「是嚴淑英怎麼了嗎？」
秦蘇慢慢回頭看著舒顏，眸底情緒不斷來回翻湧，只是瞧著她放鬆開來的眉眼，他終是忍不住抬手，在她頭上亂揉一通，輕嘲道:「你真的蠢死了。」
「被欺負了都不會跟我說嘛。」
直到今晚聽到柳晴玉的講述，他才恍惚明白，原來以前，他每每問舒顏過得怎樣的時候，她的猶豫不決，是從何而來。
舒顏忙不迭護住自己的頭，將對方手掌拿開，「你才蠢呢，莫名其妙罵我幹嘛啊。」說完，她又繼續問道:「對了，你後面半句說的什麼？我怎麼了要跟你說？」
看她迷迷糊糊偏偏又好奇得厲害的模樣，秦蘇又忍不住怒氣一消，頗為無奈道:「沒什麼，以後不管遇到什麼順心或不順心的事，都要記得跟我說。」
「說就說嘛，幹嘛要把我頭髮弄得亂糟糟的。」舒顏憤憤不滿地梳理頭髮。
秦蘇好脾氣地笑起來:「那你過來，我幫你梳頭髮。」
舒顏沒好氣說:「你還是好好開車吧，別待會撞到人了。」
兩人吵吵鬧鬧地回到家，各自洗完澡，想起兩人原來在車內的情況，秦蘇竟然半點都不肯讓她，舒顏二話不說，便氣衝衝地將秦蘇趕出了臥室，徒留他一人待門外。
秦蘇瞧著瞬間砸緊的房門，默默無言地摸了摸鼻子，正要敲門，門內立刻傳來:「你回自己房間睡去，我今天晚上要自己睡。」
秦蘇依舊厚臉皮地叩響房門，半倚牆邊，邊敲門邊慢悠悠說道:「顏兒，你睡的這間，貌似也是我的房間。」
不過數秒，房門立刻被人打開，放眼瞧去，對方就這樣歪歪斜斜地靠在她房門口，雙手抱肘，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那我明天就搬回自己家，把你房間讓給你。」
舒顏話畢，秦蘇面色一沉:「你再說一遍。」
「那個…」猶豫一會兒，頂著來自頭頂的壓力，舒顏撓撓頭髮，慢慢解釋道:「你不讓我搬走恐怕也不行了，我媽她再過一段時間就要來我家住了，說要照顧我，給我做飯吃，所以說，我應該過不了幾天就要搬走了…」
說著，她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她索性兩眼一閉，扯了扯他手指頭:「算了，你進來吧。」
然而接下來幾天，不知是不是舒顏的錯覺，她發現秦蘇每天都要來回接送自己，還時不時問她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題，好像在提防什麼一般。
直到三天後，舒顏收到的一條短信，徹底打破了她的疑問。
【小顏，你知道是誰在背後指使張萱丹的嗎？你的疑惑，或許我可以為你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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