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電話另一邊傳來毫不掩飾的驚詫:「你說什麼？」
「我說， 」舒顏頓了頓， 輕輕說:「我想去拍戲，媽媽。」
「等等等等。」周憶雲舌頭不大利索地說道:「我把你爸喊來， 你說給他聽。」
電話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和走動聲。
舒柔佛巴魯很快走了過來，先是果斷掛了電話， 再發送微信的視頻邀請，舒顏立刻接受了。
她坐在宿舍的小椅子上，老老實實地擺正手機， 戴上耳機， 甜甜地喊了一聲:「喂，爸爸。」
舒柔佛巴魯倒還算冷靜，只是說話的聲音也透著股濃濃的難以置信:「顏顏，你媽跟我說，你想進娛樂圈？」
「也不完全是。」舒顏停頓了一會兒，解釋說:「我上次參加學校的一個舞蹈比賽， 後來視頻被人傳到網上， 就有人找到我，說我很適合他們古裝劇裡的一個角色，想邀請我去。」
沉吟片刻， 舒柔佛巴魯擔憂問:「會不會是假的？怎麼好端端的就找到你了？」
「應該不會，來找我的也是S大的學生，我跟她當面聊的，感覺她還挺可靠。」待想起她爸爸對李正南導演的尊崇度，舒顏立馬補充:「對了， 爸爸，她邀請我參演的剛好就是李正南導演的電影！」
一聽，舒柔佛巴魯也激動了起來，「真的嗎？是李導的戲？」
舒顏連點幾下頭:「是的，就是他是導演。」
周憶雲拍了下激動得找不著南北的丈夫，沒好氣地提醒說:「你冷靜一點，萬一是別人借李導的幌子在騙小顏呢？」
舒柔佛巴魯難得的懟了一次妻子，下意識回道:「如果顏顏是跟古影帝合作呢？你還有什麼意見嗎？」
周憶雲神情一亮，不說話了。
舒顏:「……」這種發酸的老式追星真的好嗎？
她就默默坐在座位，靜靜看父母二人拌嘴以後，父親又抹下面子，溫聲溫語地去哄母親，不過數個回合，母親臉上就又有了笑臉，笑容幸福，兩人膩膩歪歪地繼續鬥嘴。
她癡癡盯著手機，透過薄薄一層螢幕，卻瞧見了另外一幕。
高一下學期，她母親因病住院。
所以她每日一放學，就往住院部跑。
一日，她如往常一樣，提著保溫杯，小跑進病房，結果還沒進病房，她就聽到裡頭傳出一道低沉好聽的:「師母，我替你削蘋果吧。」
芳草芬香之際，他的聲音混著春來和爽，溫溫柔柔的，好似具有緩緩撫平人心的力量。
陌生中，又有些熟悉，仿佛在哪裡聽到過。
她屏住呼吸，扶著門沿，一點一點慢慢地探進頭，緩緩掀開眼簾，往裡頭瞧去。
白色病床旁，少年側顏朝她，半垂著頭，修長白淨的手指正熟稔地削著蘋果皮，嘴角帶著輕輕淺淺的笑意。
那笑裡有風，風裡有暖。
舒顏心跳突然毫無規律亂了起來。
猝不及防間，她身後傳來舒柔佛巴魯的「顏顏，你怎麼不進去？」，舒顏驚慌失措得想躲起來的時候，裡頭的少年，目光突然向她側來。
耳機裡傳出的聲音，猛的增大:「顏顏，我跟你媽說的這些，你都聽見了嗎？」
「啊——」舒顏的回憶戛然而止，一回過神，就看到視頻裡的父母二人緊張地盯著她，她尷尬地捂緊臉，小聲問:「你們剛剛說什麼了嗎？」
「我跟你媽媽商量過了，」舒柔佛巴魯輕歎一口氣，說道:「能參演李導的戲，固然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但你要看看這是不是真的，千萬別給人騙了。」
舒顏眼睛一亮，驚喜道:「爸爸，媽媽，你們兩個是同意了嗎？ 」
「同意了。」周憶雲點點頭，不無遺憾說:「想當年啊，我也想過要進娛樂圈找我偶像，結果後來，哪曾想，我就遇到你爸了……」
舒柔佛巴魯被嗆得咳了一聲，面色不大好看地反問:「意思是後來嫁給我，你還過得很委屈了？」
又來，又來！日常一虐她！
舒顏默默無語地翻了個大白眼，懶得再看這對老夫老妻殘害她幼小的心靈，直接掛了視頻。
轉頭給溫靜發消息:【在嗎？我剛剛問過我爸媽了，他們兩個都同意了，所以我想瞭解關於角色的更多資訊。】
***
結束掉慘絕人寰的期末考試，舒顏同秦蘇也一起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兩人一起往機場方向乘車，上了飛機。
落座以後，舒顏再次想起自己前幾天收到的那封道歉信，由孫可清親手抄寫、別人轉交的道歉信，信裡言明她不該推卸責任，冤枉舒顏，並表示自己已經知錯了，希望舒顏能原諒她。
孫可清怕是不知道，由於父親是高中語文老師的緣故，舒顏的語文，一直是她所有科目中的強項。
那封信，與其說是道歉，還不如說是敷衍。
這件事，過去十多天了，雖然沒有刻意去記起，但它就像一根一觸即發的刺，始終盤旋於她心頭，摘不得，又碰不得。
餘光察覺到舒顏欲言又止地看自己，秦蘇偏過頭，問道:「有話要跟我說？」
舒顏先是點點頭，再又下意識搖搖頭。
秦蘇理解地笑了笑:「還在想孫可清的事？」
舒顏悶悶的應了一聲，糾結再三，還是選擇直面內心，於是壓低音量問:「她是……離開我們部門了嗎？」
期末前的最後一次例會，她沒看到孫可清了。
「嗯，她走了。」秦蘇淡道。
「是以後都回不來了嗎？」
「回不來了。」
舒顏小聲地「噢」了一句，隨機扭頭，看飛機起飛，機身騰於半空之上。
她靜靜看下面大地由明朗實際漸漸變得模糊，霧色大氣現於眼前。
地面行走的人，擱置的物，隨那轟隆耳鳴聲響，再也不見，再也不聞。
等飛機緩過這一陣，舒顏悄悄湊過去，笑嘻嘻說:「學長，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吧。」
秦蘇突然感到腦殼又痛了，沒說話。
看秦蘇沒反應，舒顏又悄悄挨近了些，撞了撞他手肘，開口說道:「學長，前幾天，有人來找我演戲了。」
秦蘇驀然轉頭看她，聲音裡帶了些嚴肅之意:「你說什麼？」
怎麼反應這麼大啊。舒顏不明白。
但還是原原本本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他了。
聽完，秦蘇看著她，沉下聲問:「你想到娛樂圈發展？」
舒顏搖了搖頭:「也不是，就是那個角色我挺喜歡的，然後想試試。」
其實她沒說完的是，很小的時候，她也曾羡慕過明星的生活，生出過想當演員的想法，只因為她當時覺得她們活得光鮮亮麗，美麗異常。
然而現在，她只是純粹的被角色的故事感動，想去體驗一下別人的生活。
秦蘇面色緩了緩，隨後針對一些要點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接著問:「那你們有簽訂合同嗎？」
「有的。」舒顏點點頭，補充道:「說是過段時間，再把檔發我。」
「那你到時再發我一份，我看看。」
舒顏面露不解地看著他，「為什麼啊？」
「看他們有沒有坑你。」
「噢噢噢，好的。」
「先睡吧，還有兩個多小時才到。」
「好的。」
舒顏安心地閉上眼，側頭倒向後座，周邊一片安靜，隻耳邊斷斷續續傳來空姐甜甜的聲音，不過一會兒，她就沉沉睡了過去。
期間斷斷續續醒來三兩次，但耐不住近幾天來複習過猛，睡眠不足，於是她迷迷糊糊睜開眼，掃了眼旁邊的人，看他還在睡，她就繼續閉上眼，再次跌入到夢境。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間，她感到身體極速下墜，身子下意識倒向一側，鼻子猛的磕在了身旁人的肩膀上，有些硬，但味道很好聞。
對方及時扶住她:「沒事吧？飛機快停機了。」
舒顏臉部隱隱燙了起來，隨即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迅速坐直身，「沒事沒事，就是睡過頭了。」
秦蘇點點頭，隨後幫她把桌子收了上去。
兩人出了機場，秦蘇一手拖著一個行李箱，帶舒顏往舒柔佛巴魯停留的方向走。
舒柔佛巴魯也向他們同時走近，老遠就熱情喊:「小秦，顏顏。」
秦蘇聲音裡也有了笑意:「老師。」
「又是一年沒見啊。」舒柔佛巴魯幫忙接過他們二人的行李箱，感激地看著秦蘇說:「顏顏她不懂事，這半年裡，她肯定沒給你少惹麻煩，還全靠你照顧她了。」
秦蘇看了眼他身後委屈巴巴的舒顏，輕輕笑了笑:「也還好，挺懂事的。」
「也就你說她懂事了。」舒柔佛巴魯帶兩人往停車的方向走，一路與秦蘇交談，臉上的笑容也是越來越大:「小秦，你先跟我們一起回家，吃頓熱乎乎的中飯吧，等吃完飯後，我再送你回去。」
「不了，老師，我還是等下次再登門拜訪吧。」秦蘇指向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車，說:「我爺爺他已經在車裡等我了。」
舒柔佛巴魯順著秦蘇的指向看去，果不其然，於是點點頭:「也好，別讓老人家久等了，你記得下回到老師家來補上就是，你師母她還念叨著給你做好吃的呢。」
秦蘇笑著應下了。
舒顏同秦蘇告別後，就隨父親坐車回家了。
隨著寒假開始，舒顏的演藝生涯也正式開啟。
舒柔佛巴魯每天都會開車去片場來回接送她，只有少數必要的走不開的宴席，才是舒顏自己乘車回來。
她原本是抱著同秦蘇隨意聊聊的心態來問演技上的問題，結果一聊，她詭異地發現，秦蘇很多時候的看法，說得還挺對，甚至與李導在片場教她的東西，都一般無二。
舒顏從片場回來後，照例跟秦蘇閒聊:【學長，我終於又收工了，在家躺著的感覺真是幸福啊～】
秦蘇:【怎麼說？】
一段時間下來，舒顏不能跟爸媽說的事，多少也會跟秦蘇說一些，於是她大大咧咧地直接吐槽:【估計是我角色的緣故吧，應該是為了保持清冷脫俗的感覺，那個角色的衣服啊，居然只有薄薄幾層紗布！真是太可怕了！！！】
【大冬天的，簡直要凍死個人啊！！！】
這一說，舒顏即刻打了個噴嚏:【而且啊，我跳舞的戲大多是群戲，有很多人在演，如果別人一演錯，從頭來過的時候，我可能又要重新跳了。】
【對了學長，還有一件很倒楣的事，本來我偷偷往身上貼了幾片暖寶寶，結果導演突然跑過來看了我好幾眼，問我怎麼腰粗了一圈！！！】
秦蘇:【白天穿件厚衣服去，晚上回來多揉揉腿，你是在本市的橫店影視城吧？】
舒顏:【是在本市，不過你放心啦，其實跟我以前學舞的時候也差不了多少。】
翌日，寒意襲人間，舒顏又是白裙加身，加之一直酸痛沒好完全的小腿，她只好勉強繃住姿勢和麵上表情。
休息時間，她剛找地坐下，一個工作人員突然擠眉弄眼對她說:「小顏，外面有人找你，還是個長得很帥的人哦。」
長得很帥的人來找她？會是誰啊？
她懵逼地站起身，往外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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