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聽著四周那一陣高過一陣誇張地笑聲,陶馳是真的哭的心都有了。
他覺得他們的將軍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將軍總是嚴厲苛刻,甚至冷酷得都有些不近人情,可如今的他卻明顯的偏心包庇一人。
軍中最近不少人都在傳這件事,大家都看出來了。
“將軍為何包庇偏心他?”陶馳越想越是傷心,他敬重仰慕面前的人,更甚至是帶著幾分崇拜。
聽了陶馳這一番話,原本還在大笑的眾人瞬間安靜下來,陶馳這一番話可謂是放肆至極。
話說完,陶馳自己也發現自己越矩了,他立刻臉色慘白地跪了下去。
“我何曾包庇偏心他?”鬼面將軍放下手中的資料。
陶馳此刻整個人早已如置冰窖,渾身發寒。
“他不過一個小奶娃,當不得軍中重職,可將軍卻讓他掌管帳房。”陶馳背脊冰涼,可嘴上卻還是固執地說道:“扳指之事亦是如此。”
“將軍,陶馳他無意冒犯。”眾人都不由跟著跪了下去,他們與陶馳關系不錯,都不願意看到陶馳為這件事情受重罰。
鬼面之下的人不急不緩,他森冷的目光在面前眾人身上掃過,就在眾人一顆心都跌落谷底時,他才幽幽開口,“你們都覺得他當不得那職?”
眾人不敢開口,只是沉默以待。
邊關軍前後加起來共七八十萬,佔大榆所有士兵數目的大半,為保衛大榆為保衛身後的家園,他們在邊關這一條防線之上浴血奮戰。
帳房之職雖擋不得敵軍,可對大軍卻是尤為重要的差事。
士兵月響且不說,他萬一在武器或者吃食方面出了岔子,總也不能讓幾十萬大兵空手擋白刃或者餓肚子。
許君他們見過,一看就是家裡照顧得很好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他們倒也沒陶馳那般排斥他,但多數也都並不讚同。
鬼面將軍再看了一遍眾人,只是這一次,他目光越發森冷。
他把自己從剛剛開始就在看的那一份資料,扔到了眾人面前地上。
那一份資料前後加起來不過十來張紙,薄薄的一疊,扔在地上都沒聽見點聲響。
“這是我讓他重做的上半年的帳目,自己看。”鬼面之下的人冷冷道。
眾將士面面相覷,陶馳最先跪著過去拾起了那些紙展開。
他們都是軍中副將,各自鎮守著邊關一段防線,雖說大權在鬼面將軍手上,但平日裡他們也沒少接觸這些。
特別是每年兩次的查帳,帳本都是他們先各自檢查了再交上去。
這件事情看似簡單,可是對於他們這群人來說,卻有一半的人都得頭痛。
邊關的男兒都是英勇無敵的勇士,但對這筆杆子下的東西,他們卻不是每個人都能應對自如,他們之中大概有一半的人都有些怵這玩意兒。
偏偏每一次查帳,都得費上個十來天的時間核對所有帳目,讓這群人每到那段時間都痛苦萬分,簡直比上陣殺敵還累。
如今看著這薄薄的幾張紙,聽說這就是上半年的帳目,眾人都有些驚訝。因為在他們的印象當中,半年的帳目肯定得足足幾十本。
幾張紙攤開後,有人臉上莫名其妙,有人卻很快看出些端倪。
“這什麽玩意兒?”陶馳忍不住問道,這幾張紙他看著頗有些眼熟。
“這是支出項目,這是計數,後面這應該是總和……”一個隱約看懂了的副將說著說著微有些興奮起來。
他不知道這做帳的人到底是怎麽想出這法子的,但很顯然,這薄薄幾張紙就囊括了他們之前幾十本帳目的內容,而且支出收入是一目了然更加清晰。
如果他們軍中能早些用這樣的計數方式,那許多帳目方便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特別是每年的查帳,若用這樣的方式,估計一天的時間就能解決,根本不用像往年一樣讓所有人都頭痛上半個月。
“將軍,這是……”
“軍中之職,向來都是能者居之。”鬼面之下的人冷冷道。
許君是晉祁讓他照顧的人沒錯,但他給他扳指,是因為他相信許君有這個能力。
聽了鬼面將軍這話,眾人不再說話,只是低頭沉默。
“至於扳指的事,挖井進行得不順利?”
陶馳啞口無言,之前許君讓挖的那三口井已經打出了水,正在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
經由這麽一提,他倒是又認出了面前這幾張紙。
之前許君與他大吵了一架之後就拿了小本本和筆過去,一直盯著他,時不時就在他的小本本上記上一筆。
當時他十分不滿,因為他們那群人在太陽底下忙得汗流浹背,許君卻是打著傘坐在遠處,身邊還帶著個下人給他扇扇子。
如今認出許君頂著大太陽時不時寫上一筆的竟是面前的帳目後,陶馳心情十分複雜。雖說他狐假虎威的事還是讓陶馳恨得牙癢癢,但此刻他再無話說。
且帳房本就不比士兵,不能一概論之,之前的帳房就是個年邁老者。
“沒事就下去吧。”
“是。”眾人再無話可說,乖乖收拾了東西放在桌上,各自退去。
待到眾人離開,屋內的人卻再沒了繼續看資料的心情,想著許君狐假虎威的模樣,他不由好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起身,出了門,向著營地後方的草地走去。
夜裡,士兵們洗漱完都在前方休息玩鬧,這平日裡用作訓練的場地倒有些冷清。
空蕩的草地上涼爽的夜風襲來,異常舒服,他腦海中卻是揮之不去的那人狐假虎威的模樣。
又走出十多步,一處草垛子裡突然出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身影看著有幾分眼熟,鬼面將軍猶豫了片刻,放輕了腳步向著那邊走去。
靠近之後,他就再也邁不開腳了。
他並沒有出聲,隻站在草垛子外面靜靜看著。草垛子裡的人蹲在地上嘀咕著什麽多吃點,可放眼望去,四周卻隻他倆人。
他又站了好一會兒後,草垛子裡的人才發現他的存在。
沾染了一身草屑的許君從草垛子裡鑽了出來,“將軍。”
“是什麽?”鬼面將軍問道。
“沒什麽。”許君做賊心虛地撥了撥身後的草,想要擋住什麽。
可隨著他的動作,他腳邊傳來一陣騷動,下一刻,兩個圓滾滾的東西滾到了他的腳邊。
鬼面將軍低頭看去,一眼就認出那是兩隻兔子。
“營中不許私養東西。”鬼面將軍看了看那兩隻毛茸茸的兔子,又看了看面前這人,有那麽刹那間他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三隻兔子。
軍中並沒有這樣的規矩,但不知怎麽的,看著面前的人他那話就不禁脫口而出。
“它們很乖的。”許君彎腰把兩隻兔子一手一隻捧了起來。
許君話說完,見面前的人不說話,急了。
他忙把自己手裡的兔子往前一遞,把兔嘴戳到了鬼面之上,“你看,它們真的很聽話,不咬人的!”
面具之下的人垂眸看了看自己面具上抱著啃的毛茸茸的小兔子,還有那與自己靠得很近的人,略有些僵硬地抬手推開了許君手腕。
“那也不能養。”這人當真是一點不怕他。
“為什麽?”許君氣鼓鼓的。
“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而且軍規上根本沒寫!”他早就已經查過了。
被戳破謊言,鬼面之下的人眼中有局促一閃而過,“那也不能養。”
“為什麽。”
“我說不能養。”
似乎沒想到會聽到這樣霸道的歪理,許君瞪圓了一雙眼。
鬼面之下的人板著一張臉,想拿出些做將軍說一不二的氣勢,可只看著面前護犢子的大兔子多片刻,他所有的努力就瞬間功虧一簣,再也狠不起心,嘴上的話不經他大腦便吐出,“要養也不是不可以。”
剛剛還耷拉著耳朵垂頭喪氣的大兔子聞言,瞬間豎起了耳朵。
鬼面將軍伸手,在面前雙眼滿含期待的人的注視下,從他手中捏走了一隻兔子,然後在他疑惑的注視下霸道的據為己有,“這隻歸我。”
聽了他這霸權條款,許君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一臉糾結地盯著那被奪走的小兔子,糾結得長耳朵都打結了。
鬼面將軍完全沒給他反駁的機會,拎著兔子就走。直走出好一段路,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抹笑意的他,才有些頭痛的用手指戳了戳手裡直瞪腳的小兔子的肚子。
他從未養過寵物,如今就這麽把東西搶了過來,接下去該如何是好?
看著軟軟的兔子,他腦海中又情不自禁浮現出許君那張臉,鬼使神差的,他把兔子托起遞到面前……
直到面具的觸碰讓兔子掙扎起來,他才觸電般放下手。緊張四顧後,本該沉著冷靜的人狼狽不堪地提著兔子,以神擋殺神的氣勢大步衝回了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