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那弩、箭便直直朝鬱寧心口.射來,鬱寧來不及反應,手臂就被人拽住。
一時間天旋地轉,他身體往旁邊一栽,堪堪躲掉了那支箭。
鬱寧下意識想拽著馬鬃穩住身子,上半身卻已經不受控制地要墜下馬,這要是真摔下去,保不準腦袋要摔掉。
正當此時,第二支弩.箭也射過來了,正直直往鬱寧腹心射去。
這下是怎麽也躲不過去了。
千鈞一發之際,鬱寧隻覺身體一輕,回過神時整個人就已經下了馬。
他整個人都是懵的,耳邊卻隱隱傳來一聲悶哼。
秦睢將人抱進懷裡,那第一支直射過來的弩.箭則插.進了鬱寧身後的樹上。
鬱寧回過神,劫後余生地喘著氣,身後的秦睢放開他的手臂,沉聲道:“自己躲好,不用管我。”
他看了眼鬱寧手中的短刀,轉身從地上的死人手裡奪了柄長刀。
剛剛射弩的刺客從樹上跳下,抽出短劍朝兩人奔來。那刺客明顯是衝著鬱寧來的,一擊不中,也不與秦睢纏鬥,隻專心奔著鬱寧去,秦睢右手持著刀,擋下那刺客的短劍,將鬱寧護在身後。
身前有人護持,鬱寧此刻也鎮定下來,他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刺客是朝自己來的,握緊了手中的短刀。
秦睢平日裡看著懶散,此時卻格外英勇,鬱寧被他護在身後,那刺客竟沒找到出手的余地,一個錯漏,反倒被秦睢一刀抹了脖子。
鮮血噴濺在秦睢臉上,又被他一手抹去,他鳳眸冷厲,煞氣逼人,雖是殺了一個刺客,卻依舊沒有放松警惕,幾名侍衛見情況連忙趕來護駕,剛轉身卻被圍攻過來的刺客刺中後心,一劍斃命。
好容易有兩名護衛突圍出來,殺到秦睢面前,卻又被樹上的弩.箭給射殺了。
秦睢拉著人往另一棵樹後躲,目光不善的看了眼那潛在樹上的刺客,拔出了身後的最後一支羽箭。
與此同時,那刺客因為樹林裡光線昏暗,輕輕挪了挪位置。
秦睢拉開長弓。
若是這箭不中,便很難再找到這樣的機會了。
刺客則上了一支新弩.箭。
弩.箭發,弓拉滿,長箭與弩.箭對衝,箭頭尖銳,帶著無可匹敵的聲勢,衝開弩.箭,旋身射進樹上刺客的身體裡。
一聲悶哼,那刺客胸口洇出一片血痕,隨即栽落在地。
秦睢扔掉弓,微微喘著氣,左手仍提著劍,右手卻不自然地捂著腰腹。
鬱寧看他情勢不對,連忙伸手扶住。
眼看著那些受了傷的侍衛都倒地不起,逐現頹勢,鬱寧咬唇,低聲道:“陛下,咱們先避開吧。”
秦睢看他一眼,鬱寧這才發現他面色比平常更加蒼白幾分,眼下青黑,唇無血色,活脫脫一副厲鬼模樣。
他聲音低沉:“走。”
密林陰翳,倆人站的地方又不打眼,倆人選了處無人的角落一起跑出去。
之所以沒有騎馬,則是因為動靜太大,難免打眼。
刀劍聲漸漸遠去,倆人周遭都安靜下來,鬱寧大口喘著粗氣,跟著秦睢一路奔襲,兩人下了一處斜坡,方才停下,躺在坡上稍作休息。
鬱寧此生從未如此狼狽過,他相信身旁的秦睢更是,感覺到身旁呼吸聲不對,他偏頭,借著一點光亮去看秦睢。
他側臉線條優越,闔著眼,微微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鬱寧。”秦睢開口叫了他一聲。
秦睢鮮少叫他的名字,鬱寧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連忙應了一聲:“陛下有什麽吩咐嗎?”
“把我衣襟上的口袋劃破,把裡邊的東西拿出來。”
鬱寧連忙照做,手中的短刃劃破秦睢的衣襟,他摳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布袋子,打開布袋,是一枚小小的丹丸。
“喂朕吃了。”
鬱寧小心翼翼將那枚丹丸塞進嘴裡,他指腹不小心碰到秦睢冰涼柔軟的唇瓣,不由條件反射地一縮手。
鬱寧小聲道:“陛下可要喝水?”
他從未參與過圍獵,自是準備充足,腰間掛著水袋,懷裡揣著肉干和凝玉膏,甚至比宮裡的侍衛帶的還要周全。
秦睢沒說話,喘了聲粗氣,微微仰起了頭。
鬱寧心領神會,拿出水袋小心喂給他。
秦睢一口氣喝了半袋水方停,他唇上泛著點水光,看著終是有了些血色。
鬱寧一時也有些乾渴,猶豫著也喝了口水,隨即小心翼翼將水袋收好。
此處終究不是長留之地,見秦睢不說話,鬱寧低聲道:“陛下,您先在此處歇一會兒,臣妾去找找附近有沒有什麽休息的地方。”
“嗯。”
鬱寧正要起身,心口卻猛地跳亂一拍。他本能覺得不對,連忙躺下,動作迅速地捧過來一堆落葉,將秦睢身上蓋好之後,又往自己身上蓋了蓋。
他動作方停,上方的林子裡就傳來一陣腳步響動,聽著約莫有兩三個人。
鬱寧屏息,靜靜聽著周遭的動靜,鼻間那股血腥味卻始終縈繞不散。
那兩三人在周圍細細睃巡一陣,卻始終沒發現這邊有個斜坡,幾人正要走,卻有一人忽然道:“我怎麽覺得這附近有股血腥味?”
“是嗎?我怎麽沒聞到。”另一人也道。
“再找找吧,這人不找到,咱們就沒結束,總歸這林子就這麽大,他們跑不了多遠。”
幾人說話間往斜坡這邊來了,鬱寧屏息,聽著他們走動間踢到石塊,隨即落到斜坡下。
“咦?這裡有個坡!咱們下去瞧瞧。”
鬱寧悄悄握緊了手中的短刀。
幾人說話間就要下坡,正當此時,坡下卻突然傳來一聲虎嘯,枝上群鳥驚飛,幾人也頓時停下了腳。
一人猶豫道:“估計他們也不會藏在這,不然……咱們去別處找找吧?”
“我看有理。這山間猛虎吃人,咱們雖有三個人,身上卻都有傷,還是小心為好。”
幾人一番踟躕,最後竟轉身走了。
鬱寧深深呼出一口氣,一顆心卻還是緊吊著,剛才那聲虎嘯,他自然也聽的清楚。
若是現在去四處搜尋,一來可能會碰上那些刺客,二來也可能會碰上那隻不知在何處的老虎。
若是按兵不動,原地等候,依舊可能碰上那老虎。更何況如今天色越來越晚,天黑之後再行動,碰上猛獸的幾率會更大。
“陛下……”鬱寧聲音壓的極低:“這附近有老虎盤旋,咱們是找一處地方先歇著?”
秦睢手臂動了動:“扶朕起來。”
鬱寧連忙扶著他起來,他一直在秦睢左側呆著,此刻兩人起身,他才覺出有哪些不對。
雖說衣袍上都沾了血,可那些血漬早就乾涸,然而鬱寧鼻間始終有一股新鮮的血腥味縈繞不散。
不是從自己身上來的,那是誰身上的,自是不言而喻。
鬱寧睜大了眼仔細瞧,終於看見秦睢暗色外袍下的不對來:他腰腹處似乎有一處不自然的凸起,可惜周遭光太暗,他實在看不清。
“陛下可是受傷了?”鬱寧聲音裡帶著焦急和愧疚,扶著秦睢的動作愈發小心翼翼。
且不說沒了秦睢他能不能在這密林裡活下去,單是秦睢這傷,就是為他而受的,他怎麽可能不愧疚?
不知秦睢這傷勢如何,鬱寧這下也不敢讓他亂動,“不若陛下先在這裡等著,等臣妾找到山洞野穴,再來扶您過去。”
秦睢抬眸看他一眼,終於開口:“不必,一起。”
山間野路難走,這裡早沒有道路,鬱寧扶著秦睢,努力讓自己走的平穩。
兩人不辨方向,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尋到一處尚能容納兩人的洞穴,洞口不算大,樹葉卻有被碾壓的痕跡。
鬱寧眸光一喜,正要進去,秦睢卻站住了。
鬱寧疑惑:“陛下,怎麽了?”
“這洞裡不是住著熊瞎子就是老虎。”秦睢從鬱寧身上拿了火折子點上,四處照了照,更確定自己的猜測。
“這附近鳥獸盡絕,定有猛獸在此盤桓。”
“那怎麽辦啊……”鬱寧不由著急起來,不說他自己,單是秦睢的傷,就已經不能耽擱了。
“你去洞口看,若是野獸在裡邊,我們馬上就走,若是不在,就先進去。”秦睢看著他:“動作放輕點。”
鬱寧用力點頭,隨即小心翼翼往洞口走。
經了下午刺殺那一遭,他膽子大了不少。
猛獸再凶惡,能惡得過人心?
手裡捏著火折子,鬱寧小心往裡探看,他沒聽見什麽動靜,眼睛還算清亮,微弱的火光下沒看見什麽凶獸,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他回身,朝不遠處的秦睢擺擺手,又跑回去扶他。
兩人方進了山洞安置。
鬱寧脫下鬥篷鋪在地上,扶著秦睢靠在洞壁上,他撿了門口的樹枝枯葉,背著洞口圍成一個火堆,忙碌了好一陣子,方才坐下來。
他此刻終於有光去看秦睢的傷勢,駭然發現秦睢腰腹處的衣服早就被血洇透了,一支弩.箭赫然扎在他右腰處,像是扎透了皮肉,沒入外袍裡。
“這、這是什麽時候的呀……陛下、陛下疼不疼?忍了多久了?怎麽也不說一聲?”鬱寧話失了分寸,聲音也聽著快哭出來了,他眼圈立刻紅了,手顫顫伸向秦睢的傷口,卻是碰也不敢碰。
“藥……哪裡有藥?”鬱寧大腦混沌著,好一會兒才終於想起懷裡那盒凝玉膏。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來,正要打開盒子給秦睢上藥,手腕卻突然被秦睢握住。
“鬱寧。”秦睢聲音氣弱,聽著還算鎮定,“現在不是處理這個的時候。”
他剛吃了解毒的丹丸,雖不一定能抗衡那弩.箭上的毒性,起碼血止住了。
“那、那還要做什麽呀!”鬱寧空的手抹了把眼角的淚,一張髒兮兮的臉愈發花了。
“你去。”秦睢拾起被鬱寧丟在一旁的短刀遞給他:“找一些粗壯的樹枝,將它們兩端削尖,插在洞口。”
他說完,從懷裡掏出一瓷白瓶子,將之遞給鬱寧:“再把這裡的毒藥塗在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