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記少年舊事否
齊顏口中泛苦,不過再讓她選擇一百次,她依舊會這麽做。南宮烈是不講道理的,小蝶更是她心裡最後一片淨土,不容侵犯。
與其被動挨打,不如放手一搏!
這一次,齊顏沒有躲閃。兒時與哈爾巴拉打架的畫面在腦海中回閃,哈爾巴拉比齊顏他們大七歲、齊顏從未主動和對方起過衝突,卻為了巴音和小蝶與對方動了幾次手。
南宮烈飛身一腳,齊顏眼疾手快抱住了對方抬起來的大腿向後一掀。在南宮烈失去平衡的那一刻,抓住了齊顏的衣襟……
二人雙雙摔在地上,可惜這次是南宮烈佔到了先機,率先起身跨坐在了齊顏的身上。
南宮烈輪起拳頭朝齊顏的臉上打了幾拳,被打過的地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出了氣南宮烈也稍稍清醒了一些,又見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迸出攝人的光芒,南宮烈猶豫了……
他下盤用力壓住了齊顏的腰身,雙手卡住了齊顏的脖子,不過並不敢怎麽用力。
齊顏抓著南宮烈的手腕,青紫的嘴角抿成一條線,眼中滿是倔強。
周圍的家丁和打手均有負傷,見自家主子也動了手,更是不肯罷手,卻也不敢上前。
事情演變成這個地步,想善終已經是不可能了。
這二人一位是皇子,一位駙馬兼吏部尚書……任何人在此刻靠近都將受到株連,特別是南宮烈的帶來的打手更是有苦說不出。
皇子受了傷,他們都要被治罪的。
可是打人的蓁蓁公主的駙馬,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討回來。
……
竹林後的小院裡小蝶坐在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放著一個裝著針線的小簸箕,兩名聾啞侍女立在她的身後。
近來小蝶很不開心,自從哥哥回府後姝女姐姐就不來找自己了,最後一夜自己還和她發了脾氣。
也不知道是因為生自己的氣,還是因為哥哥回來了,她就不來了……
更令小蝶生氣的是:哥哥回府這麽久居然就來看自己一次,還是在自己睡著以後,是錢寶後來告訴她的!
小蝶委屈的撇了撇嘴,哥哥明明很疼愛自己的,這是怎麽了?
小簸箕裡放了一方素帕,其中一角上用碧綠色的線繡了兩個歪歪曲曲的字:緣君。
這兩個字是小蝶從姝女姐姐那裡求來的,她不會寫渭國的字。
為了這兩個字,姝女姐姐還狠狠地“懲罰”了自己,連續兩天晚上!不過最後耐不住自己軟磨硬泡,還是手把手教了這兩個字。
小蝶停下手中的動作,手中這一方素帕的角落上已經繡成了一個“女”字旁。
小蝶將素帕捧在握在手心,貼在臉上。
她記得南宮姝女再教她寫“緣君”二字的時候,如水的眼眸中透出一股她看不懂的情緒,雖然說不上來是什麽可小蝶永遠忘不了那眼神,會讓她心頭一緊,不知所措。
而在教她“姝女”兩個字的時候,南宮姝女眼中流露出的光芒卻讓小蝶歡喜不已。
小蝶習字太晚,連握筆都不會。
南宮姝女卻表現出了驚人的耐心,握著她的手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教她。
手背上是柔軟如絲的觸感,耳邊傳來溫柔似水的聲音,小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向後靠了靠讓那股令她安心的氣息將自己徹底包裹。
小蝶還記得:教完自己寫這兩個名字以後,南宮姝女曾心疼地捧著她的臉,問她:你可知牧羊居士的字千金難求?沒想到他竟然連認字都不曾教你……
小蝶不太懂南宮姝女的意思,不過牧羊居士這個名字她很喜歡。
小蝶又有些出神了:姝女姐姐怎麽還不來看自己?她想她了。
雖然也很想哥哥,但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等姝女姐姐下次來的時候,就把這個絹帕送給她吧!想到這裡小蝶迅速從低落的情緒中抽離,期待起來。
草原人天生就比渭國人多了七分勇猛,三分純真。小蝶更是如此。
雖然她受到重創,因而記憶出現錯亂,卻反而達到了所謂的歷經大難,返璞歸真的效果。
齊顏執念的東西,小蝶並不懂。所以她可以摒棄這些,用最單純真摯的心態去對待這個世界。
也正是小蝶的這種品質,深深地吸引了南宮姝女。讓一個備受封建禮教束縛的有夫之婦,毅然決然地踏出了這一步。
突然,小蝶敏銳地察覺到從竹林裡傳來的喧嚷聲,平日裡這片區域是很安靜的。小蝶放下手中的絹帕對著兩個聾啞丫鬟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們別跟來獨自一人朝著院外走去。
小院的門口原本是有兩名守衛的,不過此時已經被前面的打鬥吸引了過去。
一路暢通無阻,小蝶來到了竹林中。
透過竹間縫隙,影影綽綽地看到兩個人在打架,其中一個騎坐在另一個人的手上,卡著對方的脖子。
突然,小蝶的身子晃了晃,靈海中一陣刺痛。
她屏住呼吸朝著二人走過去,隨著腳步的移動小蝶逐漸看清了二人,一個陌生男子壓著的正是自己的哥哥!
小蝶捂住了嘴,將驚呼壓了回去。
她慌亂地四處搜尋,眼前一亮:在一棵竹子下面躺著一顆大小適中的石頭!
小蝶跑過去將石頭攥在手中,貓著腰朝南宮烈走了過去。
南宮烈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齊顏的身上,對方雖然一臉狼狽,但那雙眼中所透出的倔強讓南宮烈不敢松手,仿佛只要自己一懈力對方就要以命相搏。
僵持間小蝶已經到了,只見她將手中的石頭高高舉起:“放開我哥哥!”
南宮烈聽到聲音本能地側了側身子,石頭重重地砸在了他脖頸和左肩的交界處,隨著鑽心的疼整條左臂都麻了。
南宮烈:“媽的!”
齊顏借機發力,將南宮烈推開。
小蝶蹲到齊顏身邊:“哥……緣君!你不要緊吧?”
齊顏看著小蝶以及她手中沾了血的石頭,恍惚了一陣。
她記得小時候自己和巴音被哈爾巴拉和他的安達壓在身下打,草原裡那麽多孩子只是圍觀。唯有小蝶……借著身材矮小的優勢迂回潛伏,用石頭砸破了哈爾巴拉的腦袋,救了自己。
齊顏的眼眶一紅,別開眼不忍看妹妹,呵斥道:“誰準你踏出院子的?!”
小蝶被齊顏吼得一怔,委屈地撇了撇嘴,要哭。
齊顏:“立馬給我回去!”
說著快速站了起來,搶過小蝶手中的石頭,紅著眼盯著南宮烈:“六殿下若是再苦苦相逼,齊顏就只能和你玉石俱焚了!”
南宮烈被齊顏的氣勢震懾住了,退了幾步。
齊顏:“請六殿下帶你的人離開,齊府不歡迎你。”
……
等送信的那名禦前侍衛帶著南宮靜女的旨意回到齊府時,這場架已經打完了。
一向以溫吞形象示於人前的齊顏所爆發出來的那股子狠勁兒,成功震懾了南宮烈。
最重要的是:齊顏的身份今非昔比,南宮烈不敢太過。
齊顏遣退了所有家丁,更是拒絕了他們找大夫的提議,頂著一張青紫紅腫的臉,抓著小蝶的手大步流星地回了小院。
回到房間,齊顏重重地帶上了房門抓著小蝶的肩膀,瞪著赤紅著雙眼吼道:“誰準你出去的!誰允許你這麽做!”
小蝶被齊顏嚇到了,縮著身子怯怯地說道:“可是……我看到那人欺負你。”
一句話,擊碎了齊顏所有的堅強。
她倒吸了一口氣,猛地將小蝶箍在自己的懷裡,臉壓在小蝶的肩膀上“嗚嗚”地哭出了聲音。
小蝶回抱了齊顏,不住地為齊顏順背,小聲問道:“哥,是不是那人把你打疼了?我給你上藥……”
齊顏死死咬住下唇,身體簌簌顫抖。悲傷彌漫,心痛撕扯……
齊顏:阿爸,娘親……我沒有保護好妹妹。
小蝶的想法很簡單,見不得哥哥被欺負。
而齊顏在心痛的同時,心裡升起了層層擔憂。小蝶一介“平民”衝撞皇嗣是死罪啊!
小蝶:“哥?”
齊顏吸了吸鼻子,松開了小蝶。抬手將她額間的碎發掖到耳後:“你怎麽就是不聽哥哥的話?”
小蝶慌了,抓住齊顏的袖子:“哥?”
齊顏:“在回家之前你該叫我什麽?”
小蝶:“……緣君。”
齊顏輕歎一聲,擦幹了眼淚:“你待在房間裡,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出來!”說完,匆匆離開了。
在回到書房的路上齊顏想到了兩條對策,一是將柳予安綁了,秘密給南宮烈送過去,請他息怒不再追究。畢竟對方也有過錯,相信他很願意和解。
但很快齊顏又打消了這個想法,且不說南宮烈並非什麽重諾的君子,柳予安也是個很大的變數,萬一對方懷恨在心借南宮烈的手報復自己……而且場中那麽多家丁打手都看到小蝶打了南宮烈,這件事肯定瞞不住。
要保住小蝶,光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這次南宮靜女也未必會幫自己了。
那麽……齊顏想到了一個人。
她提起衣襟下擺,忍著周身的疼痛跑進了書房,提筆寫了一封書信,叫來了錢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