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之所見皆為計
錢源見齊顏沉默不語,頗感著急:“老爺?”
齊顏:“你先去門外等我吧。”
錢源:“是。”
小蝶睜著懵懂的雙眼,用好奇的目光看著齊顏:“哥哥,怎麽了?”
齊顏斂去眼眸中的不安,摸了摸小蝶的頭頂柔聲道:“小蝶願不願意和哥哥做個遊戲?如果小蝶贏了,哥哥就準許你養兔子。”
小蝶一下子就來了興致,雙眸亮晶晶的:“好!”
齊顏抬起手用拇指為小蝶拭去了唇邊的醬汁,哄道:“一會兒,小蝶會睡一覺。醒來以後不許說話,直到哥哥拿了告訴你小蝶贏了,你才能說話。哥哥或許會派些人來和小蝶說些奇怪的話,考驗小蝶能不能忍得住。”
小蝶嘟起嘴“哼”了一聲,齊顏的眼角抖了抖、有些泛紅。
齊顏:“小蝶想要小兔子嗎?”
小蝶:“我一定會贏的!”
齊顏:“妹妹……”
小蝶:“嗯?”
齊顏:“如果,我是說如果……哥哥胸口的圖騰不見了,小蝶還會記得哥哥嗎?”
小蝶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似乎是不明白圖騰好好的怎麽會“消失”但還是堅定的說道:“會的!”
齊顏垂下了頭,吸了吸鼻子、強忍著聲音中的顫抖,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拿出一枚藥丸:“吃下這顆糖睡上一覺,醒來後……記住,只要哥哥沒說你贏了,就不許再說話了。”
……
小蝶睡了,這是齊顏請丁酉配製的強力蒙汗藥,服下一枚至少能安穩一夜。
齊顏為小蝶拉了拉被子,快步走出了房間。
錢源急的在門口直打轉,看到齊顏出來急忙迎了上來:“老爺!”
齊顏將公羊槐送的那枚玉佩從腰上解下來,遞給錢源:“你騎上快馬去公主府,若遇到阻攔就亮出這塊玉佩即可。”
錢源雙手接過:“見了蓁蓁殿下,奴才該怎麽說。”
齊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她來救我。”
錢源:“是!”
錢源從後門飛奔而出,與此同時二十名禦前侍衛已經兵分兩路,一波人到駙馬府請齊顏,另外十名來到了私宅門前。
“砰砰砰”這一隊禦前侍衛,直屬於南宮讓,小小的一個駙馬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裡,連門環都不扣操著刀柄直接砸門。
“開門,奉旨搜查!”
院裡的門房聽到這話,嚇的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顫抖著伸出了手想給侍衛開門,手指已經扒在了門閂上又想到自己是簽了死契的家奴,主家遭殃自己同樣跑不了,又將手放了下來。
乾脆趴到了一邊縮在角落裡,裝沒聽到。
門外的侍衛對視一眼,一名侍衛毫不猶豫地抽出了佩刀,順著門縫插了進去,門房堵住了嘴巴大氣兒都不敢喘,侍衛一刀砍在了門閂上,試圖將門閂別開。
只可惜這座私宅曾經的主人是京城第一富紳謝安的府邸,在朝廷規定民間規格內,這宅子所有的材料都是最好的,這根門閂是榫接夾心結構,表面套了一層普通木皮兒,木芯用的是號稱:不懼火、不怕水、堅硬似鐵的鐵梨木。
門外的侍衛也很快發現了:這門閂有蹊蹺,合兩人之力,竟也紋絲不動。
侍衛:“頭兒,怎麽辦?”
侍衛長吩咐道:“你們四個繞到後門去試試,你們兩個去找個梯子來。”
侍衛:“是!”
還好南宮讓只是命令拿人而並非殺人,這幾個侍衛考慮到齊顏有三品官位在身又是蓁蓁公主駙馬,算是客氣了。
駙馬府和公主府相隔不遠,不過三條街。
錢源跳下馬背跌跌撞撞地往公主府裡闖,府兵豎起手中的長矛,大喝道:“什麽人!”
錢源拿出齊顏給的玉佩:“小人是從駙馬府來的,有急事求見蓁蓁殿下!”
府兵對視一眼,一人將玉佩接過:“等著!”
秋菊來到書房外請示道:“殿下,私宅的管家求見。”想了想又補充道:“帶了駙馬爺的玉佩來。”
南宮靜女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毛筆,她正在抄寫齊顏前幾天給她的新書。
南宮靜女:“帶他去偏廳候著,本宮這就來。”
秋菊:“是。”
二人剛邁入偏殿,錢源便衝上前來跪在了南宮靜女面前:“殿下!”
南宮靜女掃視一周:“你們都下去。”
丫鬟:“是。”
待人都走光錢源磕頭如搗蒜:“殿下,駙馬爺請您速去救他!”
南宮靜女:“出什麽事兒了?”
錢源哪裡敢說?隻說有一隊侍衛到私宅去拿人,齊顏已經被堵在府中出不來,把玉佩交給他,讓他來公主府搬救兵。
南宮靜女咬了咬嘴唇,心中劃過無數個猜測,但她想不明白究竟會是什麽大事,能勞動一直臥病在床且口不能言的父皇越過自己直接拿人。而且以齊顏的個性:不到十分危急也不會用這種方式來求自己。
南宮靜女沉默了大概幾個呼吸沉著地命令道:“秋菊,命人牽一匹快馬來,挑幾隊忠心的府兵守在每一條入宮的乾道上,如果看到侍衛護著車馬進宮,務必給本宮攔下來!”
秋菊:“是!”
南宮靜女捏著玉佩對錢源說:“還不速速帶路?”
錢源:“是!”
南宮靜女曾去過齊顏的私宅兩次,從那裡入宮的話最近的宮門是南門,但禦前侍衛奉旨拿人大多會走午門,也保不齊會就近走南門。
既然有撲空的可能性,南宮靜女索性選擇衝到私宅救人。
她猜測:齊顏很有可能是在賑災的時候不小心犯了錯,被什麽人給捅出來了,但南宮靜女深信齊顏絕對不是徇私枉法之人,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她一定要趕在侍衛將齊顏帶走之前先見到齊顏,哪怕不能把他保下來,憑自己的身份緩上半個時辰還是可以的。
自己可以利用這個時間把事情的原因問清楚,或者乾脆陪齊顏一起進宮面聖。
只要齊顏沒有被書面“定罪”南宮靜女就有能力保下他!
自從上次狩獵受到驚嚇,南宮靜女已經很久不曾騎馬,此時卻緊跟著錢源,不住揮動手中的馬鞭。
凜冽的寒風吹得人睜不開眼,就像刀子一樣劃過南宮靜女細嫩的臉頰。
她根本顧不得那麽多,甚至全然忽略了墜馬留下的心理陰影,隻想快些,更快些。
齊顏隱約聽到後門傳來敲擊的聲音,她算了算時間,又看了看熟睡的小蝶緩緩地站起了身。
這一天,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卻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所有的對策,她也已經早就想好……
只要自己在南宮靜女的心中有位置,這次便能化險為夷,只是……
人跡罕至的後院積了厚厚的一層積雪,齊顏聽著不時傳來的“咯吱”聲,有些恍惚。
她多麽想這十二年來發生過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她不記得有多少次午夜夢回時,忍著心口的疼痛告誡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利用南宮靜女。
事情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偏離了她的計劃。
……
齊顏長歎一聲,加快了步子向前院走去。
……
齊顏端坐在主位上,吩咐道:“命人將正門打開,請外面的大人進來。”
家丁領命去了,連話都沒敢接。
私宅外,禦前侍衛已經將梯子架在了牆頭上,只等一聲令下便強攻進去,沒想到正門卻從裡面打開了。
家丁跪到一位侍衛面前:“幾位爺,我家老爺有請。”
侍衛隊長不清楚齊顏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但對方官居三品又是皇親,如果肯配合,他也會客氣一些。
命人收起梯子,並將撞後門的侍衛叫回來,整合好隊伍以後在家丁的引領下進了私宅。
家丁:“老爺,幾位差爺來了。”
齊顏放下手中的茶盞,仍舊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說道:“幾位大人到本官的私宅來,有何貴乾?”
侍衛隊長上前一步,端著佩刀對齊顏拱了拱手:“駙馬爺,陛下口諭,請您到內庭問話。”
齊顏沉默了片刻,琥珀色的眼眸中一片孤寂,她看著侍衛隊長又好像透過他看向了別處:“可否告知事由?”
依舊是不疾不徐的語氣,甚至有些緩慢,即便已經到了最後關頭,齊顏仍相信南宮靜女會來。
她在拖時間,但給對方的感覺則是四平八穩,問心無愧、侍衛隊長暗自權衡一番,語氣也客氣起來:“大人還是別為難小的,吾等只是執行皇命,具體是什麽事兒,駙馬爺一去便知。”
齊顏露出和煦的笑容,來到侍衛隊長面前,目光掃過其中一名侍衛,他的手上拿著枷鎖。
“要將我拷起來嗎?”
侍衛隊長訕笑一聲:“既然駙馬爺肯配合,這些就不必了吧。”
齊顏卻主動伸出了手:“我也不想讓幾位為難,還是將我拷住吧。”
侍衛隊長輕歎一聲:“如此……就對不起駙馬爺了。”
齊顏是被拷著出的正廳,走了沒多遠南宮靜女正好到了。
齊顏心頭一松,卻垂下了頭。
時間剛剛好,一切都剛剛好、這一場又是自己險勝。
可她卻有些不敢面對南宮靜女,因為就連這枷鎖……也是她設計南宮靜女的一步棋。
這一幕落在南宮靜女的眼中則是另一番滋味,她只看到了齊顏的無助,以及手腕上無比刺眼的枷鎖。
南宮靜女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為何如此對待本宮的駙馬?”
一眾侍衛紛紛跪地:“參見蓁蓁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