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亦始情竇初開
春桃和秋菊領命回了,南宮姝女扯著自家妹妹的手回到寢殿,柔聲問道:“妹夫品行純良寬厚,依我看他是定不會欺負你的。到底是什麽事惹你生了這麽大的氣?”
“我才沒生氣呢,只是不放心二姐過來看看罷了。”
南宮姝女目色一黯:“我有什麽值得不放心的?那人自除夕後不知躲到哪兒去了,至今連府門都不敢踏入半步。就算他回來本宮也自有辦法與他周旋……倒是你來的時候連貼身的丫鬟都不曾帶上一個,還說不是負氣出走?”
南宮靜女一時語塞,看著目露關切的二姐心中愁腸百結。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日百合請她入府,在湯泉殿所看到的一幕。
亦無法相信從小一起長大,兄長般的人會做出如此禽獸的行為!哪怕是他與二姐已經成親了,可也……
相比之下,南宮靜女覺得齊顏愈發珍貴,慶幸的同時也對南宮姝女愈發愧疚了。
如果換成自己嫁給陸仲行,會不會也遭受同樣的待遇?
如果沒有這場荒誕的指婚,以齊顏大考時的成績,有朝一日會不會請父皇賜婚呢?
經過這件事,南宮靜女對陸仲行半分好感也無。不過她卻會時常設想:齊顏的性子寬厚溫和,二姐的才情出眾;二人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近來這種念頭愈發頻繁了,特別是看到齊顏字的那天,達到了頂峰。
南宮靜女卻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下定決定要放齊顏自由,哪怕他與二姐今生無緣,自己也不能奪人所愛。
可為什麽?
為什麽,自己會不安,煩躁、隱隱不舍、甚至是心痛?
見南宮靜女面露難色,沉默不言、南宮姝女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哄道:“明日妹夫來接你,千萬別使小性兒。妹夫來自民間,來到一個從前完全接觸不到的環境生活肯定會有很多不適應,他的身世淒苦你作為他的妻子就是他在這世上最親密的人了,可莫要涼了人家的心。”
見南宮靜女咬著嘴唇不答話,南宮姝女幽幽一歎:“關於周公之禮,妹妹也別太端著,駙馬一職看似風光無限,其實是一個很尷尬的存在。你若不主動一點兒何時才能瓜熟蒂落?”
南宮靜女的俏臉通紅,嗔道:“二姐……”
“此處只有你我二人,姐姐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我只是一個特例罷了,千萬不要因為我的事情影響了你的判斷。你看大姐和大姐夫不是錦瑟相合很幸福麽?小妹,聽二姐一言罷……人這一輩子,太長了。我們姐妹感情雖好,二姐終不能陪你過一輩子。聽話,別讓自己活得太寂寞,免得臨老了一派淒涼。”
“二姐!”有那麽一瞬間,南宮靜女險些將疑問脫口而出,她想問問對方:牧羊居士你真的不要了麽?你的書房還掛著他的墨寶呀!
可這些話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若是放在陸仲行沒有行禽獸之事前,她或許可以仗著寵愛勉強一問,如今二姐的心中定是千瘡百孔,自己又怎麽能問的出口呢?
南宮靜女順著姐姐的話設想了一下:與齊顏相守一生麽?似乎也不是很糟糕……
拋去牧羊居士的身份不談,齊顏確實是一個方方面面都很優秀的人,英俊,溫柔、多才、知禮、能包容自己偶爾的小脾氣,最重要的是與他在一起自己很開心,不是麽?
就算這人偶爾很囉嗦,可自己卻並不討厭……
在南宮姝女溫柔的注視下,南宮靜女點了點頭:二姐既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或許是真的放下他了吧?
那他呢?是否還念著二姐?南宮靜女決定勇敢一點,找個機會問清楚。
次日清晨,齊顏坐上了南宮靜女專用的四乘馬車前往灼華公主府。
丫鬟白芷興匆匆的跑到內殿外:“啟稟兩位殿下,蓁蓁駙馬爺來了。正在府外候著。”
南宮靜女的心頭一跳,手指抖了抖。南宮姝女起身牽過妹妹的手:“妹夫來接你了,我們迎一迎。”
“讓丫鬟帶他進來就好了啊,真是的……”嘴上雖然很認真的在抱怨著,腳下卻情不自禁的邁開了步子。
跟在南宮姝女身後的百合和芍藥見了,忍不住翹起蘭花指遮住了嘴唇吃吃的笑了起來。
小殿下真的是口是心非呢~……
齊顏規矩的站在府門外等待召見,突然看到兩位公主攜手走來,忙迎了上去:“齊顏參見二位殿下。”
“自家府邸,妹夫無需如此多禮。”
“多謝二姐。”
“妹夫可是來接三妹回府的麽?”
齊顏點了點頭,誠實的回道:“殿下數日不曾回府,臣十分想念。”
南宮靜女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不僅南宮姝女就連她身邊的心腹丫鬟也露出了會心的笑意:看來這位駙馬爺也並沒不解風情之輩,只是這份耿直有些過頭了。
而齊顏的心中卻是另外一番滋味,就在不久前自己剛出了一條“妙計”燒掉了面前這位少女的半壁身家。這把大火只要燒起來,就意味著自己將正式踏上復仇之路,這幾日齊顏甚至興奮到夜不能寐。可見到南宮靜女,那份姍姍來遲的愧疚終於湧了出來,言語上也不自覺的溫柔起來。
齊顏認真的打量著南宮靜女,見對方難得的露出嬌羞之態,心中滋味愈發複雜,柔聲道:“殿下似乎清減了。”
“你!”南宮靜女嗔了齊顏一眼:“住口。”語氣軟綿綿的,毫無氣勢。
南宮姝女輕笑出聲,輕輕推了南宮靜女一把:“快和妹夫回府去吧,回去以後好好和妹夫解釋,不然還叫人以為本宮虧待了你。”
轉過頭對齊顏說道:“天色不早本宮就不留了,出行在即回府以後好好準備。”
齊顏躬身一禮:“多謝二姐提點,齊顏告辭。”
“本宮送送你們。”
登上回府的馬車,二人各坐一側。
南宮靜女臉上的紅暈不退,掀開窗簾向外看去。
“殿下這次怎麽住了這麽久?”
“……本宮與二姐感情一向很好,從前也常在她的府上長住。”
“哦,如此。”
南宮靜女說完察覺到自己語氣中的生硬,想到二姐的數次規勸,特別是那句:“人這一輩子,太長了。”令她感慨頗多,遂放軟了語氣:“你好麽?”
“臣下一切皆安,只是府中不見殿下有些不習慣。”
“哼。本宮才不信,沒了本宮的打擾你每日沉浸書海,不知多逍遙快活。”
齊顏蹙眉,正色道:“殿下為何如此說?可是有人同殿下說了什麽?”
“……沒有,本宮猜的。”
回到蓁蓁公主府,一眾丫鬟皆十分歡喜。排著隊給南宮靜女請了安,用過晚膳南宮靜女將齊顏叫到正殿,講了一些陪皇伴駕的規矩,還有祭祖時的注意事項。
齊顏從未接觸過這些便詢問了一些細節,南宮靜女皆具答,遇到她也記不清的便會問問資歷很深的秋菊。
回答完齊顏的最後一個問題,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南宮靜女想親自將齊顏送回偏殿,走到殿門口卻發現天空中飄著小雪,地上也蒙了薄薄的一層,說道:“今夜你就在正殿留宿吧。”
“是。”
吹了燈雙雙躺到拔步床上,殿內很靜,靜到南宮靜女能清楚的聽到自己失常的心跳聲。
耳邊回響著南宮姝女白日裡的話:你若不主動一點兒何時才能瓜熟蒂落?
南宮靜女的臉頰急速升溫,扯了扯被子將自己牢牢裹在裡面……
齊顏出聲問道:“殿下可是冷了?需要再傳個火盆進來嗎?”
“本宮無事,快睡吧!”
南宮靜女轉過身背對著齊顏,在沒問清楚事情之前自己絕對不會行一絲一毫的逾越之舉!
如果,齊顏對二姐並無私情又該如何?
自己和他……成親也有幾個月了,這人一直很規矩,這點令人滿意。
可是……
南宮靜女的心頭一緊,回憶起大婚前教習姑姑對自己說的話:“殿下雖然尊貴非凡,但在床笫之事上還是要將主動權交給駙馬爺。如此才能水乳交融,錦瑟和諧。女子的第一次是會有些痛的,但痛感因人而異咬牙忍忍就會苦盡甘來,請殿下切記萬不要在關鍵時刻推開駙馬,男子在動情時最禁不起驚嚇,萬一因此落下病症於子嗣無益,另外房事不可過頻亦不可或缺,這個尺度還要殿下自己摸索掌握。還有一條請殿下牢記,葵水期間切不可行房……”
南宮靜女的心口砰砰直跳,回憶完最後一句湧出一絲疑惑:葵水是什麽?教習姑姑怎麽不細說?
原來,剛剛十五歲的南宮靜女尚未真的長大成人。她自幼喪命由南宮讓接到膝下親自教導,南宮讓自然不會與女兒說這些。
身邊雖有春桃和秋菊兩位貼身宮婢伺候著,但葵水一事對女兒家而言,私密又隱晦,身為婢女怎能與主人討論這種事情。
再加上南宮靜女成婚前帶著抵觸情緒,也沒有細問教習姑姑什麽是葵水……
南宮靜女苦思無果索性不想,得益於此心中的悸動也平複了。
……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二月初九這一天,易出行。
京城距離雍州大約有十五日的路程,皇帝出行車馬皆不會全速前進,大約需要二十天,此時出發剛剛好。
二皇子留在京中監國,瓊華公主留府待產,其余所有皇室成員全部隨行。除此之外還有:禮部、太常寺、太仆寺、宗正寺、衛尉寺、弘學館,部分官員隨行,以及一萬精兵護駕。
前有兩千騎兵開道,然後才是南宮讓的皇駕,之後是一眾皇子,公主、的車駕。
一千弓箭手環在皇駕兩側,之後接了兩千步兵,再之後是朝中隨行的各位大臣的馬車,最後是五千精兵斷後。
浩浩蕩蕩的隊伍延伸數裡,南宮讓的皇駕已經出城二裡地,隊伍的最末端才剛剛踏出城門。
南宮靜女的馬車上唯有齊顏與她二人,如此隆重的場合春桃和秋菊也只能步行跟在馬車後面。
南宮靜女翻過茶杯為自己和齊顏各倒了一杯:“聽四九公公說,這次祭祖完畢,父皇打算就近轉到定州狩獵場舉行春獵。”
齊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殿下也打算下場麽?”
“當然了,父皇每兩年就會舉行一次狩獵,本宮上次還獵到一隻兔子呢!”
“沒想到殿下還精通騎術,臣平生隻騎過兩次馬。”
“本宮知道……”
“嗯?”
“嗯,本宮猜的,就是金榜題名遊街的那次,還有呢?”
“沒錯,那是臣第一次騎馬,還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還有一次是大婚那日。” |